闲妾- 第8部分

　　　　小孩子是不会说谎的，所以这事儿便大抵上弄清楚了，确实是跟裴馨儿没什么关系的。但却为何太医又说确实是那碗小米粥有问题呢？要知道敦哥儿吃了小米粥后就生了病，一屋子人顿时都慌了手脚，谁也没顾得上去收拾什么碗筷，那装过小米粥的碗还在边上放着呢，原封未动，所以不可能是有人事后做了手脚。

　　　　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老夫人和昭夫人面面相觑，冯氏依旧只顾着抱着儿子哭，孙氏和李氏依然事不关己的样子，裴馨儿还在心疼灵姐儿所受的委屈，一时间，屋子里便没了说话声，只剩下一片哭泣。

　　　　老妇人便头疼地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今儿个都先下去吧。冯氏你也别哭了，不管是不是裴姨娘做的，现在先让敦哥儿退了烧才是真的，你就别管那么多，只管照顾敦哥儿就好。裴氏你现在还没完全把事情说清楚，回去之后别想着到处乱跑跟人串供，乖乖在你屋里待着，没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准去。其他人都散了吧，别都杵在这儿看着让人闹心！”

　　　　见老妇人发话了，众人不敢违逆，便乖乖地一一退下了。而冯氏在走过裴馨儿身边时，眼中不由自主露出了一丝狠戾，裴馨儿看在眼里，心中冷哼了一声，低眉敛目地走了出去，并未跟她计较。

　　　　回到自个儿屋里，裴馨儿看着满脸担忧的下人们，没说什么，只是淡然让瑞娘服侍灵姐儿去洗漱。众人见她人是好好儿地回来了，脸上却没什么开心的神色，一时之间也分不清楚究竟结果是好是坏，整个院子便笼罩在一层诡异的气氛中，人心惶惶。

　　　　裴馨儿却很淡定，知道冯氏一定不会就此放过自己的。只是她也绝对不会拿自己儿子的性命做赌注，就算让他吃点苦，只要自己一被定罪，敦哥儿的病就一定会好起来。而只要他的病一好，冯氏就没有了置自己于死地的理由，最多就是将自己逐出将军府而已，这是她们俩都期待已久的结果了。

　　　　她是将军府的良妾，是老太爷亲自下令娶回来的人，就算老太爷去了，也没人敢休了她，否则就是对死者不敬，对昭煜炵来说则是不孝，那是会影响他的前程的！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将自己发落到某个偏僻的庄子上，永世不允许她回到将军府，而这不正是她心心念念想要的吗？

　　　　受了那么多委屈，还不得不狠下心肠让灵姐儿也受些委屈，为的就是这个目的。只要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再大的委屈她都能够承受！

　　　　瑞娘等人却不知她心中的打算，一个个心急如焚，见她什么都不肯说，便只能自己到处去打听事情的结果。早有有心人将今日三堂会审的经过传了出来，她们没费多大力气就探听到了，顿时便松了口气，以为自己这一关是过了。三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在裴馨儿面前也就显得轻松了许多，娟儿年纪最小，便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姨奶奶，这次可真是太好了！幸亏有灵姐儿去给您作证，老夫人才没有冤枉您，这下总算是雨过天晴了，我们……您也该安心了。”她笑着说道。

　　　　裴馨儿便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看得三人一阵心虚，这才淡淡地说道：“我就说灵姐儿为什么会跑到那种地方去，果然是你们搞的鬼！”

　　　　三人面面相觑，瑞娘和莺儿都瞪了娟儿一眼，瞪得她吐了吐舌头，莺儿这才看着裴馨儿，说道：“姨奶奶莫怪，瑞娘也是担心您的安危，才会出此下策。”

　　　　瑞娘便“噗通”一声跪下了，说道：“姨奶奶，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自作主张，把小主子牵连进去，还请姨奶奶责罚。”

　　　　裴馨儿便微微叹了口气，说道：“算了，起来吧，我也知道你是一心为了我好。”

　　　　“主子……”瑞娘站起身来，一瞬间红了眼眶。

　　　　裴馨儿看了看她，这才又接着说道：“可是你也不想想，对方若是存心要害我，灵姐儿去了又有什么用？反倒只能把自个儿陷了进去，日后怕是无法脱身，只能跟着我倒霉了。”

　　　　听了这话，三人不由悚然一惊，纷纷看向她，脸上神色莫名。瑞娘便惴惴地问道：“姨奶奶……这事儿本就不过是个巧合，何以见得就是有人要陷害您呢？”

　　　　娟儿更是神色仓皇，紧张地说道：“是啊，姨奶奶，您怎么知道有人想要害您？”

第十九章　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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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馨儿面色淡然，看了她们一眼，缓缓说道：“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吗？为何敦哥儿生病，莫名其妙竟会怀疑到我头上来？为何同一碗小米粥，灵姐儿吃了就没事，敦哥儿吃了就中了毒？这都只能说明一件事情——有人看我不顺眼，想要整我啊！”

　　　　莺儿便莫名其妙地问道：“可是，不是已经证实了敦哥儿的病跟那小米粥没有关系了吗？”

　　　　裴馨儿摇了摇头，道：“谁证明了？怎么证明了？现在不过是暂时搁置了而已，相信老夫人一定会找人重新检验那装小米粥的碗，也一定能查出其中的问题来，到时候这件事情终究怕是还会着落到我头上来的。而且如果真的那样，灵姐儿也跑不掉，怕是会被人诬陷是我们故意教她那么说的，然后跟我一起受到处罚。”

　　　　她娓娓而谈，似乎一切都尽在掌中。原本她是绝对想不到这么多东西的，至少前世的她在现在这个时候绝对做不到这点。但前世她可是跟冯氏斗了整整三年啊！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人学会很多事情了，不单是她，就连冯氏都在进步着，所以后来越斗越凶、越斗越狠，最后输掉了性命。哪像现在，就算冯氏设计她也并未将她逼到绝路，达到一击必杀的效果，这固然是因为冯氏准备不够充分，她还没有“修炼”到前世那样的“境界”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三人听了她的话，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得干干净净，方才那一点点小小的喜悦也都被无情地击碎了。三人紧张地面面相觑着，娟儿便颤抖着问道：“姨奶奶，那……那可怎么办？”

　　　　裴馨儿微微眯了眯眼。

　　　　其他的下人也就罢了，这三个人却是无论如何跑不掉的。她们作为自己的亲信，一定会被冯氏打压到底，免得将来有了机会她们又会帮助自己东山再起。所以她想要离开，这三个人的退路就必须要想好了，否则她们的命运怕是会很悲惨。

　　　　她犹豫了一下，便压低了声音问道：“瑞娘、莺儿、娟儿，你们是我的亲信，对方想必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们。那么，万一发生了什么事，你们还愿意跟着我吗？”

　　　　她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是她的想法，并不能强迫每个人都跟她的想法一致。也许有人舍不得这里衣食无忧的生活也说不定。

　　　　三人闻言，不由又是一惊，互相交换了个眼色，不知道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考验她们的忠心么？

　　　　裴馨儿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了，不由失笑道：“你们别想太多了，我都快自身难保了，哪儿还用得着考验你们的忠心？我只是觉着，咱们主仆一场，若是你们不愿陪着我吃苦，另谋高就也是正常的。如果你们有这个意思，我就想办法把你们从这件事里摘出去，也算是全了我们主仆一场的情谊，善始善终。”

　　　　瑞娘便敏锐地发现了她话中的漏洞，急忙问道：“既然姨奶奶有办法把我们摘出去，为何不想办法为自己脱罪呢？”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能帮你们，是因为你们本就不是对方的目标。而对方的目标是我，他们是不会允许我逃脱的。”

　　　　一时间，房间里便又陷入了沉默。

　　　　莺儿跟娟儿本就是外面买来的丫鬟，一身荣辱都系在裴馨儿身上，因此并没有迟疑多久，便一咬牙答道：“姨奶奶，您是奴婢的主子，不管您变得怎么样，奴婢都一定会陪着您的！”

　　　　裴馨儿微微含着笑，看着她们。这样的回答并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毕竟她对自己的丫鬟们还是有些了解的。

　　　　唯一不能确定的瑞娘。她跟着自己的时间最长，却是最无法确定其心意的，关键问题不在于她的忠心，而是在于她的家庭。她的父母和丈夫孩子都在这将军府里，让她跟着自己到别庄上去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三双眼睛于是都看向了瑞娘，给她带来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压力。她思忖了一番，不由苦笑着说道：“姨奶奶，奴婢既然已经是您的人了，若是有人存心害您，难道奴婢还能幸免不成？怕是连奴婢的全家都会受到牵连，到时候也不用说什么愿不愿意的事情了。奴婢的生死荣辱本就跟您是一体的，您好了，奴婢们便都好，您若是不好，奴婢们也只能跟着您不好。您放心，瑞娘自打您进门开始就服侍着您，到了这种节骨眼儿上，是绝对不会临阵脱逃的。奴婢虽然读书不多，却也懂得忠孝仁义的道理。”

　　　　听她这么说了，莺儿和娟儿便也愈发坚定了神色。裴馨儿见了，不由便有些鼻酸，强忍着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好，既然你们有情有意，那我也在此发誓，不管发生什么，都绝不轻易离开你们。但凡还有我一口吃的，就一定也有你们的。”

　　　　这话听得三人又是窝心又是悲伤，只觉得万般滋味在心头，忍不住相视泪泣，差点便要抱头痛哭。

　　　　这厢一主三仆已经做好了荣辱与共的准备，那厢对于敦哥儿的病源的调查也得出了结果。

　　　　只见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地恨恨说道：“真……真是气死我了！没想到裴馨儿那贱人居然差点连我都给骗倒了！”

　　　　张嬷嬷便在一旁急忙给她顺着气，一边叹息着说道：“老夫人您息怒！谁也没想到裴姨奶奶竟然会有那么深的心机啊！明知道敦哥儿的嘴馋，就故意在那小米粥里放了药，灵姐儿吃得少不打紧，可一碗小米粥大部分都让敦哥儿给吃了，便立刻中了毒……啧啧，也不知那裴姨奶奶怎会如此狠心，难道她就不怕把灵姐儿一块儿给害了？！”

　　　　老夫人愈发的怒火冲天，怒道：“如此狠毒的女人，怎能容她继续留在我们家里祸害人？！去，把她给我绑了，送交衙门处理去！我要让她为敦哥儿偿命！”

　　　　张嬷嬷吓了一跳，急忙劝阻道：“老夫人，这可万万不可啊！家丑不可外扬，若是让别人，尤其是少爷的政敌知道了，岂不是又多了一条攻击他的罪状？！”

第二十章　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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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夫人一愣，虽还有些气不顺，但却已经有些动摇了。

　　　　家门不幸已经很糟糕了，难道还要连儿子的前途也陪上吗？

　　　　她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有人便小跑着冲进来，一边跑一边叫道：“老夫人，老夫人，敦哥儿醒了，烧退了！”

　　　　老夫人一愣，顿时精神一振，大声说道：“怎么回事儿？快给我说清楚！”

　　　　那跑来之人正是欢娘，她“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我们大奶奶特意命小的来给您传信儿，敦哥儿的烧已经退下去了，人也已经清醒过来了！”

　　　　老夫人顿时松了口大气，竟觉得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忍不住便双手合十，向天喃喃祷告道：“谢天谢地，观世音菩萨保佑，老天爷开眼，敦哥儿总算是没事儿了，不然我可怎么跟昭家的列祖列宗交代啊！”

　　　　张嬷嬷也眼含着泪水，在一旁劝解道：“老夫人，敦哥儿吉人天相，如今已经化险为夷了，您应该高兴才是啊！”她唏嘘了一会儿，抹了抹眼泪，瞅了瞅老夫人的表情，这才又继续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夫人，既然敦哥儿已经没事了，那裴姨奶奶那里，就不用送官了吧？一来是为了少爷的颜面，二来也算是为敦哥儿积福，您觉着呢？”

　　　　老夫人擦了擦眼泪，这会儿心思全跑到重孙子那儿去了，哪儿还有心情处理裴馨儿？便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派人把她给我看起来，等我去看过敦哥儿，给菩萨烧过香还过愿以后再来处置她！”

　　　　张嬷嬷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出门布置去了，而老夫人则急忙命人搀扶着自己去见孙儿不提。

　　　　张嬷嬷带着几个老夫人院儿里亲信的老嬷嬷并手底下十几个婆子，气势汹汹就从院子里走了出去，直奔裴馨儿的住处而去。不一时来到她住的院子前，张嬷嬷一挥手，那几个老嬷嬷就分成了几组，每人带着几个婆子过去，将这小院的几个门都看守起来，虎视眈眈地盯着院子里惊诧莫名的丫鬟、婆子们，眼光仿佛要吃人般凶狠。

　　　　裴馨儿得了信，从里屋走出来，一眼便看见这个架势，不由便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张嬷嬷，这么大阵仗是要做什么？”

　　　　张嬷嬷看着她，冷冷一笑道：“裴姨奶奶，您机关算尽，如今却是东窗事发了！老夫人有令，请您乖乖待在这院儿里，哪儿也别去，等她老人家得空了，再来慢慢找您‘谈话’。”

　　　　裴馨儿不由皱了皱眉头，道：“张嬷嬷说话当真是令人费解。我又怎么‘机关算尽’了？什么事情值得‘东窗事发’的？老夫人本就命我不得随意乱走，我也没打算违背她老人家的意思，所以这些人你还是带走吧，没得看上去像是看管犯人似的。”

　　　　张嬷嬷却依旧冷笑道：“裴姨奶奶，此一时、彼一时，老夫人又有了新的命令，我们做下人的又怎敢随意更改？您还是乖乖听话比较好些，等老夫人有空了，她自会向您说明一切缘由。”

　　　　说完，也不等裴馨儿如何反应，转身便扬长而去。

　　　　莺儿直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怒道：“好一个仗势欺人的狗奴才！以前老太爷在的时候，谁敢给姨奶奶您半点儿脸色看？如今老太爷刚走，就一个个翻脸不认人了！”

　　　　裴馨儿倒是处之泰然，淡淡一笑道：“趋利避害、趋炎附势，这本就是人之常态，没什么好奇怪的。算了，既然老夫人打定了主意要把咱们软禁起来，咱们就顺其自然吧。”她看了看院子里呆若木鸡的丫鬟和婆子们，暗自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好了，都回去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杵在这儿了。就算真有什么事，那也是针对我的，跟你们无关，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她敢笃定，当她被打发走以后，这些人最多就是会被重新分配到别的地方去，多数是不会被牵连的，否则事情闹大了，谁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得了她这句保证，那些丫鬟和婆子们似乎都松了口气，脸色好看了许多，纷纷行了礼之后便散去了，各自回了各自的岗位。而裴馨儿则和瑞娘她们转身回到里屋。

　　　　裴馨儿坐了下来，略一沉吟，淡淡地说道：“她们八成是已经开始发动了。看这架势，我所料不差，果然是想要栽赃嫁祸于我的。”

　　　　她说得极为平静，平静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瑞娘毕竟在这家中待得久了，多少还是有些见识的，闻言也不由低声一叹，说道：“姨奶奶说的是，看这架势，怕是存心不让咱们好过了！这一关怕是难过啊！”

　　　　莺儿和娟儿不由睁大了眼睛，露出担心恐惧的眼神，对视了一眼，双双拉紧了彼此的手，仿佛要互相鼓劲一样。

　　　　裴馨儿一瞥眼看见了，不由好笑地看着她们，安慰道：“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