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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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妾- 第1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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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够在临死之前再见女儿一眼,她……满足了啊!

第三百五十一章 身死

    芳姐儿瑟缩了一下,根本认不出这个枯瘦的女人就是自己的亲娘。但或许是血脉天性,她虽然心中有些惴惴,却也不曾全然退缩,只是仍旧死死抓住了裴馨儿的衣角,同时戒惧而又迷惑地看着床上的冯氏。

    冯氏看着她这样子,不禁苦笑了。她可以怨天、怨地、怨人世不公,却不能怨女儿不认自己。她很清楚,自己就要不行了,再怎么好强过不久也不过就是黄土一抔,可儿子和女儿仍旧要在这个世上生存下去,儿子且不必担心,不是这裴馨儿能够染指的,可女儿的未来少不得就得捏在裴馨儿手上,她再好强不服输,也不得不为女儿的未来想想。

    吃力地睁着眼睛,她深深地凝视着女儿,仿佛要将女儿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全都看在眼底、记在心底,镌刻在灵魂中永生永世不忘。而芳姐儿被她这么看着,慢慢竟也适应了过来,不再感到那么害怕了,甚至还有些大胆地盯住了她的眼睛。

    半晌,冯氏颓然一笑,终于合上了早已疲惫不堪的眼帘,但随即又睁开来,却不再看芳姐儿,而是看向了裴馨儿。 裴馨儿没有否认她的话,点了点头,道:“所以,我带她来看你。”

    冯氏嘴角勉强扯出了一抹笑意。她至今仍然痛恨裴馨儿。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但为了女儿,她不得不低头。

    “所有的罪过。都由我一个人承担,我只求你好好待芳姐儿,让她平安长大成人,不求一生荣华富贵,但求能够顺遂一生。你若是还有什么不平之处,只管冲着我来便是。”

    裴馨儿也扯了扯嘴角,看着她坦然道:“从头至尾。我都并未想过要跟你争夺什么,会有如今这样的结局。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说造化弄人。我连你都并不是一定要除之而后快,何况芳姐儿?你实在不必考虑太多的。”

    冯氏眼眉微动,却看不出是否被说服了。她短促一笑。微微喘息着说道:“虽说你与我不是一路人,但你的为人我倒还是知道几分的,你若应了要对芳姐儿好,那便是真的会对她好,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如今冯家已经完了,我也快完了,我和冯家都不可能对你构成任何威胁,你也该放心了才是。” 不过那多无所谓了,正如她所说,她和冯家最终都要化为尘埃消失在这世间。自己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如今大事抵定,她只想回到以前平凡安定的生活中去就够了,对芳姐儿这个还不懂事的小娃儿,她又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她看了看冯氏,淡淡地说道:“大奶奶就放心阁。我虽然不是三从四德教养出来的大家闺秀,但却还是能够做到恩怨分明的。你我之间的恩怨。自然不会带到孩子们身上去,芳姐儿怎么说都是嫡女。便是没有我,爷和老夫人、夫人她们也不会让她吃亏的。”

    听了这句话,冯氏总算是放了心。她长长吁了口气,便感到自身的精力正在飞快流逝中,就连生命力也似乎随着这股洪流飞速而逝。她不禁苦笑了一声,闭上眼睛,回想自己的一生,从极度的辉煌到孤寂落寞地死去,这一辈子强出头,挣的究竟是什么?

    她太累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里的、灵魂上的。她闭着眼,神智很快就涣散了,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裴馨儿看着已经陷入了沉睡中的她,心知她现在的情形想必是坏到了极点。她这样子,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的,既然老夫人允许芳姐儿过来看望她,想必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病症,那就只能是……

    她的心中忍不住默默一叹。

    其实如果冯氏能够安心在这里吃斋念佛,未必不能保下一条性命。只可惜她心性太高,不肯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愿面对暗淡的未来,总想着要绝地反扑,终于让人无法再容忍她的存在。

    摇了摇头,她牵着芳姐儿的手向外走去。

    芳姐儿自始至终都是懵懵懂懂的,并不十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或许是母女天性,她隐隐约约中察觉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那个女人了,心中顿时莫名一酸,眼中就流下泪来。年幼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哭,只觉得满腹的委屈和辛酸,于是抱着裴馨儿的腿就大哭起来。裴馨儿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弯下身来将她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喃喃地在她耳边安慰着。

    两人就这样一直走出了家庙,回到了昭家的马车上,马车缓缓向着昭家走去。

    还好芳姐儿毕竟跟裴馨儿的感情要深一些,冯氏虽然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冲击,却也没有到影响深刻的地步。经过裴馨儿的抚慰,抽抽答答了一路,等回到将军府的时候,便已经恢复了正常,除了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显示出她曾经过哭过以外,便跟平日没什么不同了。

    让奶娘带了她回屋,裴馨儿回到自个儿屋里,顿时也感到一阵疲累。按说看到曾经的仇人落到如今这种下场,心中该感到快慰才是,但她却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倒觉着一股说不出来路的疲惫在心头。

    莺儿给她端了一杯茶过来,看了看她的脸色,想了想,还是将今儿个传来的消息告诉了她,道:“姨奶奶,今儿个您出门之后,瑞王府的人来说了一声,说他们府里的柳姨奶奶没了。”

    裴馨儿不由一愣,随即便想起已经病了许久的柳成烟来。之前她还曾经去探望过她,当时便见她的情形不是很好,虽然也有心多去看看她、开导开导她,但后来一连串的事情发生,连自己都差点儿性命不保,自然也就将她的事情放下了。没想到如今自己好了,她却终究还是走了……

    她一时间愣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出身和地位,上辈子跟这辈子加起来也不曾有多少朋友,柳成烟算是其中关系很不错的一个了。想想那个曾经人比花娇、张扬美丽的女子,如今只落得个香消玉殒的结局,谁又能想得到呢?

    莺儿看着她半晌不说话,眼神愣愣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捧在手里的茶杯都忘了放下,不禁担心地叫了一声:“姨奶奶?”

    她恍然回过神来,微微一叹,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说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可有祭奠?”

    柳成烟毕竟只是个妾,王府中会否给她布置灵堂还是两说。

    莺儿道:“柳姨奶奶是昨儿个大半夜的时候去的,王府给她摆了三天的灵堂,并未对外发丧,只是跟一些柳姨奶奶生前交好的人家说了,三天之后就下葬。”…

    裴馨儿不禁微微松了口气。照这么看来,王府对柳成烟也可以算是并不亏待了。一个妾室死了能够做到这样,谁不赞瑞王府一声好?不管他们是出于什么心思这样安排,至少柳成烟死后不至于没个寄托,这便好了。

    她便对莺儿说道:“今儿个天色已晚,你吩咐下去,明儿个咱们过去祭拜一下,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一番情谊了。”

    莺儿躬身应了一声,转身退了出去,裴馨儿便和衣躺在了炕上,闭上眼睛,明明感到十分的疲累,心中却仿佛有许多事情堆积着,根本无法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身边传来一股熟悉的气息,温热的大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炽热的嘴唇在她的唇上偷了个香,她一下子整个人都清醒过来。

    “爷?”她还未睁眼便已经知道了这人是谁,能够悄无声息来到她的身边,并且如此动手动脚的,除了昭煜炵还能有谁?

    昭煜炵低声笑着,一把将她抱进怀中,轻啄着她的眼、她的鼻,咬着她的唇,带着说不出的怜惜道:“今儿个累了阁?”

    她默然,轻轻推开了他,一点儿旖旎的心情都没有,淡淡地说道:“还好……爷可曾去见过芳姐儿了?”

    昭煜炵的心情也一下子低落下来,坐起身来道:“去过了,她可是哭了?”

    裴馨儿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反倒回过头来安慰起他,道:“是哭过了,不过是母女天性,人之常情。不过芳姐儿还小,还不懂事,以后好生教育就是了,大奶奶是大奶奶,她是她,便是母女也不一定必须变得一模一样的不是?”

    昭煜炵这才心情好些了,环手抱过她,低声道:“你有心了。”

    裴馨儿微微一笑,心情却不见轻松,想了想又道:“今儿个瑞王府的人传讯过来,他们那儿的柳姨奶奶没了。妾身打算明日去祭拜一下,也算全了这些年相交的情谊。”

    昭煜炵想了想,才想起来柳成烟是何人,知道她跟裴馨儿的关系不同一般,因此也只能点了点头,道:“也好……生老病死、自有天意,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裴馨儿淡淡一笑,道:“妾身知道,爷不必担心。”

第三百五十二章 悲凉

    第二天早上,裴馨儿起身服侍完昭煜炵出门,便换上了一身素净的衣服,带着莺儿出了门。

    马车一路来到瑞王府后门,从外面看去,王府一片平静,根本看不出是有人过世的样子。裴馨儿不由便心中一沉。

    她的身份还没高贵到需要让人在门口相迎的地步,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人出来迎客,连惯常见到的柳成烟的丫鬟都没见到,只一个粗使婆子将她迎了进去,然后便是一个面生的小丫鬟领着她走进了柳成烟的灵堂。

    灵堂就设在院前边上的一个荒凉院子里,并不在她原来的院子中。进门之后,她倒是见到了柳成烟身边跟着的云雀,小小的灵堂里挂着几张白幡,一口薄棺放在正中,炭盆中的冥纸积了厚厚一层,整个灵堂里除了云雀就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

    她不禁便皱了皱眉头,制止了刚想要说话的云雀,淡然道:“先去给你们姨奶奶上柱香阁。”

    云雀便擦了擦眼睛,领着她走进灵堂,给她捻了一炷香,她接过来,毕恭毕敬行过了礼,供上香,这才转过头来看着云雀,问起了话来。 云雀的眼睛又红又肿,整个人都显得憔悴不已,看来是哭了很久又长时间没休息的结果。她听了这话,泪水不禁又流了出来,擦着眼泪说道:“回裴姨奶奶的话。我们姨奶奶病重的时候,王妃就前前后后、零零散散调走了不少人,院子里本来人就散了。姨奶奶一去,王妃就说灵堂里不需要留那么多人,然后将她们全都叫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给姨奶奶守着灵……”

    她说得满腹委屈,裴馨儿听着心中也十分不是滋味。但这毕竟是瑞王府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也不好多做评论,只得换了个话题。问道:“你们姨奶奶究竟是什么病症?怎么就去了?”

    云雀泪流得更厉害了,几乎是泣不成声地说道:“不……不知道。姨奶奶的病总是反反复复……瞧了好些个大夫都拿不出准话儿来。后来姨奶奶就不再让请大夫了,这么一直拖着,终于到了前日……”

    裴馨儿忍不住暗地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等不明不白的怪病…… 云雀听了这话,稍微恢复了点儿平静,擦着泪看着她说道:“多谢裴姨奶奶的开解……我们姨奶奶早就说过。她这一辈子没什么朋友,但惟独跟您是不一般的,如今她去了。会来给她送行的也就只有您一个人……我们姨奶奶虽说病得久了,但也正因如此,走得甚是安详,您说得对,她应该是解脱了才对,这一年来她都过得极不安泰。若是一辈子都那样了,还不如走了来得干净……”

    裴馨儿张了张嘴。数度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还是问道:“这一年里……王爷难道就不曾关心过你们姨奶奶么?”

    云雀面上凄然一笑,道:“王爷如今另有新宠,又怎会还记得我们姨奶奶?倒是姨奶奶走了以后,他来看过一眼,叹息了两声便离开了,任由王妃打发院子里的人也没有半句不是。”…

    裴馨儿不禁便是心中一凉,回想起之前柳成烟受宠那会儿,风光无限、意气风发的样子,谁能想到末了竟然会是这样的情形?可见一个男人,若是宠着人的时候能将人捧上天去,但一旦失去了兴趣了,那便是连地上的一根草都不如,根本不管人的死活,最多便是用一生换来一句叹息而已……

    这难道就是与人做小的宿命?

    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急忙收起了思绪,不再继续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

    她看着云雀,劝说道:“这……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太多了。这次你们姨奶奶能够有这么个灵堂,应该也是王爷的意思阁?她人都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以后还要继续在这王府里过日子的,过了这几天,尽了你最后的忠心,日后就将她放在你的心底,不要再想、不要再说了。已经走了的人,总不能再让她影响到你以后的一生。”

    云雀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更伤人,她终是忍不住掩面大哭起来。

    裴馨儿心中也是闪过一阵悲凉,眼睛突然有些刺疼,不由得抬起了头,眨了眨眼,将涌到眼眶的泪珠眨去。

    深深叹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能够做的已经做完了,便对云雀说道:“我先走了。你也要保重自己,逝者已逝,生者却还要继续为生存而挣扎着,你……保重阁!”

    云雀忍住哭泣,跪下对裴馨儿毕恭毕敬磕了个头,泣道:“我们姨奶奶晚景悲凉,唯有裴姨奶奶将她放在心上,来送她最后一程,奴婢替我们姨奶奶谢过裴姨奶奶。”

    裴馨儿摇了摇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无力感来,再叹了口气,也不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出去。莺儿急忙上前扶住她,主仆俩没花多少时间便已经走出了院子。

    直到上了马车,裴馨儿心中那股无力感还仍然没有消去,她有些没精打采地靠在车窗上,从窗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只见外面是一片艳阳晴天,来来往往的路人虽然并不尽富裕,面上却也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至少在这个地方,当今的治世果真是一片盛世。

    可这些都到不了裴馨儿的心底。她的心里始终盘旋着跟柳成烟相交的那么多年,所听过见过的点点滴滴。曾经柳成烟也如她现在这般,在王府中独占鳌头,甚至连瑞王妃都不得不暂避锋芒,对她退避三尺。那时的她,在王府中俨然当家主母的存在,她至今还记得她当初的意气风发,便是出门在外,也没有什么人敢因为她的出身而对她有丝毫懈怠。

    可现在又如何呢?柳成烟的风光全都建立在瑞王对她的宠爱之上。一旦爱驰了,宠爱不再,她便从云端跌落尘埃,正因为当初爬得高,所以跌落之后受的伤也就越重。她显然没能从这个伤害中恢复过来,会英年早逝八成也是有着这样的关系阁?

    所以,永远不能将自己的心交给一份没有未来的感情啊!男人的宠爱最是不能清新的东西,男人不爱了可以移情别恋、左拥右抱,而女人若是失去了爱就只能一个人默默心碎、心死,这样的命运太过残酷,唯一可以避免的方法就是不要动心。只要守好了自己的心,不给任何人伤心的机会,那就永远不会尝到心碎的痛苦,否则的话,柳成烟便是前车之鉴!

    裴馨儿只觉得心底一片冰凉,闭上眼睛,不愿再多想。

    莺儿不知道她心中所想,然而却能看出她此刻的心情必定不会是很好的,也不知是因为何故。想来想去,也只有柳成烟的死可能成为原因了,她于是便轻声劝慰道:“姨奶奶,您方才不自己也说了吗?柳姨奶奶这一走,算得上是脱离苦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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