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续只是很平静地看着我们,等我俩的答案。我本来是要笑的,也不由地收住了。
“我叫叶惜佳,叶子的叶,珍惜的惜。佳人的佳。”我开着玩笑,想活跃气氛。
张恒礼大大咧咧很顺手地朝我胳膊上给了一拳,我差点惯性地还回去,可是易续的眼神已经飘到另一边。张恒礼也感到了尴尬的气氛,他扭扭身子说:“要不我们去外面喝杯果汁吧!”
我们朝校外走去,三个人保持的距离是这样的:易续和张恒礼始终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易续一直在前面,张恒礼一直在三米之后。我呢,惯性使然,走着走着就到张恒礼身边去了。
张恒礼不停地摇头说:“你们俩不配。你别以为你幸运,遇上他你算是倒霉了!”
我拿脚踢他:“遇上你才倒霉呢!”
到了果汁店,我跟易续并排坐,张恒礼坐我们对面,不说话。我竭尽全力地想找些什么话题,可是每次跟易续一对眼,傻傻笑一声就又安静了。全世界谈上恋爱还对不上话的,此处一对,绝无仅有!我只好用眼神催促张恒礼快说话。
“我们真的见过。”张恒礼始终对易续不记得他这件事情耿耿于怀:“第一次在网吧,我在那儿玩游戏,你们一群人去看球。我听到钟沛叫了你的名字,后来惜佳能通过钟沛找到你,我是第一大功臣!不然惜……叶惜佳还得继续翘课满校园找你,哎,好惨!”
我看着易续猛烈地点头,心想张恒礼好样儿的!
“第二次呢?”我催促张恒礼赶紧说,不要给冷场留下时间。
“第二次惜……她送你那个mp3,我陪她去的,那个mp3是我的。那天晚上哎呀我去,你没领她的心意,她哭着爬她们宿舍那铁闸门,在最顶上衣服被挂住了,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唉,好惨!”
易续有点惊讶地看着我。
“你一个被追的人,当然记忆没那么强烈啦!”张恒礼也看到了易续的惊讶。
我当时在易续面前,很想维持自己美好的形象。
“说第三次。”我命令张恒礼。
“第三次在钟沛宿舍,我带她去的。你念那首诗,她跟神经病一样在角落哭,眼泪擦自己身上,鼻涕擦我身上,没人性,哎,好惨!“
张恒礼说完喝了一口果汁:“想起来了撒?”
“没有。”易续简单明了地回答。
张恒礼听了很不满意,报复性地说:“没关系,我也是第一次陪她追人,没经验,所以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下次她再追谁,我再陪,就好了。”
我在桌底下朝他猛踢一下,结果踢到了桌子,饮料差点被踢倒,被易续扶住。
“我敢说那话就敢提前把腿收起来,你傻啊!”张恒礼哈哈大笑,笑得嘴占了那张脸的三分之二。
易续要是不在,我绝对扑过去撕烂那张嘴。我尴尬地朝易续笑,易续也抿了一下嘴,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时张恒礼伸手弹了一下易续的胳膊:“追你的人挺多的吧?你怎么选她了啊?看你们现在这状态,肯定已经后悔了撒!”
“说什么呢?”我一把抢过他的果汁,差点要泼在他身上。
张恒礼赶紧站起来安抚我,小心翼翼地把果汁从我手上拿过去,
他对易续说:“对不起,今天的谈话很失水准,不怪我,我也是第一次。我一直以为她是要朝着当和尚的方向发展的,我将来要是当电灯泡也是当她和佛祖之间的灯泡,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出现了,还是个活着的人体。”
我朝他捏了下拳头,意思是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他抱起他的果汁,咕噜咕噜地喝着。喝了几口突然跟易续说:“易续,你有没有什么问题要问我,关于她的,好事坏事都可以问,言无不尽!“
易续想了想,说:“她喜欢吃什么?“
“啊?“我跟张恒礼异口同声地。
“我发现了,她总是让我点菜,可是我点的菜她好像都不喜欢。“
易续说着看向我,”你一日三餐喜欢吃什么?“
我心里偷偷地欢喜着,原来他已经注意到那样的事情,只是没有机会问我。
“她呀!“张恒礼呵呵地说,”一日三餐,被她妈骂一餐,跟我对打一餐,跟张衣对吵一餐!“
我无语地看着他,易续这样真诚地提出问题,他居然给这么不着边的答案。
张恒礼看情形不对,边说边往外逃:“我们下次再见吧,约在一年之后?给你们一年的时间,你们自己先混熟了再说!”
我真的好想脱了鞋去砸他的后脑勺。
可是又突然好像被点醒了,易续在我身边的表现,仔细想来,就像例行公事一样,就像我在上那些完全不感兴趣但是为了学分没得选择的课堂上的表现一样,麻木不仁,了无生趣,只想时间赶快过去!
如果张恒礼这么惊讶我们的陌生感,那说明两个人在一起了,却像我们这样相处,是不正常的!他谈了那么多的恋爱,虽然结局都不好,但是开端应该是什么样子,他很有发言权。
外面马路边有一棵大树正对着我,一阵风吹过,几片叶子落下。
我以为我们在一起了,却还没相爱,就像春天来了,还是有树叶要面对死亡。
最坏的结果
2012年10月7日
“杀人。”张恒礼说。
我从没想过这辈子会问一个关于易续的问题,得到这两个字作为答案。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由得嘴巴自己动着:“怎么可能?”
“真的。”张衣说:“警察找不到易续的其他家属,就找到公司,让我们帮忙通知,还来公司做了调查,你不相信的话公司还有逮捕通知书。”
“杀谁?”我惊恐万状,浑身发抖,长沙的九月,为什么这样地冻天寒?
“深圳分公司的负责人的一位负责人,和……”
“和谁?”我心里湿漉漉的。
“他妈妈。”
我觉得胸口一口气被堵上了,想走到阳台上透口气。可是张恒礼提前把落地窗关上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
“被关起来了。”张恒礼回答说。
“然后呢?”我强逼着自己不绝如线的冷静和智商问:“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张衣残忍地吐出两个字:“死刑。”
我差点要倒下去,一条黑幕布被他俩一把从天上拉下来,不见天日。张恒礼一直离得不远,伸手就将我扶住了。我突然一惊,扒开张恒礼的手,在客厅里到处走,我呼吸太困难了,好像有根绳索勒住了我的喉咙,我跳了跳,却把眼泪跳出来了。
想去房里躲着哭,他们俩却一直跟着。我全身发抖,觉得自己快得羊癫疯了。张恒礼拿起茶几上的那个水杯,砸碎了。他说:“这方法管用。”
“别太夸张了,砸这个多费钱啊!”张衣说。
我好似得到了指引,到餐厅把所有的杯子都拿出来砸得粉碎。
砸完杯子到厨房找碗,找盘子,整个世界都只有噼噼啪啪的声音。
我砸完了能翻找出来的所有杯子和碗,砸得最多的,却是我的泪!
我想把地上的碎片都捏成粉,我希望它们能刺疼我的手,这样我的心就不那么疼了。张恒礼一把把我拽起来,我被拉到了沙发上。
我喘着粗气,刚想哭出声来,外面传来了野蛮的敲门声,张恒礼走到门前却没敢开门,他把门锁好是怕我发狂地奔出去,大街上车来车往太危险。别看我看起来瘦瘦的,却是个几乎翻遍了长沙所有公园围墙的女孩,实力不容小觑。
张恒礼隔着门跟外面的人说话,是楼下的人,大吼着:“打仗呢,天翻地覆地干什么,注意点影响好不好,给我安静点!”
张恒礼道着歉,说:“不好意思,撞到了点东西,我们会小心的,打扰了,现在不会了。不好意思啊真的不好意思!”
那人不依不饶还在门外骂骂咧咧:“有你们这么没道德的吗?要不是邻里邻居,我都懒得跟你们费口舌,******给我注意点。”
张恒礼在那儿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张衣把他往后一拉,冲着门吼道:“我们******这儿都砸成垃圾场了,再不走就把你拉进来,正缺没剩东西可以砸了!”
外面立刻没声儿了。
我模糊地看到他们回头,最后一点印象是自己从沙发上滚下去了,伴着张衣的大叫声:“靠,太夸张了!”
力所能及的心意
2007年
我跟易续急速地确定了恋爱关系,又急速地陷入了冰冷状态。那个周末,我没有联系他,陪张衣去医院复查。
他也约了一些同学周六打篮球周日踢足球。他从那时开始每个周末至少约一场球赛,召集他的大学同学,凑不齐就找中学的小学的甚至幼儿园的,他是为钟沛约的,最初是为了让钟沛通过运动发泄痛苦,后来钟沛工作了成为了全公司最小的人,在外面交不到什么朋友,易续就通过约球让老朋友不忘记他还让他结交新朋友。
那周我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我本以为当这个人说“你是我女朋友”了,就大功告成了。原来我还得努力,要给树苗浇水、施肥,要让发出的芽好好长大,而不是放任它,否则它就直奔死亡。
可是我不知道该做什么。我不能问张衣,她没恋爱经验,更不看好我的这段感情。她不是对我没耐心,她对自己更苛刻,她说过这样一句话表达她当时的爱情观:生存都成问题,爱情算什么东西!
我也有一刹那想找张恒礼,可是我怕他根据自己的恋爱经验给的建议只能让我的爱情加速死亡。我之前只知道自己喜欢易续,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寻找关于自己内心的答案的时候,横冲直撞似乎就够,可是当我要面对“易续喜不喜欢我,怎么才能让他喜欢我”的问题的时候,我思绪混乱了。
在我的脑海里,我们这一代,恋爱自由婚姻自由:“在一起”是“互相喜欢”之后的事情,可是我们之间,显然不是。我很焦虑,虽然我没谈过恋爱,但是看张恒礼谈过很多次。我很清楚记得他有一段,两个人渐渐地就无缘无故不联系了,没有争吵,没有打架,没有第三者,没有不满,两个人连“分手”两字都没说,什么都没有,就没有了。有的感情要死亡,连一阵风都不用吹过,静悄悄地就没了。
我要在“没”之前补救,要有,要活,要长长久久。
每周日晚上我们都有班级例会。班级例会一般就是班干部团干部各种干部轮流发言,其他同学有问题的提问题有意见的提意见,我除了第一次新生自我介绍外,没站上过那个讲台。可是那天由于草民阶层没一个发言的,如果散会的话时间还太早,这显得班委会组织不力,别的班还热血沸腾的,我们班那么快散会的话会让人看笑话。班长就想出了抽学号这一招,抽到的上讲台说说下半个学期的计划。抽五个,我是第四个。
我虽然当众发言的经历少之又少,可是我并不怯场。我都想好了,上去先感谢班长给我这个发言的机会,然后感谢各任课老师对知识毫不保留地传授,以及各位同学给予的帮助,我要分析哪几门课学习得比较好,好的要继续坚持;哪几门似乎跟不上,跟不上的要像牛一样有韧劲儿,争取做到跟最好的一样好。
我对发言稿的理解就是,怎么违心怎么来:我不想感谢班长,他没事找事为了自己的面子浪费这么多人的时间;也不感激老师,张衣说了,不给工资你看他来不来,或者你成绩不拔尖你看他理不理你?我确实没被任何一个老师关注过,谁都没为我多飞一点唾沫!还有同学们,也没谁帮助过我,没说过话的占一半,说过话的也就是君子之交。
我除了宿舍的五个女孩、班长和班主任,谁的电话号码都没有。有电话的几位,一条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过。入学后军训期间我有点认生加上军训太辛苦,一到自由时间跟张恒礼混在一块儿,其实我们也就是买点吃的,到学校最角落的一块草坪上,吃完了就倒下睡觉,根本就不带说话的,没那精力,睡醒了就踩着月光再去吃个宵夜,吃完了招呼都不打一声你朝东我朝西各回各宿舍,洗澡倒头又开始睡。宿舍的女孩很自然就形成了一个两人团体,一个三人团体,我是个人团体。后来慢慢熟悉了这个校园以及校园生活,也没想对此改变什么。就像一栋房子已经建好了,非得在上面再加一层,那是违建。宿舍有多少次组织一起逛街,一起外出吃饭、ktv的活动我都被忽略了。所以我的大学人际关系还是跟初中、高中一样,就是张衣张恒礼,张恒礼张衣。
最后关于学习,我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有的科目学起来根本就是要人命好吗?我高中时有张衣和张恒礼陪着学习,高考成绩走了****运也就进了个二本,现在上大学彻底松懈下来,难道还指望我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变成个求学若渴的人?我不过就是混时间混日子最后混个文凭。那些没意思的课,我都在偷看小说中度过的!
但是新时代的发言不就是这样吗,怎么都丢不了旧时代的骨髓。我从小就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别人注意不到我,只有我注意到别人的份:哪位减肥的同学那天在小卖部偷了颗糖,哪位尖子生上次考试哪分哪秒作弊了,哪位班花把钱用在化妆品上,却偷同宿舍的牙膏,我全知道。所以我也知道怎样的发言能蒙混过关。
可是,好死不死,前面两位同学的发言跟我的设想一样,居然如此雷同如此巧合!班长如此精明的人,连我都发现了的问题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第三位同学上去前,他上台叮嘱:“不要这样千篇一律的标准格式,要真实的计划,没有计划就说说真实的想法和感受,哪怕说得少一点,希望接下来的同学注意这个问题!“
我没听清楚第三位同学上去说了些什么。心里的愤怒冲到头顶了,班长这不是欺负人吗?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有良好的应变能力,思维敏捷能出口成章?我最多也就能出口成脏!标准格式怎么啦?我这种最高水平就是标准格式的,还让不让活啦?
很快就到我了。我走上讲台,有三分之二的同学头都没抬。我在下面也不怎么抬头,讲台上很少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儿,抬头干什么?班主任又不在!毕竟这么乐此不疲浪费大伙儿时间的人,也就班长和班主任这两个姓班的了。
我不知道怎么发言,我真的不知道。
“放轻松,随便说,要不说说你下半个学期最重要的事情?”班上在一旁鼓励说。
我心里骂着:王八蛋,暗地里给了十个巴掌现在当着大伙儿的面赏颗糖!
最重要的事,那只有两件事:活着,易续!
“谁有男女朋友了?”我问。
那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看着我。我高高举起我的右手:“有男女朋友的请举手!”
下面先是哗然,有几个胆子比较大的举起手来。
“我有男朋友了,刚在一起,初恋,我的计划是要做一个好的女朋友,可是不知道怎么做!元旦翻日历,头一回,实在没经验啊,所以想请各位发挥多谋善断的本领,我真诚地想咨询一下各位前辈的意见。”我说。
说得我感动了自己,好真诚啊!
班长想站上讲台,阻断这个不在他控制范围内的发言,一只腿才刚抬起,就被全班不约而同的倒喝声吓回去了。他也算反应很快,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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