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过马路,听到小女孩用稚嫩的声音说着”鸡蛋是egg,苹果是apple!”。老奶奶不停地竖着大拇指表扬她。
“哎呦喂,真漂亮的小公主啊!还会说英语呢!”我热情地迎上去。
“是呀,幼儿园今天教的。”老奶奶笑盈盈地说。
“阿姨就是学英语的,小公主要不要跟阿姨对对话?”我蹲在小女孩的面前说。
“好呀好呀!”奶奶高兴地说。
小女孩也高兴地拍拍手。
“鸡蛋是egg,苹果是apple,你知道桔子是什么吗?”
“不知道。”
“orange。”
“or………ge”小女孩张着粉嫩的小嘴模仿着。
我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小女孩这一次模仿得像模像样。
“桔子是什么?”
“orange!”
“对!”我夸张地拍着手,她奶奶在一旁拍得更开心。
我在汉堡时,有一个兼校友兼同事的邻居,叫soeren。有次他的房东家来了个客人,让他临时当个家教,帮忙补习数学。两分钟,他就被个10岁的中国小屁孩给开了。
2x的平方减3x加1等于0,findx。那哥们跟小孩说,你看,这儿有个x,这边还有一个,soyoucanfindtwox!“(所以你能找到两个x。find:求解/找)
我现在教这小女孩英文,虽然心机不纯,至少教的是对的,不毁人。
至少比soeren值得原谅吧?
眼看着我们接近门禁,我一把抱起小女孩:“真棒!阿姨再教你一个好不好?“
“好!”小女孩说。
“香蕉是banana!”
“banana!”
“哎,再说慢一点!”
“ba~na~na!”
这时,小女孩的奶奶已经刷卡,我们三个人顺利地进入了小区。
“说得真好!”我表扬着小女孩:“咱们再温习一下,香蕉是什么?”
“banana!”
“桔子呢?”
“orange!”
我们拐弯,我估计我们已经不在门卫的视线范围内了。我把小女孩放下,蹲在她面前说:“你真是阿姨见过的最聪明的小朋友!阿姨现在要回家了,下次碰到的话,再教你几个,好吗?”
“好!好!”她奶奶笑呵呵地说:“快谢谢阿姨!”
“谢谢阿姨!”小女孩说。
我拐了几个弯来到易续家的那一栋。易续家果然没人,敲门问了一个邻居,对方很凶恶地说“不认识”就把门狠狠地关了。同楼层其他家也没人。
易续以前说他们家绝对有一个邻居跟他妈有着深厚的地下友情,他有几次晚回家睡觉都被他妈知道了,他妈明明在外出差,肯定是那个人告诉的。
看来不凑巧,那位邻居也不在家。可是,我怎么知道那位邻居是哪一户呢?她什么时候回呢?万一已经搬家了,或者比易续回得还晚呢?难道我除了干等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我决定登寻人启事。
启事用的是易续身份证的照片,我以前偷偷照的。p掉了身份证号。
启事的内容是:易续,我是惜佳,我回来了,你在哪儿?
报社的人因此用奇怪的目光打量我,因为身份证的照片真的太小了,从来没人这样干过。我没有易续正经的照片,他很排斥照相,学生证是斜眼歪嘴的,那年他以全年级倒数第十的成绩顺利毕业,照毕业照时我亲眼看到他在摄像师喊“三”的时候那颗头瞬间往下消失了。他的高中毕业照比大学的好点儿,露出了一个额头。
我们俩刚在一起的时候,我也会偷拍他,不是模糊了,就是只有背影,或者被他发现删掉了。后来发现他真的对自己入镜很认真地厌恶着,就再也不勉强要他拍照了。以前大伙儿一起出去玩,他只当摄影师。
在决定登报前,我想过要报警。但我怕易续他妈觉得我是个冲动又偏激的人,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德语有一句谚语说,verpa?tegelegenheitenkommenwieder,au?erder,einengutenersteneindruckzumachen。机也可失,失会再来,给人良好的第一印象的机会却只有一次。
我奉此话为真理。张衣的亲、张恒礼的怂、易续的完美,以及我在德国的一个房东一个邻居不好打交道的funny和不靠谱的soeren都是从最初就建立的印象,之后都没改变过。
寻人启事,我不奢望易续能亲眼看到。我希望他的某一位同事能看到,然后转告他。我相信他只是有事在忙,这些天他妈妈也没回家,应该是两母子一起上哪儿出差了,估计是公司遇上大问题了,他们一定忙得焦头烂额。两个人扛起一个公司,不容易,我该理解。易续去年就因为工作的原因突然取消了去德国看我的计划。
我只是希望能尽快联系上他,知道他平安,知道他不久就会回来。
好的恋人
又是一个周六。
我吃完午饭想出门,张恒礼紧紧地跟在后面。我穿鞋他也穿鞋。
我似乎知道他以前为什么那么马不停蹄地谈恋爱了,他以前真心对我好,谈恋爱的时候只烦别人不烦我。我出国两年,友情变淡了。张衣或者隔壁小花,甚至街上随便哪个女人,能不能来收了他?
“你待家里。”我说。
“为什么?”
“朝里有人好做官,家里有狗好看门。”
“我看个屁门,我看你!”
这是个数学题,我=屁门。我被骂了。
我把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我出去散步,大太阳底下,会晒黑的!你这白里透红吹弹可破的肌肤,连我都舍不得。“我把他往屋里推。
“那你也别去!“他顺势把我拉里拉。
我怒不可遏:“你拦得住我吗?要不要打一架?“
他无可奈何,作着揖问我:“你们家有太阳伞吗?给我找一把!“
“你真要去?你要去就把张衣也叫上吧!”
我回来这么多天了,还没见上张衣第二面呢!我想起张衣就是一阵心酸,她本应是我回来后的重点关注对象,易续消失了,这几天我连想都没想起她。
“我?”张恒礼夸张地张大了嘴巴。
“这么惊讶干嘛?我还纳闷你上这儿来住,她怎么不来呢?要照顾不应该是她照顾我吗?什么时候轮到你了?”
“你就是一母王八!”
我露出淡淡的微笑:“你难道不是?”
我正准备给张衣打电话,被张恒礼按下来了:“她不会来的!”
“为什么啊?”
他扯扯自己的上衣说:“忙呢!”
“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他躲开我的目光,说:“她要上班,还得偷着准备考试呢!”
“什么考试?”
“嗯……注会!”
我不免惊讶:“听说注会很难啊!”
“去年都过了好几门了,今年能全过,她自己说的。”
“哦。”
他冲我眨了眨眼:“你还要找她吗?”
“张恒礼。”
“啊?”
“我问你。”
“还押上韵了!”
“你怎么能给我买100块的手套,张衣的80呢?是为了表扬我两年没在你面前晃,对吧?”
张恒礼无奈地一耷拉脑袋:“服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张衣过来啊?”
“不要,我哪有注会重要!”我按了电梯:“哎你说,她把自己弄得这么优秀,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不知道。”张恒礼咕噜着说。
我想了想,说:“那你说,要是你将来遇到了一个女孩,那女孩告诉你,为了今天能以这样的面貌见你,好久之前就开始了努力,你会感动吗?”
“不知道。”他很快地回答。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我失望地问。
“我怎么能知道!”他惊讶地说,一副要马上撇清的表情:“我到现在没谈过一次不被甩的恋爱,不被甩就是我的最高目标,不能再高了,太高不实际,老天会因为贪心而整死我的!女人越优秀,男人越容易被甩,在我看来不是好事。不过也有很多男人从来没被甩过,他们就喜欢特别优秀的女人,你去问那些男人啊!你看看我身上这种被甩的特质,你问错人了!”
我拍拍他的肩:“不会的,你不可能一辈子都那么倒霉,总有行大运的时候,相信我。”
“肉麻!”他一把推开我:“哎你的手术安排在什么时候啊?“
“咒我呢!”我没好气地瞪他:“谁要动手术?“
“我都看见茶几上的那张名片了!你准备改哪儿啊?不是,你准备哪个部位不改啊?“他讪笑着。
“别人塞给我的!”我说:“连你都不改,我凭什么?我们俩也算是丑得不相上下吧?“
“不改就好!你可别进个医院什么的,我不会去看你!你知道我不愿意进医院!“
我仰天长笑:“医院,哈哈哈哈,医院!”
街上人影错杂,车流飞奔,人们奔向各自想去的地方。我脚步飞快,为了跟张恒礼拉开距离。撑着一把太阳伞的张恒礼,他妖娆的身影不时地吸引路人鄙夷的目光。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俩是一块儿的。
“哎,你也过来打伞吧!”他招呼着我,跟妓院的妈妈桑在门口招呼客人一样:“一个女孩晒什么晒!哎呀这天上挂的不是太阳,是口味虾呀,这个辣!”
我比两年前离开的时候稍微白了些,汉堡的太阳没长沙这么毒。视频里不明显,面对面易续就能看出来了。我得原肤色见他,得晒!
张恒礼越走越慢,有那么一个小时,我们俩保持了至少五十米的距离。他真是出来散步的,打着太阳伞和电话,漫步在灿烂的阳光下。我本想就地等他,他看我停下来,也不动了,我等了会儿,只好往回走。
清风抚摸着我的脸、我的脖子、我的胳膊、我的腿,我的头发随风飘荡,我的裙子轻飘飘的,好像天上的白云。这么好的天气呢!可是太阳一出来,张恒礼就开始冒汗,风一吹,他又觉得冷。
“你是不是更年期了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我说。
他反讽道:“是啊,只有你年轻啊,你好多同学都结婚有小孩儿了吧?”
“我只要没到更年期,就还有生的希望!”我说。
张恒礼一声哼,嚣张得很,说:“男的到了更年期也能生孩子!”
“我们俩姐妹讨论呢,说什么男的!哎你是不是有病啊?”
“有病的是你,你在德国绝对吃激素了,比以前还能走!”
“我们俩能鹰飞蓝天狐走夜路,各走各的吗?”
“不能!”
“你跟高润怎么分手的?”
我怎么脑子短路,提起她了?
他抹着额头上的汗珠,把手机放回口袋:“被甩了就分手了啊!”
提了就提了吧,看张恒礼的样子,对她的恨还没我的多呢!
“这是当然,可是为什么被甩呢?”
“跟人跑了!”
“你确定吗?”
“废话!”
“你再三确定过吗?”
汗珠已经从他白嫩的胖脸上滚落下来:“你什么意思?我还冤枉她不成?”
“会不会只是正常散步,你体力太渣没跟上啊?”我讽刺他。
“靠,绕这么大弯儿损我!”
“我是认真的!你也是认真的,你是认真的很差劲啊!”
他卯足了劲说:“你再这么损我我抽你信不信?”
我扬起头后退一步:“我迈开步子你就抽不到信不信?”
他气得不行不行的,半天不跟我说话。我真后悔,我伤着他了,我该伤他更狠一点儿的,伤得他减肥、锻炼身体,一个男人还没我跟张衣的体力算怎么回事?
我们就这么走一段停一段,路过麦当劳,他进去买了杯可乐,坐了半小时。路过一幼儿园,他嚷着想进去,因为是周末,他想破窗而入,他说里面有好多床。我拿手拍了他几巴掌。
路过咖啡馆他又进去一坐一小时。
咖啡馆得消费啊,他又不想喝东西,我就要了杯卡布奇诺。
“我们去哪儿?”他疲惫地趴在桌上问我。
“远方。”
“为什么靠脚走?坐车不行吗?”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他在桌子底下狠狠地踢了我一脚:“你去德国学中文了?”
服务员把咖啡端上来,张恒礼抬起头看了一眼:“你点这个干什么?名字好听?“
“点个东西还问为什么?你刚才为什么点可乐?喝了真的可以乐?”
“是啊!”
“那你现在还一副丧偶的表情?”
他啧啧道,’你不会在德国端过盘子吧?“
“你脑袋被蚱蜢踢啦?姐就干过两份兼职,一份在书店,另一份在纪念品店!都是轻松活!你又不是不知道!”
其实一份在书店,一份在酒吧。我没告诉过他我在酒吧打工。我选择更复杂的工作环境是因为他,是为了张衣。
我们走到一个分岔路口,张恒礼又渴得不行,去街对面小超市买了几瓶水和一袋子零食回来。我看看手机,已经快下午五点了。
“哎呦喂,现在的小学生!”他垫了一个塑料袋,一屁股坐下去,打开一瓶水给我,再扔来一个面包。
“刚才那超市。”他说:“两小学生,穿着实验小学的校服,那女孩质问男孩,说我们班谁谁跟我说,你跟三班的谁谁牵手了,是真的吗?男孩说,没有啊,我就跟你牵过手,我发誓!你相信我吗?”
“你自己第一个女朋友不就是小学的?”我喝口水,反问他。
“那是小学毕业后的暑假,已经小学毕业了!”
“也是。”我咬了块面包,才发现自己已经很饿了:“你以前也是实验小学的吧?”
“是啊!作为学长,知道我有多为那男孩骄傲吗?我这前浪明晃晃地死在沙滩上了啊!”
“你没当场表扬他?”
“没用语言表扬,想给他们付冰激凌的款以示鼓励,被鄙视了,把我当成坏人了!”
我虚弱地笑了一下。张恒礼敲一下我脑门:“你笑什么?我母校的小学生比我母校的大学生更聪明伶俐,你拿你自己跟他们比比,我也是越活越退步了!”
我回敲他:“你刚才要是坚持把冰激凌买了,那小女孩搞不好就是你的下一任女朋友了!”
“你真的是好笑呢!人家未成年这是犯罪呢!”张恒礼说。
我吸吸鼻子,有点儿发酸。易续当年……我不就是因为一个冰激凌把自己搭进去了吗?
我指着远处的一棵树,问张恒礼:“看到那棵树了吗?”
“看到了。”他说。
“就在那棵树旁,有一次易续搂着我说,毕业后,要认真工作,尽快挣个房子的首付。就买这个小区的,二手的就行。我说你要买房子啊,房子好贵的!他说废话,不买个房子我们一辈子租房啊!我说你说什么?我们?你要给我们买房子?你要娶我啊?你要娶我得先打声招呼啊,不能直接就买了房子啊!再说房子好贵啊,要不先买车吧!他说是啊,是得先买车,有了车,可以带你去撞车,张恒礼没做到的,我来实现!”
张恒礼白了我一眼:“能不损我吗?”
“不是存心损你,陈述事实而已。你能说你没差点带我撞车?还差点搭上张衣?”
他跺着脚:“哎呦记得记得,记得也不用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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