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说,果真有这样的男孩,会像极了凉生?我说,是啊,至少在我眼中,他同凉生很像。我告诉她,曾经,最初,在肯德基,宁信就将凉生错认,当时,我和北小武都不知道她将他错认成谁,直到我认识了程天佑,才知道,那天,宁信应该是将凉生错认成了程天佑吧。其实,他们两个人也不是特别像,但是,对我来说,已经是不小的惊讶了呢。
开学后,再见程天佑,是在学校门口。
我拉着金陵出来买小贴画,刚对着贴画上的帅哥们大流口水,就见程天佑那张黑脸贴在我耳边。他说,我可爱的小姜生,很久不见,你还好吧?我一听是他的声音,手都抽搐了,拉起金陵,撒腿就跑。却被程天佑一把拉住。他说,姜生,今天我非用被单憋死你小样儿的!让你跟我斗!说完就将我拽上车,我当时虽然挣扎,却不敢太用力,我怕我的衣服在大庭广众面前被这混球撕裂。
程天佑载着我扬长而去,我回头,只见金陵急得直跺脚。我转头对程天佑说,你会害我缺勤的!你这只大脑长在屁股上的猪!
程天佑冷冷地笑,冰冷着脸,黝黑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得意,浑身散发着一种邪气的诱惑,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他笑,缺勤?好像你没逃过课似的!都要被人用床单勒死的人了,还在这里惦记上课,真是好学生啊。说完,他猛踩油门,敞篷车在公路上风驰电掣。我紧紧抓住扶手,唯恐自己被摔下去,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人世间的美好就晃到阎罗殿上报名。
我说,程天佑,你这是去哪儿?
程天佑笑,不去哪儿,就是我活够了,想在高速路上自杀!觉得一个人太寂寞,只好拉你来陪葬!这样黄泉路上我们两个人可以双宿双飞。姜生,同我这样的帅哥一起,不是你这样的花痴一直都会有的梦想吗?现在多好,我来帮你圆梦了!说这话的时候,风正扬起他额前的发,露出他饱满的额头。我当时真想拿锤子在它上面敲一个洞。看他还嚣张不。
结果,在高速路上,他接完一个电话,就对我笑,他说,姜生,我有事,不陪你玩了,我就是估摸着高中生活压力太大,带你出来兜兜风,让你放松一下。你看你,紧张什么,我怎么会杀死你呢?杀死你太有辱我的英明了。说完将手机扔在车前,冲我美滋滋地露着大牙笑。
我随手捡起他的手机,扔了出去,转头也冲他美滋滋地露着大牙笑。偷偷说一声,这种奢侈的行径让我兴奋得手心直冒汗。做有钱人过瘾,在有钱人身边,时不时地帮忙扔点儿手机之类的东西更过瘾。
程天佑的脸都变形了,他两只眼睛几乎冒出火来,他说,姜生,一会儿回家,我非用床单勒死你!我让你跟我作对!
我一声不吭,反正我是要被勒死的人了,无论是床单还是被单,都没有活路了,还是任凭他用各种语言来威胁我吧。正在我大义凛然准备慷慨就义的时候,程天佑的小跑车却在回去的路上抛锚了!
傍晚时分,我和程天佑跟两只孤单的猫一样,等在这人烟稀少的外环上。程天佑时不时踢这辆车一脚,然后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看我,说,姜生,姜生,招惹你真是我的灾难!你说你手贱吗?你是不是也是穷疯了,有仇富情结啊?你干吗要将手机给我扔掉?你看现在,我们向谁求助!
我边哭边骂他,我说,程天佑,你才是我的灾难呢!我一碰到你我就倒霉,你干吗总是招惹我啊?今天我又夜不归宿了,我会被开除的,你是猪吗?我仇富怎么了?你有本事也像我这样穷疯了好了!
那天夜里,程天佑在路边没截到一辆车,那些司机都不曾停下。我在车上冷笑,我说,德性,看看你的样子,跟车匪路霸似的,谁会停下呢?除非他们脑子想不开,想被打劫啊!
然后程天佑就将我提溜到马路上,让我去拦车。结果,我左折腾右折腾,也没拦到车。真奇怪,那些车本来跑得半死不活的,当司机一看到我明媚的小手,立时变成了飞车超人了。真看不出我的手还有动力作用,可以做太阳能了。
程天佑就在我身后冷笑,说,看到了吧,人家现在这年头,营养跟得上,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哪个不是出落得身板是身板,模样是模样,随便拉出一个来,不是明星就是模特。谁跟你似的,跟生在六零年似的。快快快给我回来吧,别站在那里跟小纸片似的,给我丢人现眼了,那些司机又不是瞎子傻瓜,会以为一洗衣板有魅力啊!
我瞪了他一眼,我说,你去死吧,有本事你就搬一奶牛过来给你拦车!
程天佑看都不看我一眼,说,得了,嘴犟的家伙,等回家我被单床单一起用,非将你勒死不可!
……就这样,我和程天佑没截到一辆车,却相互讥讽着彼此,不亦乐乎。
那一夜,我和程天佑在大马路上看了一晚上星星。
星空下的程天佑皮肤如同月光一样,看得人眼花。我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翻了翻白眼,看了看程天佑,笑,真是浪漫大了。
程天佑看看我,没说话,脑袋靠在方向盘上。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强势的男人无奈的样子。我心里无比地懊悔,真是的,我难道真的手贱吗?扔什么手机啊?扔也该把他扔出车外。现在好了,在公路上浪漫吧。想着想着,人就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夜晚总是比白天清冷很多,我在睡梦中一直喊冷。程天佑将自己的衬衫脱下来紧紧裹在我身上,然后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迷迷糊糊中,我听他说,姜生,对不起。声音很小,仿佛我的错觉一样。
45 姜生怎么会做坏女孩呢?
第二天,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却见凉生和金陵远远地守在门口等我。我的心咯噔一下,落在地上。
从头到尾,凉生看到我从一个陌生男子的车上下来,然后看着那个陌生男子的手轻轻拂过我的长发,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开车离开。尽管,这一切都是一个远远的背影。可是,当我走近凉生的时候,还是能看到他眼中隐忍了良久的泪光。他一直看着我,眼中是一圈令人心疼的红,他说,姜生,她这么说你,我不信!可是现在……你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自己啊?你就是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你可以跟哥哥说,哥哥就是不上学了,出去打工,哪怕出去去抢,出去去偷,我也会给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你怎么可以这样,姜生?我怎么跟爸爸妈妈说啊,都是我没看好你。说完,他就蹲在地上,喉咙间是一种压抑的声息,仿佛从骨头里剥裂出来,比哭泣的声音还令人难受。
我上前扶他,满心难过,我说,哥哥,不是你想的那样,真的不是。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没有你听说的那么坏!真的,凉生。有凉生在,姜生怎么会做坏女孩呢?说着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是的,有凉生在,姜生怎么舍得去做坏女孩呢?
凉生扬起头,看着我焦急的眼,伸出手,饱满冰凉的指端,划过我的脸庞。他说,姜生,你怎么学会说谎了呢?说完,头也不回地跑出学校。我重重倒在地上,一直喊他的名字,凉生,凉生。
凉生,你怎么会不相信呢?有凉生在,姜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坏女孩的。
金陵上前扶我,被我一把推开。我说,你少这样假惺惺,你怎么能对凉生这样编排我?你怎么可以这样?从今天起,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跟你见面了,我们不是朋友了!
金陵委屈地看着我,直摇头,她说,姜生,我没跟凉生说你和天佑的事情,他怎么知道的,我也不清楚,他一直都问我,是不是你上几次的夜不归宿都是跟程天佑一起,可是我一直没回答啊,我只是告诉他,你被别人劫走了,结果,我们沿着学校找了一个晚上,网吧、旅馆、酒吧、歌舞厅,我那么担心你……姜生,我怎么会编排你呢?
我冷淡地笑,你怎么会?可是,金陵,我那几次夜不归宿的真实原因也只有你知道,可现在,凉生知道了,你说,难道是我自己告诉他的吗?我说,北小武说得真没错,你真不是一个好人!说完,重重一把将她推开,头也不回地走了。
直到晚上,我一直没见到凉生,便和北小武四处寻找。我对北小武说,我怎么也没想到金陵会是那样的人,太阴险了!
北小武淡淡地笑,阴险谈不上,不地道倒是肯定的。
我们来到“宁信,别来无恙”的时候,却撞见了更惊人的一幕。
大厅的回廊处,几树亚热带常绿盆栽前,两个清丽无比的女子,冷冷地对峙着。宁信伸手拉住未央,眼睛里闪过丝丝痛楚的神情,她说,你不能跟那些客人一起喝酒,你看你刚才的样子,像什么?
未央扬手闪开了她的牵制,灯光映在她粉嫩的脸上,她极其轻蔑地冲宁信笑,我有你这样的姐姐,怎么可能像什么呢?我除了像妓女,我还能像什么?
宁信的眼睛噙满泪水,我从来都不相信,宁信这样的女孩,也会流眼泪。未央拿着酒瓶冲那些客人走去,被宁信死死拉住,她将酒全泼在宁信脸上,怎么了,为什么你可以去做*,我就不能……
没等她的话说完,满脸酒水的宁信就扬手给了她一巴掌。她冲未央喊,你滚,你滚!我这里容不下你这样身娇肉贵的大小姐!你滚!
未央用手捂住脸,反手给了宁信一巴掌,冷淡地笑,你就是一*,你凭什么教训我?我告诉你,你没这个资格。说完,甩手走了。
当她看到我和北小武就近在眼前时,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我看了看对面的宁信,她正在对着玻璃窗发呆,强忍着泪水,擦掉脸上的酒水,不想被外人看到。我和北小武一声不吭地带着流泪的未央离开了“宁信,别来无恙”。
那天夜里,未央一直在我面前哭。她红着眼睛看着我,她说,姜生,其实我和你一样,都不是什么幸福的小孩。
未央这么一说,我就难过。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是一些等爱的小孩,流浪在不同的街道,只是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给自己一双手的人,可以带着我们走向幸福的街。
我静静地坐在未央身边,看她流眼泪。很多时候,我嫉妒她,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知道她和我一样,只是一个不幸福的小孩。随便一句安慰,就会流眼泪。
那天晚上,我才知道未央同宁信之间的矛盾。原来,九年前,宁信跟一个比她大许多的男人厮混在一起,然后,在外面给这个男人做了二奶。这件事情惹怒了病重的父母,就这样,急火攻心的愤怒中,他们相继去世,本来尚好的家业也因此败落下来。
未央说,姜生,你说,我该原谅这个姐姐吗?我能原谅这个姐姐吗?虽然,这么多年来,都是她一直供我花销,供我一切的一切,可是,我每当想起父亲和母亲,每当我在那个热闹的会所里,看到那些寻欢的人色迷迷的眼神,我就会无比地恨她!
我望着未央,心里一阵难过。以前,我一直没明白,宁信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事业,原来是这样的原因。可是要说,这样的事情也能让父母双双被气死,倒是不太妥帖,可能还有其他的原因吧,除非她们的父母是无比刚烈的性子。
北小武说,未央,好歹她也是你的姐姐,你不该对她那样。每个人都年轻过,都会犯下错误,你不该对你姐姐那么坏。
未央一直不说话,漂亮的眼睛望向我,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她说,姜生,凉生去哪儿了?
她一问,我的心无比的酸楚,我摇摇头,我说,我一直在找凉生呢。我惹他生气了,未央,我是混蛋。
未央跳下台阶,擦干眼泪,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姜生,我们一起去找凉生吧,我想,我应该知道他在哪里。说完,就拉着我们向中心街走去。
我们是在中心街的一个雕塑下找到凉生的,他一直躲在下面,安静地坐着,安静地流眼泪。他身后的雕塑是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蹲在一片草坪上。拿着小木枝似乎在找什么东西。我们第一次见到这个雕塑时,凉生愣了半天,他指着雕塑对北小武说,你看,这个小女孩,像不像我们姜生小时候在魏家坪草地上捉蛐蛐的样子啊?那时,北小武也惊叹,说真像,真的很像啊。
如今,凉生自己一个人孤单地坐在中心街雕塑下,陪伴他的不是姜生,而是一个和姜生小时候酷似的青铜雕塑。凉生,你在想什么呢?想那个小时候一直躲在你身后的小姜生吗?想她怎么可以转眼就变坏吗?可是,凉生,你要相信姜生啊,她有一个凉生这样好的哥哥,她不敢更不舍得变坏,因为她害怕凉生伤心。这个世界上,在她心中,有什么可以同凉生的眼泪相比呢?
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喊了他一声,哥,然后就抽泣起来。我说,我和北小武找了你一天了。我说,哥,你还生我的气吗?我真的没有夜不归宿啊。那些晚上,我一直都和未央在一起,她不是也打电话告诉过你吗?
凉生抬起清凉的眼睛看着我,泪眼迷蒙,他说,姜生,你怎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怎么这么喜欢撒谎?
我急切地拉过未央来,我说,哥,你可以问问未央,前几次,我没回去,是不是都同未央在一起,她还给你打过电话呢。
未央看了看我,叹气,上前去拉凉生,她说,你别生气了。怎么说,姜生也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和自由了,你不能总是拘束她。然后,她又看看我,说,姜生,你去哪里我不知道,上几次是你要我帮你骗你哥哥,我明明知道你那样子不好,但是,我更不愿意凉生伤心,所以,我就帮着你骗他……
我吃惊地看着未央,刚才在我面前还那么委屈地流眼泪,现在突然对我说,是我要她帮我骗凉生。明明以前是她要我对凉生说在她家的,说是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猜测,今天,却又对我来这一套。
她清澈的眼神,让人忘记了她刚刚难过地哭过。她上前来拉我,说,快跟凉生道个歉吧,别让他难受了。
我发狠地推了她一把。她软软地倒在凉生怀里,眼睛犹如羊羔一般无辜。
凉生扶住未央,他说,姜生,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这么说不也是为了你好!如果真的要你由着性子疯,将来受伤害的是你自己啊!
我指着未央问凉生,你竟然相信她,不相信我?
凉生清凉的眼睛仿佛深海一样的颜色,他说,姜生,该看到的,我也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我也看到了。如果你是别的什么人,我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可是,你是姜生,你是我的妹妹,我看到你这样子,我就往死里难受,你知道不知道……
我指着凉生就骂,我说去你妈的凉生,我是你妹妹?你算我哪门子哥哥?去你的奶奶的往死里难受!我就告诉你,我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用不着你像教育失足少年一样教育我。告诉你,我不稀罕!
说完,我就跑开了,北小武上来挡我,被我一把推开了,我也没看他是否受伤,就兀自跑向漆黑的夜里,眼泪跟花生似的,落了下来。
凉生竟然不肯相信。
姜生怎么会做坏女孩呢?他不相信,有他这样的哥哥,我舍不得,我真舍不得。可是,今天,我却骂了他,天知道当时我多么难受啊。从小到大,凉生不曾给过我半点儿委屈,而今天,他宁肯相信未央,也不肯相信姜生!
身后,却听未央对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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