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成亮出差好几天了,看不到他的日子,我的心情总是闷闷的有种说不清的压迫感。虽然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信息,说一些与客户见面的趣事。可是我隐约猜到,他的心情不太好。
犹豫片刻,我还是拨通了徐成亮的号码。可是电话响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恰好这里,赵子墨急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把文件夹甩在桌面上,慌张地问道:“不好了……秦……秦公子杀过来了。”
“我说了多少遍,做事不能这么冒失。秦展鹏来这里也很正常,你让秘书去招呼不就行了?”我打开电脑,准备上网查资料,却被赵子墨打断了思路。
“林小姐……不,他这次来指名道姓说找你算账……他看起来怒气冲冲的,很可怕!”赵子墨这姑娘各方面的性子都好,就是对秦展鹏有几分畏惧。每次看到他过来,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要不打个电话给徐经理……哦不,远水救不了近火,打给他爹才对。”
我合上电脑,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淡定地说:“不用打了,我出去问清楚就好,难不成还担心他会吃了我吗?”
来到会议室的时候,秦展鹏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旁,把双腿交叉叠放在桌面上,一边抽烟一边骂身旁的秘书。
“什么烂咖啡,难道林夕梦没给钱你准备些好咖啡招待客户吗?真是恶心死了,不过那种女人还能做出什么得体的事,还不是仗着自己一张狐狸精的脸孔,哄得我爸开心然后把万汇交给她?呵呵……”
秦展鹏背对着我,但嗓音很大,几乎连会议室外的员工都能听到骂声。秘书看我走进来,脸都黑了,小声说:“林小姐……”
秦展鹏大爷似的挥了挥手,示意秘书退出去。我随手把门关上,会议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在他的对面坐下来,也不怒,笑着望向他问道:“不知道秦公子今天大驾光临,有什么指教?”
秦展鹏的脸上露出了厌恶的表情,随手把文件夹甩到我的面前,破口骂道:“为什么沙特的项目资金审批少了一半?我要的是一千万,不是五百万,是因为你大学没毕业所以智商跟不上吗?”
我随手打开文件夹,看了一眼才慢悠悠地说:“秦公子,我觉得你刚才所说的话,有逻辑性的错误。我大学没毕业,跟智商高低没有关系。你要知道有些人即使混了个名校的文凭,也高不到那里去。”
秦展鹏从椅子上爬起来,脸色顿时阴沉下来,狠狠拍了一下桌面骂我:“你说谁混文凭,智商不高?”
“我没说谁,千万别对号入座,呵呵……”我把文件夹翻到最后一页,指着合同上的金额耐心地解释说:“这个项目的开发根本不用一千万人民币,我已经找专业人士核算过了,五百万已经足够。如果你认为不行,大可以把项目交给其他销售经理跟进。”
秦展鹏彻底怒了,抓过我手中的文件夹把合同撕了个粉碎,毫不客气地甩在我的身上:“别忘了我是谁?秦万江唯一的儿子,秦氏的继承人,就凭你心机算进爬上老头子的床,就能把秦氏吞掉?你也太天真了吧……”
我的冷静,全因为对秦展鹏的了解。其实他比任何人都害怕,因为老秦出院以后,已经联系律师修改遗嘱。这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难道就不担心老秦把身家都捐出去,而不是留给他随意挥霍吗?
“如果你对这份资金核算有任何的异议,我现在打电话给秦总,询问一下他的意见吧。”我假装要掏出手机,秦展鹏却脸色大变,当场变了嘴脸。
有些人呀,就是欺善怕恶。
结果,看着秦展鹏摔门离去的背影,我的心里顿感快意。心情愉悦掏出手机,想要给徐成亮汇报今天的事情。
可是电话响了几下就被接通了,可是那头传来的却是陌生的女声。
“请问你是机主的家属吗?”
我的心一紧,感觉事态严重,连忙追问:“是的,请问徐成亮在吗?”
“这里是海市第一人民医院,机主刚被送进急诊室,情况不容乐观。”
第三卷 蜕变 125。旦夕祸福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不断地在耳边响起。
“情况不容乐观!”
赵子墨走了进来,看到我的脸色极度不自然,连忙上前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秦公子欺负你了?”
我扶住会议桌缓慢地坐下来,心脏狂跳个不停。自从徐成亮出差以后,我这几天的心绪不宁,总有种郁闷的感觉。原以为只是休息不好的缘故,却想不到是因为有感应。
“子墨,什么也别说,马上去海市第一人民医院。”
一路上,赵子墨闯了好几个红绿灯,一路狂飙很快来到了第一人民医院。我几乎是一路狂奔至急诊室的,随手抓住了一个护士问道:“请问徐成亮在哪里?他的情况怎样了?”
护士摇摇头,安抚我说:“我也不清楚,麻烦到那边的护士站问一下。来,我带你过去吧。”
我的脑子昏沉难受,心脏就要跳出胸膛,心情沉痛地跟在护士的身后来到了咨询台。
“徐成亮……是上午送进来的病人,现在正在手术室里,麻烦你出门口左拐,坐电梯上六楼等吧。不过听说他的伤势很严重,请你做好心里准备。”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走到手术室门口的,只见外面站了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个女警手中还拿着塑料袋子装着的手机。
深呼吸,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手术室前问道:“请问……徐成亮还在手术吗?”
女警看到我,小声问道:“你就是刚才打电话给伤者的人吗?”
“我是他的同事。”我扶住墙壁,才勉强站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徐成亮为什么会被送来医院?”
女警与身旁的中年警察对望了一眼,遗憾地说:“伤者在下高速后不久,遇到碰瓷的骗子……后来不知怎的发生了争执打起来,头部受了重伤。案发区域的录像已经调出了,可是那里是新旧城的交界,早前因为修路有些摄像头拆掉了还没来得及装回,所以那些犯罪分子才回选择这个监控的死角……”
我已经听不下去了,双腿一软,直接倒在椅子上。“头部受了重创?那他有生命危险吗?我……”
梗咽的话语无法继续说出,我捂住胸口的位置,痛苦得几乎不能呼吸。
爸爸走了不到两周,想不到连徐成亮也出事了……上天怎能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小姐你也别太伤心了,有路过的群众看到徐先生受伤倒地,已经第一时间报警。我已经通知了他的家人,相信很快就会赶过来。”女警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可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脑海中唯一浮现的就是徐成亮倒在血泊中的情景。
为什么……我珍惜和在乎的人,都会接二连三受到伤害?我宁愿受伤的是我,也不要看到他们出事。
赵子墨也赶过来了,坐到我的身边忧心地劝慰说:“别担心,徐经理人很好,一定会吉人天相的……如果他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很心疼你。”
对,吉人自有天相。徐成亮的人这么好,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
从中午到傍晚,我一直守在手术室门外。整整四小时,医生和护士才一面疲惫地走出来。
我连忙冲上前,抓住医生的手问道:“医生,伤者到底怎样了?手术成功吗?”
医生摘下口罩,双眼布满血丝,轻轻摇头说:“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伤者头部受伤严重,而且错过了最佳抢救期……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天意吧。”
赵子墨忧心地问道:“醒不来的意思是?”
“醒不来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医生轻叹一口气,小声应答。
我的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一小步,身体僵硬得无法动弹。“徐成亮怎可能醒不过来?他说会陪着我一路走下去,不会舍弃我……”
赵子墨扶住我,继续劝说:“别担心,这里治不好,兴许我们还能转到更好的医院。国内不行就出国呗,别被医生吓坏了。”
医生摇了摇头,提议说:“待病人的体征指数稳定下来以后,你可以转到其它医院看看。”
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护士推着病床走了出来。我扑倒在推床上,看着伤痕累累的徐成亮,心碎成了一片片。
他的头发已经剃光了,被白色的纱布包裹起来。嘴唇毫无血色,脸颊的伤痕不堪入目。我抓起他的手,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怎么会这么凉?徐成亮的手在我的记忆中,宽厚又温暖。他曾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水,在我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搭在我的肩膀上,温柔地安抚我的情绪……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就出事了呢?
这是我回海市以来,第二次守在重症病房。徐成亮的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管子,寂静的病房里,只听见机器发出微弱的“滴”声。
自从上次老秦动过手术以后,我对重症病房有种特殊的恐惧感。我很担心连着呼吸的机器,会突然显示一条长线,检测不到心跳,躺在床上的人永远醒不过来。
紧紧握着徐成亮的手,想要溢出的眼泪,被我忍了回去,我知道他不喜欢看到我哭,说每次看我掉眼泪的时候,都会感到特别心疼和无助。
我突然想起搬离徐成亮公寓的那天晚上,他轻轻抚摸我的额发,心疼地安慰说:“以后别说什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傻话,我说过会当你的哥哥,我的妹妹也是你的妹妹。日后你跟詹佑成结婚了,我领着你走红地毯,让我妹当伴娘,好不好?”
是呀,其实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无论是一年前还是一年后,徐成亮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他会在我无助和软弱的时候,给予我鼓励和勇气;也会在我冲动暴躁的时候,与我冷静下来分析一切。
其实我并不孤独,我还有家人,而徐成亮就是我的哥哥。他说过在我结婚的时候,领着我走红地毯,亲手把我交给詹佑成。是他一直支持我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努力……教会我只要足够坚强,就能让自己变得强大而无所畏惧。
踏出重症病房,我看到詹佑成神色凝重站在门口处。
倒是赵子墨,无奈地晃了晃的手袋说:“詹先生打了很多次电话给你,我以为有什么急事所以帮你接了。”
詹佑成什么也没有说,上前把我紧紧拥在怀中,轻轻抚摸我的后背说:“别担心,我会找最好的医生帮徐成亮会诊,虽然我很讨厌他缠住你,可是他也是我的兄弟。”
我终于忍不住了,把头深深藏在詹佑成的胸前,嚎哭起来。
“哭吧……徐成亮醒来以后就不能哭了,他看到以后会误会我欺负你,然后找我晦气。”詹佑成紧紧地抱住我,这个时候除了他结实的胸膛,我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让情绪发泄的地方。
我知道自己表面上变得越来越加强,心底却更软弱。这些日子以来,我经历过生离死别,看着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会变得特别软弱和敏感。
哭累了,詹佑成扶着我到走廊的椅子坐下来,回头吩咐赵子墨说:“你去帮林夕梦买瓶水。”
赵子墨想了想,才小声询问我说:“林小姐……”
“去吧。”我的情绪总算稳定下来,可是心情却持续低落。
走廊里只剩下我和詹佑成,他轻轻握住我的右手,沉默了很久才说:“你的助理简单跟我说了一下徐成亮的情况,我晚点找警局的人问清楚情况,一定会把凶手绳之于法。”
我闭上眼默默点头,苦笑说:“我有时会想,是不是我这人的命格不好,才会连累身边的人。”
“别乱说。”詹佑成紧紧握住我的手,低声责备说:“人有旦夕祸福,意外的事很难解释。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救徐成亮,不是吧?”
“谢谢你。”我小声说道。
詹佑成摇头说:“在我面前,你不必说这些。其实那天晚上离开以后,我独自一人想了很多。我们都太冲动了,但是因为在乎,才会更害怕失去。”
“嗯。”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心里的紧张逐渐散去。可能因为有詹佑成在身边,我的心感觉没有那么难受了。“你回去吧,今晚我一个人守着就行。”
可是詹佑成却不依,固执地说:“我陪你……也能一起说说心底话。”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我故意气詹佑成说。
“可以说的很多……例如你可以说想我,想得睡不着之类的。”
“讨厌。”
“换个话题,说这些天你都做了些什么,有没挂念我之类的。”
“又回到这个话题,更讨厌。”
“女人就是麻烦……”
“什么?”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很快赵子墨就给我们带来了水和饭盒。这一夜,因为有詹佑成的陪伴,我感觉漫漫长夜也没那么难熬。
我们心平气和地聊了很多心底的看法,同时也讨论了很多关于徐成亮的病情。詹佑成提议请江立医院的医生前来会诊,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转医院或者第二次手术。
第三卷 蜕变 126。希望渺茫
晚上十点左右,徐成亮的家人已经从增城赶到医院。徐妈妈看到重症病房里的儿子,当场晕了过去。徐爸爸站在病房门口,泪如泉涌。
我把一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詹佑成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早上第一时间联系了江立医院最著名的脑内科专家,前来人民医院会诊。
可是最终的会诊结果却不如人意,诊断结果基本与人民医院的医生相差无疑。徐成亮的脑部受过剧烈的撞击,导致内出血而压迫中枢神经昏迷。
脑科医生建议进行二次手术去除淤血,可是手术难度大、风险高,生还几率保守估计只有百分之三十。但如果不进行二次手术,他很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詹佑成的态度很明确,如果做,还有百分之三十的生存几率,他也会想办法联系美国最优秀的脑科医生前来主刀;如果不做,他将会在病床上过一辈子,比死更痛苦。
是否继续二次手术的决定权,留给了徐成亮的父母。徐爸爸神色憔悴,决定考虑再一段时间再作决定;徐妈妈则坚决不同意,说如果手术失败,将会彻底失去儿子。
整整一周,我在医院、公司和公寓中奔波。徐成亮昏迷,我的工作量持续增加。顶着这种压力每天看着徐妈妈以泪洗脸,我的心如刀割,痛苦不堪言。
无论詹佑成如何安慰我,都无法将我从这种悲观负面的情绪中抽离。原来人最痛苦的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徐成亮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每天下班我都会往医院里跑,可是每一天,我都感觉他变得更瘦了。
打伤徐成亮的犯罪团伙很快就被抓获,因为是惯犯,很快就招供了犯罪的全过程,择日再审。
每次到医院探望徐成亮的时候,我都会替代徐妈妈给他按摩手脚。医生说多与他说话,读他平日爱听的报纸或者新闻,有可能刺激他的脑部神经,有助于恢复。
深秋已经悄然而至,窗外的树叶开始变黄,一片一片从树枝上飘落。我把窗户关好,坐在病床边给徐成亮读他平时最喜欢的书。
仓央嘉措的诗传。
好多年了
你一直在我的伤口中幽居
我放下过天地
却从未放下过你
我生命中的千山万水
任你一一告别
世间事
除了生死
哪一件不是闲事
……
念到这里,我已经梗咽得难受。门外传来皮鞋的响声,詹佑成走到我的身旁坐下来,接过我手中的书本轻声说:“别念这么伤感的诗,徐成亮才没这么矫情。”
我抢过书本,压低声音骂道:“你又不是他,怎么知道他不喜欢。”
“直觉。”詹佑成的双眼布满血丝,听他说这段时间很忙,每天都在办公室加班至深夜。海港城项目似乎没有因为开幕式的意外而受到影响,招商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詹佑成看着病床上瘦骨如柴的男人,自言自语地说:“今个月的股市暴跌,惨况甚比当年金融风暴的时候。如果你醒过来,会不会也跟我一样静观其变。海港城项目目前的进展挺好的,我等你醒来一起参与启动仪式。”
我没说话,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