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动起车。看着眼前这一番血腥的场面,小雨不忍心回头又望向凌决,凌决看着那条狗,冰冷的面容忽然轻笑了一声,随即走进了家里。
“你怎么了?”小雨走进家门,凌决躺坐在沙发上,而那些药片和碎掉的花盆仍旧在地上残留。
目光空泛的望着那株已有些干煸的文竹,凌决揉了揉双眼,心情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思绪了好一会儿,凌决从窗台上拿下一盆娇小的观音草,伸手将它从中揪了出来,扔在了一边,随后拾起那株文竹,栽了进去。小雨看着凌决这反常的举动,俯身问说,“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了?”
窗外强烈的白光透过玻璃映照在凌决的身上,凌决缓缓抬起头望着小雨,在光芒之下,凌决的双眸变得失色黯淡,似是要将那些光全部吞噬饴尽。
客厅内忽然过分的安静,小雨好像能够听到自己巨大的心跳声,侧头望向门外,那条狗的尸体还留在那里。小雨咽了咽口水,勉强扬起笑脸说,“过几天春节,陪我去买点年货吧。”
…………
凌决没有言语仍旧在看着小雨。
“你是不是还没有买,咱们一起去吧,现在很多商店都关门了,咱们就去……”
“小雨。”凌决突然打断小雨的话,“过几天出葬礼,你,愿意来吗?”
小雨怔怔的望着凌决,心里像是憋了一块石头,让人喘不过气来,随之强装着笑脸,“是,谁啊……”
伸出手臂,凌决指了指墙壁上的那张照片。
太阳光忽然从云中挣扎了出来,相框的玻璃反射过来的光刺在眼中,格外的疼,看不清那张照片中的任何人,但却又看的异常清楚,貌似记忆中的那副画面,印在了上去。风,在屋外响彻的呼啸,外面的小巷看上去气候温和,风吹净了云,天空一片蔚蓝的景象,可当看到那剧烈摇晃的树枝,不用出去也知道,外面冷得让人受不了。
街道上清清冷冷,也许是因为现代人腻烦了节日吧,临近春节,城市丝毫没有热闹之气。走进到一间大超市的时候,才感觉都在为了过节做准备,两人从一楼逛到二楼,又从二楼逛到一楼,购物车中的商品寥寥无几。小雨也不知道买什么,翻动着货架上的糖果,问凌决买这个怎么样,凌决点点头说行,又问另一种糖果,凌决还是同样的回答。小雨也没气馁,凌决能陪自己出来,已经非常满足了,可能现在应该让凌决回家休息休息。
小雨扭头看着身旁凌决,不由的问,“凌决……你怎么对那条小狗……”
“啊。”凌决冷言说道,“下意识的残忍罢了。”
听到凌决的回答,小雨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超市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望着购物车寥寥无几的商品,小雨也无心再去精挑细选,索性随意拿了些,便和凌决走向收银台。
凌决回到家,看到那条狗还躺在那里,瞥了一眼随即走进了家里,朝卧室走去,路过爷爷卧室的时候,看到床铺上的被子还没叠,怔怔的望了会儿,随即进去整理好被子,罢后,又拿起笤帚扫了扫上面的浮尘。
抬头看到衣柜上奶奶的照片,凌决不禁将它背了过去,随后躺在了床上,轻闭上了双眼。
外面的天空,渐渐黯淡,小巷内枯槁的路灯散发出幽幽的光芒,那条狗的尸体,被路过的环卫工丢进了垃圾车里,地上的血迹,却依旧残留。寒风呼啸疾驰,拂动着没有枝叶的树梢,不时会有家猫从外面回来,伶俐的身影跳到院子内的围墙上,消失在夜色之中。
直至被枕边的手机惊醒,凌决才从睡梦中逃了出来,侧头看到手机屏幕上写着凌国疆这三个字,闭上双眼,装作没听到的样子。吵闹的铃声刚休止,便又响了起来,烦闷的心情也变的更加急躁,随即翻开手机,吼道,“干嘛!说!”
“呃……凌决,你……没事吧。”
凌决这才听到是凌霄的声音,“呃……没事,我以为……我以为是凌国疆。”
电话那头沉静了一会儿,“……很抱歉,我上午没去看爷爷,我只是……”
“没事,换作是我我也不一定会去。”凌决轻揉了揉双眼,平静的说。
“你在家吗?”
“嗯。”
“我过去找你吧。”凌霄小心的说。
“行吧。”凌决应了一声,随即挂掉了电话。
不大一会儿,凌霄就将车开到凌决家门口,下车后,看到那黑色的铁栏大门没有关,便走了进去,从院子内可以透过玻璃窗看到客厅内的景象,凌霄不觉朝里望了望。
凌决从爷爷的卧室走了出来,看到客厅地上的碎土和那株观音草还在,便去卫生间拿着扫帚清理干净,随即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
不知为何,凌霄看到眼前这一幕,视线竟模糊了。
凌决看到凌霄走了进来,扬起一丝淡漠的微笑,凌霄扭头看到电视中播放着广告,又望向凌决,很明显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凌霄坐在靠电视的一张椅子上,看着凌决,说,“妈妈说初三办事,丧礼队已经找好了,墓地就在奶奶那块,相隔不远。”
凌决嗤笑一声,“办这事倒挺快。”
听到凌决的回答,凌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屋子里一片寂静,电视机嘈杂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吃饭了没?”凌霄不忍悲恸的说。
“没。”
“那我去给你做点吧。”凌霄说罢就朝厨房走去,凌决忽然喊说,“我来吧。”
凌霄惊讶的看着凌决,“你会?”
“不会。”
凌霄好笑的说,“不会还说你来?”
“你教我吧,不然以后每天回来都得饿肚子。”
凌霄怔怔的看着凌决,虽然他脸上依旧冰冷,却能够感觉到,有一团悲凉环绕在他的身周,无法释怀,而自己也不知怎么,眼泪明明已经涌在眼眶之中,却又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凌霄在凌决身旁指导着凌决炒菜,望着认真的他,心中凌乱的很,本来应该先放油,却说成先放蒜,搞得凌决都在怀疑自己到底会不会炒菜。其实说来,当知道爷爷逝世的消息,凌霄的心里并不难过,因为从记事开始,就和妈妈在一起,而妈妈和父亲从那时就经常吵架,也因而很少来爷爷家,感触并不是很深。貌似只有过年走亲戚的时候才来,近些年更是,只有妈妈一个人来。就好像,是一个很远很远的远方亲戚逝世,心中,并没有感伤,若有的话,也仅仅只是薄弱的一丝。
可当进到院子里透过窗看到凌决扫地的那一刻,自己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一种落泪的冲动。也许吧,这点悲伤在心中不足为凭,眼泪,终究没能掉落下来。
凌决花了半个多小时才炒好两碟菜,凌霄尝了尝,味道还不错。罢后,两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同样又是,之间没有任何话语,这样的情景就好似上次在凌霄家中那样。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的时候,凌决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了,起身透过窗看到凌国疆在大门外。扭头看到凌霄躺在沙发上熟睡着,而自己身子上的被子,应该是凌霄昨晚披上去的。
凌决开门后,凌国疆白了他一眼,“几点了还睡,赶紧去洗洗,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吧。”
“去哪?”凌决微眯着眼看着凌国疆。
“回家啊,你不是说等爷爷走后就跟我回吗?”
凌决冷笑一声,指着凌国疆说,“我记得是和陈美佳说过,没和你说,而且我说的是或许,并没有表明要走的意思。”随后凌决顿了顿,“……你就盼着这一天呢吧。”
凌国疆恼羞成怒,挥手给了凌决一巴掌,“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凌霄听到外面有争吵声,起身走出门外,刚好看到凌决被掌掴。而凌国疆看到凌霄走了出来,也很惊讶,“凌霄?你怎么在这儿?”
凌决抬眼盯着凌国疆,此刻,双眸中的寒芒似是一把利剑,冰冷的气息好像要将一切摧毁,锋棱的侧脸在灰暗的天空之下,尤为压抑。凌国疆望着面前的凌决,好似在那一刹那,觉得他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仇人,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凌决侬了侬嘴,异常平静的说,“你知道吗……我不止一次想杀了你。”
听到凌决的话,凌国疆和凌霄都为之一惊,凌霄拉了拉凌决,“你怎么了?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目光仍旧停留在凌国疆身上,凌国疆怔怔的看着凌决,好半天,从衣服里拿出一叠钱,塞到凌决的手里,侧头望向另一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遇到麻烦了,别来找我。”凌国疆说罢,便朝外走去。
“爸,爸!”凌霄喊着凌国疆,她不知现在该如何去安慰他,扭头看到凌决紧攥着钱,冰冷的气息终未消散,而那个黑色身影已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视线中。
“凌决,以后千万不能说这种话。”凌霄微皱着眉头。
凌决没回答凌霄的话,转身走进了家里。
小雨卧坐在床上复习着功课,今天一整天都在家里,侧头望着窗外,远处的夕阳正缓缓下落,天边的云彩也被渲染成红色,不时会有几只飞鸟掠过,好似在告诉着人们,春天,即将到来。可如若寒冷的冬天迟迟不肯离去,或许,那些鸟儿也会消失在这个城市。寒流与温热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一场季节交换的告示,温存在家中,外界的一切湿热就都显得无关紧要了。
合上书,小雨走出卧室,打开客厅内的饮水机,饮水机忽然开始震动加热。坐在沙发上,小雨也不知怎么,心情非常的落寞,可能是因为知道爷爷逝世的消息吧,心里总觉得不自在,抚了抚头前的刘海,在想,凌决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苏沐冰躺在床上,香雪娇小的身躯靠着苏沐冰的臂膀,看了会儿电视,扭头望着在一旁缝衣服的潇静雪,又看了看这逼仄的地下室,沉思了会儿,说,“静雪,过年到我家过吧。”
潇静雪仍旧埋着头认真缝补,抬眼望向苏沐冰,顿了顿,问说,“你爸妈还没回来啊。”
苏沐冰挪了挪身子,回过头望着屋顶,“已经回来了,不过他们想去我姥姥家过,我不怎么想去,到时候家里没人。”
潇静雪应了一声,点点头同意了。
苏沐冰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起了身,而香雪也被惊了一跳,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凑到潇静雪面前,说,“你看我前些天写的这歌词怎么样。”苏沐冰说着便翻开本子。潇静雪揉了揉疲惫的双眼,将针插在线团上,拿起了本子。
潮湿的空气弥漫腐朽的味道
夜幕降临后的你该独自徘徊
还是滞留于此
枯萎的玫瑰依旧残留着芳香
记忆的花矢迁徒了多少空白
虫儿飞在手镯上
泛起淡淡的银光
想起无法释怀的悲伤
虫儿孤独
我却彷徨
你那么美
为什么那么悲伤
苏沐冰见潇静雪看罢,忙问,“写的怎么样?”
潇静雪皱了皱眉头,“看不懂。”随即又问说,“写给谁的。”
苏沐冰双手放置在后脑勺上,平躺在床上,“记得我给你送来电热扇那天早上吗?”潇静雪应了一声,“记得。”苏沐冰继续说,“送来之前在红枫路那的公园看到了一个人。”苏沐冰所说的红枫路,大概就是凌决和小雨每天早晨会见那个岔口的道路。说到这里,苏沐冰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微笑,“那个人就靠着路口的那棵枫树,她的身影……在黯淡的天空下……显得格外凄美……”苏沐冰比划着手,微眯起双眼,仿佛此刻又看到那副场景,陶醉在其中,“很美,非常美……看到那个身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这里……”苏沐冰指了指心脏的位置,“……很悲伤,所以就有了这首歌词。”
“是女的吧。”潇静雪开玩笑说。
“废话,难道是男的?”苏沐冰白了白眼,随后扭头望着潇静雪,饶有兴趣的说,“你知道那人是谁吗?”
潇静雪拿起衣服看了看缝补的位置,无心的反问说,“是谁啊。”
“路小雨。”
听到这三个字,潇静雪下意识回头望着苏沐冰,怔怔了半天。苏沐冰笑了笑,“意外吧,我也很意外,她怎么能和凌决在一起。”随后苏沐冰又问说,“她和凌决是什么关系?”
潇静雪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应该是很好的朋友吧。”
“就像你和沈易言?”
“差不多。”潇静雪回答说。
忽然听到手机响,苏沐冰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张明轩”,似乎很兴奋,接通后便朝外走去,“喂,这么久了才打电话,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你那边的店弄的怎么样了?”
第二天一大早,凌决就被凌霄叫醒,说后天就过年了,赶紧打扫下屋子,换个新气象。而这几天钢琴室也都放假了,所以凌霄也没什么事,就住在爷爷家,睡在爷爷的卧室。
凌决半耷拉着眼,还没睡醒,洗漱后,走到客厅,看到凌霄已经整装待发,递给了自己一把笤帚。凌决接住后微皱起眉头,“不吃饭就干啊。”
凌霄看了看手表,刚好七点整,随即有些尴尬的说,“呃……那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卖早餐的。”说罢,凌霄卸下口罩,摘掉围裙,便朝外走去。外面的天空刚蒙蒙亮,凌霄走出小巷外,看到公园边那摆了一个早餐摊,过去后要了些油条和两杯豆浆,刚坐下,便听到有人喊她,回头惊讶的看到小雨坐在另一边。
小雨问凌霄怎么会在这里,凌霄答非所问的笑说今天大扫除,小雨听后想了想说反正今天也没啥事,就过来一起帮忙,凌霄自然很高兴。
凌决看到凌霄和小雨一起回到家的时候惊讶的问着小雨,“这放假了你也不好好睡一觉?”小雨则敷笑说习惯了。
罢后,凌决说他去二楼打扫,要小雨和凌霄打扫一楼。二楼没人住,格局和一楼一样,大都摆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或老旧的东西,有些没用似有用东西都陈放在这里,灰尘很厚,貌似很久没打扫过了。不觉得翻了翻,找到了许些小时候玩过的玩具,看了两眼,不屑的又扔了回去。
凌霄走到凌决的卧室,裹起床褥,准备清理清理床底,这时,忽然一条红色手编手链从床上掉落下来,凌霄拾起,望着手中的手链,忽然陷入了沉思。小雨搬着花盆准备挪开餐厅的地方,看到凌霄在凌决的卧室在愣神,不禁走了进去,“凌霄姐,怎么了?”
凌霄这才回过神,扭头看到小雨,不禁扬起一抹微笑,摆了摆手中的链子说,“这小子,和我说这东西扔了,没想到还在。”
小雨拿起手链看了看,“这是你给他编的吧。”
凌霄点了点头,“嗯,很早了,我记得那时凌决才六七岁。”仰头望着窗外明朗的天空,好似又回到了从前。
直到现在凌霄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天空和此时的一样,蔚蓝的不见一片云彩。坐在父母的车上,朝爷爷家驶去,手里捧着刚编织好的手链,准备送给许久未见的弟弟。到达后,凌霄忙打开车门朝爷爷家跑去。走进家内,客厅内没人,凌霄喊了声凌决,凌决这才从卧室走了出来,看到凌霄并没有表露出欢悦的样子,揉了揉双眼,似是刚睡醒。而这时爷爷也从卧室出来,看到凌霄,撇了一眼,随即坐在了沙发上。
正当凌霄准备将礼物送给凌决的时候,爷爷忽然指着刚进家门的陈美佳和凌国疆说道,“出去,别进来。”凌霄抬头望着愠怒的爷爷,不知为何,那一刻,内心对爷爷充满了恐惧,不禁朝陈美佳跑去。而凌国疆也有些尴尬,顿了顿,“爸,妈的事你还没放下啊。”
“滚出去,畜生。”爷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