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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不得·画瓷
作者:池灵筠
楔子
烽烟滚滚,将眼前的城郭包裹住,依稀有人逃出来。但他们无处可逃,被围剿、被火烧、被活埋。惊天骇地的哭喊声充斥着这片土地,令杀戮者更加疯狂。
褚国已经走到了尽头,这个曾经辉煌的帝国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我们从遥远而寒冷的北方一路南下,畅行无阻。我不喜欢杀戮,但是摄政王偏要带着我上战场,叫我看着我们夏国是如何征服天下的。
那些浓烟呛人,带着一股焦尸的腐臭,令人作呕。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个人,浑身着了火,朝我大声嘶吼。
“杀了他。”摄政王冷静的声音穿透那些嘈杂,直抵我耳膜。
我身上一直带有佩剑,但是瑟瑟发抖。我不想杀人,我给母后说过,我不想杀人更不想上战场去,母后却是听摄政王的。
“你是我们夏国的王,竟然连敌人都不敢杀。”摄政王说这话的语气中分明带了几分讥笑。
我愤然举起剑,朝那个人劈下去,喷涌而出的血溅了我一身,而他身上的火烧得更旺了。
他挥舞着双臂大喊:“蛮夷,老天会收拾你们……”
这是那个沙哑的声音最后留给我的话,我才八岁,只学了一点汉人的语言,可这句话,我莫名其妙地听懂了。眼睁睁看着他在我面前烧得面目模糊,烧得只剩骨头。
焦糊味、血腥味,很臭很臭。
“皇上、皇上!”
身后有人唤醒了我,将我从噩梦中拽了出来。我咽喉干哑,好似是受了过分的惊吓。我杀过的第一个人,频频跑到我梦里来,说着同样的一句话。
“皇上,章阳宫走水。”丽妃明白这事情对我多重要,因此神情焦急。
我心头一惊,翻身下床,没多问一句话,随手抓起袍子就冲了出去,鞋都顾不上穿。像个疯子一样披头散发衣冠不整冲出去,站在宫门处大吼了一声:“怎么会走水!”
隔着太液池,远远看见火光,浓烟窜上天,将星月都掩住了。
丽妃提着我的鞋赶了过来,“皇上,担心着凉,穿上鞋再去。”
我置若罔闻,直勾勾盯着那一团火焰。好像全部的心血都被那火熬干了一样,我还能为她付出什么?我还有什么?
齐安沿着阶梯飞快跑上来,气促道:“皇上,章阳宫主殿无恙,失火的是窑炉。”
丽妃问:“人呢?”
齐安答:“救出来了,已送回寝殿。”
丽妃放缓了面色,回头问:“皇上,是否摆驾?”丽妃伴我多年,对我的一切心思都了然。
我点点头,由她为我穿上鞋袜、整理衣裳。
齐安喊出起驾的时候,丽妃却退在了一旁。我还没问,她先开口说:“臣妾就不去了。”
我便走了,远远还能察觉出她在后面看我的目光。
我一直是有人心疼的,只是不爱惜自己。
去章阳宫的路如此熟悉,沿着太液池,一草一木皆是看惯了的,却总也看不腻。
一阵夜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烟。
齐安递上一块方巾,叫我好捂住鼻口,我没要,只顾着脚下的步子。或许是太过专注,我不知道自己走得很快,躬着身子的齐安都快要跟不上。
章阳宫里人很少,一如既往的清静。只窑炉那边有声响,宫人们在收拾残局。
止了身边的人,独自往殿里去。
四周弥漫着烟火味,就像穿梭在烽烟中,那些过往的杀戮气息又回来了,这么多年我最惧怕的东西。身为帝王,竟然怕火,说出来都很可笑。
可她偏偏与火为伴。
檐下的风灯照着廊下一隅,绰约的花影下落了满地花瓣。
镂空的花窗后,是那张冷漠的脸。冷得好像结了霜,丝毫没有因为她腹中的骨肉变得丰润而生动。她无动于衷,我也不会责怪她。
我走进去,看见她躺在宽大的椅子里,纱绸白衣及地,单薄得像一片纸。她那样安静,安静得很无辜,好像刚才那场大火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担心自己的声音在这样的氛围下会很突兀,因此迟迟没有开口。
直到听见她说:“不属于你的东西,即便到了手里也会碎掉。”
普天之下,什么东西是不属于我的呢?我笑了笑,说:“你还不是要为我生孩子。”
她突然坐直了身子,恶狠狠地啐道:“蛮夷,谁要给你生孩子!”
我常常来到她的窗外,独立中宵,然后悄悄离去。她的人被禁锢在这里,但我找不到她的心在哪里。不过我愿意等,日复一日地等下去,只换来她无数次骂我“蛮夷”。
我想要摆脱那个噩梦般的称呼,不惜忘掉自己是匈奴人的后裔,推行汉化、尊儒术、修葺前朝帝陵、甚至为她在皇宫里建造窑炉。但只要我还姓赫连,就是她口中的蛮夷,茹毛饮血的蛮夷。
我挥之不去的梦魇里,那个面目模糊的人对我说,老天会来收拾我。
她就是老天派来的,如一片雪花轻轻落在我罪恶的生命里,融化成水涔入我的筋络骨骼,再狠狠地冻结起来,掌控住我的命脉。
无数次地试想,如果那一天我没有出宫去,至多也就是个碌碌无为的皇帝,不会像现在这样卑微。但她是老天派来收拾我的,我有什么办法。
青花翠…1
我第一次微服出宫,是在四年前的深秋。
那年初春摄政王病逝,我不情愿地跪在灵柩前,熬到整个仪式结束。走出灵堂,望着底下的群臣,我极力掩饰欲笑未笑的神情。
他尸骨未寒,我便迫不及待籍其家产、罢其封爵、诛其党羽。还有那些耻辱的、有关我母后的传言,我都一一打压。我知道那仅仅是传言而已,母后是迫不得已,因为摄政王死的时候,她一滴眼泪都没流。
我做的这些,却没有讨来母后的欢喜,她叱我无情。
一入秋,京城的风沙漫天飞扬,西风中夹杂着母后伤心的叱呵,她说:“睿德,他纵有再多不是,也是极疼爱你的。”
我被沙子迷了眼,用力揉,眼周都湿了。我并未难过,而是觉得委屈。
像个傀儡被摆布多年,终于解脱了,母后为何不能了解我心中所想。
母后又说:“身为天子,器量怎可如此狭小?群臣会怎么看?百姓会怎么看?”说完,她颤颤巍巍站起来,猛然间我才发现她的容颜有些老去的痕迹。为保全我的皇位,母后忍辱多年,而我这样做无疑是心虚之举,我有多恨摄政王,天下皆知。
他们会耻笑吧。耻笑蛮夷皇帝苟且偷生,认贼作父。
我与母后再无交谈,看着她喝药睡下了,我便悄悄退出来。这座冷冷清清的皇宫只剩我们母子二人了,我应极尽孝道才是。
举目望去,高高的红墙将天割成了四四方方,令我忘记了天空原本的样子。
“齐安。”我低声唤。
“奴才在。”
“朕想出宫。”
齐安一惊,眼神慌乱无措。本朝的刑罚很重,我若真的出宫去了,他恐怕要丢了命。
我却不担心,宫里的太监大多是前朝留下来的,只是宫女全部换成了夏族人。我逼视他,以一种不容抵抗的语气说:“听说前朝皇帝喜欢出宫去寻花问柳,你一定知道怎么出去最安全。”
“皇上饶命。”齐安当即跪下了,额头重重磕在地砖上。
我生气了,一甩袖子,“那你便跪在这里,没有朕的命令,不准起来。”
最终我还是出去了,用一只玲珑剔透的瓷碗贿赂了齐安,其实我早该想到,奴才怕死,但更贪财。
我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齐安也很迷茫,这京城早已变了模样。
刚刚定都的时候,京城被夏族人占领了,汉人只能居住在城郊一带,久而久之,城里已经没有了汉人,连同汉人官员、商贾在内全部集中在城郊。那里有个地方叫做琉璃厂,是京城一带汉文化最兴盛的地方。
我说:“去琉璃厂吧。”
“那有些远……”齐安小声说,他没有底气是担心天黑之前赶不回去。
我偏偏喜欢为难别人。
齐安说他对烟花柳巷十分熟悉,对琉璃厂却陌生得很。我笑了笑,终于婉转地洞悉了前朝覆灭的原因,红颜祸水。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们汉人真是……”我说着说着,忽然失声了。
前边是一片红艳似火的枫树林,却有一名白衣翩翩的女子站在那里,背脊挺直、下颌微扬,那样的风骨与姿态,就像一尊上了釉的瓷像。
那衣裳的料子轻得可以随风飘起来,是丝绢,汉人的衣裳。
自从摄政王下令易装后,谁还敢穿汉人的衣裳?
我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唯恐惊扰了她。
可她还是看过来了,眼眸像蒙了层轻雾一样模糊。在红透了的漫天枫叶中,她那样简单的装束竟令我看痴了,阅天下女子无数、后宫佳丽六千,我怎么就无端端地被她吸引住。
齐安不像我,他很清醒,警惕地走在我面前,还装作问路的样子去和她说话。
她的肌肤细腻光滑,如上等的骨瓷,微微有些透明的样子。
齐安说了好几句话,她一句没回,轻轻摇着头,指了指林子里面。
我方才光顾着看她了,没留意到林子里有一队人马。像是有辆马车的轱辘陷在一道沟里出不来了,人都围在车旁出力帮忙。
我走近了两步,小心翼翼问:“你们遇上麻烦了?”
她仍是摇头,并指了指自己的口。
我恍然明白她原来是个哑女,心里暗暗地惋惜起来。
齐安过去打听了一番回来告诉我,这车队竟然是从景德镇御窑来的,车上装的是一套进献入宫的珍贵瓷器。要将马车推出,必须将瓷器先卸下来以免有损坏。而卸下来的瓷器就安放在白衣女子身后,由她负责看着。
当时我只看见她,竟忽略了她身后庞大的木箱。
为避免与官员接触被认出来,齐安催着我抄小道走了,连她的名字都来不及问。那套瓷器是要在万寿节上进献给我的,我却没有多大兴趣,心想若是连人带瓷一同送给我就好了。只不过是妄想,本朝不允许汉女入宫,以免混淆血统。
我大概是想远了,突然手脚冰凉,那些往事是冤孽,像爬上窗棂的藤蔓缠缠绕绕,密密麻麻遮蔽了所有阳光。
从十四岁起,征战褚国所俘来的少女被送到我的寝殿,而为了不混淆皇室血统,她们被我宠幸之后即刻被处死。
我并不想要,她们惊恐的目光像是有毒,一点点侵蚀我作为夏王的尊荣。
面对那种目光,我是胆怯的。曾低声下气哀求摄政王,他却当着我的面将一名少女扔出寝殿,声如洪钟喊道:“来,这是赏你们的宵夜。”
一群侍卫蜂拥而上,大呼万岁。
摄政王笑呵呵对我说:“不是陪皇上,就是陪他们,但结局一样,都是死。”
少女凄厉的尖叫像是受了酷刑的猫,一声声刮在我耳朵上火辣辣地疼。“你们这些禽兽不如的蛮夷!”
又是蛮夷,我无法遏制自己对这个称谓的反感。我冲上前,对摄政王喏喏说:“把她还给我。”
可是已经晚了,她咬舌自尽了,在衣裳被撕碎的最后一刹那。
侍卫们败兴而归,尸首被太监拖走了,她瞪着眼睛,嘴角淌着一行源源不断的鲜血。
“皇上,请挑选一名俘虏尽情享用。”摄政王如鹰一般的眼睛盯着我,嘴角含着绝对强势的笑意。
我妥协了,宁愿以温柔的手段去糟践被送上龙床的女子,总好过她们忍受那样的屈辱和蹂躏。其实我自己何尝不是被糟践了?我恶事做尽,何尝不是被糟践了。
“皇上、皇上怎么了?”齐安面色发灰,看上去是很害怕的样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靠在树干上,额头鼻翼全是冷汗。
“皇上似乎龙体不适,不如回宫吧?”
我调整了气息,暗暗安慰自己,那些过去没有人知道,史书也不会记,如今的夏国安定繁荣,汉人渐渐被奴化,接受了家国沦陷的事实。只要不再有战争,我就可以安然度过此生。
一个皇帝的愿望,仅仅是安然度过此生而已。
“朕没事,继续走。”我坚定地望着前方,佯装若无其事。齐安只好紧紧尾随。
作者有话要说:修改,无更新
青花翠…2
走在繁华的市井东张西望,摊摊贩贩,书本、古玩、笔墨、书画,比皇宫里的珍藏还多。除了摊位就是一家连一家的店,书斋、客栈、茶楼、,我才知道汉人的生活是这样的丰富。
难怪我们要征服这片土地,是嫉妒他们过得太好了。
干燥柔软的秋日下,街上的行人们悠闲地散步、谈论、品茶,虽然他们也穿着夏族人的衣服、梳着夏族人的发辫,但是那种平淡而知足的神情却是中原人才有的。
夏族人不会过这样安稳的日子,我们天生就有无尽的欲望,只有无休止地掠夺才能填补。因为我们是匈奴人的后裔,是蛮夷。
平静的街市上涌起一股小小的骚动,马蹄阵阵逼近,急促而凶狠。听得有人用别扭的汉语大喊:“谁看见逃跑的奴隶,说出来有赏!”
只见一队人马整整齐齐挡在路中央,为首的参领趾高气昂,用蔑视的目光打量这个地方。
我环顾四周,人们默默不语,甚至不予理会。
那人又喊:“藏匿逃人者重罚不怠!”
人群仍然是麻木的,或盯着他们看、或自顾自做其他的事情。
身穿甲胄的参领不耐烦了,用力勒住马,头盔上的缨枪甩来甩去,像在赶苍蝇一样。我不禁想象从前我穿着甲胄的模样,估摸也有些可笑。
侍卫小声嘀咕:“明明就是从这里跑了,怎么没影了呢?”
我觉得有些败兴,不想在这耗下去,但前边的路被堵了。左右看了看,便朝一条巷子走了进去,想穿插到另一条街市继续闲逛。
这巷子被两旁院里的大树遮住了,地上落了薄薄一层叶子,踩上去绵绵的很舒服。有些意趣。宫里的地面总是扫得太过干净,令人不自在。
绕过一些堆放的杂物,往巷子深处走,来到一个岔路口。齐安也不知哪边能出去,站在那左思右想,我笑他优柔寡断:“这样的选择有何难?这边不行,我们再折回来就是了。”
他只好默默跟在我身后。
这样的选择不难,却也是早已注定的吧。有时候,一个路口就决定了一生。
我在这条巷子里又遇上了她。
纯白色的汉服在杂乱阴暗的巷子里太过醒目,我远远就注意到了她。
她有些慌,目光躲闪,最后将头低垂着,好像在等我们走过去。
我瞥见她身后杂乱不堪的柴堆里有个人,藏得一点都不高明。齐安似乎也看见了,几欲开口,我用眼色止住了他,上前对她轻声细语说:“我们迷路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好像松了口气,朝旁边指一指。那边是一道门,破破旧旧的很不起眼。
“你住在这?”
她点点头,蹑手蹑脚推开了虚掩的门叫我看看。我便凑过去看,这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里堆满了瓶瓶罐罐,工人都在忙碌。
原来这里是御窑厂在京中所设的场馆,所有要送入宫的瓷器都存放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