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蒂尔又迅速换了个频道。
1445频道,世界小姐选拔赛。姑娘们扭着身躯在台上走来走去。
收:这些用两条后腿踉踉跄跄走路的是什么昆虫?
发:这不是昆虫,这种动物叫人,就是你们所谓的手指。那些是我们中的雌性。
收:这么说,一个完整的手指就是这个样子,像你们这样的高度吧?
蚂蚁将右眼凑近了缩小镜,久久地审视着荧屏上这些摇来晃去的身形。
收:而且你们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但它们都长在你们身体的上面。
发:你以前不是这样以为的吗?
收:我一直以为你们只是一大块粉红色的东西。你们没有触角,怎么能和我说话呢?
发:我们采用听觉方式交流,所以不用触角。
收:你们还少了2条腿,只有4条,那你们怎么走路呢?
发:我们只要用两条腿就可叫走路了。当然,我们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学会用两条腿走路而不跌倒。至于两条前腿,哦……我们用来……比方说拿东西。跟你们不同,我们不是所有的腿都用来走路的。
收:那些脑袋上长了很长的毛的,它们是不是病了?
发:有些雌性手指留长她们的毛是为了更容易吸引雄性手指。
收:你们的雌性怎么会没有翅膀?
发:没有一个手指是长翅膀的。
收:就是有生殖力的手指也不长吗?
发:不长。
103号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它觉得雌手指实在很难看。
收:你们常常变换甲壳的颜色,就像变色龙一样吗?
发:我们没有甲壳,我们的皮肤是粉红色的,直接露在外面,所以我们穿上各种颜色、花样的衣服来保护皮肤。
收:衣服?是不是…种为了不让你们的天敌识别才披上的伪装?
发:不完全是。确切的说,这是一种用来御寒和展示个性的方式,它们是用植物纤维编成的。
收:啊,是用来向异性炫耀的,就像蝴蝶那样吗?
发:如果有人愿意这么做的话,这样说也行。但确实我们当中的雌性有时以某种方式穿着能更好地吸引异性。
103号问的多,学得也快。其中有些问题比较难以得到令它满意的回答。比如说“为什么手指的眼睛能动?”、“为什么同级别的个体大小都不相同?”
3个人尽量用简单来了的词语来同答好每个问题,他们几乎是在被迫重新创造法语。由于法语中有许多单词的词义非常微妙,其后隐藏着丰富的意思,他们每次都必须用另一种方法来定义务,让蚂蚁能听懂他们的话。
103号终于对雌性人类的表演看腻了!它想看看其他东西。梅里埃斯不断地换台,当某个画面引起103号的兴趣时,它就会发出“停”的讯息。
收:停。这是什么?
发:一篇关于大城市里交通情况的报道。
解说员的旁白:“交通堵塞已成为当前大城市所面临的最为忧心的问题之一。一项统计表明,公路和高建公路建得越多。买车的人也越多,交通堵塞的情况就越严重。”
屏幕上,一片浅灰色的烟幕里排着几列一动不动的汽车长队。镜头向后推移,旅行汽车,卡车,小汽车,公褂蛀车如同粘在了柏油马路上,绵延达数公里。
收:哈,大城市里的交通堵塞,这可是到处都有的祸害啊。换其他的吧。
一组组画面切换着。
收:停,那是什么?
发:一部关于全球饥荒情况的记录片。
瘦骨嶙峋的身体,眼睛边爬满苍蝇的孩子,松弛干瘪的乳房下躺着的皮包骨头的婴儿及他们惊慌不安的母亲,还有那些目光呆滞,叫人分辨不出年纪的人……
播音员冷漠的声音:“旱灾继续在埃塞俄比亚肆虐,饥荒已持续了5个月。目前又有消息说当地即将面临蝗灾的威胁,国际瓦助组织的医生们已在受灾地区开展救援工作,但收效甚微。”
收:“医生”是什么?
发:是一些手指,他们专门帮助其他生病的或是有需要的手指,无论他们是自己国家的还是其他颜色皮肤的。手指并不是全都是粉红色的,在世界的另一边里也有黑色和黄色的手指。
收:在我们那里也是,身体颜色会有不同。单是这点就会激起双方的敌意。
发:在我们这里也是这样。
1227频道,1226频道,1225频道,停。
收:这是什么?
梅里埃斯立刻就看了出来。
发:我们调到了个地下频道,这是一部……色情片。
没办法,拉米尔只能尽力解释,103号要求知道全部事实。
收:这是什么?
发:这是讲手指如何生殖的片子。
蚂蚁对画面表现得很感兴趣。
103号的评论:
收:你们是用头做的吗?
发:哦,不,并不是这样的。
蕾蒂西娅尴尬地回答。
荧屏上的那一对相互交换了位置,纠缠在一起。
103号的评论:
收:你们其实就像鼻涕虫一样做爱,在地上扭来扭去,这样做肯定不会舒服,全身都会被擦到的。
蕾蒂西娅甚为恼火,将频道换了开去。
1224频道,一大堆小黑点在荧屏上蠕动着。
他们的运气不太好,这是一部讲蚂蚁的科普片。
发:一篇……一篇有关蚂蚁的报道。
收:“蚂蚁”是什么?
他们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些令人并无好感的画面。那上面将蚂蚁拍成了一堆乱躜乱动的黑糊糊。
收:“蚂蚁”是什么?
发:嗯……这太复杂了!没法解释。
拉米尔犹豫了下,终于承认道:
发:‘蚂蚁’就是你们。
收:我们?
103号伸长了脖子,即使是特写镜头,它也无法认出这些都是自己的姐妹们,因为蚂蚁的视野是球形的,而人的视野是平的。
它隐约辨出那是空中婚礼的画面,公主们与雄蚁们一同向天上飞去。
103号听着电视里的解说,学到了有关它这种昆虫的许多知识。它从来不知道地球上有那么多蚂蚁,也不知道在澳大利亚有一种叫做“火蚁”的蚂蚁,酸液浓度之高竟能腐蚀木头。
103号记啊记啊,那扇小窗里迅速展现着大量极有价值的信息,它已经离不开这扇窗户了。
随后的几个小时就在高强度的电视介绍中过去了。
第三天,103号看到了几个喜剧演员的表演。他们相互争抢话筒,讲的笑话令房间里所有的人都捧腹不已。
一个满脸堆荚的胖男人对着观众们故作正经地说道:“你们知道一个女人和一个政客的区别在哪里吗?不知道?那好,我来告诉你们。当一个女人说不行,意思就是也许,当她说也许,意思就是可以,当她说可以,就会被人当成婊子。而当一个政客说可以,意思就是也许,当他说也许,意思就是不行,当他说不行,就会被人当成混蛋。”
屋里的人都咯咯咯咯笑了起来。
蚂蚁把两根触角擦来擦去。
收:我什么也没听懂……
发:这是说着让人笑笑的。
阿尔蒂尔·拉米尔解释道。
收:笑是什么?
薷蒂西娅使出浑身解数向它解释什么是手指的幽默。她试着用一个疯子重新粉刷屋顶的故事来逗它笑,可一点效用也没有。其他的笑话也是如此。没有人类文化的底蕴,一切都将变得平淡无奇。
发:在你们的世界里,难道就没有能让你笑的事吗?
雅克·梅里埃斯问道。
收:我必须先要知道“笑”是什么意思,但我实在不明白它指的究竟是什么。
3个人想尽办法要创造出一个蚂蚁的笑话来:“这故事讲的是一只蚂蚁,它要重新粉刷房顶……”
可结果还是没什么说服力。要创造蚂蚁的笑话就必须先弄清楚对一个蚁城的城民而言,什么才是重要的,什么又是次要的。
103号暂时放弃了要弄懂的念头。它只是在自己的动物学费尔蒙中记道:“手指们需要讲一些奇怪的故事来激发一种生理现象,他们喜欢嘲弄一切,”
再换频道。
“思考陷阱”。拉米尔夫人出现在屏幕上,面前的难题是如何用6根火柴搭出6个三角形来。她坚称自己还没解答出来。不过现在,蕾蒂西娅和雅克已经知道所有谜语的答案,拉米尔夫人早已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又换了频道。
这是一部介绍爱因斯坦生平的电影。影片采用大众化的语言来解释他的天体物理学,103号觉得这电影的意义出乎它的意料之外。
收:一开始,我不知道如何区分手指,现在,看过了许多手指的面貌,我已经可以把它们区别开来了。比方说它,它就是雄的对不对?我能认出来是因为它的毛很短。
有关肥胖症的介绍。这里面主要解释了厌食症和肥胖症。蚂蚁对此辣感不满。
收:这些乱吃一气的家伙算什么东西!吃,是世界上最简单、最自然的动作。即使是我们的幼虫也知道怎么喂饱自己。当一只储粮蚁因为吃了许许多多的食物肚子鼓出来时,它只会为自己笨重的身体感到自豪,因为那是为了整个集体的利益。才不像那些雌手指因为没办法节食而痛苦伤心。
103号成了个永远不疲倦的电视观众。
拉米尔夫妇的玩具店已经关门了!蕾蒂西娅和雅克睡在客房里,大家轮流陪蚂蚁看电视,来满足它的好奇心。
103号如饥似渴地吸收着各种信息,它对所有的一切都感兴趣:足球规则。网球规则,运动会,手指的战争,各国的政治,手指的婚俗。但简单明了的连环画是103号最喜欢的节目,《星球大战》看得它如痴如醉。虽然它没能完全明白全部的故事情节,但其中不少场景又让它回想起了金色蜂巢之战。
103号把所有的一切都记在了它的动物学费尔蒙中。这些手指真是想象的产物。
188、百科全书:波
所有一切,如物体,思想,人都可归结为某种类型的波。形状波,声波,图像波,气味波,只要这些波不是在无限的真空中就必然会和其他的波相互干涉。而真正激动人心的,就是对波与物体,思想及人之间相互干涉的研究。如果我们把摇摆舞和古典音乐相结合,会发生什么?如果我们把哲学和计算机科学相结合会发生什么?
当我们向水中滴入一滴墨水时,这两种物质会融成一体,这种彼此的融合对我们而言其实并无多大的意义。然而,墨水滴是黑色的,而那杯水是透明的。墨水滴入水中,两种物质由此开始相互接触。
在这两种液体相互融合的过程中,最有意义的时刻就是浑浊状态出现前,即墨水被稀释前的那一刻。两种物质间的相互作用会幻出千变万化的形态。层层旋绕的涡形,扭扭曲曲的线形,还有多种多样渐渐漂散开去,却又将水染成灰色的细丝。
在物质世界里,像这样多姿的形态很难长久保留。但在生命世界里,仅有一次的相会便能深深印入脑海,永远凝固在记忆中。
——埃德蒙·威尔斯
《相对且绝对知识百件全书》第Ⅱ卷
189、坐立不安的贝洛岗蚁后
希丽·普·妮忧心忡忡几只从东方归来的小飞虫汇报说反手指的远征军已经片甲不存了。那种能喷出“带刺水龙卷”的手指武器实在令它寒心。
多少兵团,多少战士,多少希望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
希丽·普·妮女王面对着母亲贝洛·姬·姬妮的遗体,向它寻求帮助。可是,那具甲壳瘪瘪的。里面已是空空如也,它没有给女王任何回答。
希丽·普·妮在寝官里迈着大大的步子,紧张地走来走去。几只工蚁想过上抚摸它,安慰它,却被它一把推了开去。突然,它停下了脚步,高高地竖起了触角。
“应该是有办法消灭它们的。”
它向着化学图书馆飞奔而去,一边还放出它的费尔蒙来:
“一定有办法消灭它们。”
190、它眼里的我们
已经整整5天了!103号连续不断地在看电视,一点也没有休息。在这段时间里,它只提出了一个要求:要一只小皿来放它记下的有关手指的费尔蒙。
蕾蒂西娅望着她的同伴们。
“这只蚂蚁真的是看电视看上瘾了。”
“看样子它对所看到的一切都弄懂了、”梅里埃斯说道。
“也许最多只有十分之一。在这个电视机面前,它就像个新生的婴儿,对无法理解的东西它就用自己的方法来解释。”
阿尔蒂尔·拉米尔不同意这种看法。
“我想您是低估它了、它对西拉克·西拉尼亚之间的战争的看法就很有见地,而且,它也会欣赏泰克斯·艾弗里(译者注:泰克斯·艾弗里'Tex Avery 1907-1980'美国著名动画制作人。)的动画片。”
“我可一点也没有低估它,”梅里埃斯说道,“这其实也正是我担心的原因。如果它只对卡通片感兴趣倒好了!昨天它还问我为什么我们人与人之间要相互伤害,让彼此受苦。”
所有的人听了心里都很不舒服,他们都在为同一件事而心神不宁:它究竟会怎样来看待我们呢?
“我们也许应该看着,别让它看到人类世界太黑暗的一面。不管怎么样,只要及时换台就可以了。”警长补充说道。
“不,”小精灵的主人表示反对,“这份经历太有意义了!第一次,我们让一个有生命的,非人类的生物来评价我们自己。让这只蚂蚁自由地评判吧,并让它告诉我们它认为我们的绝对价值是多少。”
3个人又一同回到“罗塞塔之石”跟前,这位贵客正将头紧紧贴在玻璃罩上,眼睛紧盯着电视屏幕。它的触角不停地抖动着,迅速分泌出费尔蒙来记录下一次大选的情况。它看上去对法兰西共和国总统的演讲听得很认真,并作了许多笔记。
发:你好,103号。
收:你们好,手指们。
发:都还好吧?
收:挺好。
为了让103号能随心所欲地选择想看的节目,拉米尔后来又做了一个微型遥控器。这样,蚂蚁就能在玻璃罩下自己换台了。这只小虫子岂止是在用这只遥控器,它根本就是在滥用。
这样的情形又持续了好几天。
这只蚂蚁的好奇心真是无穷无尽,它不停地要求手指们给它解释新的东西:共产主义,内燃机,太陆漂移说,计算机,卖淫,社会保险,托拉斯组织,经济亏损,空间征服战,核潜艇,通货膨胀,失业,法西斯主义,气象,餐馆,赌马的前3名独赢,拳击,避孕,大学改革,司法公正,农村人口外流……这都是什么意思?
它的面前堆起已经有3个小皿了!里面装的都是以手指为主题的动物学费尔蒙。
到第10天,蕾蒂西娅再也忍不下去了。也许她至今对人类并无多少好感,可她的家庭意识还是很强的。再说,她的堂兄乔纳森现在可能已经奄奄一息了!而他急谴而来的求救使者却像是在电视机跟前生了根似的,拔也拔不出来。
发:你准备带我们去贝洛岗城了吗?
她问103号。随后的沉默里,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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