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靳宸有点哭笑不得。
沈老夫人看见他倒是一贯的和蔼,笑着腾出了沈寿康对面的位置,让他坐。
“坐这吧靳宸,来陪你老师下盘棋。”
乔靳宸点头应声,微微笑着却没有顺势坐下。
沈老夫人瞧着他这副样子,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笑得更有深意了些,也不去管这两辈人了,招呼了沈扬灵,让她陪她去花园里走走,显然是知道沈寿康有话要对他说。
沈寿康将棋盘上原有的黑白棋撤下,招呼了他一声,“坐啊,陪我下盘棋。”
乔靳宸自然应好,因为连沈老夫人都自发地避了出去,从沈寿康脸上又看不出什么来,他心里不免就多了两分忐忑。
“下棋与做人一样,贵在心专志一,靳宸,可不要让我小瞧了你。”
突来的一句话,让乔靳宸心神一禀,他抬眼去看沈寿康,后者只是一脸平静地摆弄着棋子,脸上的褶皱,不显衰荣,只有岁月经年下沉淀出的气蕴。
他一笑,竟是完全放松下来,“是的,老师。”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棋子落在棋盘上时那一点清脆的声响。
半小时过后,沈寿康执着黑子,欲在某一点落下,却又在距棋盘一指腹的地方顿住,他一笑,将黑子丢进棋盒,笑着感叹,“和你下棋,从最初的让你五子到三子再到猜棋,最后到今天……”他瞧了眼棋盘上的棋局,笑,“时间过得真是快啊。”
乔靳宸愣了一愣,他也瞧了瞧桌面上的棋局,其实到这会儿,黑白子输赢局面尚不分明,虽然他志在必得,但……
倏然想到某个可能,他眼底一亮,眸子晶亮地看向沈寿康。
沈寿康失笑地摆了摆手,起身往客厅沙发的方向走过去,那边有着茶几,可煮茶。
乔靳宸跟过去,截住沈寿康欲煮茶的手,为两人泡起茶来。
沈寿康瞧着他的动作,点了点头,开口,“扬灵当玩笑把事情说给我听的时候,我着实惊讶不小,倒是没想到世界会小成这样。”
乔靳宸一直谦逊笑着,没有说话,第一遍水洗了茶,重新泡上,为两人斟满。
沈寿康则笑着问他,“怎么样,追上了么?”
乔靳宸略窘地苦笑了一下,摸摸鼻子摇了摇头,带着点自我打趣,“还在被考察。”言下之意就是早晚的事儿,很快就会追上了。
沈寿康失笑,继而又露出几分怅然的神色来。
乔靳宸慢慢放下茶杯,敛了神色,做出随时可以聆听的姿态。
沈寿康果然很快又开口了,“那孩子啊,长这么大我也是头一次看到,出落得水灵又妩媚,五官上看得到她母亲的影子,性子却半点不像她母亲。大概就是因为这点不像,她那和她母亲相像的样貌看上去才会那么生动。”
说到这,沈寿康才似想起什么般,转过头来,“哦……她母亲的事你可听说过?”
乔靳宸机械地摇了摇头,他只是听小桥说过她母亲早逝,其他的并不知晓。
沈寿康露出一个理解的表情,“你若是知道了,我怕是真会惊讶。”
“我姐姐一生就有一对子女,儿子取名敏之,女儿取名慧之。慧之,聪慧,慧颖之女。”沈寿康有些感叹,“她母亲却是是个聪慧的女孩子,自幼就讨人喜欢,又是¤╭⌒╮ ╭⌒╮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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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田田| ╰……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 出来的女儿,性子温婉单纯,为人也很端庄,我曾一度认为我姐姐是个有福气的,她的这一双儿女,这一辈子定当顺风顺水,福至高寿。”
乔靳宸听到这里也垂下了眸,猜到后面的故事定当不会很好。
“大抵是女人遇到感情都会变得固执愚笨吧。杜可的外公,也就是我那姐夫,一生桃李遍天下,若问他做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定是当初收了一个名叫杜华泽的少年作学生。”
“那少年睿智,聪颖,沉稳而内敛,我姐夫当初是极喜欢他的,遂收他作了学生,时常把他叫到家里,说作学问也好,其他也罢,总之很看重他,那少年也很积极上进,虽家世不好,却极为出众。”
“我姐夫对他是极满意的,只是没想过他也会看走眼。待少年长成青年,他才发现,当初他看重的沉稳内敛少年,实际上是心思过深,他能装能忍,野心极大。说起来,这样的人并不能定义成坏人,毕竟他没有作奸犯科,只是野心大了点,能做到为自己想要的东西,付出比常人更大的代价而已。男人从商,我姐夫曾提点过他几次,让他不要为了一些没价值的东西失了本心,效果却不大,渐渐的他也就不说了,疏远他也就罢了。”
“只是这时才发现,那一向让他骄傲的小女儿,早已情根深种,爱上了那个让他觉得有几分可怕的学生,甚至已经到了要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的地步。”
”我姐夫最是清楚他的女儿,她虽聪慧,却单纯,又因出身书香世家,被束缚了一些思想,对男人根本没多大了解,他十分清楚,杜华泽绝对给不了她幸福顺遂的一生,故而并不同意婚事。”
“却不曾想,一向乖巧听话的女儿在这件事上却变得十分偏执,如入了障,谁说都无用,有一次,争执过大,我姐夫一怒之下吼出一句‘你若是硬要嫁,从此别再回顾家’。”说到这,沈寿康又叹了一声,“却没想,连这句话都没震住以往温婉乖顺的女儿,我那外甥女竟咬了牙,当真一去不回。”
“之后的事,你怕是也能猜到。那个聪慧温婉的女子,一生就折在了感情上,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甚清楚,只知那男人最终还是负了她,我那外甥女虽温婉,骨子里却很刚硬,带着当时只有十二三岁大的杜可吧,离开了杜家,却又因愧对父母,没有回顾家,一直在外漂泊,靠一人之力供养杜可读书,等到我那外甥敏之收到消息终于找到她们时,杜可已经十八岁了,她母亲常年劳累,又积郁成疾,身体已经垮了,被接回顾家,卧床一年就去世了。”
“具体的情况我不清楚,只听顾钰跟我提过,那个刚被接会顾家的小姑娘,不和顾家的任何一个人亲近,她守着基本的人情礼节,守着母亲最后的意愿,人留在顾家,心却一直在外漂着。”
心却在外漂着……
乔靳宸心中倏然一痛,蓦然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就是那种感觉吧,初初跟她接触那几回,他觉得她像风一样让人抓不住,随性洒脱得让他目光不断追随的同时,也有种慽慽然的彷徨。
就是这个原因吧。
因为她的心在漂着,因为这世上已经没有让她想为之停留的人了。
突然好想现在就能看到她,突然好想……抱抱她……
乔靳宸从沈家出来前,沈寿康又叫住他,说了一句,“怕是没跟你说过,我那姐夫,名字叫顾伯仁。”
乔靳宸心头又是一震。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写出来了……
南风·狐狸扔了1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6…03…03 13:19:49 几乎章章都投雷,宝宝太破费了,么么
☆、终于拥抱
国学大师顾伯仁。
乔靳宸从没想过杜可身后竟然有这样的家世背景。
那样一个小女子,爱财,随性又洒脱,活得不顾世俗,不受约束,那双眸子那样清澈明亮,却原来也历经过伤痛。
从沈家老宅出来,乔靳宸的心情是复杂的,他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空,胸口有些沉闷,缓了会,他掏出手机拨了杜可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通了。
话筒里,悠扬的铃声持续响着,那端却迟迟没人接听。乔靳宸耐心地等着,手机一直放在耳边,待铃声快要结束,他已打算拨第二遍时,电话被人接起。
那端传来一道谦和有礼的男音。顾钰握着手机,看着远处站在墓前自顾说着话的杜可,微微一笑,缓缓开口,“你好,乔先生。”
乔靳宸怔了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声音……
“顾先生?”他诧异。
顾钰笑了笑,看着墓前表情有些虔诚的杜可,用温和又带了点别样意味的口吻直问,“G市,乔先生要不要过来看看?”
一一
顾钰挂了电话,又望了眼杜可的方向,她不知道跟姑姑说了什么,自己咬着唇笑了,羞涩,美好又生动。
他举起手机,点开摄像功能,留下了这一张照片。
这一刻,他是感谢那个男人的,是他的出现,让眼前这个美好的女孩,在她美好的年纪里,彻底鲜活起来。
这一天,杜可在母亲墓前待了很久,说了很多以前和现在的事情,让顾钰觉得欣慰的是,全程她脸上都挂着生动鲜活的笑,或调皮或耍赖,全然一副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女儿模样,这样的杜可,让他心头愠烫。
下山的时候,顾钰问她都跟姑姑说了什么。杜可笑得全无压力,“说说大家呀,舅舅,外公,你,还有我身边的朋友友,告诉她我过得非常好,让她安心。”说道最后,她神色微微有些黯然。
因为她,母亲走的时候并不安心呢。
顾钰侧头看了她一眼,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杜可一笑,突然顿住脚,转到他身前站住,仰着眸,璀璨夺目地看着他。
顾钰一愣,定定看着她。就见她扬唇一笑后,张开手臂向前一步抱住了他。
“哥,谢谢你这几年一直这么用心地照顾我。”她顿了顿,有些涩然有些感触地又说了一句,“……谢谢那年,在母亲离开地那一天,你有将我抱进怀里。”
让我感受到那怀抱里留存的温暖,让我没有彻底地对这个世界失望掉。
顾钰喉咙蓦然有些涩痛,他喉结滚了滚,才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温和的笑,抬起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抚了抚,“傻姑娘……”
和顾钰从墓地回来时,天早就黑了,因为太晚,顾钰便没打算自己做饭,干脆带杜可去G大附近吃点东西,学校附近能吃的东西很多,车也便停在了学校。
想是太高兴,平常就挺能疯的丫头这会更是豪迈得非要吃大排档喝啤酒,学校附近的大排档能干净到哪里去?顾钰本是不同意的,奈何拗不过她,还是陪她吃了大排档,当然他全程只吃了一对儿烤翅。
等杜可尽兴,顾钰陪着兴奋不已不断蹦跳的某人回到公寓楼下时,已快九点了,天上稀稀拉拉地冒出了几颗星,道路两旁的杨柳垂着,柳条随着清风吹过懒懒地荡上一荡,楼下,某个让星辰都黯淡了色泽的男人靠在楼前的一棵银杏树下,垂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不知等了多久。
某个一路上都十分兴奋的女人,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有些傻乎乎地。
饶是事先知道他会来的顾钰,这会儿也愣住了。他没想过这个男人会来得这么快,下午的电话,晚上他竟然就到了。然而怔愣只是一瞬,笑意很快浮现在他眼底。
他看着身边表情傻愣愣,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的姑娘,温柔的笑了笑,看着她,用很平静很无辜的语气感情她,“……我好像忘了告诉你,下午的时候他有打来电话,被我接了。”
杜可:“……”
那边乔靳宸已经听到动静抬起头,目光先是触到杜可讶异的眸光,他微弯了弯唇角,让杜可一惊之下收回视线,才笑笑,偏移目光和顾钰对上。
后者平静而温和地和他对视,两秒,冲他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两个男人不动声色地达成了某种共识,然后顾钰侧身,瞧着睁着溜溜圆的眸子有些慌乱无措的某人,笑意渐生,“我先上去,有事打电话。”
杜可隐隐觉得乔靳宸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又准备了什么在等着她,这种感觉让她微微有些心跳加速,下意识地要去在拽顾钰的手,不料顾钰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在她一晃神下微笑着转身了,……没抓住。
待顾钰上了楼,楼下若大的空地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夜晚又幽又静,只有昏昏的路灯照下一片暗暗的光亮,照着两人之间那短短的路程。
杜可搓着手,略微无措地站在对面看着他。她今天才去看过母亲,是打算做出某种决定,但,但他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她有些准备还没有做好呢,譬如,见到他不能自乱阵脚……
完蛋,杜可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黑……
乔靳宸站在对面,一直笑意温润地看着她,待顾钰进了楼,他才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望着她,眸子里是温温浅浅的光泽。
杜可无意识地又搓了下手指,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故作淡定地开口,“你怎么来G市了?”
乔靳宸是望着她湿湿润润的眸子却没回答她,而是突然俯身在她身前嗅了一下,微皱眉,瞧着她,有些不赞同地问,“喝酒了?”
杜可被他突然俯身嗅她的动作惊得瞪圆了眸子,一时没反应过来要答他的话。
乔靳宸看着她水润润的眸子,只觉心情大好,也不等她的回答了,左手下滑,扣住她的手,牵着她往G大的方向走,自顾说着,“既然喝了酒,那就一起散散步吧,顺便散散酒气醒醒酒。”
杜可这次反应过来,飞快说,“我只喝了一听啤酒。”顾钰在,根本没让她多喝。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需要醒酒。
乔靳宸笑着,不理她,与她十指相扣,牢牢握紧她。
晚上九点多,大学里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乔靳宸牵着她顺着学校周边,沿着幽静的小路走着,杜可过了开始那一阵,这会儿缓过来不少,没安分一会就开始主动挑衅,“喂,大半夜的,别人在家滚床单,你带我出来压马路?”
这话一出,前面的人就哼哼地笑出了声,回过头来眸子晶亮地瞅着她,满含打趣地反问,“不然呢?”
看似轻描淡写地一句反问,但杜可敏感的小神经飞快地接受到他话语里暗藏的意思:不然呢?也带你去滚床单?
杜可的脸最终被自己口无遮拦的一句话弄躁了,水润的眸子瞪着他,不说话了。
乔靳宸这会儿已经牵着她走到了G大图书馆后面的那片人工湖边,这里环境清幽,在后面是一小片山,周边也都是绿化栽的树和草坪,很适合年轻的男女在这里谈情说爱,也适合做某些事,遂也就停下了,和她一起靠在栅栏上。
他笑意满满地瞧着她,瞧着她挑衅失败怒意生动的模样,突然笑着说,“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黑色的,眼睛溜圆,明明小小一只,软呼呼的,但瞧着我时那眸子里总是充满警惕,眼儿溜圆地转,总是趁我不注意地时候挠我一爪子,特别有意思。”杜可不明所以地看他,不明白他话题是怎么转的,就见他笑着抬手挠挠她下巴,忍俊不禁,“你这会子,和它模样真像。”
杜可一下子气鼓了脸,有些恼羞成怒,“乔靳宸!”
他却看着她,低低笑出声来,表情分外愉悦满足。
杜可瞪着他,水润的眸,衬得容颜格外娇嫩明亮,乔靳宸笑着,看着,突然朝她伸手,低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转身把她扣在栅栏和他之间,抱住。杜可直到撞进他怀里,还能听到耳边属于他的低低笑声,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杜可脑袋伏在他肩头,心脏一下一下,蓦然清晰而有力地跳动着。
这是乔靳宸第一次,这样明确强势地亲近她。
她定住,似震动也似没反应过来,总之是一动不动了。
乔靳宸抱着她,双手扣在她腰后,头靠在她颈侧,轻轻蹭了蹭她的发,嗅着她身上的气息,好一会,杜可听到他愉悦又放松的声音,带着点满足地叹息:
“终于能这样把你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