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抱着她坐在床沿,这一下翻身,她重重地摔在了地毯上。
饶是那地毯柔软,她也不算重,可还是传来了一声闷响。
紧接着便是她压抑的呼痛。
这两声如同两棍子打在男人的后脑上,他那些无法控制的冲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江临怔怔地望着地上的女人,她温静的眉眼纠结在一起,也不知是磕在了哪里,疼得厉害的样子。
他立马就慌了,蹲下身子,觉得不方便,又换了个姿势跪在她身边,伸手要去抱她,“悠悠,摔着哪了?哪疼,告诉我!我叫医生!”
然而,他的手还没碰上她,就被她狠狠扇起的一个巴掌打得偏了头。
“啪”的一声。
卧室里恢复了安静,只能听见女人喘息的声音。
他生生受了这一个巴掌,竟觉得,心里舒服了些。
“滚开!”段子矜冷睨着他,眼底全是防备和凉凉的嘲弄,“江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这里照顾你一晚上,就是默许了你对我动手动脚?”
男人的眸色一深,嗓音仍是沙哑,“你在这里照顾我一晚上?”
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俊朗的眉目隐有不悦,“你就这样趴着床沿睡了一晚上?”
现在虽然快到六月,但晚上毕竟还是冷。
她就宁可趴在床沿也不愿意躺上…床来,究竟是有多厌恶他?
他抓住的重点和她想表达的根本不在一条线上,段子矜真是什么脾气都没了,气得简直想笑,他是药吃多了伤脑袋吗?
她这一下磕在了腰和腿上,像是骨肉摔碎了一样,偏偏又不想和那个男人说话,只好撑着地面和衣柜,自己试着站起来。
幸好他卧室的衣柜里还有她的衣服,她昨晚找了件不算太随便又很舒适的衣裤换上,把脱下来的礼服扔在了墙角的单人沙发上,此刻才觉得起身的动作没那么束手束脚。
但她的力气毕竟还是小,男人的黑眸紧紧凝着她,想帮忙又不敢靠近。
终于在她第三次差点滑落时,他的忍耐力被彻底耗光,不由分说地上前抱起她。
同样都是受了伤,他却能一声不吭地把她整个人抱起来,放在床上。
段子矜只觉得眼前一阵旋转,在她还没开口让男人放手的时候,他就已经很快地退开了一些。
只是他的视线却把她绞得更紧了,“我叫医生来给你看。”
段子矜与他对视,轻而易举便能看清他眼底那些冷静克制,却时刻都有可能像小船翻覆于茫茫江海中、被巨浪吞噬的理智,终于还是开了口:“你觉得我和你谁比较像病人?谁比较需要看医生?”
江临蹙了下眉,良久道:“……我。”
“但你更重要。”他第二句话倒是接的很快,完全没给她插话的余地,说着,声音又沉静下去,“我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医生说情况每天都在好转,你不用……担心。”
他的语速越来越慢,尤其是说到最后“担心”二字的时候。
看到她脸上淡得几乎没有的表情,江临不禁低低地笑了下。
她哪里还会担心?怕是他死了,她倒觉得痛快。
段子矜注意到的却是他那句“医生说情况每天都在好转”。
她勾了下嘴角,不冷不热地反问:“是么。”
穆念慈可不是这么跟她说的。
女人脸上的神色让江临顷刻间就确定了,她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他垂着眸,不知该如何答话。
卧室里陷入诡异的安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抬头,眉目间铺满冷淡,“是念慈让你来的?”
段子矜点头,这是事实,她也没必要瞒着他。
很莫名的,男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刚才的冷淡已经全然化作冷漠,隐隐有往冷峻和阴鸷的方向发展的苗头,“你来干什么,同情我还是可怜我?”
段子矜听到他僵硬的质问,活动着趴着睡了一晚上、枕得有些发麻的胳膊,语气不怎么在意,“说不上同情可怜,但你要非得这么想,也没什么错,你就当是我来做善事,给下辈子积福吧。”
她的字字句句漫不经心,轻得没有重量,却都砸在他心里。
男人淡若远山的眉头终于蹙紧,一贯沉凝的脸上好像有张面具忽而碎裂,许许多多阴暗的戾气从缝隙里往外冒着,“做善事?”
他蓦地欺身而进,抬手扣住了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好像这样能让她抛去那漫不经心的态度,对他稍稍认真一些,“不是让我放过你?现在自己送上门来又是干什么?”
段子矜不闪不避,同样回望着他,绯红的唇依旧噙着笑,“你这样作践自己,我怕折我的寿。你要是用一种稍微健康的方式放过我,大概我也不会来了。你这样,我实在看不出你是真想放过我,还是想让我心里更有负担。”
男人的面容沉鹜得能挤出水来,嗓音也粗噶得凌厉暴躁,“段子矜,我放过是我自己的决定。是生是死,也是我自己承担的后果!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需要对此负责,是我活该,你没必要假惺惺地跑到这里来照顾我一晚上!”
“你这到底是在宽慰我,还是在怪我?”女人唇角笑意不减,眼看着男人的精神愈发紧绷,好像要失控,她才道,“一边说我不需要对此负责,一边又骂我假惺惺。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江临?”
她说完这句话就感觉到下颌骨快被他捏碎了似的疼。
男人看着她明媚娇软的容颜,好长时间脑子里回荡的就是这一句话——
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江临?
…本章完结…
☆、第318章 因为我爱你
他觉得,他心里住了一头猛兽,两年来,在某些想她想得发疯的时刻,就会跑出来啃噬他的理智。
再后来,理智越来越少,只要提起一丝一毫和她有关的事,那头猛兽就会立刻窜出来主宰他的思维。
以至于当他再看到她的时候,头脑一震,眼前都好像不清晰了。
现在,他不是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她,而是透过那头猛兽的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他越来越难控制自己,昏沉模糊中,唯有她那双不停翕动的红唇,如此耀眼。
“不愿意我同情你,不愿意我可怜你,我也可以走。”段子矜挥开他的手,“被我看见你这样子,伤你自尊了是吗?照顾你一晚上,就是我假惺惺是吗?”
“算我来错了。”她冲他笑了下,忍着腿和腰上的疼痛往门外走,“其实我也不想照顾你,不过你兄弟给我开的薪水蛮高的,很誘人,你就当我是无利不起早吧。”
她还没走到门口,整个人就被拉了回来,按在衣柜的门板上,他眼眸猩红,“为什么说这种话!”
段子矜后背磕得生疼,脑子也有瞬间空白,只听他又低低地问:“为什么要来……”
他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说出每个字的时候,唇瓣都碰在一起,“我没有纠缠你……没有不放过你……是你自己来找我的……”
段子矜被他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刺激得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很费力地才辨识出他不停重复地三句话。
随后,他一个转身便将她压在了床上,重重地亲吻。
男人的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这次却没有给她任何反抗的余地。
或者说,段子矜说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
她的衣服被他撕开,没有任何技巧可言地吻过她的每一寸皮肤,就像中了邪,最后热息吹进她的耳蜗,是他在低低地、痛苦地问:“你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来?”
……
段子矜有整整两年多没做过这件事。
他没入的时候,她痛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从头到尾她都在拒绝,叫喊,甚至到最后变成了哭喊。
然而她发现,只要这个男人单方面愿意,她在他眼里真的仅仅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什么时候宰,怎么宰,他说了算。
事后,她累得睡了过去。
醒来时,却还在男人怀里。
那时天色已经晚了。
她睁开眼,最先看到的就是男人沁了墨色一般的眼。
里面浓墨重彩的全都是慌,“悠悠。”
她不想动,动一下都觉得骨头要散架,就这么不温不火地睨着他。
江临明明比她高出许多,现在的姿势也是她靠着他,可莫名的,他低头看她时就带了些小心翼翼,语气也是粗哑,“悠悠……对不起。”
他在为他的冲动道歉,那时候,他没控制住自己。
就凭直觉,凭最原始的慾望和冲动要了她好几次。
虽然控制不住,但他的却清晰地记得她的抵抗和泪水。
江临忽然不敢看她的眼睛了,他想,她一定厌恶他到了极点。
这么一想,仿佛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了心脏。
她会不会再也不准他见她,会不会连当陌生人的机会都没有,会不会恨他一辈子……
江临越想越觉得整个人都窒息了,心头巨大的恐怖席卷而来。
这几分钟的沉默简直耗尽了他用来承担未知和风险的全部勇气。
“悠悠。”他的手握在她肩膀上,却没太敢用力,嗓音哑得不像话,一缕缕晦暗的情绪从他僵硬紧绷的语气里不停往外冒,“你是不是怪我?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别这样,悠悠,说句话……你告诉我,你生气就告诉我,嗯?我要做什么你才能高兴,你告诉我……”
段子矜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打断了男人几乎可以算得上是语无伦次的话,从容得没有波澜,“清醒了?脑子长回来了?”
男人原本就僵的发硬的肌肉和线条更加绷直了,“我……”
她阖了下眼眸,望向别处,“我的浴袍,家里有备吗?”
男人怔了片刻,很快低声答:“有。”
女人顺势靠在床头的垫子上,表情也未见什么起伏,菱唇吐字漫不经心,“两年没洗的?”
江临看到她白希里隐约透着红的脸蛋,眉心微拧了拧,却还是乖乖配合她一问一答:“新的。”
“帮我找一件来。”
“好。”
男人裹着一件浴巾,去衣柜里翻了翻,很快找出一件新的浴袍,为她递了过来。
她没接,他就这么举着,也不急也不恼,耐心很足的样子,只是俊漠的眉眼间收纳着许多东西,复杂又深沉。
段子矜沉默几秒,淡淡开口:“借用你的浴室洗个澡,可以吗?”
男人“嗯”了声,又哑声道:“还缺什么,我叫人准备。”
段子矜似笑非笑,“我平时用的东西都在里面,摆得像收藏品一样,我还想问你,是能用还是不能用?”
江临被她说得愣了片刻。
浴室里确实摆满了她“生前”喜欢用的各种东西。
对她而言,那也许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是对他来说,这是他每天进浴室就能看到的常态,因此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这么一提,他才想起来,其实什么都不缺,她所需要的一切,都在这个家里。
家里真正缺少的,只有一个她而已。
“可以。”他眸中划过黯然,语气也沉了些许,“本来就是你的。”
段子矜也不再客气,裹着浴袍走进了浴室,见江临还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她才挑了下眉,“有话说?”
他的手掌握在浴室的实木门边沿,俊脸上淡漠得没什么异常,手里力道却大得指节发白,“悠悠,你是不是生气?”
段子矜本想摇头,却忽然想起穆念慈说的话,念头一转,淡淡道:“是啊,我是很生气。刚才的事情,如果我打电话报警,算强…歼吧?”
男人听说她生气,虽然紧张,心里却莫名踏实了些。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娇媚漂亮的脸,喉结上下动了动,目光沉沉的,“嗯。”
“哦,那我要告你吗?你想去坐牢试试吗?”她漫不经心地笑问,喜怒难辨。
段子矜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是弯的,在男人眼中胜过绝色的美景,他眼里邃黑的阴影更深,薄唇吐字很慢,“你高兴,我就去。”
段子矜瞧着他,褐瞳中有质疑,“我高兴你做什么都可以?”
她眼里的质疑让男人皱了下眉,可他仍保持着耐心,给出两个简单的音节:“可以。”
他的语调很沉缓,正是他的沉缓和波澜不惊,才让那两个字显得格外有力度。
段子矜眸光闪了闪,像是在思考,忽然问:“因为觉得你自己欠了我的?”
这次男人却顿了许久,才道:“一部分是。”
“另一部分呢?”
“因为我爱你。”他回答得还是平静,平静得像是她记忆中,他每次陈述报告和讲课的样子。每当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时,周身总萦绕着某种淡而无痕的气场,这种气场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他对他所讲的事情非常有把握,说出来的话也非常客观、权威、有信服力。
段子矜的手指蜷缩了一下,“好啊,那你帮我做几件事吧。”
“你说。”
“昨天晚上我穿的晚礼服是米蓝送我的,我很喜欢,找人帮我打理好送回段家去。”
她说完这话,清楚的看到男人漆黑如泽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怔忡。
江临没想到她提出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
但是再难办到的要求他都会同意,这种简单的小事,他更没有理由拒绝,“好。”
段子矜裹着浴袍,绯红的唇一张一合的,眼角眉梢透着明晃晃的慵懒,“你床头柜上的东西我拿走了,不用还了吧?”
江临扫了眼床头,除了佛经、项链和药瓶以外,其他东西什么都没少。
他蹙眉,“那些药……”
“药都在你抽屉里。”段子矜实在意外他最先关心的居然是那些药,他到底对自己的病情有多敏感,多怕她知道?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拿它也没用。”
…本章完结…
☆、第319章 愿意,一直都愿意
江临低眸望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干净的额头皮肤白得让他忍不住想附身亲吻,但他竭力忍着,不想再任何一点地方惹她不高兴,“项链呢?”
“哦。”段子矜故意拖长了语调,“那个啊,我不是说过我拿走了么?”
她顿了顿,褐瞳中浮动着几丝不悦,两道漂亮的柳叶眉都皱了起来,“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不愿意给了?”
“愿意。”男人的黑眸紧紧攫着她的脸,将她白净标志的脸蛋恰到好处地收容进他的视线里,低低的声线紧绷着,却很好听,“一直都愿意。”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给?
从来,都只怕她不愿意收。
段子矜没有给他什么反应,看起来脸色很平静,像是早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回答,既不欢喜也不惊讶,只是淡淡一眼扫向他按在推拉门上的手,不期然看到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有些眼熟,但其实更多的是陌生。
那是他们在美国结婚时的婚戒。
两年前她因为怀孕变得有些丰腴,所以戴不进去。现如今,生完孩子后,却再也没了当初对它爱不释手的心境。
说到底,这枚戒指,她从没上过手。
江临也从没离过手。
哪怕在这两年里,她已经成了他的前妻,甚至“亡妻”。
段子矜只看了两眼,便平平无奇地收回了视线,“你还要站在这里多久?我要关门了。”
女人的嗓音温和,带着某些不知名的沙哑和不适,像刚刚睡醒那般。
江临知道她的沙哑从何而来——他之前把她折腾得太狠了,她的哭喊声差点毁了她的嗓子。
黑眸里闪逝过幽暗的芒,再凝神时正对上她慵懒而略显不耐的眉眼,男人沉默了下,“还有吗?”
段子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