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之间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关系,这下又退回了原点。
她的手指扣入掌心,指甲险些把手心掐出血,紧咬着下唇,贝齿周围一圈细密无血色的惨白。
男人见她这样,眼底的色泽沉了沉,放开了攫着她脸蛋的手,将语气中过于张放的攻击性慢慢收敛回来,低声道:“以后别再拿孩子说事了,它的父亲是谁,都不会影响到我对婚姻的忠诚,满意了?只要你以后别再做出什么不伦不类的事情来,我就权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说完,他甚至拨开她干净而白希的额头上那些散乱的发丝,低头印上一吻,“决定娶你,就意味着我决定接受它。但你要记清楚自己的身份,我们不是男女朋友,而是夫妻,身为江太太,以后你不准再犯错,嗯?”
最后的鼻音本该温柔缱绻,段子矜却只觉得残忍非常。
她已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直到男人挺拔修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洛杉矶机场的人潮中,她还站在原地,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虞宋见先生走了,才敢上前来,“太太,我送您回去。”
他仔细打量着女人白嫩而弧线优美的脸,那细细弯弯的眉眼间充盈着浓浓的疲惫和沉重,好像要将她柔软的眉毛压断似的。
虞宋记得,每次先生不在的时候,这个女人都是像一块刀枪不入、亦不会融化的坚冰。
他很少见到她在外人面前露出过示弱的表情,一下子,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试探着叫她:“太太?”
段子矜回过神,果然瞬间收起了所有怅惘,淡淡看了他几秒,突然问:“江临去欧洲办事,你不跟着吗?”
虞宋微笑,“当然要跟着,可下一班飞机是明天的,我只能明天再过去,因为先生嘱咐了,我得先送您回家。”
“机场门口遍地都是出租车。”
“先生不放心。”
“他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虞宋还是微笑,“您昨天下午也是坐出租车去赴先生的约,最后却被人抢了,还进了趟警局。”
段子矜噎了噎,目光冷冷扫过去,开口都裹着风雪,呼呼吹在虞宋微笑的脸上,“你知道吗?我真是越来越讨厌你这张嘴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太太,这真的不能怪我。”虞宋慢条斯理地给她摆事实、讲道理,“上午我只是想告诉您,戒指是先生特意给您订做的,让您不要瞎想;刚才我也只是想告诉您,先生担心您的安危,所以特意安排我坐晚一天的航班,为了现在有人能把您平平安安地送到家。这两件事里您应该关注到的重点是——先生有多么在意您,而不是我说话好不好听,您说对吗?”
段子矜睨了他片刻,皮笑肉不笑道:“虞宋,你这番话每个标点符号都在得罪我,是不是觉得江临走了我就拿你没法子了?”
虞宋谦恭而内敛地笑,“太太,我不敢。”
段子矜从他脸上读出来的只有——就是这样啊先生不在您能拿我怎么样?
她淡淡地说:“确实,你这么想也对。不过没关系,我有麻省理工颁发的硕士学位,记忆力应该比你想象中好一些,你最好祈祷他一辈子别回来。”
虞宋的脸色一僵,拉耸着脑袋,“太太,我错了……”
果然以他的段位想得罪太太还是太天真了。
段子矜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这话你留着死之前去和你家先生说吧。”
“别啊,太太,我对您一片忠心……那个,我现在改还来得及么?”虞宋一脸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您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啊!”
段子矜冷眼眄着他哭天抢地就差跪下抱她大腿的样子,突然无法理解江临为什么要带这么一尊奇葩在身边。
是生活太缺少乐趣?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从善如流道:“好,我给你个机会。你告诉我,你们去欧洲准备干什么,我就不让江临收拾你。”
话音刚落,面前活宝一样的男人忽然就正色了起来,眸中生出些许复杂之色,“您问这件事……”
段子矜的情绪更加冷淡,一抹不容进犯的威严和冷艳深深镌刻在她脸上的每一寸曲线里,“怎么,我不能问?”
虞宋皱了眉,“太太,兹事体大,您就算今天阉了我,我也不能说。”
段子矜再也装不下去,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心的冷意霎时散了个干干净净,换上些许无奈,“你啊你,正经不过三句,谁舍得阉了你?阉了你以晴要和我玩命的。”
虞宋咳了声,肃容道:“太太,咱们说说别的吧。”
……
段子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
拉开门一眼便看到落地窗外的游泳池边,米蓝一个人坐在遮阳伞下,好像在和谁打电话的样子。
段子矜原想和她书一声自己回来了,见状终于还是止住了脚步没有过去打扰。
不知道阿青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江夫人汇的钱今天应该已经到了公司的户头,段子矜赶紧回了卧室,准备拿手机打个电话问问
昨天晚上吃完饭,江临带她去商场买了一部新手机,她登录邮箱和账户好不容易把所有联系人信息都拷贝回来了,新手机也就此耗光了所有电量,于是段子矜今天出门就没有带着,而是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上充电。
可是当她走回卧室,远远却看到矮几上除了一盏造型别致的床头灯外什么都没有。
再走近几步,段子矜看到了垂在绒毛地毯上的数据线。
有人拔了她的手机充电器,拿走她的手机?
段子矜倒不是担心,只是有些奇怪。
这是她的家,她在这里住了六年,环境很好,治安也很好,不可能有什么小偷能偷到她家里,就算真偷,也不会只偷一部手机。
也许是每天中午来打扫卫生的阿姨?
阿姨是阿青的经纪人从正经的家政公司里请来的,也不大会做这种事。
段子矜皱了下眉,转身慢慢走出了卧室,正听见推拉门被人打开的声音,是外面穿着露脐装和牛仔短裤,一身清爽的米蓝从露天游泳池旁走了进来。
看到段子矜的身影伫在二楼的楼梯上,米蓝精致的面容突然僵了僵,她那一头乌黑的短发更衬出皮肤的白希,此时此刻,却莫名教人觉得白得有些不正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段子矜扶着楼梯的扶手缓缓走下楼,“刚回来不久。”
说着,她眉头蹙得更紧了,“你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
“没事。”米蓝笑了笑,将手里的物什递给她,“你的手机。”
段子矜没说什么接了过来,家里只有她、米蓝和打扫卫生的阿姨能进来,她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就知道是谁拿了,倒也不甚在意。
反正手机都是新的,什么聊天记录、不能示人的小秘密全都没有。
她没问,米蓝却主动解释道:“我的手机还是国内的号码,电话一直打不出去,可能是欠费了,所以接你的手机,给医院打个电话。”
“医院?”段子矜这才抬了下眼帘,“谁生病了?”
米蓝抿了下唇,神色有些忧虑和哀戚,“我哥。”
“怎么回事?”段子矜顺手将手机收进口袋里,“病得严重吗?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不用。”米蓝摇头,“他不是刚出事,住院已经两个多月了,应该已经习惯了医院的环境。只是我有些不放心,所以借用了你的手机,不好意思。”
段子矜毫不在意地笑笑,“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瞎想!不过你哥哥……他真的没事吗?”
什么病能住院住两个多月?
米蓝叹了口气,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段子矜见她这副样子,便知道这又是她不想提起的事情。
段子矜虽然担心,却也没再问下去。
米蓝走到厨房,冲了一杯蜂蜜水给自己,又热了一杯牛奶给她,俯身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时,突然被女人胸前的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
她直起身来,循着那道光看过去,不由得露出了笑意,“瞧瞧这是什么呀,他给你买戒指了?”
被她这么一提,段子矜才想起来她胸前还挂着这么件东西,微微笑了,“嗯。”
米蓝一脸被酸到的表情,用手指推了下她的肩膀,“你们这老夫老妻的,你还害羞?”
…本章完结…
☆、第245章 我告诉你,她死了
段子矜端起桌子上温热的牛奶,喝完后绯红的唇上占了一片纯白,“别闹了,我先给经纪公司打个电话问问阿青的事。”
米蓝听她这样说,忙收住了玩笑的神色,安静下来,“好,那你打,我出去晒晒太阳。需要我和你一起去接他的话,你叫我一声。”
说着,她重新把别在衣服上的太阳镜拿下来戴上,打开直通室外泳池的推拉门,赤着脚走了出去。
段子矜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心中莫名生出些许惋叹。
米蓝曾经有一头瀑布般的黑亮的长发,配上她同样明媚动人的眼眸,象牙白色的皮肤和精致秀气的五官,给人感觉清纯恬淡、踏实诚恳。
而如今,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似乎就是从她的长发被削薄剪短开始,她整个人都仿佛因此而缺失了什么。
换句话说,从她身上被剥离的,不仅仅是那一头飘逸的长发。
尽管她还是会和段子矜嬉戏玩闹,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女人的第六感向来奇准无比,她总觉得在米蓝与往常无异的外表之下,多了一层被锋锐的尖刀雕刻出来的凉薄和寡淡,那几分寒意甚至透进了她的血脉和骨髓,让段子矜觉得很陌生。
她眉心动了动,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打开了手机的通话记录。
果不其然,除了昨晚刚拿到手机便试着给江临拨出的那个电话之外,通话记录里空空如也。
段子矜的眸光深了深,眼底的色泽像深秋的最后一片落叶,是沉静而邃然的褐色。
她握紧了手机,到底还是先给经纪公司打了个电话,公司说钱已经到账了,也派人去把Dylan从看守所接了回来,但他说有些事要和公司商量,所以晚些再回家。
有事商量?段子矜皱了下眉,刚要询问,电话那头却突然换了个人,嗓音低低哑哑的,语气却很温和,“悠悠,你放心,我没事了。其他的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晚上回去我再和你说,嗯?”
段子矜的眼皮无端跳了下,她顿了顿,“知道了,你早点回来。”
挂了电话,她独自回卧室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电脑上的Skype软件开机自动登录,她想了想,将状态改成了“手机丢了,新号码是XXX”便打开网页刷起了微博,没了几秒,却突然跳进来一条提示消息。
段子矜打开了聊天窗口,不禁有些诧异,看到对方的备注姓名,不禁有些诧异。
是唐季迟。
“手机丢了?”
段子矜发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过去,“被偷了。”
对面沉默了片刻,“阿青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解决了。”段子矜有些奇怪,又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对面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段子矜利用他回消息的功夫切回了网页窗口,眉头忽然紧拧了起来。
微博上铺天盖地全都是Dylan违约,即将和经纪公司打官司的消息,不少八卦微博还放出了阿青和姚贝儿合作的那支广告,并且了姚贝儿本人。
她顺着点进了姚贝儿的个人主页,却发现她不仅赞了那条微博,还转载到了自己的主页里,下方的评论中,她的粉丝和阿青的粉丝掐成一团。
但这都不是段子矜最关心的,她眯着眼睛,盯着姚贝儿转发微博时带的那句评述——“德才双馨才算合格的艺人,遵纪守法更是基本素养,为举报者点赞,希望蓝月影视永远不会卷入这样的官司里。”
为举报者点赞?
段子矜翻阅了所有的新闻和小道消息也没见到谁提过阿青违约的事情是被举报的。
她怎么就知道是被举报的呢?
段子矜面无表情地切回聊天窗口,唐季迟虽然没说什么,却给她截了这条微博的图片发来。
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叹了口气,唐季迟问她:“五千万的违约金,怎么解决的?”
段子矜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不知该如何敲下回答,对方的文字又跃入眼帘,“江临?”
这次她飞速回了个“嗯”,那边回道:“是不是别人不告诉我、我自己没看到这些消息、没有来问你,你永远都想不起来找我帮忙?”
段子矜微微一怔,手指长久地按在空格上,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她发了句“我只是不想麻烦你”过去,那边却再无声息了。
九千公里外的郁城,正是深夜十二点,身穿休闲松垮的居家服式的男人拿起桌边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埃克斯集团和蓝月影视的所有合作从今日起中止调整,已经启动的项目立刻停工,决定签约的项目全部取消,包括广告代言在内,只要是蓝月旗下的艺人的广告位,三天之内撤掉换新。联系云城的白总,告诉他,我要他手里的艺人全权接手埃克斯往后的所有代言。”
白家涉足娱乐圈已久,只是地位远不如只手遮天的傅家,毕竟白家生意的重头,从来不在娱乐圈里。
唐季迟虽然不知道蓝月影视是谁名下的产业,也不知道那个频频出现在公众视野里、叫茂添的男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但姚贝儿是蓝月影视的第二大股东,蓝月亦是她的栖身之所,就冲这一点,他也必不放过。
只要蓝月和傅家没有关系,那么,凭借白家在娱乐圈里的影响力,再加上白檀那份风云莫测的实力,想扳倒区区一个蓝月绝对不在话下。
不过……
唐季迟挂了电话,久久望着手机屏幕上通话记录第二条,那个来自美国洛杉矶的号码。
悠悠的手机确实丢了,这点他已经在Skype上和她确认过了。
可是那个女人为什么会用悠悠的新号码给他打这样一通电话?
真像她所说的,仅仅是因为她看到阿青出事,悠悠伤心欲绝又被江家和江临趁虚而入、威逼利诱,她气不过,所以想让他教训一下姚贝儿……这么简单?
*
江临在罗马机场下了飞机,直奔城中心的梵蒂冈而去。
梵蒂冈宫,自公元14世纪以来一直是历代教皇的居所,更是天主教的权利中枢。
他在装潢精致华美、又渲染着极其浓厚的宗教气息的偏厅里见到了被左右侍奉着从书房中走出来的老人。
许久未见,老人却和他记忆中的样子未见太大区别,依旧是面目慈蔼,静中含威,气质更是令人可望而不可及的高远明智,若说区别,大概是比他上一次见到他时,苍老了一些。
江临低头行礼,嗓音淡淡的,却带着很容易辨识的尊重,“圣座。”
老人将手中沉重的权杖立在身侧,不声不响地坐了下来,“Lenn,这是你第一次迟到。”
“前两天我有些重要的私事,让您久等了,十分抱歉。”
老人微微一笑,笑容中似隐含着深意,“远在洛杉矶的私事?”
男人的眼眸突然抬了起来,邃黑的颜色几乎贯穿了他的眸光,像密不透风的沉郁的雾霭,冷得可怕。
“别这样看着我。你托我办事,我总要知道你人在哪、办好了去哪里找你。”老人的语调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变化,保持在同一个节奏上,缓慢而有力。
男人的脸色沉了沉,最终却又静敛下来,“所以您急召我回来,是有进展了?”
“你心里早就有了定论,哪怕我派的人再翻出什么线索来,也不过是给你锦上添花罢了。”
男人立刻起身,抿着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