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时候他就在计划这件事了?
“行啊,江教授。”邵玉城笑道,“国家花了多少经费、多少心血建造的科研站,观测出来的数据是让你拿去带女朋友约会的啊?”
江临亦是扬眉而笑,“那你来?”
邵玉城立刻噎住,“还是算了,能者多劳……能者多劳!”
说是去看约会,其实也离不开实地考察。今年是著名厄尔尼诺年,许多世所罕见的天文奇观,正是他们研究的重点之所在。若是大哥能抓住那么一点写一篇精彩绝伦的学术论文,申请个什么国际奖项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挂了电话,邵玉城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准备去研究所调取资料给大哥传过去,却没想到迎面撞上了傅言。
“去哪?”傅言淡淡看他一眼,薄唇里吐出两个字。
“研究所。”邵玉城没解释太多。
“Mc的负责人来了。”傅言道,“你现在不能走。”
邵玉城步子顿了下,“你替我去吧。”
“我替你去?”傅言的唇角微微勾起个弧度,眼角的美人痣仿佛一笔带血的朱砂,隐隐透着冷,“是谁点名道姓要顾千秋来负责和我们接洽的?”
邵玉城皱了皱眉,“当初是她死活不肯见我,我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但是此一时彼一时,楚楚前两天闹自杀闹得凶,情绪刚稳定下来,我答应过她,不陪在她身边的时候,也不和顾千秋见面。”
“是吗?”
一道温婉带笑的嗓音从不远处传来。
邵玉城身体一震。
傅言亦是蹙眉回头。
一个身材高挑纤细、衣着明艳的女人站在那里。她长得非常漂亮,漂亮到具有攻击性,明眸皓齿,黛眉如月,小巧的瓜子脸却丝毫不显得扭捏拘谨,反而透着一股落落大方的风雅,眼里有潋滟的波光轻轻流转,只一眼,便能虏获男人的心。
哪怕傅言常年身在娱乐圈,身边常年环绕着的、有姿色的女人数不胜数,却还是没怎么见过美成顾千秋这样子的人。
她简直就是一个珠圆玉润、浑身散发着宝光的女人。
顾千秋踩着高跟鞋,一步步走到邵玉城面前,路过傅言身边时微微颔首,“傅总好。”
她身上的香水味恰到好处的勾人,连傅言都下意识怔了几秒,“好。”
语毕,他沉眸看向一旁不知所措的男人,眼里的暗示意味很明显。
邵玉城看到她,先是被晃了两秒,而后却慢慢地皱起了眉,心里竟莫名有些慌,“你怎么上来了?”
她都听到了?
顾千秋打量着眼前高他许多的男人,与他相识二十年,他一挑眉、一眯眼她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她微微一笑,“既然邵总和您的女朋友有约在先,我也不好总缠着您、给您添麻烦,还请您跟我老板那边打个招呼,这个项目换个人接吧。”
她也不给邵玉城说话的机会,直接对傅言说道:“傅总,我先回去了。”
说完便拎着包往外走。
傅言看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地开腔,“邵玉城,你不追?”
“追什么追?”邵玉城翻了个白眼,“你没听她说什么吗?”
我也不好总缠着您。
顾千秋一向长袖善舞,最懂得如何为人处世,说出来的话总和她那张脸蛋一样漂亮。
但是邵玉城却再懂她不过,表面上她说是她缠着他,实际上,这段日子她才真的是避他如洪水猛兽。
若不是邵玉城给她的老板施压,她顾千秋又哪里肯过来见他一面?
傅言又瞥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好甩掉了?”
邵玉城撇着嘴角,像中了风似的,“你这话说得好像我是块不要脸的牛皮糖。”
傅言仔细审视着他的脸,“真不在意?”
“二十年的感情,她都能说放就放,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放不……”他的话刚说一半,傅言忽然戴上手套,猛地出手将他背在身后的手抓了出来,邵玉城惊道,“傅三,你干什么!”
傅言没说话,只睨着他的手。
邵玉城下意识将紧攥的拳头松开,可那五根修长的手指上,关节处被攥红的印子仍然清晰可见。
“放得下?”傅言一双冷清的凤眸里,满是洞若观火的犀利。
邵玉城甩开他,一拳砸在玻璃上,“就她顾千秋没心没肺!”
“她的心肺是被你亲手挖出去的,邵玉城。”傅言点到为止。
整个圈子里,谁不清楚顾家千金暗恋邵家最小的公子。
这段暗恋,久了在众人眼里就变成了明恋,只是他们一个死活不说,一个装不知道。
“这又不是我二十年来第一次找女朋友。”邵玉城烦躁道,“她也从来没说过什么,怎么碰到楚楚就非要跟我划清界限了?”
“不知道。”傅言看着他,半晌,漠然道,“但我知道如果你现在继续在这站着,下次见到她就不知道是何年何月了。”
邵玉城眸色一冷,过了片刻,忽然迈步追了出去。
*
江临收到邵玉城发来的资料已是欧洲时间的晚上了,算算时差,他是凌晨三四点才传过来的。
也不知他去干了什么,耽误了这么久。
段子矜坐在他身边,看着电脑上一张张雷达观测图,表情很茫然,“这是什么?”
男人揽过她,将她抱在腿上,鼻翼轻动时便闻到她身上幽幽的沐浴精油香,心思不由得一动。
段子矜却没给他使坏的机会,裹紧了浴袍,“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收回心思,指肚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摩挲,“是这两天从挪威观测站传来的监测图。”
段子矜瞧着屏幕上的蓝色背景图,每个半个小时发射一次雷达,收回的讯息倒也算详细,“这图要怎么看?”
“深蓝色是无障碍物,浅蓝色是射线遇到了移动障碍物形成的阴影。以障碍物的大小和速度可以大概判断出来所遇到的障碍物是什么,边缘切割整齐,速度绝对值大于1000的,多半是流星……”
江临给她讲了许多,段子矜托腮认真听着。
他说着,眸光不经意掠过她脸上,看到她正盯着他,一瞬不眨地望着,俊容不禁一板,语气沉然道:“我刚才说的,你都听进去了吗?”
段子矜很诚实地摇头,“没有。”
男人口气凉了几分,“那你在想什么?”
“想你为什么这么帅。”段子矜很不吝啬地夸了他一句。
却见男人怔了怔,俊脸似有几分红。
段子矜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他用力搂紧了她,段子矜娇笑着求了句饶,男人低低的嗓音融进空气里,“你上学的时候也这副样子?”
没羞没臊的。
被他这么一问,段子矜倒真是愣了。她仔细回忆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应该比现在胆子大一些。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这个男人鼻孔都恨不得要朝天长了,真是见他一次想打他一次。”
江临蹙了蹙眉,“我做了什么让你这样觉得?”
虽然他性格是冷清些,但远不至于给人这种感觉。
段子矜懒洋洋地依偎在他怀里,盯着电脑屏幕,视线却好似透过电脑屏幕看到了很远的地方,“你带那年的物理竞赛,推选上去的学生不是我,但我成绩很好的……所以我就去找你要个理由。”
“然后呢?”
“然后?”段子矜想着,突然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在他胳膊上咬了一下,“然后你就一脸严肃地教育我……”
——段同学,成绩好不是你不来上课的理由。
那是他对她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
段子矜想,她会记住很久很久。
江临听完笑了,伸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刮,“没有哪个老师会喜欢自己的学生迟到缺课。”
“是吗?”段子矜亦是轻笑,“有一次我熬夜睡过头,也不知是谁关了我的闹铃,昧着良心在我的考勤表上写了全勤。”
江临的面色依然平和沉静,坦然得不能再坦然,“没有哪个男人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过得轻松一点。”
段子矜撑着他的腿,借力直起身子,“江教授,我发现你很会诡辩啊。你怎么做怎么有理,是不是?”
江临笑而不语,也没拦她,滑动鼠标打开了另一个文档,照着邵玉城传来的数据,为分析论文起了个头。
段子矜眯着眼睛瞧了两秒,忽然问:“江临,你到底是带我去看极光的,还是换个地方工作的?”
男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细软的眉眼间毫不掩饰地挂着“我不高兴”四个大字,便合了电脑,“不耽误。”
段子矜一口气卡在胸腔,上不去下不来,她抿了抿唇,“那你忙,我回屋里睡觉了。”
江临起身要去抓她的手,却被她侧身躲过了,他站定,蜷着手指揉了揉发胀的眉心,低声问:“又生什么气?”
段子矜没理他,转身进了卧室,江临两步走回书桌旁,锁了电脑里的文件,确保万无一失后,才追进屋里。
段子矜瞪着他,江临忙把她抱进怀里,也不顾她闪躲,勾着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重重一吻,低哑道:“我的错,不生气了,嗯?”
“工作狂,你怎么不和你的工作结婚?”段子矜也不是真要发脾气,只是想到这次北欧之旅,是Nancy给她的最后半个月,她就容不得这半个月里的一分一秒被其他任何事情占据,“口口声声说带我出来玩,其实就是把我带过来让我自己玩,你怎么不出去写论文了?真还好意思硬着头皮进来见我。”
江临闻言怔了两秒,倏尔低声笑了,用头抵着她光洁白希的额头,问道:“不硬着头皮……那该硬着什么?”
在段子矜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男人的手掌已经穿过了她的腰身,很快解开了她浴袍的带子。
下一秒,她的皮肤便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里。
……
第二天中午,他便安排好了去北欧的行程,段子矜没有带护照,只好同意了和江临一起坐Willebrand家的私人飞机过去。其实她很想和他像一对普普通通的情侣那样,过海关、走普通通道,带着对极光可遇不可求的期待,看到极光的时候,还可以惊喜地叫出声。而不是这样,早在去之前便通过他在研究所的资料和数据几乎将极光发生的时间精确到了以分钟为单位的时间内,说实话,一点惊喜感都没有。
不过段子矜到底还是没抱怨什么,在挪威北部一下飞机,扑满而来的微凉的空气就把她脑子里所有的念头吹散了。
男人走到她眼前,打量着她被风吹起的衣襟,不悦地皱眉,伸手将她的扣子系好。
挪威凉爽舒适,是乘凉避暑的好去处,不过沿海一带的温度还是低,她这小身板也不知能不能熬到晚上。
…本章完结…
☆、第197章 没有奇迹(第一更7000)
特罗姆瑟是北极圈里最大的城市,位于挪威北部的沿海一带,是一座大学城,同时也拥有很多极光观测站。
段子矜边看着旅游手册,边在大街上逛着。
身后的男人穿着修身的黑色风衣,领子打得很漂亮,乌黑的碎发在阳光下显出了某种在他身上不常见的年轻的活力,因为这个男人多数时间都是沉静稳重的,他的气质、表情、容貌皆是一等一的冷清。那双沉黑如玉的眼眸里,始终是波澜不惊的,脸上的轮廓很明朗清晰,仿佛没什么能使他动容。
“我们要住酒店吗?”风吹来时,段子矜感到有些冷,她压低了帽子,问身边的男人,“还是你有别的安排?”
男人顺带抬手为她系紧了围巾,初夏的时节戴围巾,怎么看都有些奇怪了。不过他知道,她怕冷。
“江临?”段子矜见他半天不说话,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
男人这才略略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旅游手册,握住了她微凉的手,“先在城里逛逛,等你玩够了,我们开车去城北郊外。”
研究所的基地设在那里,附近也有他名下的一套小庄园,以供每年前来出差的研究人员暂时休息。
段子矜见他安排得细致,便也不怎么担心,安心在集市上转了起来。
步子停在一家礼品店门前,她隔着橱窗,指着一堆小玩意问:“这是什么?”
那些小木偶们长着粗长的鼻子,乱蓬蓬的头发,大大的肚子,乍看上去很是诡异,仔细瞧着,却又带了几分俏皮。
男人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淡淡道:“山妖,传说中是这片土地上最早孕育的生命,也算是守护神和吉祥物。”
段子矜拽了拽他的袖子。
男人垂眸看着她,“怎么?”
“想要。”段子矜笑米米的。
男人从善如流道:“买。”
“我没钱啊,我失业了。”段子矜抱着他的胳膊扬起笑脸,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她脸上的表情娇懒得像只猫,带着一种不知名的高高在上,而那细小的、毛绒绒的爪子就轻轻挠在他心上,江临眯着眼打量她片刻,却没马上同意她的要求,“既然这样,你是不是应该拿些东西来和我换?”
段子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江教授,你居然会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
男人淡淡的勾唇,丝毫不把她的讽刺放在眼里,“这种时候你应该记得,我不仅是个学者,还是个商人。”
“无歼不商。”段子矜撇嘴,“我还不如找个路人甲借钱,万一有个又帅又有钱的男人看上我,我就……”
她的话音卡在喉咙里,因为感受到了腰间突然被一条手臂勒得紧紧的,抬头就看到男人面无表情到极致的俊脸。
段子矜失笑,“我话还没说完,你就生气啦?”
男人的声音很低霭,情绪亦是藏得深,听不出喜怒,他没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却道:“我只是在想,哪个长得帅的男人比我有钱,哪个有钱的男人比我帅?”
段子矜噎了噎,“那你想到了吗?”
“没有。”
段子矜很清楚,这个“没有”的意思不是他没有想到,而是这世界上根本没有。
他说这话时,下颚微微扬着,弧度里带着三分不易察觉的倨傲。
这话分明就是自恋到了某种只能仰望的境界。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段子矜笑得停不下来,男人静静地看了她半晌,也不见恼怒,见她停了笑才道:“继续说,刚才的话不是没说完吗?”
“噢。”段子矜被他一提醒,煞有介事地说,“我是说,碰上个又帅又有钱的,我就把他介绍给米蓝。”
男人黑白分明的眼眸间分明出现了一抹怔然的神色,疏朗的眉头亦是轻轻蹙起。
他记得米蓝,那个二三线的小演员。
而且……还怀着傅言的孩子。
提起这件事,江临不禁有点头疼。说实在话认识傅言九年有余,若不是傅言亲口承认了,他真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会怀上他的孩子。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身在娱乐圈金字塔的顶尖,俯首望着脚底下踩着的大染缸,多脏多乱该是尽收眼底的,怎么会从娱乐圈找个女人?
傅言不是个爱好风月的人,就算是,也绝不会大意到让女人怀孕的地步。
思索间,他忽然又想起一事。那天在医院,他守在贝儿的病房里,傅言带着米蓝来找他,米蓝不慎被护士推的车撞在了墙上,等他拉开病房的门时,就听虞宋,傅总已经把人抱去检查了。
抱去检查。江临顿了几秒。
这个口是心非的死洁癖。
“这件事你想也别想。”江临不动声色地驳回了她。
段子矜不满,“为什么?米蓝是个好女孩,性格好长得又漂亮,就算流过一次产,也不至于随随便便找个男人委屈自己。”
“她不会随随便便找个男人,也不会流产。”江临笃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