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往人姑娘身上撒,你家那好弟弟什么毛病你不了解?还指不定谁撞谁呢!他不讹人家就好了。”
那女生回头瞪他:“敢情不是你家的?”但好像也消了些气,回头拍拍我肩膀声音缓和了些,“没事儿,我刚刚就是一急,谢谢你送他来医院啊!”
我少与陌生人说话,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才。看着他们三人又在那为盛辞争执了起来,三人都很年轻,不像那少年的长辈,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关系,便自己默默站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低着头一言不发,心里想着我要是能有谁可以叫来就好了,至少不用这么尴尬也不用这样不知所措。可我想来想去,最好的朋友不在国内,曾璐现在店里正忙,叫姐姐肯定不可能了,家里家务叫过来不知会不会闹得母亲父亲不开心……我想了半天,只觉得要是段乘风在就好了,小时候都是他站在我身前护着我,想着想着竟然觉得十分委屈,站在一旁更加觉得分秒都好长。
好不容易挨到他手术做完,等医生将盛辞送出来同意我们进去了,才到病床前,见他手上的固定器,看着都很疼,不过听医生说手术做得挺好我还是松了口气,认真记着术后住院点滴吃药的情况,仔细询问认真记住后送走医生,才围去看他。没想到那女子凑过去就一脚踢在床上盛辞的肚子上,还骂到:“没死啊?没死老娘就走了,老娘还有工作呢你倒好成天惹事!”
盛辞脸有些苍白,也不恼依旧无害地笑着:“谁要你管我了,你们都走吧,我哥呢?”
“你又怕他,还想他来?他要来了不弄死你才怪。”那斯斯文文的男子没好气地说。
“那不是吗!”盛辞挑挑眉狡黠地笑,“我就问问他万一来了我就赶紧跑呗。得了你们也赶紧走吧,N。L那么多订单要弄,有你们忙的,赶紧走吧走吧,这个姐姐留下来照顾我就成。”他抬抬下巴示意我。
那女子火爆脾气又上来了,一脚踩在他肚子上:“哎?我说你还真讹上人家了还是咋的,人家送你来医院给你付医药费,还要在这照顾你?我……”
我怕她又凶他,下意识上前一些挡在病床前,只说着“没关系没关系、交给我就好。”那女子皱着眉放下脚像看傻子一般看着我,我便硬着头皮又接着说:“那个……你们是N。L工作室的吗,其实我上午过去是想要为白槿女士取一件叫plan的衣服,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真的非常对不起。但是白槿女士也很急着要这件衣服,不知道你们可不可以先让我取一下?嗯……另外今天这件事是我的责任我会照顾好他的,这个请你们放心。”
“plan?”那女子皱着眉想了会,“不知道……陈晨你知道吗?”
那斯斯文文的男子饶有兴致地打量了我半天,镜片后的丹凤眼贼亮贼亮地摇摇头。
“淮淮呢?”
一旁那温温柔柔的小姑娘也摇了摇头,说:“没有听过这个订单呀。”
这时床上的盛辞提着嗓子:“plan嘛!我知道……”
“你放屁!”那马尾姑娘又暴走了,“你回过N。L几次?整天不好好读书就知道打架泡妞!老娘都不知道怎么认识你个混账!”
盛辞不服气地顶嘴:“这个姐姐说有那肯定就有,你们都不知道的那就是重要客户的专订,我哥负责的呗!”
“那也可能是,”那个叫陈晨的斯文男子推推眼镜,一双眼透着犀利看着我,“那就找老大去吧。走啦维维,这小子进医院还不跟吃饭一样?这么大了还要我们喂呀,就是这姑娘倒霉了,撞谁不好偏要撞个混蛋。”
结果他们三人还真扔下他放放心心走了,留我一人在那守着。盛辞倒是笑得阳光灿烂满不在意地和我讲笑话,还一个劲说让我放心会和他哥哥说尽快把那件衣服做好给我的。我半信半疑,主要是听他们言语中他似乎和他哥哥不太合,刚刚我给他哥哥打电话说他弟弟出车祸他哥哥也似乎丝毫不在意,我也不清楚他们的具体情况,心想还是得自己和他哥哥见面谈谈。
☆、好久不见
天快黑的时候我安顿好盛辞自己回了家,想好如果母亲问起来就云淡风轻地先应付一下,结果她不动声色什么也没问,我自然也就乖乖不去找事所以什么也没说。第二天一早我就买了些清粥小菜去医院看看那个盛辞怎样了,将就把自己车送去补漆维修。也就是个小事故我没和家里说,要是家里看到我的跑车缺了一大片漆我也不好解释。送去以后就自己打车去了医院,结果主治医生说一早查房他就不在,还说以为我来带他去吃早餐一会儿回来,就没太在意。我又去找昨晚值班的护士,说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在医院楼下找了找没人,有些生气,还是想了想就打车去了他们的工作室。
我刚下车低头向前走时一辆重机车从我身边呼啸擦过,一阵风起伴着摩擦的声音急刹,我站定抬头看见那车直逼过去抵在一个少年身前刹住。盛辞手被固定器吊着,还歪着头用另一只手扯了扯乱糟糟的头发,迎着太阳抬头瞧着车上戴头盔的男子,强光晃得他有些眯起眼,声音便听起来懒洋洋地喊了声:“哥。”
我走到一边看了眼重机车上的男子,后座载着一个也带着头盔的女子,长发飘逸,机车装下身材惹火。
那戴头盔的男子下车就是一脚侧踢在盛辞胯上,盛辞结结实实地往旁一摔,另一只还正常的手也狠狠砸在地上,他蜷在地上也不知疼不疼,我吓得愣住,只看着他哥哥直直站在阳光下的背影,他的影子正好落在地上的盛辞身上,暖暖的太阳下我背脊有些发凉,只能感到这人十分可怕。
机车上那姑娘俯身一手抓着手把,一手取下头盔,竟然是昨天那个凶巴巴的马尾姑娘,朝着摔地上的少年喊了句:“我说你要挨打吧?”
盛辞抬头看她正好看到站在后面的我,忽然就笑起来有些困难地准备起身,可那戴头盔的男的又踢了他一脚,他忽然一手抓住那男的衣服起身抬起膝盖朝他一撞,那男子双手握住盛辞双肩一把把他抓起来。
盛辞站定歪着嘴角一笑依旧喊了声:“哥。”那男子放开他,摘下头盔,侧脸硬朗,没有表情沉着眼看着他。
盛辞站直,两人差不多高,就那么僵在那忽然没了动静。
还在机车上那姑娘无奈地朝四周晃了一眼,意外看见我,回过头对盛辞说:“还把昨天那姑娘带回来了,你真讹上她啦。”
盛辞笑着:“哥,她来找你的。”
他哥哥忽然身手一把掐住他脖子,见他憋红了脸再使劲往后一摔,我那时真是一股怒气上头忍不住过去拉着盛辞,抬头看见背光站着的那人,阴沉得可怕,我咬了咬唇骂出一句:“你怎么不去死啊?”——我想这是我这二十二年里说过的最恶毒的一句话了,但他也是我见过最恶毒的人了,自己的弟弟手断着还一再二二再三地打他,简直是丧心病狂的变态。
他哥哥的眼黑得可怕,沉默着,忽然开口冷着声音:“小维,去把我房间那件白定拿出来。”
马尾姑娘意外的听话,下车走进旁边一个小门。我把盛辞扶起来,他捂着脖子干咳着,看得出他哥哥刚刚出手实在不轻,我警惕地站前一点把盛辞护着。马尾姑娘提着衣服跑出来,把袋子递给他哥哥,他哥哥打开看了一眼确认后,递到我面前,只说了句:“别再来了。”
站一旁的马尾姑娘环抱着手臂,看热闹似的接上一句:“你也是,次次都把他喜欢的姑娘吓走,这要是以后真的娶不到媳妇儿这小混帐赖你怎么办?”
他不说话只看着我,眼眸沉着,深深的,似乎在等我答复。
我也不知怎么回事没反应过来,没接那纸袋,扬声狠狠问了句:“你谁啊?”
他依然沉着眼,把纸袋扔我身前转身走了。我捡起纸袋才想起可能是我母亲要的衣服,打开看了眼,忽然身后的盛辞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我现在全身都疼你还照顾我吗?”
我推开他转过身,见他还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怒气又上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医院让你走了吗?”
我背后幽幽传来一个声音:“这么恋恋不舍带她进来吧。”那马尾姑娘一副心里明镜一样地看了我一眼对盛辞说。
盛辞开心地拽着我的衣服:“走吧走吧,我们回家。”
我看了他一眼,说:“你要是不回医院手伤不好我也没办法,不过你所有后续治疗费用我都会负担的,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联系我。我现在先把衣服给我妈妈拿回去,先走了。”
盛辞瞬间不开心了,垂着眼轻轻叹了口气,忽然抬头大声朝那小门喊:“哥!哥!盛该你他妈能不能送我舒旖旎回去?”
他真的是有一出闹一出,也不知是什么性子,我不理他自己快快走了。
母亲看到我手里拿着衣服眼里有些笑意,温温柔柔说了句“谢谢”,继续站在玫瑰园里修剪着花枝。我叠好衣服,小心翼翼放进纸袋里,让一位家务小姑娘拿进屋放好,然后站在旁边陪着我母亲。看得出她是真的喜欢那个设计。剪裁精致,设计独特,明明是件纯白的外衣,选材硬朗里透着端庄,剪裁刺绣独特中散发女王般的诡谲,确实是件好设计,就是名字叫“plan”我倒是没想明白。
我站在一旁帮着修剪洒水,忍不住问:“妈妈,您知道这件衣服设计不是你叫我去的那个公司吗?”
“嗯。”
我接着问:“那您知道那个叫N。L的服装设计工作室吗?”
母亲依然没太在意地“嗯”了一声
“那您知道设计这件衣服的人吗?”
我母亲这才看我一眼,但似乎也并不在意地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我想了半天也没吭出什么来,弱弱说了句:“也没什么。”
没过几天我母亲便飞走了,她虽然不爱说话,但我在家没事围在她身边总是安心的,现在她去巴黎小住,我在家便待得更无所事事。倒是那个盛辞,没事就打电话说自己手疼让我过去帮忙,软磨硬泡可怜兮兮地闹,我反正没事有时也过去看看。虽然我对陌生人比较慢热也内向,但他们都很随意,一来二去和N。L的人也不说熟悉至少不陌生了,除了他那个哥哥,他基本上都不在,所以我之后也再没见过他。别的人都很好,各有各的性格各有各的特长,看着他们画图打版制衣我也觉得很舒服,当然主要这也是我喜欢的事。不过盛辞毕竟年轻,手伤恢复得很快,所以也很快回大学上课,自然就不常联系我了。
我有时便去曾璐的咖啡店坐坐,她会提前给我留我喜欢的座位,就是她忙起来了就没空管我。我就常常一个人靠窗坐着,那时候我就会想起我最爱的姑娘,她的时间永远都是慢的,她最爱一个人坐在世界各地的咖啡馆里靠窗的位置,就那么安静的坐着,眉眼里都是淡然。她有天生微卷的长发,发丝又软又细,从没染过,阳光下会透出自然的亚麻色,苍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眉眼都透着很自然的浅,有时候我握着她,都好像她轻飘飘要没了似的,她倒也常没了,动不动就要环球旅行,把我一个人留下。
那天我刚从曾璐的咖啡馆回家,我姐姐穿着一件丝绸印花牡丹睡裙,版型古典带一丝汉服风韵,衬得她越发慵懒,斜斜靠在我卧室门口,拨弄着长长的琉璃甲。我走过去,她剔透的指尖夹着一张精致镂空的卡片:“今天家里来了贵宾,你不在,让我转交一张请柬。听说舒二小姐从不赏光私宴,也不知这张请柬,能不能入了您的眼?”
一见姐姐,我脑子一下就开始迅速又清晰地运转,贵客、那应该是我父亲亲自接待的,但是我几乎没见过我父亲在家里接待过客人,如果有,那应该是有一个人的。我随即笑着:“既然让姐姐亲自转交的,不管是谁请,我必然会去。”
她微笑着不动声色抬了抬眉,我从她手中接过请柬,她过路我身边留下一阵森林的幽香。进屋打开,段乘风三个水墨小楷写得十分漂亮。果然是段伯父来了。果然是段乘风来了。真的来了。
精致的挽发,一朵低调的纯白花簇,无耳饰,无颈饰,唯手上一枚细白玉镯子,鹅黄的长裙,剪裁保守中规中矩,但材质飘然细节处理精细,圆头小细跟依然中规中矩,但缀满了细钻,远看似玻璃鞋一般清澈,配上白珍珠流苏的小手包。我深吸一口气,依然有些小小的紧张,缓步踏上邮轮——段乘风的海上私宴。
服务生首先带着我找到为我准备的私人房间,再将我带到主宴大厅,我不太爱交际实际上认识的人不多,不过得罪的人也不少,只是大家都是有涵养的人,不会为难我但是自然也不一定要和我说话,我便只一人端着一杯红酒站在角落。自己待了会儿,晃眼间姐姐一抹正红周转在大厅中央,似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我低着头微微笑着掩饰我不知该不该走上前和姐姐打招呼的心情。
“舒旖旎。” 一个稳稳的声音,有点哑但宛转中别有风情,我抬头看见江微阑牛仔衣阔腿裤高跟鞋,眉眼美得依然充满攻击性,举着红酒示意我。
我和她轻碰:“江微阑。你好。”
她的笑有种惊心动魄的魅惑:“我第一次见你,你素颜在那站着却像个公主,今天打扮这样精致,倒又像个小姑娘了。”
也不知她是不是故意夸我,但我是真心实意夸了句:“你倒是依然美得惊人。”
她眼眸亮亮地:“那你喜欢我吗?我可是很喜欢你噢!”
这句我就更判断不出真假了,她是怎样的姑娘?三十岁不到拿下顶级时尚杂志的主编,业内盛传的铁血女王,新闻报道和时尚掌控绝对的快准狠,谁敢说她对人又不是快准狠呢?我姐姐至今为止接受的唯一访谈就是她,现在又和我结交,我实在分不清真假,只回了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你是当然的美人。”
她抬抬下巴竟然不依不饶问了句:“那你就是爱我了?”她问了也不让我答,只碰了下我的杯又和我喝了一口。
她笑着,倾身微微靠近我,在我耳边悄声说:“我来的早,应付了好多人,现在有些醉了,方便去你的房间休息下吗?”
一股一股的玫瑰香袭来,我“嗯”了一声。
她倒是真的去了我房间,直接就倒在我床上安安静静睡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外面的场合,回房间还自由一些,也就放松坐着。江微阑在我床上越睡越沉,呼吸稳稳,脸微微晕红,睡的像个婴儿。我小心翼翼帮她取下发饰不磕着她以便让她睡得更好一些,也不知这姑娘是真的大胆还是真的信任我,我笑笑,其实她无论怎样,还是有二十多岁女子的可爱呀。
忽然门口有微微敲门声,我轻手轻脚走出卧室,轻轻带上门,再去开门。
我看着站在门口的人,脑子轰的一空,心跳就漏了半拍。
这个眉眼如画的少年,依然深深刻着我记忆中的模样,比小时候更白了些,像漫画里的男子。他稳稳站在我面前,嘴角带笑,变了音色,已不是当年我记得的那个稚嫩的声音,他看着我,眼眸流转,过了好久,似乎带着战战兢兢的温柔,喊了我的名字:“旖旎。”
旖旎,旖旎。真好听。这样好听。
他见我就那么看着他,也不说话也不动,笑容深深地,礼貌地示意我可不可以进门。我看着他,分秒都不愿移开视线,只懵懵地退了一步,依然水汪汪地看着他。他笑容更深,走近一步,带上门。
我依然站着,十二年了,十二年了,我站着,看着他,像看着我丢失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