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眉眼如画,一如当初的精致,好像精心打磨的钻石,流光溢彩。我心里一酸,再也说不出下一句。
他的脸色很难看,忍着痛却还要对着我扯着笑,终于败下阵来,把额头靠在我肩上,卑微地说:“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永远不许再说了。”
我没有回答,他好像想听我回答又怕听我回答,最后起身出去了。
后来我走到客厅,家里的小护士都辞了,因为我脚差不多好了,看着他一个人坐在那么大的房子里,没开电视,就那么干坐着,无助得我有些心疼。
我走下去,他听见我的脚步赶紧迎上来,我说我饿了,他有些激动,问我想吃什么,出去吃还是让送餐还是他去买。我说送餐吧。
他很积极地打电话,叫了碗养生锅,点了好多菜。
我坐在旁边看他在那里煮的,全是我喜欢吃的东西。他给我盛了碗鲜汤,我埋着头看着热气腾腾的碗眼泪没来由地滴了进去。站着煮菜的他手愣在半空中,无意识地碰到滚烫的锅边却好像没有感觉。他愣了十秒以后伸手端走我的汤,给我重新盛了一碗,我看着他的手上有烫红的烙印,没说话,抬眼看着他自顾自把我那碗滴进眼泪的汤喝下,然后像什么都没有一样继续煮菜。
我们吃着饭,没说话,吃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说:“老婆,不然我把天台拆了重建别的吧,把房子拆了,泳池抽干也好,填上也罢,你不是在后院养了条蛇,不然我们把它养到天台上去?”
我吸了吸鼻子,轻声说:“我怕吵。”
他说:“我们去度蜜月,我把这边安排好,回来的时候就完工了,行吗?”
我抬头看着他:“不然把这栋房子都推到。”
他沉默了三秒,说:“好,吃完就走,我带你去我另外的别墅住,好吗?或者你想住哪都行。不然你看上哪,我们买下来,或者住酒店,不然出国,去哪都好,行不行?”
我低着头,喃喃地问了句:“你爱她吗?”
段乘风再好的性子也有些压不住情绪了:“你要我怎么证明,我爱你,整个世界我都想给你,你还要怎样,我把命给你吗?”
我放下筷子:“你不用把命给我,我的命就是你救回来的!还有,别拿你们弄脏的地方养我的尔德,那是我和盛辞的宝贝,你别碰!”
他表情阴晴不定地闪着,我知道我激怒他了,我起身往里走他忽然一把拉回我,异常的用劲,我大声吼了句:“你干嘛!”
他扯出难看的笑:“既然你命都是我的,那把身子也给我吧。”
他第一次这样用力钳制我,我作为女生劲还是小了些,只好使劲咬他。他被我咬得疼便更加用力:“舒旖旎,我们是夫妻!这是你的义务!”
我瞬间平静下来,咬着牙说:“段乘风,你如果对我来硬的,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他停住手,拉回了理智,我推开他,他看着我,眼里充满愤怒和悲哀,最终他拿了外套,转身出了门。
我站在春夏的季节里,感受着彻骨的寒冷。
那天晚上他给我发了一个短信:“对不起,我真的只爱你,这一生只认你是我的妻,我错了,我每天看见你随时随地哭我真的已经崩溃了。我觉得自己怎样都是错,你可能看见我就恶心,可我看见你就想好好爱你,可是我真的把握不好分寸,我觉得你可能不太想见我了,等你什么时候觉得看着我不那么伤心,我再回来。如果你缺什么,随时告诉我。”
那天以后他真的没再回家,但会每天叫家务来给我送饭,收拾房间,每天晚上十一点定时一个信息,“晚安”。
就这样过了两周,他的私人助理姜娜终于给我打了电话,她说:“少夫人,您和少爷是怎么了吗?我无意中发现他下班以后正大光明出去了,等没人的时候又从私人电梯回了办公室,几乎每晚都自己睡那……”
我应了声,撒了谎说:“没什么事,我这段时间没在国内。”
她松口气,又担心起来:“那您快回来吧,我看你不在总裁哪哪都不对劲儿了,新婚就让他独守空房太折磨人啦。”
我“嗯”了声,才知道原来他从总经理升了总裁,看来段伯父是真的撒手不管了。
第二天我化了淡妆选了衣服,去的时候前台的小姑娘赶紧奔出来迎接,我说不用通知然后直接进了他的私人电梯,路过他办公室前的秘书室,姜娜惊喜地看着我,我平静地解释:“刚赶回来。”她暧昧地笑着赶紧领我进去,然后说:“总裁在开会,您在这等等,才进去,估计要一两个小时呢。您回来真是太好了。”
我一个人在他的办公室看了看,等了十分钟左右就有些无聊了,正想找找什么书看办公室门忽然推开,我转头看见他有些诧异:“你不是开会……”
他两步并一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我。
我叹口气:“好了。”
他忽然撒起娇来:“不好。”
那天他异常开心,进来个小姑娘战战兢兢做错了事来领罚他也笑着安慰别人,谈合同的时候特别好说话,有时候他出去办个事我就出来去办公室外走走,公司里的人都开心地看过来,偶尔过一两个大胆地还说:“总裁夫人您好漂亮,您常来!”
他只要一空就站到我身边,不管在哪也不管人多人少,都看着我微笑。我不好意思想走了他就拉着我撒娇不让我走。
我陪他上了班,再一起下班,去吃饭,送我回家。到了家他看着我,有些紧张地说:“那我……走了?”
我轻声说:“回家住吧。”
他咧开嘴笑着想上前拥抱我,忽然又想到什么,有些尴尬地缩回了手。
晚上的时候他“我”了半天,最后还是说:“我睡你旁边……的房间?”
我“嗯”了声。
他搬回来之后我们就一直分房睡,但却过得很轻松,我们慢慢地都在保护彼此,一切好像都开始朝好的方向发展时,我却接到了舒绾晴的电话。那天下午段乘风去上班了,我一人在家。
舒绾晴在那头问我:“呵,怎么没动静了?”
我反问她:“你要什么动静?”
舒绾晴语气带着笑:“怎么,你丈夫出轨你也不在意啊?”
出轨两个字真的刺了我一下,但我还是尽量平静语调,说:“怎么了?你急了?是因为你发现他现在只守在我身边忽然没了你的位置是吗?”
舒绾晴低声笑:“那不然这样吧,我们打个赌,从等下他下班开始,我约他,如果你留得住,我以后与他再无纠缠,我保证。时间嘛,就定在今晚十二点之前。”
挂了电话以后我有些心绪不宁,我不想再让自己的爱情遭到任何考验,但女人的好奇和妒嫉指引着我试一试。他平时都会在下午五点半问我吃什么,快要到五点半时我就开始心虚,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心怦怦跳。
段乘风却一如往常来了电话,我说在家里吃,他没隔多久就回来了,还带着我要吃的东西。
一切都如平常,他温柔地和我说着话,并没有要出门的意思。饭后我在客厅看电视,他说要去书房办公,我忽然有些急,支支吾吾说:“我……那个……”
他没察觉哪有一样,笑着:“要买东西?”
我摇摇头。
“要吃零食?”
摇头。
“……陪你看电视吗?”
我眨巴着看他,点了点头。
他忽然笑了,说:“我把电脑拿下来。”
他的手机就放在桌上,他坐在沙发上用电脑也正大光明地处理着文件,没有任何不同之处。家里唯一的不对劲就是我,他发现我没事偷偷看他的时候忽然笑着放下笔记本:“旖旎?你有话和我说?”
我硬是装没事儿摇摇头。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只觉得度日如年,我默默告诉自己,今天过了就没事儿了,可我不敢想象如果他出了门会怎样,他越是这样平静无奇,却如果欺骗了我,那我们之前那么多天努力重建的信任就轰然倒塌了。
九点的时候,他的电话来了短信。我警惕起来。他拿过手机看了一眼,又随手放回去了。他在我面前不藏手机,大大方方放着,但我也没看过,而且实际上我从来没问过他密码,我其实是没把这些放心上的,但是今天晚上我忽然有个直觉,那短信是舒绾晴发的。我心虚得手掌冒汗,就在等他的动静。但他镇定自若,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十点零二分的时候,他的电脑忽然接了视频,我看见屏幕上是他的私人助理姜娜,他开的外放,我听见姜娜说:“总裁,洛杉矶那边有个紧急临时连线会议,您看你能过来公司一趟吗?”
这个要求滴水不漏,因为有国际合作,时差的关系他平时偶尔也会深夜处理问题,而且是公司来的,我几乎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挂了视频,说要出去处理公务。可我心里不停地发抖,我总觉得会出事,他看我不说话,就问我:“怎么啦?”
我心里想着豁出去了,最后试一次,就当是我对这份爱情最后的努力。
我走过去抱着他,他有些惊讶,我知道是无理取闹,但我还是轻声说:“都十点了,我今天有点害怕一个人待着。”
他愣了下,抱着我,说:“那就不去了,正好我也困了,明天处理吧。”
段乘风打电话安排了一下,然后去洗澡。那件事以后他再也没上过天台。我听着他的放水声还是有些紧张,过了十点半的时候他洗好出来,我真的是想豁出去了,他穿着睡袍,我上前抱着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今晚一起睡吧。”
他怔了怔,低下头想吻我的时候我避开了,说:“我还没洗澡。”
我在浴室里不停地对自己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相信他,给彼此一个机会,放手一搏,不要害怕。他是我爱了整个青春的男人,是我无数次的期待和渴望。
那天我洗完澡,是十一点,他已经睡着了,我轻手轻脚爬上床,往他身上蹭,他伸手搂住我,但没有任何举动。我扯着他的睡袍,凑近他的唇,黑暗里他却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淡淡地说:“乖,睡吧。”
☆、以死生离
那时候我就明白了,我躺在他的怀里,闭着眼安静地呼吸。整个人像站在严寒里,冻住了。
十一点半时,他轻声喊了我,我装睡着没反应。他起了身,穿了衣服,出门,整个过程几乎没发出一点声响。
我拉开窗帘,站在落地窗前,冷眼看着他的车绝尘而去。
十分钟后,我收到姐姐的短信,就三个字,“回家吧。”
我穿了衣服,化了妆,挑了一只口红,是发白的暗粉,像蒙了尘的玫瑰,微微的紫调似泥泞里的匕首。我把车开到我家大门旁边一处稍隐密的地方停好,看了看时间,十二点四十五。我在车里等着,也不哭,也不闹,忽然就不觉得伤心了,可能这就叫万念俱灰吧。我甚至能想象他们现在在做什么,那瞬间我忽然庆幸自己没被他碰过,尽管这样我都觉得恶心。时间一秒一秒过去,我一个人在车里等了很久很久。
快到两点的时候,我如愿看到了段乘风的车,那是我在想,如果等下他回家,如曾经无数次一样看见我熟睡的模样,会不会有一丝愧疚,或者他是不是也想好了,如果我惊醒发现他不在了,他要怎样不动声色正大光明地圆这个谎。
段乘风和舒绾晴一块儿下了车,并没有朝大门走,而是很熟悉地走到一旁的花台里面,这个吻过我我男人,在那里深情地吻着我的姐姐。
我回头看了看大门的摄像头,心里好笑,原来那个地方是盲区啊,高智商的人恋爱就是滴水不漏。
我看着大门的时候,恍惚间忽然想起某天晚上,有个人站在那里,死死抓着我的手,说什么都不愿放开。我忽然好难过,心像被人撕扯着,叫嚣着,要把我毁灭。
再回过头的时候段乘风已经开着车走了,我把车开进了家门,路过正往里走的舒绾晴时,她笑着对我招了招手。
我和她站在熟悉的位置,开了瓶红酒。她笑着,容光焕发。
我看着她精致的脸,说:“舒绾晴啊,我也没想到你这么爱他。我以为你谁都不爱。”
她不动声色地收了点笑容:“我当然谁都不爱。”
我碰了碰她的杯子:“他是为你才和我结的婚吧?启动'璀璨华服',我知道你和靳伯母在一条船上,这段时间她公开对这个项目的关注极高啊?虽然我没上班也没回家,但想必舒段两家不会放着这么大好处不要,这个项目的启动该是水到渠成势在必行了?这个节骨眼上,你却来这么一出,怎么,你怕他假戏真□□上我甚至不惜让我离婚毁掉这个项目?”
舒绾晴摇摇食指:“我根本不怕,因为你不可能离婚。舒旖旎,你不敢。”
我看着她:“我为什么不敢?”
舒绾晴笑着:“既然你知道这是块多大的肉,也知道你的婚姻捆绑着多大的利益,你离不了婚的,别傻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电话,段乘风终于发现他的妻子不在了。我看着他的名字在屏幕上一闪一闪,觉得很讽刺,我把手机“碰”一声扔进自己的红酒杯,再把酒杯里灌满红酒直到溢出,才停下。放下酒瓶,转身上了楼。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下楼,看见段乘风憔悴地站在我家客厅,我父亲就坐在那里。
我百感交集,本来是想自己跟家里先说的,我这么大了,始终不想让大人替我解决问题。没想到他先过来了。
我父亲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过头对段乘风说:“自己道歉。”
他看见我,低下头,卑微地说:“我错了,旖旎,和我回家吧。”
我看了看四周,问:“我姐姐呢?”
我问这句的时候,他身子明显晃了晃,旁边总管说:“大小姐上班去了。”
我“噢”了一声,问他:“哪错了?”
他看着我,眼神是深深的恳求,但是他哑着嗓子,说的却是:“不该半夜把你放家里自己去加班。”
我笑着,看着他,我父亲忽然开口:“还这样吗?”
他赶紧说:“不会了!爸,我真不会了!您让旖旎跟我回家吧!”
我父亲看着我,说:“丫头,差不多行了,他也认错了,回去吧,夫妻没有隔夜仇。”
我看着段乘风的脸,想了很久,认真地说:“段乘风,我想过你也许有一天会爱上别人,但真的没想过你会出轨。我一直认为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那是因为人有理智。如果你觉得同时爱着两个人是你的爱情观,那你大可不必与我结婚、正大光明告诉我实情。但你既然选择了和我领证,那就表示你接受婚姻的规则,就应该有作为人的理智和抉择,可你做了什么?段乘风,我们离婚吧。”
我平静地说完以后在场的人都震惊了,段乘风肯定做梦也没想到我敢直接在我父亲面前说,但我真的下定决心了,我说:“爸,我要离婚。”
段乘风脸瞬间惨白,只哀求地喊我一声:“旖旎……”
我看着他,心如死灰,却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智:“人一生那么长,谁不会犯错误,你犯的错误我都会原谅,但这份原谅全都基于爱情,现在你毁了这份基石,要我拿什么原谅你?”
我父亲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反应过来,恨铁不成钢地指了指段乘风,说:“怎么回事!”
他低着头,却咬出一句:“爸,我真没有,旖旎误会了……”
我没料到他会不认,而我竟然发现自己手上没有留一点证据,而且更可怕的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