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度大师说道:“昔年有一位道侣与我甚是交厚,到他行将圆寂之时,曾把身世大略告我。这位道侣就是天鹅门南宗的唯一传人,不过其时他师门绝艺大半失传,所以他除了内功心法尚存名门大脉的典型之外,其他方面比普通武师强不了多少。”
花玉眉喜道:“既是南宗之八,当然提起过这座石堡了?”
智度大师点头道:“不错,那时因他语焉不详,所以我并不知道这座石堡的座落位置。
他告诉我说,天鹅门南北两宗自分裂之时开始,他们的武功便已威力大减.原因是分为南北二宗之祖各自得师门一半功夫,所谓合之则强,分之则弱。不过,在当时来说,天鹤派仍然是字内有数的宗派,南北二宗高手辈出,实力强劲,然而这只是内部之一,天鹅派三字在外间的名气已渐渐衰落了。”
花玉眉道:“这是两宗内哄互争之故,女儿也晓得。”
智度大师道:“不错,到了后来,两宗仇怨越结越深.双方用尽全力以对付对方为第一要事,互拚之下,自然进不过两败俱伤道理,因此,数十年间,西宗当真渐见零管。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两宗又因一件事以致精英尽丧,终于一蹑不振,从此武林之内少去天鹤派之名……”
花玉眉知道下面的话要涉及这坐石堡了,便聚精会神的聆听。
智度大师说道:“据说设计这座石堡之八,乃是南宗最聪明杰出的一个弟子,他自从投身师门之后,炼武的时间甚少.把所有的时间心血都放在设计石堡这件大事上面,前后一共花了十五年.此堡才得落成。落成之日,这位一代奇才仆地不起,从此长逝。因此,这座石堡是不是还有别的威力妙用未曾发挥得出来,连南宗的掌门人也不知道。然后,南宗派出三入北上.这三人之中有一位是南宗后起之秀,据说他天资特异,修炼武功时间虽短.却已冠绝同侪.隐然已是南宗第一高手。他们到了北方,易容改装,住了二年之久。在这两年当中,他们不择手段的暗探北宗虚实动静,最大的用意是设法窃得北宗的半本武功秘籍。然而不但始终无法得手,甚至连那秘籍藏放何处的线索也摸不出一丁点。其时,北宗高手多于南宗,实力雄厚得多,于是南宗的三人想了一计,得手之后便匆匆南返江陵。原来他们窃取北宗秘籍之计,其用意除了可以增强本宗之外,尚可迫使北完高手南下抢夺秘籍。而南宗之人便可惜这座石堡的险恶地势逐一消灭对方高手,那秘籍关系重大,只要取到手中,不愁北宗之久不倾力南下作夺回之想。”
花玉眉想一想道:“这么说来,南宗那三人定必是把北宗的一个重要人物掳劫回来无疑!”
智度大师道:“正是如此,他们便把北宗掌门的独生爱女劫走,返回江陵。”
花玉眉道:“此计虽妙,却还有一个破绽,只要北宗方面还有一两个头脑冷静之人,决不会冒险苦攻这座石堡。”
智度大师讶道:“你且说一说看。”
花玉眉微笑道:“北宗掌门人的女儿被劫到江陵,只要她见到此堡种种奇险,便当洞悉个中厉害。他除非是毫无心肝之人,否则,她为了北宗多少人的安危,势必自杀!”
她停口不说,智度大师道:“她纵是自杀,也无法阻止北宗之八南下寻仇啊!”
龙玉眉若有所悟地笑了一笑,说道:“我明白了,且不说我正在想些什么,咱们回到老话题上,那位姑娘三思之下,定然晓得自己若是死了,北宗之人使断绝救她回家之心,那时只须报仇,不必攻坚犯难了!”
智度大师道:“原来如此,这一番推论甚是合理,北宗之人若是单要报仇,机会甚多,确实无须硬攻此堡。这一来此堡险恶三关等如虚设了!”
花玉眉接口道:“女儿也明白了那位姑娘为何没有死去之故,这真是人表一大悲剧!”
智度大师佩服欣慰地望住这个女儿,忽然眉头轻皱,似是想起什么不欢之事。花玉后院在眼中,默默记住,暂时却不询问老父想起了什么。
老和尚道:“那位姑娘在被劫途中,竟与南宗那个后起高手互生情债,然后,当她被囚禁在隔堡石室之时,那位年青高手为了爱情,不借冒大不韪,向师长求情并且表示要娶她为妻。”
花天眉悠然神往地暗了一声,脑海中泛现出这些情景的画面,虽然幻想虚构,却仍然十分动人。
智度大师道:“南宗老一辈人为了此事震惊无比,经过紧急会商之后,决定把这个弟子也暂时囚禁在另一间石室之内,为了顾念他的汗马功劳,所以让这对年青男女可以时时见面,那就是说,他们两间石室之间有洞口可以见到和交谈……”
他指一指隔壁,说道:“这儿一共有四间石室,他们不知是囚禁在那两间石室之内,唉,他们这等遭遇,只怕比起许多人还要悲惨……”言下之意,说的就是比起自己、沈素心、竺公锡、司徒峰甚至花玉盾这许多人。
花玉眉点头道:“那当真悲惨不过,我想那位南宗高手因为时间稍久,熬受不住,以至目出不逊之言。最后,变成了全宗公认为叛逆之徒。从此之后终于不被释放。”
他停了一下,道;“那真是太悲惨了,在这石室之内活上一辈子,与心上人一墙之隔,那永远无法挣脱这等可怕的命运!”
智度大师道:“据说北宗之人倾力南下,数年间经过几次恶战,终于玉石俱焚,两家的高手完全亡故。南宗人数本来就少,这时已经完全伤亡殆尽,北家也许还有三五个小华门人,想必也是愚顽无用之辈.是以从此消声匿迹,不敢南下,天鹅派南北两宗就此绝迹武林!”
花玉眉点头道:“一定是这等结果,爹爹所识的那位大师想必是南宗的间接弟子,所以未曾得过真传。”
智度大师道:“他的武功以及这些事迹都是他的祖母所传,据说他的祖母是市宗当时一位高手的女儿,很早就嫁了。其后她也想到石堡瞧瞧,终是不敢。到她把这些事告诉那位遭侣之时,已经时隔数十年,一切都已经模糊,这位遭侣最后还告诉我说,他许多年来想起这个故事.总不时的寻思那对年青情侣后来结局如何?是不是死在石室之内?抑是后来有人把他们放走产
花玉眉想了一阵,道:“以理论来说,他们都死在此地无疑!”
智度大师道:“如何见得?”
龙玉眉道:“拥边的三间石室设计大致相同,都是一式的铁门一闭,便永不能开启。故此,起码那位姑娘是永远不能得出石室的了。我想当日初次囚禁那位姑娘之时,劫她回来的那位南宗高手还不晓得铁门无法再开,这秘密只有掌门人一个晓得。所有的老一辈人物都无法可想,只好也把那年青高手囚禁,免得他得知内情之后.作出反叛师门之事!”
智度大师道:“这就是了,照道理说,他们不该把本门后起高手囚禁不放,若不是这当中有这等难题,怎会出此下策?”
花玉眉道:“我得想一想他们被囚禁在那两间石室之内,恐怕这一间就是其中之一呢!”
智度大师四顾一眼,摇头道:“不见得吧,若是在此室之内,应有窗户或孔洞可以窥见隔邻房间。”
花玉眉沉思有顷,道:“倘若这第三关之内的四个石室只有一间可以开闭自如,则当年的那位南宗高手定必囚禁在此室之内,须知南宗诸人仍然希冀这位同门回头转意,共抗强敌,所以决不会把他囚禁在另外三间能入不能出的石室,此是人情之常,多半不会差错。”
智度颔首道:“这话也是!”
花玉眉又道:“因此,这间石室之内必有孔洞可以与隔壁石室相通无疑。除非是南宗之人其后把孔洞堵死,加以粉刷,掩蔽了痕迹。”
她一面说,一面放目打量四面的墙壁。突然间一阵昏眩象浪潮一般袭击她,使她几乎仆跌。
智度扶住地,但他的手也十分乏力。过了一会花玉眉恢复之后,皱眉道:“我的头又作疼了!”说时,从囊中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
老和尚道;“让我瞧瞧那是什么药物?”花玉眉给他看,并且告诉他这是竺公锡所赠。
智度嗅了几下,便道:“此药除了用极上品的野山人参以及许多珍贵的补气提神药物之外,还有一宗主药阿关蓉,故此有止痛安神之效。此药若是长眼,能令人衰老伤身,本单说此药股精气,不能多眼!但目下对你却大可收奇效于一时……”
他略一停顿,接着说道:“我本想趁这三日工夫,细细诊察出你病源及挽救之道,然后把药方开好,待你自家配齐方中各药。但其后得知你修习过于娇魔女白桃花的媚功这才死了救你之心,同时也明白你为何支持至今尚未夭殇之故!”花玉眉觉得这等事总是不便与老父讨论,微微一笑,道:“我能跟爹爹你一同渡过三日,死亦何憾……我刚刚瞧出墙上安装的孔洞应当在那一块砖上。”
智度大师向墙上望去,这室中四堵墙壁只有贴近邻室的这一面乃是砌的红砖,这些红砖比起常见的体积细小得多,少说也有干数百块之多。以他的眼力,细瞧过好多日,仍然不曾发觉那一块砖有异,而花玉眉只望了一会,就找了出来,这等事几乎使他难以置信。
花玉眉又适:“设计此堡之人,天生异才,学力超绝一代,不但精通土木之学,达奇门阵法,机关埋伏之道也极有造诣。此外于天文地理等学问也无所不窥。这一堵墙上的砖块大有来历,只须按照日月星辰的厘度推算,便可查出供作通望邻室的活动砖块!”
智度大师微微一笑道:“若是不懂天文之士,决计瞧不出这内中的玄妙。不过,一旦晓得墙上有活动砖块之后,便是凡夫俗子也找得出来。”
花玉后道:“爹爹意思是可以用不麻烦的笨法子,每一块砖都动一动,便可查出,然而事实上却非如此,这位设计之人想是自诩胸中之学,所以这一堵砖墙极是深奥玄妙,须得按步就班的推动左下角那块红砖,然后再按照日月厘次,缓缓推查移动,最后才能使那一块活砖四周空出缝隙,取将出来!”
智度大师愕然遭:“竟有这许多难题么?”
花玉眉道:“此人唯恐他石堡之人只略略懂得天文一门的皮毛,所以如此布置。唉,这位前辈胸中所学之博,别说当世无二,便在今日放眼天下,仍然无人可及。女儿也是自叹弗如。”
她走到墙壁,一面说话,一面推动左角的红砖。这一堵墙只有这一块红砖间边有半个砖位的缝隙,缝内便是石头,所以别人决不会注意,更不会想到这墙红砖墙上的砖块能够移动。
花玉眉一连推动了七八块砖,将这一道逢隙挪到与胸口齐平之处,然后走到另一端,运内力一推,整然红砖都左移了数寸,于是这道缝隙便移到右边。
她计算了一下,又忽上忽下的推动砖块,最后一块一块的移动,使缝隙挪到砖墙当中的位置。
智度大师勉力起身,走到墙边道:“找到了没有?”
花玉眉道:“就是这一块了!”伸手抓住其中一块.向后一拉。
那块红砖纹风不动。花玉眉摇摇头道:“这日月星辰的厘度繁复无比,不易推算,我一时粗疏,竟算错了!”
于是又重新开始计算,自个儿在墙边走来走去,口中念念有词。
智度大师仔细的察看她的表情神色,只见地忽而皱眉,忽而笑逐颜开,如此过了一会,她额头上已经沁出汗珠。
她的面色渐渐变得枯萎焦黄,智度大师还以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定睛再看,她确实樵怀了不少。。
但他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疼,这一生数十寒暑,目下还是第一次替儿女焦虑忧愁。他轻叹一声,说道:“玉眉,那是别人的事,又隔了这么多年,咱们何必为此费心,倒不如好好的谈一谈!”
花玉眉全神贯注在计算之中,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又过了好一阵,她点头自语道:
“原来是这儿算错了。”
她接着又计算不休,智度大师十分心疼,却又无法帮她的代,不觉呆呆发征。但他迅即想到一个主意,便回到蒲团坐下,瞑目沉思。
到他想完心事.站起身子,花玉盾也同时欢呼道:“行啦,这回定必找到。”
只见她桥躯一摇,便靠在墙上喘息。智度大师说道:“你且停止思虑,待为父替你刺几处穴道,便可减轻无数痛苦。”
说时,已除去手指的银环,拉直了变成一支数寸长的银针,迅快的向她神封、璇玑、关门、通谷、太乙及背后大推、魄户、命门、令阳等九处穴道刺入。那支银针一直深没人肉,而她却毫无痛苦,也没有一点别的感觉。
九穴刺退之后,智度大师说道:“你此时可运气调息,做满一周天功夫之后,便觉大不相同。”
花五盾依言运气,经摸一顿饭工夫,睁开双眼,但觉全身舒畅轻健,恢复了昔日刚从滇北玉龙山踏入江湖时一般。
她大喜道:“爹爹的医道真有回天之妙,女儿已经完全好啦!”
智度大师摇摇头道:“这不过是暂时回复青春活力的一种霸道手法,不能常常使用……”说着,按着她脉息细细诊察一会,眼中突然流露出诧异之色,却不说话。
花玉眉谁想必是凶讯,所以老父才不说话。便不询问,一跃起身,推移墙上红砖。推了十余下,那道缝隙又到了当中之处。
她伸手抓住一拔,那块红砖应手而出,却露出白色的石头。
智度大师道;“怎的不是孔洞?”
花玉眉疑惑地向里面的白石头打量,只见石上有几行细细字迹。
她凝神一看,便笑道;“原来如此,你的胸怀未免太狭窄了!”
智度大师讶道:“你跟谁说话?”
花玉眉道:“我跟这位二百年前的天鹤派南完高手陈智卜前辈说话,他在这地留下说话,南宗之人若是不依他的吩咐,移动红砖之时错了步骤,便永难找到可通邻定的窗户。因此,此富再现之时,必是后世大智力学之士算出厘度。他说:这位后世高人才智竟然可以与他比拟,因此胸中不禁起了技量之心,在后面有三道难题,若是解答得出,即可安然离去。”
智度大师道:“原来如此,依为父瞧来,这位陈智人前辈也不算心胸狭窄,只是才力天分太高,举世无匹,是故不免有寂寞之感.于是寄望后世才人印证胸中所学,由此正可见出他难逢敌手的落寞情怀!”
花玉眉心中一惊.忖道:“爹爹所学虽是及不上我,可是心胸宽广,以想待人,这却是我须得记住改过的。”
她默默伸手入洞,撤推几下,墙内传出轧轧数声,登时现出一个比砖块吃大一点的洞口。
花玉眉不敢往那边瞧.转回头道:“爹爹怕不怕?我心中害怕得很!”
智度大师走过去,面孔凑在洞口上.定睛望去,只见邻室光线充足,房内见传床榻一应俱有.皆是石制之物。石几上摆有林碗等物,似是自当年食用过之后,就一直没有撤过。
石床上躺着一民女尸,头部获有锦帕,侧面而卧。她双手也被长袖遮盖住,是以明明看出她同身已化,却见不到枯骨。
智度大师瞧了一会,才道:“室内没有什么怕的,只有一具女尸,衣饰俱全。”想必就是北宗掌门之女了。”
花玉眉这时才敢了边瞧看,她想到这位女郎不但离家背井.而且无法与情郎结合,一直被囚此室之内,这等遭遇比她悲惨千百倍还不止。不禁大为同情伤感,热泪盈眶.隔了一会.她才定下心神,村道:“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