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麟道:“好,一言为定!”
竺公锡面容冷峻如故,谁也无法从他面上窥测出一点心意。方鲜举起银剑,竺公锡冷冷道:“等一等,咱们先把话讲明白!你若是输了,此身归于施娜所有。”
方麟皱眉道:“这话早已讲明白啦!”竺公锡说道:“不然,这话太过笼统,须得进一步注释明白,比方说施娜命你做低贱苦役,或是奔走各处,杀人放火,你都得服从命令,鞭子凌辱,须得完全忍受!”
方麟怔了一下,暗想:“若是命我杀人放火,我瞧那些人实在杀不得,火实在放不得,最多自刎一死,那时她也无可奈何?”当下点点头。
竺公锡象一座冰山似的,眼中发出令人心寒的光芒,又适:“不错,有些事确乎勉强不得,因此上休或自求个解脱,这是无法可想之事,不必多论。但譬如她看上了你,要与你成为夫妇,这时不论你愿意与否,都须待装出极是爱慕倾悦之状。”
方麟听了这话,不觉抬眼向施娜郡主望去。只见她毫无羞耻不安之态,暗想她苦是真有此心,决不能若无其事,此事想必只是打个比方而已,于是大声答应了。
竺公锡点点头,道:“好,动手吧!”
方群说了一声得罪了,便即凝集真气内力,运聚剑上,待得气贯力足,然后举剑缓缓向他咽喉刺去。
那咽喉乃是人身要害之地,而且最是难以把功夫炼到。竺公锡双眼注定他的剑尖,目光随着剑势移动。方鳞心中一动,暗忖他定是看准我剑尖刺中之处,运气抵御,若是如此,便不怕他。
他手中银剑去得虽慢,却不停滞,霎时已正刺中竺公锡咽喉廉泉穴上。
剑尖着处,但觉有如刺在极软之物上,当即变化为柔劲吐剑送去,发觉对方咽喉变为极硬,这时须得以刚制刚,以锋锐迅快破他聚气成坚的功夫。可是刻在早已抵住他咽喉,若是缩退再刺,便算是两剑。
于是收回银剑,说道:“前辈功力通神,果是宇内无双!”
竺公锡冷冷道:“这话已有万万人说过,老夫早就听厌了,莫要误时间!”
方侨心中暗怒,不声不响,倏地一刻向他嘴巴刺去,这一剑去得极快,两下相隔又近,直是才发便到。
施娜惊啊一声,那竺公锡一向毫无表情,此时却突然裂唇一笑,露出一口齐整白亮的牙齿。
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方麟剑尖微微向上一翘,睦的—一声刺中竺公锡双眉之间的印堂穴。
但后悔之心却与剑尖刻中同时发生,果然剑尖一滑,划上子公锡额头,登时落空,再也无从发力。
竺公锡说道:“你何故改刺我眉心印堂穴?”方麟收回长剑答道:“你可以用牙齿夺下我剑,我才不上此当?”竺公锡冷然道:“算你还有点机智。老夫如若不是因一笑露出牙齿,你决不会醒觉!”
方麟道:“我更不该改刺你印堂穴,果然被你仰头得开剑尖……”
竺公锡冷冷道:“若是你父亲在世,这一刻总能教老夫额上留下一道伤痕,不过以你眼下的年纪,这一剑也还不错!”
方麟默然不语,暗忖自想道:“此人武功之强,天下数他第一,瞧来我想刺得倒他已不容易,但只要剑不被夺,便不分输赢……”
接着又转念想道:“听说聚气成坚的功夫必须测知敌人攻击的部位才能抵御,我若以变化莫测手法,教他捉摸不出剑尖所落之处,定可得利,纵然不能取胜,也别让他夺我的兵器。”登时已有了主意。
当下举起银剑,缓缓向竺公锡肚脐间的神阙穴刺去。竺公锡果真定睛望住银剑剑尖,方群心意更决,待得剑尖离他肚腹间尚有五寸之遥,真力迫到剑上,嗡的一声,倏然幻化作四五把创尖,分罩他商曲、太乙、石奥、天枢等大穴。
这辆银剑虽然幻作四五把之多,但只向前进两寸左右。竺公锡神色冷峻如故,谁也瞧不出他倒底看破方麟的手法没有?
方麟健腕连抖,嗡嗡之声不绝于耳。每一次发出嗡的一声,银剑就幻作数把,分罩对方腹部上下要穴。这时只见数十道寒光在竺公锡肚子前颤闪,形势既紧张又奇怪。
施娜郡主初时还瞧得出方麟剑路,后来已无法分辨,不禁玉容失色,低低道:“二哥,师父不会输吧?”萨哥王子摇摇头,没有作答。因此施娜郡主根本弄不清他摇头之意是说师父不会输?抑是叫她不要说话?
方麟把银划十一变的奇奥心法全部施展出去。起先那数十道寒光渐渐向下移,接着上升到竺公锡胸部,每一次发出颤剑之声时,他的目光更加锐利地注视对方眼神,只要有隙可乘,银剑便疾送出去。
但竺公锡一直神色湛然,似是成竹在胸,一点也不曾被地飘摇颤抖的剑势所扰乱。
这一招方麟已发了十余剑,内力消耗极巨,此时微感其力枯竭,心中大大惊凛,到势变化得更多,闪闪生光的长剑忽而指攻左肩灵门穴,忽而远远移到右腰的章门穴来去飘忽不定,剑势或刚或柔。
直到他自觉不能再缠下去之时,恰好移攻对方胸部,忽见竺公锡眼神微微散乱。分明捉摸不准他的创势。方麟岂肯失去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剑上发出峻的一声,刺中他右脚上的膺窗穴。
创尖着处,但觉透联裂肉而入,登时把十分劲力都发了出去。
只见那银剑深深陷入竺公锡胸中,施娜郡主骇得尖叫~声师父,萨哥王子此时也不禁微微变色,捏紧手中折扇。
方麟的劲道最初之时似是破坚直入,但推出数寸,已感到不妥,还未转念,剑上轻轻一震,直沿开去。此时余劲尚在剑势迅快滑入竺公锡腋下。
竺公锡冷冷一晒,说道:“你输啦!”
方麟赶紧收合,已无法拔得动。原来此时竺公锡己把银剑夹在臂窝中,宛如夹在万斤巨岩之中,当真是纹风不动。
萨哥王子大喝道:“方兄最好放手认输,免得家师被迫,发出内力震伤了你。”
方麟哪里甘心就此服输,傲然哼了一声,气沉丹田,力贯右臂,运劲猛拔,但不论他后技前推,那银剑牢固无比,动也不动。
竺公锡道:“老夫格遵约言,双掌不抬,双脚不移的受了三封。只不知你输了之后,守不守誓言?”
方麟怒道:“方某几时做过食言之事?”说时,还挤命拔剑。
萨哥王子透一口大气测项,只见妹子施娜郡主满面优急之色,当下伸手拍她一下,嘻嘻笑道“你心里喜欢方兄么?现在不妨事啦!”
施娜郡主素来信服兄长,立时敛去优惠之色,说道:“我现下还不晓得喜不喜欢他!二哥准知师父不会发出内劲?”
萨哥王子微笑道:“师父问他穿约与否之时,倘若方兄不是答得如此干脆肯定,管教他立时尸横当地,你懂没有?”
他们兄妹对答的话都送入方麟耳中,心里暗骂一声好个不知廉耻的残人,同时之间,不由得泛起花玉眉的绝世姿容。因此想到若是成为施娜郡主的奴隶。这一辈子别想得到花玉眉。
想到此处,心中一急,手中真力陡增,居然拔出寸许。竺公锡讶道;“好,好,老夫只道你已筋疲力尽,谁知还会使诈暗留气力,说不得只好震伤你啦!”
施娜郡主叫道:“师父手下开恩……”萨哥王子接着说道;“师父果真不好伤他,试想我们身边带着一个伤病之人,何等不便?”
竺公锡不置可否,这时方麟想起花玉后,激起全身潜力,兀自强挣拔剑,势道未衰,竺公锡虽是功力绝世,可是他脚下不能进退,纯处被动之势,是以又让方麟拔出寸许。当下暗暗温怒,霜眉一剔,杀机盈胸。正待借剑传出内劲,忽见方麟面色大变,身子向前一裁。竺公锡一瞥之间,已瞧出方麟当真是筋疲力竭,支持不住而跌倒。当即横闪一步,任得方麟仆倒地上。
施娜郡主上前扶起方麟,只见他面色苍白,连连喘气,全身衣服都被汗水湿透。当下一挥手,两名大汉奔过来,她下令他们扶持方麟上马,接着走到竺公锡面前。
萨哥王子已把青玉驶鞍边的包袱打开,取出一个木盒,送到竺公锡面前,说道:“木盒中盛放的想必是就是司徒峰遗著。”
竺公锡接过了,先向施娜郡主说道:“你爱怎样处置他都行……”施哪行了一礼,欣然退开。竺公锡打开木匣,只见一封柬帖压住几本书册,伸手取起柬贴,只见那几本书班原是北宋刻的十行本世说新语,竺公锡见了书名,便皱皱眉头,当下拆阅束帖。内中写道:“拜上竺老先生公锡,还望善待人质,见面之期匪遥矣!”底下署名的是花玉眉,自称晚辈。
他把柬帖丢给萨哥王子,待他看完,才冷笑道:“这妮子居然胆敢作斗智斗力的安排,老夫决容她不得!”
萨哥王子面如死灰,他素知师父话出如山,永不更改,是以大是香花玉眉安危焦虑忧愁。只听竺公锡又遭:“她能算出老夫亲自出马截劫司徒峰遗著,于是安排下这个假局,这等头脑智慧,堪作老夫斗智之敌。听说此女长得与音年的百仙花子沈素心极是相象,老夫倒想先见她一见,走,到江陵城去!”
一行人马直奔江陵,方麟虽是疲乏已极,仍然咬紧牙骑马,不要别人扶他。他越是骄傲,施娜郡主就越是注意他。
且说,困居中的龙虎庄三老和傅源等四人,自是不知数日以来,江陵城中已变故频仍。
他们忍渴挨饿了数天,看看都熬不住了。这天晚,傅源说道:“小弟胆敢求大师兄准许出去一趟!”
荆登龄沉吟道:“这个……这个……”博源连忙接着说道:“小弟讨个出去,一则设法带些食物回来,二则设法打探最近的形势。若是等到大家都饥渴得无法支持被迫外出求食,那时候要是碰上对头,只怕连拚命之力也都失去。”
司徒登瑜道:“傅师弟说这话有理!”荆登韶道:“花姑娘明知我们在此,竟不派人送粮水来,只怕形势万分紧张,故此不敢妄动!”司徒登瑜道:“二哥的推测虽是有理,无奈咱们无粮无水,能够支持到见时?”
荆登龄说道:“都别说话,傅师弟,你且告诉我,如何弄来粮水?如何打探消息?”
傅源迟疑一下,道:“小弟去见叶老前辈的千金叶婉姑娘,便可解决这一切。不过小弟非到铸剑楼去。她既不到此外来探着小弟,必是形势不妥,是以她定然在地师父处等候小弟会面。”
书中交代,这符源便是因找到这一处地方忆录师父遗著时,因此也与叶婉师父智度老僧居处甚近,同巷出入,是故与叶婉相识,两人也是夙缘巧合,彼此一见钟情。及至互知身世,傅源更是放心,日后叶婉便日日来此弄些饮食等服侍傅源,两人的感情一日千里,终于海誓山盟,暗订终身。以致不久桓宇在军中得空来到江陵,恰好遇见他们在一起,顿时妒恨交集,出手擒拿住博源,囚禁在南昌故居地牢内。又因听知叶婉羞愧自尽,无穷怨恨都发泄在博源身上,立誓踏遍字内也要学会五大毒刑,施诸傅源身上。
要知傅叶二人在碰见桓字之后,便商议好应付之方,傅源也觉得桓宇值得同情,何况彼此都是投军卫国之士,更不想在动手之时分出生死。另一面他也不愿意放弃叶婉。最后才商议好他本人忍受一切屈辱,叶婉则服假药,待得他气消了,两人暗下成亲,谅桓宇日后纵是得知,也不致有事,此所以傅源武功虽高,当时却束手就擒。他们可没有想到桓宇天性如此偏激,竟要去学会天下五大毒刑来对付他,若不是其后桓宇碰上花玉后,当中又由花天后参洋出必是司徒峰派遣而失踪的使者,他这辈子别想重见天日。
傅源也不知智度大师来历,只能说出智度这个法号。龙虎庄三老亲见叶婉出手抢救桓字,是以得知她的师父身兼数家之长,这时想来想去,想都不出武林中有这未~号人物!
荆登龄缓缓道:“傅师弟,你出去瞧瞧也好,如若发觉不对,便毋须回来。还有就是叶姑娘的师父,来历甚是难测,你此去务必设法打探他的底细,更不可泄漏自己身份……”
司徒登瑜说道:“怕只怕叶姑娘这时听知傅师弟出现,因而得悉师弟身份,并且已告诉她师父……”
傅源心中暗暗不悦,却不敢露诸形色,说道:“师兄们敢是悬疑叶境的师父是敌方之人?”
荆登龄道:“师弟切勿多心,愚死因见叶姑娘剑法包含本门、竺公锡及沈仙子三家的手法绝招,故此大是骇疑,渴欲得知他的底细,此外咱们处境直是步步荆棘,凡事务须特别小心!”
傅源恭客受教,接着欠身辞出。那智度大师的住处就在此巷穿出去,超过一条横街便是。后门则更是贴邻,连巷子也不须出去。
傅源超过围墙,打后园奔入房舍之内。忽然听到一阵急剧喘气之声,此时万籁俱寂,故此特别清晰,还可分辨出有两人一齐喘气。
他乃是内家高手,一听便知这两个喘气之人功力甚是深厚,不禁讶然停步,寻思道:
“此院乃是叶婉的师父居住,据说一向连地也不许入内,何以竟有两人?听起来极似是排斗内力以致喘息粗大……”
疑心一起,再也无法抑遏,轻轻闪身入院。
放目四看,只见一间房中隐隐透出灯光。当即移近,隔帘望去,黯淡的灯光之下,地上有两人盘漆对坐,各出一掌相抵。
这两人之中一个是老和尚,神情樵怀枯槁,头上冒出稀薄的白气。老和尚对面坐着的是年青男子,仔细一望,认出正是桓宇,登时大吃一惊。
还有令他更惊讶之事,那便是叶婉也在房内,蹲在老和尚背后,伸出双掌顶住者和尚背后两处大穴,满头满面都是汗珠,显然吃力万分。
他衡情度势加以推想道:“是了,桓字因烟叶婉骗他。故此追杀至此,被她师父拦住,较量内力。谁知竟然不敌,叶境也就参加助她师父,哼,这事我焉能不管?”
这个推想甚是合情合理,虽然老和尚功力竟然敌不过桓字一事不免可怪,但武林之中尽有徒弟强于师父之事,故此也说得过去。
傅源怒从心起,想道:“我上次存心相让,才会被地擒住,今晚却要教你见识见识龙虎庄的真正功夫。”
当下大步走到门边,一手投开帘子。这阵步声只惊动了叶婉。她转眼一望,见到傅源满面含怒,不禁吃了一惊,登时已明白他必是象她上次一样生出误会。
然而她此时全身其力已传人智度大师体内,助他运力攻入桓字较脉间。莫说是出手去拦阻,连开口也不行。一则影响自家内力,二则怕见扰智度及桓手心神,立时就是无可挽救的大错大祸。
她这一急非同小可,连忙摇头示意。但博源却没有望她,冷冷道:“桓宇,瞧瞧是谁来了?”
他的声音不高,还不曾惊扰到全力运动的两人,叶境却急得眼圈一红,泪水满眶。
傅源此时转目瞧见,便说道:“你不用着急,咱们岂是无力反抗任地欺侮之八!”忽见叶境摇头,眼中神色古怪,一时测不透,怔了一怔。
桓宇和智度大师两人已运功六夜七日,过了今夜,便功行圆满。叶婉因见师父露出不支之态,才出手相助,此时甚是吃重,万万撤退不得,只急得她直在心中高喊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她甚至想到这万一博源出手坏了大事,致今桓宇和师父两人重伤而死。却也怪不得他。
这才是最糟糕之事,倘使是敌人侵犯的话,一则死得有道理。二则日后还有得报仇。尚可消一口冤气。
傅糠见桓字不理不睬,含怒低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