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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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纪事-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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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绢纱,空灵而遥远,好似风的颜色,浅浅淡淡,抓不着也握不住——倒真是衣色如名,衣色如人。
  云翎打量够了,这才道:“不知道鬼域宫座下风月二使今日聚集这小小横镇所谓何事,不会都是来找我吧?”
  风清哼了一声,一侧月隐看向风清,道:“风清,你先走一步,我待会就来。”
  风清苦笑一声,“你果然还是护着她!”面色已不见方才打斗时的毒辣,唯见一片凄然。
  云翎联想起风清之前的话,心中陡然一震,她快步上前,拦住风情,“你说的他……就是……他?”
  风清冷冷甩开她的手,目光似恶毒又似凄凉,“眼下你想知道,可我偏不想告诉你了。”话落头也不回大步离去。
  云翎云里雾里,只得问月隐:“这究竟怎么回事,这位爱耍性子的姑娘先是气势汹汹找上了我,二话不说大打出手,还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最后我还没弄清楚到底为了何事,她又风一般无影无踪了。”
  月隐道:“待我回去问问她,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云翎看向月隐,道:“月隐,鬼域宫生死难料,你一定要保重自己,我的事你可以不管。”
  逆着月光月隐的脸看不明朗,只听他话闷闷传来:“你不要我管,那你与云舒的约定也不在乎了么?”
  云翎表情一僵,须臾道:“我和哥哥的五年之约,就算是死,我也得等到那一天再闭眼。”
  月隐未答话,墨色的瞳仁里依稀有莫名的情绪在翻涌,随即他挥挥手,道:“告辞。”
  

☆、第七话 年少情意

  云翎刚目送月隐离开,忽有清荷暗香伴风袭来。云翎看也不看便知是谁。
  远远地一个颀长的身影朝这边走来。碧色衣角缓缓掠过地面,一寸寸直至云翎眼帘。那衣袍的主人带着惯有的微笑,朝云翎道:“正好路过,便看到了你。”
  云翎目光从他身上轻飘飘掠过,道:“晚了,回屋睡觉!”
  一团云飘来,扯过纱样的朦胧,遮住明亮的月。许是光线骤降,颜惜的脸色黯了黯,却仍微笑看向云翎:“看来你并不打算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云翎无谓一笑,“没必要。你是你,我是我,没这么熟。”
  她话落毫不停留,转身便走。
  “一定要这样生分吗?”颜惜兀自站在原地,自嘲笑道:“我记得很久以前,我们并不是这样。”
  云翎脚下一停,转过身来。
  颜惜继续道:“第一次去云霄阁的时候,我六岁,你四岁,是个梳着羊角辫整日到处乱跑的疯丫头。而云舒只比我大半岁。我们仨一起玩耍习武,整日形影不离……那会的我们,那样亲密无间。”
  云翎狐疑地打量颜惜。
  颜惜道:“我记得偶尔云舒要练剑没空陪你时,你也会来找我,央求我陪你玩,跟你一道喂兔子抓小鸟,做些奇奇怪怪的捣蛋事。那会你总喊我颜惜哥哥……”颜惜眼里有温柔浮起,仿佛看到当年那个梳着双髻的小小丫头,站在他面前,抬起亮晶晶的眸子,用糯软软的声音喊他:
  “——颜惜哥哥,我们一起去后山抓兔子好不好?”
  “——颜惜哥哥,我的剑诀忘背了,爹爹罚我时,你要记得帮我求情!”
  “——颜惜哥哥,这是我养的小狗,可爱吧!给你摸摸!摸完了我们想个法子把狗狗藏起来,爹爹不让我养。”
  “——颜惜哥哥,大海中央可以看星星吗?翎儿还没见过大海呢……”
  “颜惜哥哥,颜惜哥哥……”
  ……
  碧衣公子的神情浮起恍惚,那声声呼唤还在耳畔,然而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那些年,他初到云霄阁时,是个孤僻内向的孩童,不爱讲话,不喜欢笑,不愿跟父亲以外的任何人接触。而恰好相反,那会的云翎是个活泼性子,爱笑爱闹到呱噪的地步。颜惜的来到,年幼的云翎只当来了一个可以陪自己的小哥哥,分外欢喜,得了空便会带着自己的各种宝贝去找他玩耍。而他怀揣着年幼而孤独的心,厌恶着她的一切,她的活泼是折腾,她的热心是烦扰,连带着她的微笑也是嘲笑讥讽。每每他冷着脸拒绝他,她却毫不在意,沮丧片刻后仍会微笑的颜惜哥哥,颜惜哥哥喊不停。
  终于有一天,被缠着不耐的小小少年发了火,他用力将她推倒在地,道:“你为什么老来烦我!”
  她猝不及防重重摔倒,膝盖上磕伤一大块,有鲜红的血迹缓缓渗出,有下人经过,惊道:“小姐怎么受伤了?”
  她摸着痛处,清透的眸子里泛起了水花,他以为她会嚎啕大哭,然后带着这身伤痕可怜兮兮去父亲那告状。可她没有,她将眼泪慢慢逼下去,忍痛向下人露出笑,“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不妨事,千万不要告诉爹爹和颜伯伯。”
  下人点头,忙不迭去取跌打药。
  小小的姑娘倚着墙站起来,澄澈的眸子对上小小少年乌玉般的双眸,轻声说:“翎儿找你玩,是因为你跟翎儿一样,从没有娘亲的陪伴,很不开心。”
  他霎时说不出话来,怔怔看着她,直到那小小姑娘扶着墙脚一瘸一拐的离去。
  多年以后,每当他忆起这一幕,总想起她扬起小脸忍泪替他开脱,想起她离去前对他说话时的真挚,想起她一瘸一拐离去的小小身影,心下复杂难当,似苦涩,又似温暖。
  他不否认,从那以后她逐渐改变了他,他的偏执冷漠与孤僻,被她用诚挚的微笑温暖。他黑暗而孤寂的年少,因着她的出现,投下熠熠星光。
  他与她,逐渐从最初的陌生一步步走近靠拢,直至亲密无间。
  回想当初,他们亲密友爱的日子也曾持续了五年之久,可为何,那亲密的童年往昔,却不能阻止多年后,他们一步步走到疏离淡漠的局面?
  他有心结,而她呢?
  ……
  夜色深深,深巷里神色迥异的男女,各有所思。
  半晌,云翎冷语道:“哦?我竟忘了,我们还曾有那样的时光。”
  颜惜对她的话仿佛置若未闻,“那会你还那样喊我,可为何后来……后来,你突然莫名的转变,你那般厌恶我,甚至连照面都不愿见……这到底为什么?”
  他蓦地抓住云翎手腕,眼里有不易察觉的痛楚:“翎儿,这些年……你到底在同我置气什么?”
  他首次没客气而疏离的唤她云世妹,而是换做了儿时的称呼。
  云翎嗤笑,“那年你做的事你心里清楚!”
  “我到底做了什么?”
  “倘若装做不知道,让你可以心安理得的过日子,那你就继续装吧!”
  颜惜道:“我不明白你说什么,但你想想云舒,也不应同我这样!”
  云翎拔高声音:“你别给我提他!你没脸提他!”
  “我为何不能提他?”颜惜道:“他在时每每我们争吵,他都会出面调停,我想不管他在不在,他都不愿看我们这样置气下去。我们僵持了近十年,也该结束了。”
  云翎瞧着颜惜,疑惑道:“你最近真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有如此大的转变。”
  颜惜对上云翎的眼睛,道:“我知道你不会信我的话,但我仍然要说,我希望我们能摒弃过去的芥蒂,回到最初,为了云舒,也为了我们自己。”
  云翎喃喃道:“回到最初?”
  颜惜颔首。
  夜色寂寥,风吹过的小巷里。少女看着年轻的公子,眼里有苍凉拂过。她倏然忆起那些年那些黑暗而血腥的往昔,她笑了出来。
  今夕何夕,再不同往昔。隔着这世间最不堪回首的那些血腥——她,还能回得去吗?
  良久后少女止住笑,抬首望向漆黑的夜空。夜风穿过长长的街道,传来少女绝望的的声音:
  “回不去了……我已不是我。”
  

☆、第八话 禁地寻物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三人终于返到了云霄阁。
  天渐渐黑下去,栖梧院内的房中点起火烛,烛光摇曳。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云翎趴在案几上叹气。自云舒走后,她极害怕黑夜。因为太孤苦而漫长。
  她取了纸笔来,乌色的墨一遍遍在雪白的纸张上写着同一句话,反反复复复复反反,打发这难熬的夜。
  一侧黛衣瞧见她的举动,叹息着摇头。她不用猜便晓得主子在写什么,左右不过是那一句诗罢了——藕花深处田田叶;叶上初生并蒂莲。
  只是一句诗,却映着两个人。莲初与莲生。
  此刻小名莲生的云翎正瞧着那诗句嘀咕:“那事不能再拖了,明儿我一定得让颜惜带我去。”
  黛衣顺着她的话问:“去哪里?”
  “天独峰。”
  “您去那里做甚;那可是禁地啊,再说,通往天都峰的吊桥坏了,还未修好,想去也去不了。”
  云翎神色凝重问:“吊桥坏了?那要等多久才修好?”
  黛衣道:“不清楚,听小六说起码要等到下月初一,还有十来天的日子呢!”
  云翎撂下笔,抬头看看窗外的月,焦躁道:“怎么非要等到初一!那日我……”言至此处,无奈地长叹,“管它呢,死就死吧,定是要去的!”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月初一,颜家父子不知不觉竟在这小住了十来天。
  这日刚用过午膳,云翎便径直去了梨香苑。
  颜惜坐在鸳鸯藤下,捧着一卷诗书,眼光轻轻掠过她。
  今日她仍旧穿了一身藕荷色长裙,那是一种介于水粉与绯色的红,让人想起仲夏暮色里的莲,风吹过摇曳出大片芬芳,淡然的美丽,精致的妖娆。
  他在她四岁之时与她相识,在她九岁之时疏离,半年后她与云舒隐居世外,十六岁重回云霄阁,可自从隐居归来后,她变化很大,不止从一个天真孩童蜕变为一个清丽的少女,性子更是变了很多。从前的她爱笑爱闹,爱穿明丽的衣衫,总是橙红,鹅黄,新绿,湛蓝这些朝气蓬勃的颜色,可是如今,她沉默很多,也黯然许多,来来回回穿的也只有藕荷色。
  藕荷色身影在他面前站住,泠然道:“走吧,耽搁了这么久,带我去取东西吧。”
  颜惜起身将书卷随手一抛,刚要迈步,颜葵拽住了他,道:“不行啊少主,今儿是初一啊!”
  颜惜微怔,想起前几天颜家老爷子的交代,彼时老爷子一面与儿子对弈,一面郑重其事说:“初一绝不能同翎丫头出门。”颜惜追问,老爷子却死活不说原因。
  见颜惜停住脚步,云翎冷笑,“怎么,颜少主这是想食言而肥吗?”
  “我对谁食言,也不会对你。”颜惜盈盈笑,向颜葵道:“颜葵你留下。”随着云翎出了院门。
  ……
  日头斜斜,春光醉人,玄英山中卉木萋萋,仓庚喈喈。
  与山外的温暖景象不同,巍峨高耸的玄英山此时寒气仍在。纵眼望去,山中多是参天松柏,遮天蔽日,阵阵山岚不时飘来,笼罩着这大山更是影影绰绰,一派原始山林景象。
  茂密的山林中,一碧一绯两个身影匆匆穿过。藕荷色的少女赶路之时偶尔望望天空,不耐催促身边的同伴:“快点,再晚点就来不及了。”
  颜惜道:“云世妹很急么?”
  云翎道:“我们得快点取回东西,天黑之前我必须赶回云霄阁,如果……”
  颜惜眉一挑,等待她的下半句。
  “如果你不想我成为你的拖累。”话毕,云翎已经加快速度。
  一个时辰后,云颜二人出现在天独峰吊桥旁。此时太阳已经西下,天色将晚。
  天独峰乃是玄英山脉中一支奇峰,高耸入云,似一把巨大利刃直指苍天。作为玄英山脉中最神秘的山峰,现任云霄阁主云过尽继位后,天独峰便被立为云霄阁禁地,江湖传说这峰中有无数奇花异草,所以云过尽便将此峰封闭,只余一座窄窄吊桥与玄英山连通,除云霄阁主亲许之外任何人不得入内。此次若不是熟悉云霄阁后山的云翎带路,抄了一条秘密小道又绕过层层看守的关卡,想要来到天独峰吊桥,绝非易事。
  两人踩在长达十丈的吊桥上,桥身摇晃个不停。阵阵乳色山岚环绕两人飘荡不停,透过氤氲雾气,可见吊桥下深不见底的峡谷,如果此时吊桥绳索稍有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走过吊桥,稳稳踏上天独峰的地面。
  云翎道:“颜少主胆子不小,居然敢把东西藏在我们家禁地里,不晓得被发现了有没有命出去?”
  颜惜道:“我那会只是想着,藏在那里,你便永远也找不到了。”
  云翎睇他一眼,道:“颜少主果然……”哼了一声,道:“在哪里,快去。”
  颜惜道:“都过去了十几年了,让我好好想想。”环顾下四周,说:“如果我没记错,朝前走不远会出现一个拐弯岔路,沿着岔路走大概小半个时辰,便可以看见一个悬崖,崖旁有棵一人粗的歪脖子松树,就在树下。”
  两人便这么寻了过去,由于寻物心切,均施展了轻功,颜惜虽已马不停蹄赶了一下午的路,仍然步法轻盈,后劲十足。可身后的云翎速度渐渐慢下来,前头的颜惜居然听到她有轻微的喘息声,明显的气息不稳。
  颜惜顿住脚步,问:“你可是不舒服?”
  云翎深吸一口气,缓缓平缓气息,摇头。
  颜惜道:“奇怪?平日里你我的轻功相差不远,怎么今日……”
  还没说完便见云翎指着前方,激动地问:“可是那颗树?”
  极目所致,前方就见一悬崖,悬崖一边正有一棵歪脖子松树。
  两人快步走过去,颜惜围着树绕了几圈,道:“就是这里。”
  “在树下?”云翎蹲下身去,用手拨树根旁的土。挖了半天,坑越挖越大,可仍然什么都没有,云翎焦躁,“怎么没有找到,你确定是这吗?”
  “肯定。”话落颜惜蹲下来陪她一起找。半晌两人指甲里全是污泥,颜惜抬起手,厌恶地看着自己的手,道:“本少何曾这么脏过!”
  却听云翎一声惊喜:“有了!这里!”
  只见土堆里露出一个灰黄的铁块,已跟土混成一样的颜色,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云翎伸出手去,握住铁块,小心翼翼的从土中抽出。
  瘦长的铁块一点点缓缓自土里显出原形。
  那是一柄小铁剑,比普通的剑短很多,粗看更像是一把孩童的玩具。由于被埋在土里多时,已经锈迹斑斑,沾满了污浊的土渍。
  云翎捧起剑,仔细地掸去上面的土,稍微清理干净的剑身花纹精致,清晰刻有姿态飘逸的云朵,云朵正中刻着翎字,剑身翻过,另一面有同样形状唯美的云朵,不过刻的却是舒字。
  云翎垂着头半坐在地上。指尖摩挲着“舒”字,抑制不住的颤抖,她低声道:“是!这是我的小铁剑!是哥哥送我的小铁剑!”她将铁剑贴到胸口,又是激动又是悲凉,眼神越发怔怔起来,仿佛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她最亲的小哥哥带着温暖而和煦的微笑,将剑递到她的手上,温声道:“莲生不哭,使不动大人的剑,哥哥给你做了一把小铁剑……”
  几丈之外的颜惜正拿着锦帕擦拭着手上污泥,眼光不经意朝云翎一瞥,似看了什么危险物什,脸色一变,高声喝到:“躲开!”
  

☆、第九话  千钧一发

  几丈之外的颜惜正拿着锦帕擦拭着手上污泥,眼光不经意朝云翎一瞥,似看了什么危险物什,脸色一变,高声喝到:“躲开!”
  ——翻开的山石碎块下面,突然窜出一只一尺来长的大红头蜈蚣,高昂着头盯着打扰自己的不速之客,顷刻间它蠕动密密麻麻的足,一个猛蹿,朝云翎奔了过来。因着相距只有一步远,加之行动疾速,眨眼便挨到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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