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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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纪事-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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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的武功怎么也算不得门中顶尖者,堂主你为何还要特地指名要她去呢?”
  “不是我指名要她去,”孟潭道:“而是师父临走前的遗命。他走的那天,虽然什么话也没说,却在若薇手中写了四个字。”
  “什么字?”
  孟潭眯着眼睛,把玩着手中的茶盏,道:“倾城云崖。”
  倾城云崖?这四个字古里古怪,毫无逻辑。方虎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懂,想了好久都没有头绪,却在某天不经意中突然发现门人中居然有个叫倾城的人,我派人查了她的底子,发现她竟是师父亲自带回坤岭收养的。而且师父还古怪的叫她穿做男装,命她不得随便将女子的容貌露给别人看……我将这事告诉若薇掌门,同她商量了许久,大概的揣摩出来那四个字的含义。师父的意思,大概是要我们将倾城送上云霄阁吧……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我无从问去,但既然是师父的遗命,必然就有他的道理。”
  方虎道:“堂主所言极是。”
  “没事了,你下去吧。”
  “是。”
  高虎走后房内只余孟潭一人,他端起茶盏,又往自己的杯里添了些茶水,上好的普洱茶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扑鼻而来,水雾氤氲的瞬间,孟潭一恍惚,仿佛再次回到那日午后,心里再次隐隐作痛。
  “师兄,我得走了……”衰败的坤山门匾下,锦若薇立在艳阳中看着他,盈盈的目光里,仿佛有着千言万语,又仿佛是黑洞洞的一片。
  看来她赌嬴了,云霄阁的人果然答应她了。
  “你……”他呆呆看着她,千言万语却堵在喉中。身边站满了坤山的,还有云霄阁的人,他无法说出口。
  那瞬间他想起无忧无虑的孩童时代,他和她并肩坐在后院的合欢树下嬉戏,他小心翼翼给她发髻上别一朵合欢花,她扬起小小的脸,奶声奶气的唤他:“师兄,好看么?”
  “当然了,以后我要娶若薇做新娘子!”他用力点头,生怕她不相信。
  “好啊!我也喜欢跟师兄在一起……”她听了,便拍拍手欢快的笑,笑声婉转悦耳,犹如枝头动听的密林百灵鸟。
  那一瞬间,他被她的笑感染,幼小的他天真的以为,这样便就是一生一世……却不知这世上,命运才是主导着一切的转盘,它可以让两个人曾经那样的亲密相联,亦可以让人措手不及的生离死别。
  ……
  “我走了,坤山就交给你了。”锦若薇向前迈出一步,看着孟潭,郑重无比的神色,有着被献祭的凛然。旋即她低头附在他耳畔说:“一切依计划行事。”
  “我知道,你放心吧。”他肃容答应,却不敢去看她,将目光重新落到坤岭的牌匾上。一定是这午后的阳光太过刺眼,孟潭眼里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欲汹涌而出。
  “我会照顾自己,不用担心我。”锦若薇断然转身,向着那顶云霄阁早已准备好的软轿走去。
  她到轿子的距离不过几步之遥,他却觉得那几步踩在自己的胸口上,踏出一路血印。
  须臾,轿子被云霄阁的人高高抬起,然后调转头,向着那下山的路走去。
  阳光肆无忌惮的倾泻而下,在软轿的底下投下乌沉沉的阴影,视线里的轿子,渐行渐远,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越拉越长,似未来里即将分离的不可掌控的漫长岁月。孟潭终于伸出手,似想将从前那一刻抓住,然而,直愣愣的手徒劳顿在空中,什么也没握住。
  “若薇,你保重……”下一刻,他终于忍不住梗咽,顾不得礼数,对着远去的轿子呼喊出声。
  若薇,若薇,转头的那一刻,你对我,可曾有过不舍?
  

☆、第六十四话 婚礼喜宴

  不出几天,浩浩荡荡的人马便带着新娘子回到了云霄阁。
  此番三大门派为一日草与坤岭大打出手争端连连,本来胜利在望,谁知半路却突然杀出了云霄阁与越潮岛这两个程咬金。不过怪异的是,云霄阁来了之后,倒也客气的很,对三派掌门甚是谦逊的说,此番派前来只是因为我家公子与那坤岭掌门情投意合,要结为连理大办喜事,绝对与那一日草无关。至于花花草草的事,你们该怎么打还是怎么打,我云霄阁历来保持中立,绝不介入你们的争端。
  这话一听不仅冠冕堂皇的很,还将一日草的事撇得干干净净!更恼人的是,云霄阁的说辞极为圆滑,三派便找不出什么理由与云霄阁大动干戈。再者云颜两家联手,实力不容小觑。于是三派便就这么干看着云霄阁软硬兼施,大大咧咧地将坤岭掌门娶走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是啊,人家是来娶新妇的,确实与争夺一日草无关,于情于理,他们再怎样也没理由扣押云霄阁少奶奶。
  此次一日草的争夺,便以云颜两家的联手合作取得了绝对性胜利。三派忙活了一场却为它人做嫁衣,当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三派掌门还在那气愤不已,而云霄阁此时却是热火朝天的忙活起来了。
  三日后,云舒的成亲之礼便开始了。虽然坤岭掌门嫁来只是侧室,但她的身份好歹是一派之长,该有的场面都要做到,故而云霄阁主摆了好些桌酒宴,平时里稍微有些来往的亲朋好友武林同道都一并邀请了来,以示庆祝。
  成亲那天,是个好日子。天空晴朗,艳阳高照。
  婚宴地点设在云霄阁最华贵宽敞的浩清厅。浩清厅内人头攒动,大厅上下四处装饰着喜庆的红色饰物,一张张整齐的案几前摆满菜肴瓜果,一派喜气洋洋。
  云霄阁主坐在主位,一对新人坐在他右侧的矮几上,新人旁边便是越潮岛主,再过去便是其他武林友人。虽然前来的宾客并不是特别多,但却十分热闹。
  云翎坐在云过尽左边,眼光扫一扫,便能瞧见对面的云舒。
  今儿虽是喜庆之日,云舒却依旧穿了一袭梨白长袍,静静端坐在那,气质高华内蕴,整个人似笼罩在若有似无的珠玉光晕中,叫人多看几眼都是亵渎。
  云舒身边的新娘子锦若薇着一身正红喜袍,头戴珠翠,温婉得一如藤蔓上娇弱的蔷薇花,丝毫没有武林门派执掌人的精干之气。而她身后站立的一个陪嫁侍女更加古怪,她不合规矩的穿着与喜服颜色类似的石榴红裙,脸色还蒙上了一层紫色的面纱,除了一双眼睛露出来,其他五官均遮的严严实实。有宾客好奇的问了去,新娘子便答,坤岭一族的风俗,未嫁人的少女,但凡遇到喜庆之事,便要佩戴面纱及足环,以示喜庆,旁人一听顿时恍如大悟,也就由着新娘了。
  台下云翎一言不发坐在那里,装着镇定不去看云舒。自那次两人不欢而散后,她又找过他几次,她想问明原因,可他从不正面回答。她私底下揣测着,许是在两人分别的那两三年里,他认识了锦若薇,产生了感情,或者产生了其他纠葛都说不定,毕竟感情这事根本没有章法。这么一想,她的心情便愈发难受,婚宴的前两天,她竟是饭都没吃下几口,整个人眼睁睁看着憔悴下去。这喜宴她本来不想来,怕自己会控制不住情绪泪洒当场,却被云过尽软硬兼施的喊人拖了过来。此番见云舒容颜依旧,可身边的人却非自己,心下仿有利芒刺入,痛如剜心。
  云翎尚在那里失魂落魄,便听下人喊了一声:“越潮少主到——”
  云翎循声看去,便见大厅正门外,春水般的身影已经风度翩翩地踏进正厅。近一个月未见,他容颜清隽风采更甚,一袭碧衣,一折玉扇,合着脸上优雅的笑施施然而来,立时引起周围诸宾客一阵唏嘘。
  颜惜目不斜视走到云过尽面前,行礼寒暄后便坐在了父亲颜致远的案几旁。这期间他环顾四周,眼光扫过人群,有意无意瞥了云翎一眼,复又轻飘飘的移开。云翎本就心情低落,见他不搭理自己,也就收回了眼光,自斟自饮去了。
  宾客到齐就坐以后,喜宴正式开始。
  喜炮声霍然炸响绵延不绝,主人与宾客谈笑风声,宴席上你来我往觥筹交错——这真是一场极好极热闹的婚宴。每个人都很满意,除开极个别的人。
  譬如新郎的妹妹——从始至终,她独坐一张席位中深埋着头,不与任何人说话,一门心思去吃喝案几前的各种佳肴,杯中酒一杯接一杯,便连主席座上一向骄纵她的云霄阁主也皱起了眉,提醒她注意酒量。谁知她仰起脸挤出一抹笑,道:“哥哥今日大好日子,我实在欢喜的过了头。”话落继续埋首吃喝,看也不看云舒一眼。
  云霄阁主话头被她这么一堵住,便由她去了,而一旁的云舒,神色却微变。
  又因着云翎这一开口,在场的各个宾客这时才注意到她,方才她不声不响的坐在侧席毫不起眼,宾客们只当她是某帮派的女眷,直到云霄阁主出声喊她,诸位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便是鼎鼎大名的剑圣近二十年来深藏不露的独生女。
  此前世人虽知云霄阁有个独生爱女,但因这位大小姐的作风低调,平日里鲜少在武林中抛头露面,加之前些年在外隐居,故而江湖中少有人见过她的真颜。对于云小姐其人,目前有两则小道消息在武林流传,一说这位大小姐继承了其母,也就是上一辈武林大美人萧芷兰的美貌,容貌十分动人,引得那世交的越潮岛主一早便钦点了去,作为未来的儿媳。二是两家的姻缘本来早已说好,谁知今年却陡生变故,两家一同退了婚,其中缘由因着外人无从知晓,故而分外耐人寻味。
  猜测总归臆想,然而今日一向神秘的云家小姐终于出现。在场宾客不由伸长了脖子打量,只见那少女穿一身藕荷衣衫,未施半分脂粉的脸上,肌若新雪,眉若翠羽,也不见得绝美,但那双清水似的眸子,像晨间莲瓣上颤颤巍巍的露珠,又如世间最通透的水晶琉璃,让人无端想起“一寸秋波,千斛明珠觉未多”这样美好的诗句。席下几个世家子弟禁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多停伫了会,越看便越觉得那云家小姐姿丽脱俗。
  当下便有人赞道,果真不愧为上任大美人的女儿,名不虚传等等。于是纷纷向云过尽父女举杯褒扬赞美,云过尽听了十分受用,忙拉着云翎一道给各个同道宾客回酒。云翎心情再低落,眼下也只能强打起精神,生硬地挂出一副笑脸,将各个长辈的赞扬应酬了回去。
  待得酒酣之时,诸人耳畔突然响起绵绵丝竹声,旋即大厅涌进十几个衣着各色的美貌舞姬,踏着拍子于大厅中央翩翩起舞。这些身姿妙曼的舞姬们扯出长长水袖,身影辗转流动间,旋转,甩袖,扭腰,动作连连绵绵一气呵成,直舞的太液波翻,霓裳舞罢,这才足够。诸位宾客看的兴趣盎然,不时爆出阵阵喝彩声。
  大厅里众人齐乐,而敬完酒后回归席位的云翎却感觉不到半丝兴致,她心头沉重,只盼这场令她触景伤情的宴席赶快结束。下一刻她忽地感觉到对面有人正在注视自己,忙抬头去瞧,便碰上斜对面颜惜似笑非笑的眼神,她勉强拉起嘴角算是应付,脑中却忆起那日晚上的青草湖畔,他揽着自己的腰,两人的距离近乎耳鬓厮磨,他神情温柔而专注地吻向自己……忆起彼时,云翎一个激灵,脸不由自主红了红,忙尴尬的将脸别过去,生怕颜惜瞧见了笑话。
  思及那事,亲吻时坦坦荡荡真没多想,而时至今日,隔了大半个月回头再想,似是想通了点什么头绪,待再一细究,又恍惚笼着一层云烟似的,叫人看不大真切。
  云翎正琢磨之中,宴席中央的一舞已经完毕,几声清脆的鼓掌“啪啪”响起,她扭了头看去,便见新郎旁边的新娘一改之前的缄默,对着舞群叫了几声好,旋即更多掌声涌了起来。
  因着锦若薇方才第一个鼓掌,便有人抓住时机的凑热闹,一个着灰色儒衫的中年男子冲锦若薇笑嘻嘻道:“我听闻新娘子两年前便在武林大会庆典上,因一身绝世舞姿名动江湖,引得无数世家子弟仰慕纷纷,不知今日新娘子还愿不愿再舞一曲,为今日喜宴更添风采?”
  话落引起不少人的起哄:“新娘子,请舞一曲,让我等一饱眼福……”
  锦若薇端坐在那,便听她话音婉转道:“承蒙各位错爱,不过不巧的很,前些日子我将腰扭伤了,眼下实在不便为各位献舞……”她眼神一转,顿了顿又道:“不如让我这位陪嫁丫头换个新鲜玩意,博大家一笑如何?”
  席间诸人虽有些惋惜,可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应承道:“那就依新娘子吧!”
  见席上云霄阁主默许了,锦若薇的杏眼浮起笑意,对着身后的侍女道:“去吧。”
  “是。”那红衣侍女躬躬身后走到宴席正中。
  诸人顿时将目光聚集到这侍女身上,云翎也一同瞧了去,却见那侍女立在大厅正中,虽蒙着面瞅不清楚相貌,可形态窈窕,隐透着一股泠然,看模样半分也不似一个地位低微的婢女。
  那侍女毫不怯场,向各位行了个礼,朗声道:“奴婢歌舞不通,平日里只爱舞剑,眼下便斗胆献丑,博各位掌门一乐。”
  在座各位闻言微愕,原以为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会表演一些文雅之事,却没想到她居然是舞剑,当下一阵好奇心起,皆拭目以待。
  那侍女道完话后,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那宝剑被握在那只纤纤素手上,寒光凌凌,下一刻乐声响起,她手腕轻转,挽起银色剑花唰唰而出,身姿翩跹间,泼墨的发丝飞扬,裙摆衣袂无风自动。时而翩翩轻举,激起银光闪烁,时而满厅旋转,似骖龙翔舞,时而翻身急刺,乍出剑芒如星。那动作起先是慢的,伴随着越来越激昂的音律,她亦逐渐加快动作,将手中剑舞的愈来愈快,最后她在抡出一片银白耀光后,一声轻喝,脚尖一点,足下铃铛一阵清脆摇动,剑光霎时由天女散花之势,陡然收做一团,化作一道雪亮的弧度,随着舞剑之人纵身一跃,高高飞起,刹那间犹如九天玄女破尘而出,霞举飞升。
  音律倏然停下,舞剑亦戛然而止,席间诸人尚在目不暇接意犹未尽之际,那侍女已经收回最后一个姿势,半躬身下去,道:“献丑了,各位海涵。”
  诸人这才回过神来,登时一片掌声如雷。
  侍女收回了剑,正要退回原位,便听突然有人道了一声:“你是谁?”
  诸人循声看去,便见主位当中的云霄阁主,正眼神复杂瞧着大厅中央的侍女。
  侍女微怔,答:“奴婢是坤岭掌门陪嫁侍女,惊鸿。”
  上座锦若薇附和道:“她确实是我门派中人,姓谢,名唤惊鸿。此番作为我的陪嫁侍女,一同前来云霄阁。”
  云过尽却看也不看锦若薇一眼,仍是盯着座下的侍女,冷冷道:“把面纱摘下来。”
  惊鸿默了默,露在面纱外的眸子掠过傲气,她躬身道:“奴婢的风俗不允,还请阁主见谅。”她这话看似一派歉意,可话音里微带了些倔强之色,着实不似一个婢女的态度。
  云过尽微诧,他贵为剑圣,几乎从未被别人忤逆过。但他并未露出不悦之色,只是持被的手轻轻晃了晃,霎时杯中酒一闪,霎时一股劲风便呼呼朝惊鸿面庞罩去。旋即惊鸿一声轻呼,诸人便见她脸上面纱仿佛被一阵突然而至的力量激起,在空中翻了几翻,缓缓剥落飘远。
  几乎是同时,伴随着杯盏摔碎的声音,向来不动声色喜怒深含的云霄阁主骤然站起,向着脸上空无遮挡的侍女震惊道:“芷茵!”
  

☆、第六十五话 三人同行

  诸人从未见云霄阁主这般失态,惊愕下便扭头去瞧那被掀了面纱的侍女,这一瞧,不由均暗暗倒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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