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霄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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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霄纪事-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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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身子直挺挺仰了下去,再也没有声息。
  巫残欢冷冷看着地上的尸体,回首冲周围一群吓得魂飞魄散的侍女吼道:“滚!都给我滚!”
  侍女们如临大赦般慌张逃窜了出去。
  巫残欢坐在地上,良久后她突然起身,对着那深得望不到头的暗色宫殿,轻轻一笑。
  这一笑浅浅淡淡,却又透出决绝凌厉。
  “一切拜你所赐,我会一笔笔讨算清楚,你且等着——”她拉长了声音,仰起头像发疯一般大笑起来:“你且等着,云过尽。”
  ……
  夕阳无限好,黄昏风景独。
  瑰丽的黄昏晚霞里,泉乡著名的药泉山庄内,云翎正叼着一棵微带清甜的草杆,斜靠在亭栏上看风景。
  几人是下午赶到的药泉,听闻这药泉附近有个心思巧妙的商人建了一座雅致的药泉山庄,便慕名而去。这一见果然如传言所说,宅子做的玲珑秀美,而药泉近在咫尺,当真方便又养眼。
  本来一行人去时还是管家接待的客人,可没过多久,颜惜进屋跟那神秘的商人见了一面,出来时摇身一变,成了庄园的主人。
  云翎惊奇不已,看着众星捧月被诸下人高呼庄主的颜惜,道:“果然有钱便是王道,财大气粗了随便在哪都能安家置业啊。”
  颜葵反驳道:“之前来了好多有钱人,便是开了少主的十倍价格,这老板也没卖。说穿了,与钱无关,与人有关。”
  云翎不解,“此话怎讲?”
  颜葵压低声音,挑着眉有几分邪恶几分暧昧的道:“这庄主是个女人。”
  云翎噎在那里。
  一番之后,云翎本打算去泡泡泉,可天色即将入夜,这么一想便就作罢,明天再泡也不迟。
  她抬头看天上晚霞,红霞似火,夕阳如金,天空是稍暗的灰蓝,而晚霞又绚烂的耀眼,这一暗一明,宛如上乘的暗蓝锦缎,沉沉淀淀的色泽,却又绣上了大片明媚鲜活的云锦,矛盾有特异的美顿时喷薄而出,令人不能移目。
  她看了许久,想起一个人,问:“曲姑娘呢?怎么这段时间总把自己关在房间?”
  颜葵道:“曲姑娘说身子不适,去偏房休息了。”
  云翎颔首,也没再细问。
  

☆、第四十一话 疑心祸心

  夜凉如水,圆月如盘。
  幽静的房内,曲箜篌静坐窗前,对着烛火沉思。
  眼下是戚时,他们应在吃晚膳吧。听说夜里神秘的前任庄主设宴,说是为了欢迎山庄新主人,山庄大厅此刻应正歌舞升平。
  她找了借口没有去,因为不愿看见某些人。
  心思一转,掏出了腰间一个小小的锦袋,将那锦袋放在灯火下察看。
  锦袋血红色的缎料做成,里面似装着某种很重要的物体。或者说,装着某种致命的物体。
  她盯着那锦袋,想起前天夜晚。
  那晚,她正对着一盏孤灯拨弄着手中箜篌。一曲毕后,她坐在那看着灯火出神。一个身影风一样落在她窗外,轻飘飘如同纸做的剪影,悄然无声从未关的窗户跳了进来。
  那是一个极明丽的女子,眉宇间有天生而至的傲气,着一身水清色的衣裙,颜色如同春天里看不见的风。
  她刚想呼叫,那女子捂住了她的嘴,“别叫,我是过来帮你的。”
  她当然不会相信这突然而至的人,但直觉告诉她,这女子不会伤害她。她问:“你是谁?”
  那女子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摆了摆,“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诚心诚意来帮你。”又笑道:“深更半夜,你却不能入睡,是为何?”
  她一愣。
  那女子随手摘了一朵窗外探入房内的迎春花,接着说:“你情郎的心思似乎不在你身上啊,难道你便这样坐以待毙么?”
  她像被人揣测出心思的猫,汗毛都要立起来,紧盯着眼前女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你听得懂。”那女子微笑着把弄手里的娇花嫩蕊,“作为女人,你的情敌虽不算绝美,可人够聪明身手又好,比起其她人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所以,你的情郎……”女子眸里带着蛊惑,似在怂恿着眼前的人:“留不留得住,要看你有没有胆量了。”
  她面有愠色,却不得不承认这女子说到了她的软肋,“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够爽快!我喜欢!”那女子赞了句。
  她不答话,等着那人后面的话。
  那女子道:“她既是你的绊脚石,那么——”她拖长了声音,腔调里的怂恿更加明显,“除掉便是了!”同时指尖一使力,那娇嫩的迎春花立刻被撕成几瓣。女子将花瓣往地上一抛,手往地上一指,冷笑道:“就如此花。”
  她反应过来那意思,惊了惊,“你是要……”随后摇头,“不行,我不能那样做。”
  那女子对她一笑,“先别这么早拒绝,不然日后会后悔。”话落从袖囊里摸出一个锦袋,往桌上一放。
  她将那锦袋拿起来,发现里面硬梆梆的,似乎装着一个极小的瓷瓶。
  “袋子里是一种奇毒,无色无味,调入水后半分也看不出来,人若不小心服下一星半点,便会在须臾间死去。”那女子双手抱胸,神色淡然道。
  她登时脸变了色,像那袋子上有毒虫要啃咬她,手一扔将袋子抛得远远的,
  “我不要,我虽然对她心有芥蒂,却还没到想杀她来泄愤。”
  “这不是泄愤,而是——”女子徐徐一笑:“留住自己的幸福。”
  留住自己的幸福?
  这话很低,却极有重量,不过短短几个字,瞬间如游虫般钻进了她的心坎。
  那女子在一旁观察着她的表情,“这女人嘛,这辈子不就图个好郎君,你那位公子如此风流俊俏,这辈子若能跟他长相厮守,夫复何求呢?”
  她随着女子的话,想到那个碧衣的翩翩贵公子,脸红了,心里居然跟着一动。
  女子看着她的红脸,道:“你做不做是你的事,反正这东西,我便给你留下了。”话落便往窗外飘身而去。
  那锦袋落在桌上,她望着那女子的身影,问了最后一句话:“你为什么帮我?”
  那女子在夜色下回过头,傲气勃发的脸居然露出苦涩,夜色将那抹苦意染了开来,转成凄凉。
  “无非都是天涯沦落人罢了。”
  她闻言一怔,那女子身影已悄然而去,夜色中唯余一阵清风,挥之不去。
  ……
  夜色渐深,寒意渐重。对着烛火发呆的曲箜篌在冷意里打了个颤,回过神来。
  那夜那神秘的女子,留下一席那样具有煽动力的话,还有那具有致命魔力的锦袋。
  曲箜篌握紧锦袋,想起白日里马车前,那一袭藕荷色的身影,心里一滞。
  两人虽相识不久,但云翎将她当做朋友,处处照拂有加。便连那日她被何洪威掳去,她都拼命相救……知恩当图报,她曲箜篌自幼饱读圣贤书,这恩将仇报的事,她决计不能做。
  这般凌乱不安着,她忽地想起那日,心下一揪。
  彼时她认识颜惜刚满三个月,她随着他到处出游,一路山水优美风景如画,两人亦是情意正浓。一日路过君子兰盛地万英城,在那郁郁葱葱的君子兰丛中,两人煮酒赏花谈诗赋词,兴头正起时,她要他为她作画。他欣然应允,取了纸笔来,端详着她的面庞开始落笔。
  那日小雨初晴,温润的空气中混合着兰花的清甜,分外醉人。他坐于她的对面,半眯着眼,看她看的如此认真过细。她迎上他那双一丝不苟的眼,心下甜蜜伈人恰似此时兰花的香气。她含羞向他一笑,可他的眼神虽直直看向这边,却毫无反应。她忽地觉得古怪,发现他认真到似乎出了神——他凝神执笔、眼神专注,似在看她,又似透过她看向另一个影子,而真正静坐于芳菲中的她,只是一个替身。
  她一惊,喊他的名字,喊到第二遍时他回了神,说:“这花太好,不觉竟入迷了。”
  看到他熟悉的笑,她安心了些,可下一刻意外出现了。
  他摊开刚刚作好的画,准备递给那方已等不及的她看——伸手递去的一霎,他双眸落于自己的丹青间,眼神凝住。
  他脸色微变,那向来含笑眸里似诧异又似迷茫,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表情。他颦眉说了一句:“怎么会……”猛地便要撕画,她吓了一跳,抢身过去拦他,劝道:“颜大哥,便是画得差了,我也喜欢。”
  他仍不罢手,两人争夺间,她无意瞟了那画一眼,霎时定住。
  画里那美人只是个侧脸,刚勾勒出眉眼,作画之人功底很好,虽只这粗粗几笔,便觉得美丽异常,十分传神。
  而她的心骤然由天堂跌落至谷底。
  ——画上之人不是她!
  她顿悟过来,为何作画时他看她的眼神如此怪异——因为他根本没有看她,他对着她的面容,想起了另一个人!
  心下又恼又疑,可他的反应比她还大,径直将画捏成一团,丢到一边。
  素来骄傲的她拂袖而去,而他破天荒的也并未追来。
  当夜,她几经徘徊还是回到两人下榻的别院,推开房门一阵酒气熏天,房内一派凌乱不堪,就见一向海量而风雅的他,喝得烂醉如泥。
  那张原本皱成一团的画又被他捡了回来,正以一种残缺的姿态落在他脚下,因着酒液浸染,画中人化成了大团墨迹,早辨认不出。画像一角有几行小字,似乎是一行词,酒液将词句氤氲成了墨团,像朵朵开在宣纸上的墨梅。她精通诗词,便将那字数一个个数了,凭着字数跟断句之间的感觉,依稀辨认出是一首“钗头凤”。
  钗头凤,又名《折红英》。六十字,上下片各七仄韵,两叠韵,两部递换。声情凄紧,历代文人骚客向来以诉说情感为多。
  而颜惜写这钗头凤又是为何?他要向谁诉说情感?诉说什么情感?
  她疑心大起,带着偏执的心非要寻出蛛丝马迹。可惜字被酒液破坏的太深,她勉力只认出了最后三个。
  那三个字,因着写的格外的大,又是一模一样的字体,所以她辨认了出来。
  ——错,错,错。
  她一愣。什么错了?哪里错了?
  她转首去看烂醉如泥的他,蓦地手腕被他一把抓住,酗酒的他再不复往日谦谦君子的模样,力气大得她生疼,她怎么挣他都紧抓不松,随后他将脸贴到她的手背,嘴里含糊地说着什么,她倾下身附在他嘴边听。
  他说:“翎儿……”
  她心一震,他仍紧抓着她的手,再次喊了这名字。话里有失意,有落寞,亦有不甘,甚至还有……思念。
  是,那是思念,她听得出来。因为那话里的呢喃,一如她夜半思念他时的自语。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着冲出房间。
  自此她再也没有见过他。再重逢,已是家破人亡被逼躲进客栈之时。
  ……
  想起往昔一幕,房间里的曲箜篌忍不住叹气。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而后她便又这般与颜惜在一起,还结识了云翎。
  云翎这一路真心对待,她铭记于心。若非因为颜惜,她与她也许真会成为知己。
  几番思量,突然脑中精光一亮,一丝侥幸涌上心头。
  那日那画只是抽象的寥寥几笔,也许不是云翎呢?而且颜惜醉酒时喊的名字,只是根据读音判断,谁知是“翎儿”还是别的“灵儿”,甚至“玲儿”“琳儿”也说不定。毕竟在他认识自己前,岛内蓄养的姬妾都有十几号人,这名字是那些人也说不定。
  思及此处,曲箜篌的心安稳了些,又想起颜葵曾在自己面前说:少主对云小姐互不顺眼了好些年,见了面要么火药十足,要么冷若冰霜。眼下和睦有加,是下山前两老爷再三嘱咐,此行务必互帮互助,若其中一人有三长两短,另一个也不必再回去了。
  颜葵还说,我看云小姐一到晚上就睡不着,对着月亮长吁短叹,啧啧,对小王爷也太痴情了,夜夜都失眠……唉,果然自古多情空余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颜葵还说,什么?少主喜欢云小姐?不带这样开玩笑的曲姑娘!哪个男人会中意一个跟自己打架把屋子拆掉的女人?再说两人一早便定下了亲事,少主若是喜欢她早就八抬大轿娶回越潮了,拖拖拉拉可不是他的作风。
  颜葵还说……
  是了,颜葵是颜惜贴身侍童,他的话自然有凭有据,断不可能胡言乱语。
  如此说来,那个醉酒后的“翎儿”也许是巧合,那画中人也许不是云翎。再说云翎似乎另有所爱,颜惜与她实在算不上两心相许。
  这般想着,曲箜篌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了地。
  她舒了口气,将那锦袋塞进枕头下。
  

☆、第四十二话 桃花毒雨

  庭院中夜色静谧,月朗星稀,云翎坐在院内。
  她没有赴宴,只是在院中瞅着那月亮习惯性出神。
  今日是月圆之夜,幸亏月隐提早给了解药,不然这血咒发作,可就不好收拾了。
  这么一想,脑中浮起那个明月般的人物,想起这两年多来他对自己的舍命照拂,不由心底一暖。
  月隐,栖霞一别,如今你身在何处?在做着什么?是否平安?是否顺心?
  她叨叨念念,却不知晓那个人已身受重伤,垂垂于病榻。
  ……
  清晨,云翎一觉醒来,发现窗外天下起了雨。
  雨淅淅沥沥的,像遥远天际上垂下的无数道透明丝线,润物细无声。
  雨中漫步乃是人生一大美事。云翎撑起了把伞,便往屋外走去。
  庄园颇大,一路杏花细雨,景色撩人。
  前主人心思颇是巧妙,在园内开凿出一个人工池塘,挖了渠道引了活水来,栽上一池睡莲。池子上面修建了一弯木质拱桥,清澈的池水倒影着暗色的桥,加上这半池睡莲,以及池周一圈碧色垂柳,好不诗意。
  云翎倚在桥栏之上,撑伞去看那池中一片睡莲。盛夏未至,那睡莲还未到花期,湖面上只看到一片片圆形的荷叶,青绿青绿的色泽,让人顿生怜惜。
  她在那桥上看风景,却不知她连着那柳影斜疏小桥流水人家,俱成了他人眼中的风景。
  她静立着,似在想什么心事,垂首低头眼神专注,长睫蝶翼般扑扇。颇有些娴静恬然的意味,衬着这朦朦胧胧的雨景,这恍恍惚惚欲蓝又灰的天色,有种空灵脱俗的美,那芳草萋萋满庭芬芳,竟不及她垂眸一笑。
  桥对面曲水回廊上的那三人瞧这她这个模样,不由脚步都停了下来。
  颜葵道:“云小姐这模样让我想起一句诗,正是……”摇头晃脑念了出来,“一尘不染香到骨,姑射仙人风露身。”
  颜惜收回了目光,拿扇子敲敲书童的头,“偏你滑头。”
  一旁曲箜篌跟着笑起来,由衷道:“云姑娘今日确实很美。”又补充道:“往常见她呼来喝去打打杀杀,豪爽如同男儿,还真没发现她这般好看。”
  那方云翎听到了动静,扭过头喊:“颜惜,箜篌,快过来,这儿欣赏雨景再好不过。”
  三人一笑,便一同向那桥走去。
  因着三人没撑伞,曲箜篌怕淋雨,牵起裙角小步跑在最前面,一口气上了桥躲在云翎的伞下面,这才止步。
  曲箜篌看看云翎,目光不经意落在云翎撑着的伞面上,笑道:“云姑娘,你也喜欢这红梅伞么?”
  云翎点头,指了指那伞面,那面上图画是茫茫一片雪景,衬着那殷红的梅花,煞是好看:“我家哥哥曾给我做了一把雪景红梅伞,那上面的花色都由他对着我们阁内的梅花白雪所画,自此后我便对这种伞面的伞有特殊嗜好,每次下雨,都是打着这种红梅伞。”
  曲箜篌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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