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翎看去,便见曲箜篌四肢都被牢牢捆住在四个床脚上,绷直了的身子衬着一张灰白而恐惧的脸,直挺挺躺在床上,犹如一只僵死的蝶。何洪威俯下身去,手在曲箜篌脸上捏了捏道,“看你还怎么跟爷作对!”油腻腻的嘴唇便要向曲箜篌脸上凑去。云翎大叫不好,没被困住的脚用力一踢,脚边一个凳子便被高高踢起,朝床上这边砸来。
何洪威翻身坐起,伸手接过了凳子,狎昵一笑,“哟,等不及了?都叫你先在一旁好好看着,爷不会忘了你的!”
云翎怒不可遏,“何洪威,别逼我!”
何洪威皮笑肉不笑道:“生气了呀!好呀好呀,你越生气,爷心下就越爽快!你尽管生气,爷求之不得!”
何洪威转过头去,猛然凑近曲箜篌的肩膀,张开嘴发狠咬了下去。曲箜篌啊的一声尖叫,眼中止不住落下泪来。
云翎望去,便见曲箜篌肩膀上一个深深的血牙印,鲜血汩汩流出。何洪威盯着那牙印,满意道:“叫啊,怎么不叫了?叫的越大声爷越高兴!”一边说又捡回了先前那把匕首,直接往那雪白的肩上一划,曲箜篌又是一声痛呼,咬着嘴唇痛的全身发抖。何洪威意犹未尽道:“你这娘们当真骨气,便让爷再划上几刀,看你会不会求饶?”
曲箜篌浑身颤个不停,脸色灰白,连连咒骂:“何洪威,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话毕陡然一张口,用力往下一咬,便欲咬舌自尽。
何洪威眼明手快,在即将咬到的一刹那,伸手卡住了曲箜篌的下巴,曲箜篌自尽的去势便硬生生僵在半途中。何洪威咒骂着在床上随便扯了个枕巾,往曲箜篌嘴里塞去,道:“想寻死?没那么容易!”
曲箜篌手脚被绑嘴里被堵,如今动也动不了,死也死不了,当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云翎看向她去,便见她衣衫半敞,头发蓬乱,下巴上一片青青紫紫的淤痕,肩膀上的伤口犹自鲜血不断,面如死灰的脸上,又是血渍又是泪渍,一双眸子绝望而空洞的望着床顶。云翎心下怒浪滔天,更加奋力的去扳开那铁环,一番挣来撞去的,尖锐的锯齿刺进皮肉,手腕都渗出血来。
何洪威在曲箜篌脖子上粗暴的亲摸片刻,见身下的人宛如死尸般没有反应,脸一沉道:“这贱人怎么跟个死人似得,半点声息都没有!”
曲箜篌眼神一转,轻飘飘掠了他一眼,突然轻蔑一笑,何洪威霎时大怒,一双手狠命往曲箜篌脖子上一扼,怒道:“你竟敢瞧不起爷!”一边说手上一边掐的更紧,直捏的两手指节发白。
他恶魔一般,手指如铁箍,越收越紧,曲箜篌的喉咙被扼的咯咯作响,痛苦的在床上使命挣扎,却是声息越来越弱。
云翎定定瞧着眼前一幕,只觉得呲目欲裂,心底压抑许久的炙热力量按捺不住躁动起来,像深埋在碳堆里的火种,随着一阵阵撩拨的风不断攀升暴涨,在曲箜篌声息渐渐消逝不见时,终于抑制不住,火种瞬间轰然炸开,登时掀开滔天怒火,漫天遍野的燃烧起来,身体里有什么热辣的东西在四肢百骸快速游走,带着一阵阵热血狂冲上脑门,极度亢奋的叫嚣着要以血平愤,必杀眼前这人。
那方何洪威还在狠命掐着曲箜篌。蓦地他的耳畔传来一声暴喝:“何洪威!”
声音如此之大,何洪威耳畔一震,停下手朝墙上被困住的少女瞧去。这一看,他心底没由来的一抖,惊道:“你……你的眼睛……”
小四跟着惊叫起来:“爷,她眼睛怎么是红色的?”
云翎缓缓昂起头来,目光如利箭般冷冷扫了出去,房中灯火通明,此时的她乌眸竟染上一层异样的红,似要滴出血来。
何洪威对上那样的眸子,不由一怔,“你你你怎地……”
少女不语,眸里红色逐渐加深,眼神越来越热,须臾后整个瞳孔竟呈诡异的血红,不止如此,她的嘴唇也由粉色转为血红。明亮烛光摇曳,她雪白的脸庞血红的眸子异样的唇,锐利的眼神带着不可抑制的杀气投过来,宛如前来追魂索命的修罗,妖异而森然。
何洪威心下一个寒颤,对面那张森冷而煞气的脸渐渐在眼前模糊起来,不住的晃动着,朦胧间他看到另一张脸,那张脸比这张脸略显稚嫩,但是那眼眸里的红,周身腾腾的肃杀之气,跟眼前的脸有着出奇的相似,他不由叫道:“你,你究竟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耐心看下来的朋友,谢谢你们的鼓励!
☆、第二十一话 手刃禽兽
“都要成为一具尸体了,还问那么多作甚!”云翎漠然一笑,眼里的那抹火红越来越凛冽,仿如有烈火在燃烧,灼灼逼人。
何洪威手指不住的颤抖,“你这贱人,少来装神弄鬼,爷不怕!”
“是么?”她嘶哑出声,声音虽低,杀气却极重,眼光更是可怖诡谲,既森寒又炙热,仿佛一个天生的侩子手,带着对生命的冷漠及血腥的狂热,携卷着冲天的杀气,即刻摧残吞噬周围一切。
何洪威握紧了腰间武器,强撑道:“你再怎样也别指望自己能挣脱了这困龙环出去!”
云翎仰头放肆大笑,何洪威心下一阵发麻,抖抖嗦嗦问:“你笑什么?这是我们栖霞派震派之宝,你不可能逃的掉!”
云翎道:“困龙环么?好!好!”几个好字还没落地,猛然牙一咬,双臂一震,手腕一挣一缩之间,关节间几声声响后,骨头竟陡然缩细了一半似的,嗤拉一声响后,双手竟堪堪从那困龙环里抽了出来。
“你!不可能,不可能……从没人能从这里出去……”何洪威满脸惊恐,后退一步,陡然抽出刀抵到曲箜篌脖子上,威胁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便杀了她。”
何洪威劫持着曲箜篌,连连后退,头上冷汗大颗大颗往外冒:“这可是栖霞派,周围全是我的人,你若敢动手我姑姑定叫你生不如死!”对方眼里满是腾腾杀气,他何洪威在江湖上也跟着家里爬摸了十来年,再清楚不过,如今他能做的,唯有拿家里的底子来唬唬对方。
“栖霞派么?”云翎唰的抽出腰中祭雪剑,逼近一步,红眸血唇里看不出任何表情。
祭雪剑剑身如银,凛冽的剑气掠过何洪威周身,恍如尖锐的冰锥一般,激起皮肤上阵阵冰冷刺痛感,何洪威已退到了墙角,再无可退。祭雪剑在离他几尺之外的地方微微抖动,银色光芒映入他的眼,刺得他完好的左眼有些疼,恍惚中脑海中那两张脸越来越近,近乎融合成一个人。
何洪威将刀往曲箜篌脖子上一压,划破曲箜篌的皮肤,曲箜篌闷哼了一声,血珠子沿着雪白的肌肤一串串滑下来。何洪威恐惧道:“别以为我不敢动手,你再前进一步我就杀了她!她……她是你的朋友,你你不能不顾她死活!”
云翎恍若未闻,一步一步走到何洪威面前。
窗外黑影蓦地一闪,何洪威忽地大喊:“姑姑,你来了!”
云翎朝窗外一望。
就是此时了,何洪威的眼霍地一亮,趁着云翎分神瞬间,使出家传刀法斩命刀,抡起快刀疾速向对方砍去,他虽从小疏于武艺,但这招是姑姑亲自教导的保命招,他自小到大练了不下千万次,不少英雄豪杰在他的这招下毙命,此刻俩人距离又这么近,对方躲之不及,必死无疑。
这般想着,何洪威心里不由安定了许多,眼瞧刀锋就要挨上对方的要害,他忍不住想要吼出这种即将取胜的快感——猛地胸口一窒,一阵强烈的凉意贯穿而来,这种感觉是他从未经历过的冰寒和剧痛,他低头看去——自己的胸口,正插着一柄长长的剑!
云翎依旧扭头看着窗外,那双手仿佛从未动过,剑就已没入对方心脏。一旁小四惊恐万分,方才他亲眼所见,这个曾面若琼花笑染光华的少女,出手速度快如疾电,渺若迅风。
“你是……”铺天盖地的剧痛袭来,何洪威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向云翎,生命弥留之际,身体里的剧痛电光火石般炸起,照亮凌乱的回忆,脑里的那两张脸终于完整的重叠到一起,衬着脑海里那残肢断臂血流成河的场面,他终于记起这张六年前见过的脸,那张让他胆颤心惊至死都不会忘却的脸。
“——赤衣……”何洪威吐出这两个字后,倒地断气。手中还握着自己的刀,胸口插着云翎的剑。
“当啷”一声响,小四看着主子被杀,一阵寒颤,手里的武器都握不住直接昏倒地上。
“你既然知道,还何必做这番无用挣扎?”云翎冷笑一声,长剑一挥,紧绑着曲箜篌的绳子应声而断。
与此同时便听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颜惜站在外面,面容有惊愕。
“翎儿,你……”门外,颜惜定定看着云翎,眸中暗潮汹涌波涛大作。
颜葵焦急的声音跟着传来,“云小姐在里面吗?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我和少主刚被何掌门请去喝茶,云小姐便和曲姑娘都不见了?”他大步进门,却立时愣住:“怎么地上都是血?箜篌姑娘怎么在床上,云小姐……”他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地道:“你的脸,你的眼睛……”
“你们来了!”云翎扫了颜家主仆一眼,浑身力气都似被抽走绞干了般,半靠在墙上大口喘息。
颜惜抿着唇,疾步向云翎走去,就在手即将触及云翎肩头时,曲箜篌叫了一声“颜大哥”,重重从床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便向颜惜奔去。
云翎身子一退,避开了颜惜的手,淡淡道:“她方才为了你差点咬舌自尽。”颜惜的手登时僵硬的落在空中,指尖离她的肩膀只差一寸距离。
曲箜篌伤痕累累,血迹斑斑,鬓发散乱,衣裙碎裂,惊魂未定的扑入颜惜怀中,像绝境中濒死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大哭道:“颜大哥,刚才我……我……”她断断续续说了几句,又是一阵大哭。
颜惜看了云翎一眼,终于收回手去,缓缓放在簌簌发抖的曲箜篌的肩上,安抚地轻拍了拍她两下,“没事了,没事了……”而后撕下衣袍一角给曲箜篌包扎脖子上的伤口。
曲箜篌拽着颜惜的袖子,依旧是止不住的哭,仿佛是要把刚才所受的屈辱统统倾泄出来。
云翎转过去,眼中的血红渐渐消散,脸色却突兀的苍白起来。她向门外走去,颜惜扶着曲箜篌跟在后面,便见云翎还没走出两步,蓦地一个摇晃,身子歪了一歪,往墙上一靠。颜惜眼神一紧,却听云翎回过头来强装笑颜说:“不碍事,只是脚上扎了一根刺!”
颜惜腾不出手来,便向颜葵一摆头,颜葵急忙上前跟紧云翎。
云翎一手撑着剑,背脊笔直朝前又走了两步,蓦地觉得喉中一甜,身子向前一倾,一大口鲜血哇的吐出。
颜惜面色微变,想放开曲箜篌去扶云翎,夜幕中一个月白身影箭矢一般掠过,长袖一挥,拂开颜惜的手,径直揽住了云翎。
月光如乳色轻纱流泻,月白身影缓缓抬起头来,容颜清绝,目光深邃。云翎半靠在他怀里,鼻翼间闻到熟悉的白檀幽香,眯起眼睛勉强笑道:“月隐,还是你及时。”话音未落又是一口血,直将月隐月白的衣衫染得梅花点点。
月光般的男子低头瞧着她,瞳中透着难抑的焦灼,他起身将她打横抱起,脚步一点,道了一声:“走!”顷刻间人已轻飘飘落到三丈以外,几个起落后,身影便远远地去了。颜惜忙将怀中人往颜葵手中一塞,足下一踏,也身如轻鹤般追了过去。
☆、第二十二话 湖畔治伤
良久,云翎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声。扭头一看,便见到一大片静谧的湖泊,烟波浩渺的置身于青山碧围绕中,宛若一面巨大的华镜,月光下波光荡漾不绝。
下一刻她身体一平,月隐已将她放于湖泊旁的草地上,蹲下身瞧了她片刻后,他指尖连连一闪,急速连封她三处穴门,又喂了颗药丸给她。
半晌云翎脸色渐渐好转,她动动身子佯作轻松,“我好多了,你别担心。”话落便要起身,却被一只手稳稳按住。
月隐道:“你坐好,快些调息内息,不要乱动,当心再次走火入魔!”嗓音冷冰冰的,听不出喜怒。旋即他走开几步,负手而立,遥遥伫于湖边。寒星孤寂,冷月如霜,他清瘦的身姿倒影在宁静的湖面上,随着粼粼水光不住摇曳,不同与颜惜青荷般的优雅天成,自有一股高洁华凉的风韵。
云翎漫不经心瞥他一眼,湖边那如皓月清风般的男子,淡泊的气质与削瘦的背影与云舒何其相似,不由心底一阵心酸。须臾回过神来,赶紧敛住心绪,盘坐起来,调理内息。而月隐就一直那么立于湖边,安静如一尊雕像。
一炷香后,云翎的脸色恢复如常。她讪讪看着远处那个背影,道:“这次又多亏了你,不然我……”
月隐走到她面前,脸色有些阴沉:“你明知自己不能动怒,一旦动怒血咒便会压制不住,届时后果凶险万分,可你还是要冒险!”
云翎低下头去,惭愧道:“我一时没忍住……我去救一位姓曲的姑娘,结果遭人暗算,被困龙环锁住了。”
“栖霞宝物困龙环?这器物一旦碰上相当棘手,要么由栖霞掌门亲手打开,要么只能自断双臂以图逃脱。”月隐眉头渐渐皱起,“那你是怎么挣脱的?”
云翎头埋的更深,嗫啜道:“我……”
月隐思量片刻,道:“难道你用了缩骨秘术?”见云翎不答话,勃然发怒:“你当真疯了!明知道血咒一旦发作,不能妄动真气,可你不仅如此,还使出了此等秘术!你知不知道有多危险,稍有差错,小则真气逆转伤及自身,大则走火入魔,爆血而亡!你当真不要命了!”
云翎干笑道:“还好,我动作快,在走火入魔之前已然解决了一切!”
月隐更怒,“你怎么还是这性子,天大的事也就一句话轻飘飘带过!以前为这性子吃了多少苦头还不记得吗?!”
云翎羞愧道:“是我太过轻率,以为过去遇到过再大的阵仗都没吃过亏便目空一切,万没想到一个不入流的草包竟能暗算的了我。”
月隐瞪她一眼,“知道错了?”
云翎道:“可我总不能眼睁睁看一个弱女子,被几个人渣凌虐至死。”
月隐气道:“旁人的事与你何干,天下这么多人被侮辱受欺,你能一个个去帮么?你不是菩萨,普度众生的事由不得你来做!你的命是怎样来的,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它比任何人的命都宝贵!”
云翎怔了怔,眸里漾起哀伤之意,“我的命是哥哥换来的,我不会忘记。这次教训,我会记住。”
月隐瞧着她,叹了一口气。
云翎收起忧伤,颦起眉头转了个话题:“此事说来也甚是奇怪,今夜我被下迷药,掳走,中机关,困龙环锁……这一系列事情看似偶然,又似有人刻意安排,每个步骤环环相扣,何洪威那草包没有这样的心思,他背后定有高人指点,特别是中机关然后被缩困龙环那会,看似是冲着曲姑娘的,实际上真正的目标却是我,那人料定了我定会救曲姑娘,就连这中间我劈断绳索,推出曲姑娘这短短一瞬间他都算计清楚了,分秒不差,以至于我一推出曲姑娘,困龙缩就立马启动,我便直接上套了!这人到底是谁?好深的城府!”
月隐沉思片刻,道:“难道是从前的仇家?不对,你离开那里后,一直就隐居在云霄阁了,照理说过去的仇家不会知道你真正的身份……莫非,这次是新仇?”
云翎纳闷道:“新仇?难道何虹玉知道她侄子是被我跟颜惜一道废了的?不对啊,她堂堂一派掌门若要真追究光明正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