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子。”他小酌一口后便问:“你的珠子是从何处来的?”
木飘飘摸了摸自己额间的珠子:“我今日上山除了赔礼,便就是来告诉你这颗珠子的来历,你看,你额间的那颗和我的一模一样,这是我师父留给我,要我佩戴在显眼之处。”
竹仙皱眉不悦的问:“只是这样?”
“恩,师父去世前才将珠子赠于我,我记得十分清楚。”手边竹叶青已经喝干,木飘飘也问:“竹仙,那你的这棵珠子又是从哪来的?”
竹仙闷声喝了一口酒:“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木飘飘倒也不生气,只是一句话耿在心上,摆摆手:“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呗。弄得我好像逼你一般。”
竹仙手中的竹叶青也空,他站起身:“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走了。”他今日一身青衣同样也浅的发白,衣尾处绣着苍松,缎子也是名贵的样子。身上浅浅的兰香,伴着他起身的动作,悠悠散开。
“你可知这珠子的名字?来历?”
木飘飘将一篮子苹果放在桌子上,侧着头一脸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
还是那副高傲到不可一世的神情,他说:“你说。”
摆出一副精明商人的模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单手托腮笑容明艳,全然玩味的看着他。
看他眼中寒意一起,木飘飘见好就收,悻悻的摸摸自己的鼻子站起身:“我们等价交换,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告诉你。”
他皱眉道:“好。”本以为她还是会问方才自己没说出口的那个问题,却见她往后退了几步,一副准备开溜的模样,找了位置之后,木飘飘问:“你,叫什么名字?”
第三章,狡猾的妖女。
先是沉默,他却反问:“你叫什么?”
她提了提脚下的石块,脚腕上的铃铛轻轻作响,在这寂静如海的竹林中回响,似有千重浪静静泳过,嘴角那抹浅笑不改,她道:“我叫木飘飘,木头的木,飘扬的飘。”
竹仙在脑海中搜寻了半天,才想不起这个名字,这才放心的道:“寒晚扬。”
木飘飘不依不饶的追问:“什么寒?什么晚?什么杨啊?”
“寒冷的寒,晚上的晚,飘扬的扬。”算是好性子的解释完成,却见木飘飘脚下一用力只剩一片紫色衣角留在眼前。
她跑了!
寒晚扬立刻追去,却见她由高看下的站在隧道前,木飘飘道:“今日的酒与问题都已用完,寒晚扬你看我这上山就废了半天劲,这日头很快就要下山了,明日我买了好酒,咱们一起赏月呗。”
不等寒晚扬追上,她一个飞身便飞跃了那道瀑布,立刻离开此地入了俗世毫不犹豫,绝不回首。
心下毫无波澜,寒晚扬往回走去,却见竹栏门上挂着一抹紫色轻纱,他拿起细看上面还绣着锦簇秀雅的秋菊,是女子自己的针线,还是双面绣。这是木飘飘的手绢,怕的逃跑的时候落下的。
他刚想将它扔下,就见石桌上放着两瓮已被喝干的竹叶青,还有一篮子鲜红清水的苹果。因为堆得太满,还有一个落了下来,这一点红色,在这翠□□滴的竹林中显得格外显眼,手上的紫娟也是,都是格格不入的外来颜色,不知不觉手上的力道加深,将手绢挂回门上,提了篮子飞上屋檐,坐稳后,一口一口,将一篮子苹果吃完。
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期待明日到来。
第二日,日头渐入西山时,寒晚扬正在竹林间练剑,老远便听木飘飘对着竹林大喊:“竹仙?寒晚扬?你在吗?我遵照约定来了。”
长剑回鞘,地上一阵寒意飘过,寒晚扬飞上飞檐,看着站在竹栏外,寻人的木飘飘,她今日换了一身颜色的衣裳,是鹅黄色的广袖裙,清雅却潋滟,好若房中最为艳治的那朵秋菊。
她还在唤着:“寒晚扬,我今日带了糖人来,还有新的浮游酿,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酒,你人呢?主人不在,我不能入门的。”
“在这。”清冷孤傲的声音由高处传下,木飘飘退后了几步,才看见他,立刻举起手里的东西:“怎么样,寒晚扬,咱们赏月聊天如何?”
他还未说,就见她衣裳的轻纱出现在眼前,仿若仙女下凡,她在距离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两人之间还可以再坐下一个人,她将酒放在中间,眉眼弯弯的看着寒晚扬,而后倏然手上被她塞了什么东西进来。低头一看居然是个憨态可掬的太上老君模样的糖人,木飘飘笑着说:“怎么样,我去买酒的时候一眼就看中这个,是不是很有意思?这个是可以吃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甜的。”
寒晚扬左翻右翻还是没抗住诱惑,咬下那老君的头,甜蜜入口,只觉得牙床都快要被甜化了,这是他第一次吃这样的东西,以前总是躲在角落里看着街上的孩子们吃这些。除了羡慕便是恨,如今自己吃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但,至少他明白为何那些人在吃糖人时会那样开心,原来糖人不是一个人吃的。
木飘飘得意的看着他:“怎么样,不错吧。我觉得这东西比糖葫芦好吃,糖葫芦里面还有山楂,是酸的。你吃过糖葫芦吗?没有的话,明日上山我给你带。最近山下有不少人在做冻菊糕,很好吃的样子,我明日买些来吧。”
“明日?”寒晚扬十分奇怪的看着她。
她无谓的浅浅一笑:“是啊,明日。”
“你说你是过路的游客。”他将她第一日说的话重复,然后将自己心中所想全数问出:“你不是这里的人?为何还来?”
木飘飘摸摸下巴,颇有感触的说:“是啊,过路的游客嘛,自然想走就走,不想走就留下。”
“珠子。名字。”见她不愿坦诚相对,寒晚扬便追问自己想知道的。
木飘飘想起这茬,摸了摸自己额前的珠子,又去看寒晚扬额间的,笑道:“师父说我这颗叫做相忘,你那颗应该叫相知。我也记不太清楚了,这是我师父呓语时,我无意听到的。”
“那他们的联系呢?”寒晚扬问,木飘飘轻笑出声:“不要破坏规则,现在应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寒晚扬今日到是不着急:“好,你问。”
“你吃过糖葫芦吗?”
她不会按常规提问,寒晚扬早已知道,但确实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思考了一下:“没有。”
木飘飘点头,开始回答寒晚扬的问题:“这两颗珠子本是一对,是前朝大周的宝物,据说相爱的情侣拥有这棵珠子,至死都不会分开。”
寒晚扬不相信的看着她:“真的?”
木飘飘笑:“前面一半是真的,后面一半是我编的。”
“你喜欢骗人?”
木飘飘平淡到目无表情:“还可以。”
“到你问我了,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她将酒摆在两人中间:“美酒皓月,可不能辜负这良辰美景啊。”
“你真奇怪。”
一个时辰后木飘飘走了。
第四日,她又来了,这次带的是甜酒和糖葫芦。
他问她:“你师父的名字?”
“木瑶”
她问他:“你最喜欢三种酒里的哪一味?”
“都还好。”
第五日,她换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裳,这次带的是菊冻糕,还有一坛老远就能闻到香味的桂花酒。
他问她:“你师父死前可有什么话要拖你告诉另一颗珠子的主人?”
她浅浅一笑:“没有。”
她问他:“今日这酒你可喜欢?”
“恩,比那三种好。”
第六日,她穿了一身白衣,手上带了一坛桂花酒,还有一只烧鸡。”
这次她见到他的身影之后,便道:咱们上竹林喝酒呗。
身边的倩影一柔,见她往最高的那根上跃去,倚在竹枝上,白衣女子,拿出腰侧玉萧一曲‘故人归’长鸣,寒晚扬追上她身旁的另一个竹子,惊奇的看着她吹奏着自己师父交给自己的曲子。
“你为何会?!”
萧声骤然而止,她笑:“前些日子我骗了你,这两颗珠子确实有那样至死不渝的传说,但是我说反了,拥有这两颗珠子的人会心中永远都有对方,但是要经受命运的考验,考验不过的便不能在一起。寒晚扬,该我问你了,你的珠子是哪来的?”
寒晚扬说:“我师父留给我的,说要是有一日能见到一颗一模一样的珠子,帮他给珠子的主人捎句话。”
木飘飘欲问,可顿言之后,还是箴言了,还是提起玉萧‘故人归’悠扬在整个竹林道:“你我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寒晚扬问:“你明日还来?”
木飘飘说:“也许就不来了吧。”
像是陷入了沉默,木飘飘道:“其实,你我也算有缘吧。”她摸摸自己额上的珠子:“怕也是有这个珠子的魔力在其中。”
第四章,狡猾的竹仙
寒晚扬打开桂花酒,一口下去便如那日的糖人一般甜口:“好甜的酒。”他去看木飘飘,只见她浅浅的笑着,寒晚扬问:“你我的师父,渊源不浅啊。”
“你要去哪?”寒晚扬问。
木飘飘看着在风中已有萎败之意的菊花:“哪都行啊,听说苏阳那边有绝世佳人,我想去看看,玉檀教的玉思嫣小妹妹也还欠我一顿饭,西边的阳道新修了城墙和过道据说是全天下最大的,远山的蝴蝶谷也很不错,我小时候去过一次……”
“你喜欢秋菊?”他像是在没话找话。
她点头:“很喜欢。因为菊花很聪明,也很安静。”
寒晚扬盯着她的侧脸:“聪明,你为何觉得它聪明?”
木飘飘不急着回答,反而打开自己的桂花酒,喝了一口:“恩,真的好甜。”她笑着侧过头,问:“那你觉得它为何聪明。”
“不与百花争,便是不计较不在乎,不将此事作为劳神之事,自然是智者。”寒晚扬从未想到这世上居然有人与他对秋菊有着一样的想法,没由来的欢喜,让他莫名的愿意多和她说些话。
木飘飘道:“就是这样。秋菊还真是无情的花啊。”
“多情总被无情伤,无情也有无情的好处。既然你如此看中秋菊,为何不等它落了再走,也没有几日了。”他相当不满的开口。
木飘飘看着天色一朗皓月,美的如水月镜花般不真实,她本微微弯着的眉角,突然松了下来,像是惋惜:“我不看花落的。”又补了一句:“我只看花开的样子。”
寒晚扬像是没有听明白这话的意思,但却明白了她语气里的不舍:“花开总有花败,花败总有花开。”
“可是这世间花朵万千,是开不完,败不尽的。桃花败了,芙蓉会开,秋菊落了,冬梅会香,这世上虽然所有的东西都是独一份的,却也是可以替代的。你说可对?”
不知是谁开始吹箫,听起来像极了呜咽声。
寒晚扬眺望远方,只见天空如一席黑衣的衣角将天空与棉花色白的云,全收如其中。今夜无星,这月亮却亮的出奇,好似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它充满寒气的边框。
“你相信嫦娥奔月吗?”木飘飘问。
“什么算信?”寒晚扬反问。
木飘飘像是酒劲上头,一时脑子更不上反应:“算了,我也不知道,我下山了。明天再说吧。”
“你不是明天不来?”
木飘飘歪着头傻傻的看了他一会儿:“明天收拾好行李,和竹仙道个别再走。”
寒晚扬感觉到她离去的疾风身影,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第七日,木飘飘背着自己的行李,大摇大摆的过来找寒晚扬,手里抱着一大推吃的,放在石凳上,笑容可掬的望向他:“我看你也算是避世而居,我今日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这些东西给你,就当做是给你的贡品,寒晚扬,我告辞了啊。”
“等等。”
她闻声回头,见寒晚扬真在慢慢品茶,他吊着眼角,傲气不减道:“天色还早,不如留下来吃个饭。”
“有肉吗?”
“有野兔子,不过我不会做。”
木飘飘拍拍胸脯:“我会,就给我,厨房在哪?”
寒晚扬指了指里面,木飘飘迫不及待的往兔子堆里钻去。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天空乌云大作,影影有着下暴雨的意向。
“变天了。”木飘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晚扬回头见她手里拿着自己前些日子洗后挂着的衣服,她把长袍挂在手臂上笑道:“我说啊,你这衣服记得收啊,这么名贵的料子,白给太阳晒黄了。”
“我只是让它多吸收日月的精华。”
木飘飘怔住而后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竹仙,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她拍了拍手上的长袍:“可要我再挂回去。”
寒晚扬坐在石凳上:“不要,放到里屋去,快些做兔子。”
“死鸭子嘴硬。”木飘飘嘀咕着,推开了那扇门,屋子里的模样和她想的很不一样,本以为会是空空荡荡的东西,却被满屋子的书籍惊了一番,除了竹屋特有的清香外,还缠绵了书本的气味,木飘飘往里走去,见右屋的书架上排满了竹简,就连正厅里的竹桌上都还留着些正在雕刻的竹枝。木飘飘回身问:“竹仙,这衣服要放哪啊。”
“你左手边的第一间,放在塌上。”
“还真是放心我在这房子里到处乱走。”木飘飘将东西放好后,往外面走去,刚迈出房门,一道闪电的光照亮侧脸,随即便是雷鸣,倾盆大雨而至,木飘飘看着那大雨之势恨不得将这山峦都淹塌才肯罢休。
“额……”木飘飘有些的担心的看着大雨,寒晚扬便站在她身侧,她懊恼的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不应该贪图这山间野味的。”
“快去做兔子。”寒晚扬不理会她的担忧,推她的后背,叫她快些去厨房。
“行吧行吧,反正一时一会儿,也走不了。”木飘飘挽起袖子,就打算往雨里冲,她刚要跑头上就被一片昏黄遮住。是一把竹枝做成的伞,另一边是寒晚扬傲然的脸:“自己拿着吧,”
“好好说话会死啊。”木飘飘想从他手里拿过来,可他的手却丝毫都不松开。皱眉奇怪的看着他,他理所应当的说:“我给你伞,你不应该和我说谢谢吗?”
一副小孩子的脾气,木飘飘无奈的笑着:“那就谢谢寒公子了。”
“不客气。”他立刻松开伞杆,衣角一扬,坐到厅堂的椅子上接着雕刻那些竹简。
木飘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看向天空,果然还要一会儿才停。
没有一会儿,厨房里兔肉的香气就飘了出来,木飘飘将兔肉乘出锅的时候,闻着香味飘过来的寒晚扬挑眉道:“就一个兔肉?没有别的?”
木飘飘奇怪的看着他:“那你倒是告诉我,你这厨房里有什么?就连做这兔子的盐都是我自己带上来了。连个盘子都没有。”说完又嫌弃的看看厨房的环境:“你这厨房多少年没人用过了啊。这盐罐子里面的东西都发黑了。光是这个锅我就洗了六遍才勉强能用。”
寒晚扬盯着兔肉,悠悠的来了一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木飘飘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头,舔了舔嘴唇,挥了挥手:“去去去,你这连个筷子都没有,真是气死我了。你平时怎么吃饭的啊?”
寒晚扬吊起眼角:“烤着吃。”
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木飘飘叹气,拿着自己的玉萧就冲进雨里,寒晚扬立刻举着伞追出去。却见她飞到另一头,一颗新树被大雨压倒,她截下一段后,立刻冲进伞里。那山不大一个人打真好,而两个人进入立刻显得有些拥挤,木飘飘挨他挨得极近,甚至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微卷的睫毛,她正专心的打量着手里的木桩,比划了一下大小,心满意足的抬头对他一笑:“你雕竹子的手艺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