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没事。”许长亭安抚她。
她却不信,扒他衣服,“我再看看伤口。”
许长亭没办法,只好把刚穿上的衣服给脱了,由着她看。
她绕到背后,轻轻用手拂过那道刀伤,并输入灵气。“疼吗?”她轻轻问。
“不疼。”不仅不疼,还有点痒。
她运用着灵气,抚过伤口,长长的刀伤从肩胛骨延伸向腰腹处,十分狰狞。
许长亭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行,不能再摸了。
她的手很光滑细嫩,带着灵气在他背后,又有温泉的暖意,很舒服。他虽然见不到,但越发感觉清楚,她手抚过的每一个地方都忍不住起了战栗。
他捉着非真来到面前,“非真,你不能这样摸。”
“为什么?我想帮你快点愈合伤口啊。”她有点不解,但语气还是很轻柔,“你,脸怎么红了?”说着已经伸出手去碰他的脸,动作偏偏放的很轻。
许长亭又捉着这一只手,“脸红是泡温泉泡的,这不是重点。”想想还是决定好好跟非真讲讲男女大防,“非真,我知道你想治伤,可是,可是。。。。你是个女孩子,我是男的,你不能这样摸我。”
她点点头,“我知道,男女有别。”
“你知道,那为什么还?”许长亭觉得自己又有点不懂了。
“我知道男女大防,可是我觉得你应该不会介意,还会喜欢啊。”她眼神温柔。
“我为什么要喜欢?”许长亭皱眉,“你帮我治伤,我很欣慰,可是,跟喜欢有什么关系?”
“你说过,你喜欢我的。”她回答,仿佛这答案理所当然。
“我知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可是喜欢的人就不一样啊,喜欢的男女互相抚摸对方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喜欢我,应该也喜欢我摸你的,不是吗?
我虽然现在还对你不是那种喜欢,可是,我可以试试,那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反正,我只是摸摸治疗伤口而已,你喜欢吗?”
“我不喜欢,你不能随便摸别人。”许长亭认真道。而且,这说的都是些什么歪理,偏偏她还当真。
“我没有随便摸别人。你喜欢我,我也想喜欢你,我才摸得。”她还是认真,又有点困惑,“你不喜欢我摸你,是不是你不喜欢我?”
“我不。。。。”喜欢两个字没说出口,许长亭突然想起前几天说过的话,“你再骗我一次,我们恩断义绝。”他把心里的话憋了进去,“我喜欢,喜欢你。”
“嗯。那我继续吧。”她点点头,又认真用灵气治他后背的伤。
许长亭苦不堪言,恨自己为什么那会儿为了避免徒弟尴尬逃跑,说了喜欢,这会儿说都说不清楚了。
偏偏徒弟在后头一边摸,一边问,“师父,你喜欢吗?”
“喜欢,喜欢,师父喜欢。”他苦着脸,想催眠自己这是治伤都不行。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徒弟怎么知道喜欢的人喜欢互相摸。。。。。“非真,是谁告诉你,喜欢的人就可以不在乎男女大防的?”徒弟会不会。。。。。
“嗯,他喜欢我,老是想摸我。我问他为什么,他就告诉我了。”她答。没有继续折腾许长亭的后背,而是走到他面前,疑惑地问,“怎么了?”
“那你,摸了他没?”许长亭觉得自己的思路也被带歪了。
“没有,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他摸我。”顿了顿,“我引了雷,把他劈了。”
许长亭想起那具已经成了焦炭的魔修尸体,打了个寒颤。看来,自己不得不继续喜欢她了。
温柔的“非真”持续了没有很久,靠在温泉旁打个盹的功夫就离开了。
非真睁开眼,许长亭正打量她,“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许长亭收回目光,在心里数,小丫头片子的面孔可真多,不过,他还是最喜欢眼前这张。
“好点没?那个伤?”非真面色犹疑,问道。
许长亭心里一紧,还来?!“好了好了,一点不疼了!我…我…我身体好,恢复快,都是小伤小伤。嘿嘿。”他动动胳膊,做出强壮的样子。
非真想笑,真是喜欢装啊,“那刀能伤了界灵,你身体再好也得养一养。”
“好好好,没问题。”许长亭赶紧答应,他转移话题,“哎,自从上界通道关闭,魔修就越发猖狂了,如今找到伤害界灵的法子,不知还要造多少孽。”
“那,你要一个个再去救吗?”非真问。
“不至于,那种刀又不是很容易造出来的。不会很多的。”
“可是还是有啊,他砍断一颗凡俗界和界灵的联系,你就去救一个?”非真打量他惨白的神色,“你还要去?”
许长亭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看到了,我会救。没看到…”他没说了。
“你真是慈悲心。师父,我估计,你还得抛下我一次了,汤池说,你最多能养这凡俗界一年。”非真低下头,语气惆怅。
许长亭叹口气,和非真并肩躺下。两个人都累极了,两个人都穿着湿透的衣服,很不舒服,但更不舒服的,是心。
“我刚才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那一弯月亮。”他指指天空,“和十年前好像一模一样。其实发生的事情,也和十年前一模一样。”
他终于讲起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前。
许长亭离开梵阿寺,一路上都挂记着小徒弟。
眼下正是战火纷飞的时候,又发生了饥荒,路上见着的好些都是腐烂的死人,饿殍遍地,民不聊生。
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念念往生咒超度了亡魂。
有时候,他觉得佛修最是无用,空有一颗慈悲心,却肩不能提,手不能扛,文不能安定朝堂,武不能驰骋疆场,有心无力,就是如此。
他费了很大功夫,走了很远的路,才找到吃的,是一张烧饼,冷了,碎了,焦黑的,夹着肉沫,可已经十分珍贵了。
他揣着烧饼,想着小非真的笑,觉得值了。
饿坏了的人,大概可以爆发出一些潜力,他们的嗅觉比以往灵敏地多。
揣着的烧饼对他们来说,香到了骨子里。
“是师父,看在往年化缘我们施了不少的份上,能不能给我们一口吃的?”老伯拖家带口的跪在许长亭面前,一家子全都面黄肌瘦,渴求的目光看着许长亭。
许长亭心有不忍,这些人确实布施过不少,也该还他们,也许一口吃的,可以救下一个人的性命。
跪在后头的那个小姑娘,和非真一般年纪,一般瘦小,更叫许长亭不忍。
可这烧饼,是留给非真的。
许长亭做了一件事,他割下了左臂的一块肉,给了他们。
有点痛,他苦中作乐地想,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我许长亭割肉为难民。哈哈。
菩提就是这时候出现的,许长亭透过菩提看到了飞升的世界。
原来飞升这么简单?普度众生就行吗,许长亭笑笑。
可是真正普度众生的佛修,几个有好报啊。
可以飞升,可我,还不能离开,非真还在等我。也许有天,我会带非真一起走。他想。
许长亭捂着烧饼,忍着手臂上的伤,继续往梵阿寺走。
菩提没有动,可那一圈光,不依不饶地笼罩在许长亭身后,但只有许长亭能看到。
可身后突然发生躁动,一大群人跑过来,团团围住许长亭。大家喊叫着,“杀了他!一个和尚,既然舍得这一块肉,就算都给我们吃了,也划算。”当先喊话的,正是那个老伯。
许长亭看看身边围着的一群人,就像看着肉的饿狼一般。
乱世,原来是可以把人变成鬼的。
他的胳膊被吃完了,他的胸膛被吃完了,可他还没有死去。
他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张烧饼,终于也被夺取了。
许长亭看着那张烧饼进了一个人的嘴,连一丝残屑也没有留下。意识终于恍惚起来,非真,师父对不起你。
菩提的青光照在失去知觉的许长亭身上,他在凡俗界死去,在修真界睁开眼。胸膛和胳膊上却早就没了肉,这正是他选的道,舍生道。
舍生成仁,置之死地而后生。除了死,大约永无回头的可能了。
那弯月照着他,用悲悯的月光,却什么也不说。
许长亭说完,两个人都很久没有说话。并肩躺着看那明月,十年,百年,千年,可它永远都不会变。
“疼吗?被吃掉的时候?”非真的声音打着颤。
许长亭攥着她的手,她手握着拳,他一点点拨开,“不疼,都十年了,别怕。”他就知道,她会被吓到。她没见过那样的惨况,人吃人的世道,她没见过,也最好永远不见。
“我。。。我不怪你了,师父。”像小时候一样有些怯怯的声音了。
“我知道。”他想缓和气氛,笑笑,侧身弹她额头,“你要是还怨我,那我可要伤心了。”
非真嗯一声,又不说话了。汤池在一旁问发生了什么,她是听不见人说话的,非真跟她都是意念交流的。“我,好像错怪他了。”非真自言自语似的回答她。
许长亭不知她和汤池说话,自顾自又说,“哎,非真,只有一年的话,我们就好好游山玩水,就当陪我过了这最后一年,好不好?”
“真的没办法了吗?”
“有啊,肯定有啊。”许长亭笑,“上次不就是靠着飞升活过来了么?”
“可。。。”非真不想说了,怪不得他之前说起飞升的通道关闭的时候那样怅惘,她还和他说什么修心的鬼话,真是傻的可以。“好,陪你这最后一年。”
许长亭得了她的答应,思绪已经飘到了一年后,那朵凡俗界的铃兰该何去何从呢?
☆、两个人
在温泉里跑了一晚上,两个人总算是活过来了。可是相对的,汤池外的雾气消散了不少。汤池为了帮助他们消耗了不少灵气。
两个人决定离开,又重跟汤池告别一遍。
下了山,非真还是忍不住说,“其实,如果以汤池的灵气,可以多蕴养一段时间的,我也可以帮你找其他年岁久远,灵气充沛的水。。。。”
许长亭摇摇头,“何必呢?他们又和我不同,没有义务让他们去普度众生,汤池帮我们是好意,不帮,也是应该的。”说完,又笑,“别想这些了,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带你去玩?”
“为什么要去我想去。。。。”的地方?她话没有说完,想起许长亭说过,喜欢自己的话。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吗?在人生的最后,也只想着心里那个人。她不说话了。
许长亭只好说,“三教九家估计你都没怎么见,我们虽说是游玩,但顺道去阴阳家看看,怎么样?”
“好。”非真根本没办法拒绝他。
他们没有专门加快速度,只是闲闲逛着,好像真是一路游山玩水。
两个人走在路上格外吸引旁人目光,男的俊女的俏,但偏偏男的是个和尚,就叫人觉得惋惜。
一个拿着折扇的公子哥儿路过二人,看着非真,眼神惊艳,想过来搭讪。
许长亭挡在非真跟前,“你干嘛?”
那人神色悻悻,“一个和尚,缠着人家漂亮姑娘干嘛?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呸。”
又偏头看非真,“姑娘,要是这和尚缠着你,告诉我一声,我帮你,跟着我一定比跟着这和尚好。”
许长亭真是无语了,“我占你家茅坑了啊?真是。”越发把非真挡的严严实实。
非真嘴角微抽,这都什么人啊,两个男人都把自己比作茅坑,有这样对姑娘的吗?
她拉住许长亭,怕他跟那公子哥儿撕起来了。走上前去,“谢谢公子抬爱,不过,不是他缠着我,我是自愿跟着他的。”
公子睁大眼睛,不相信,“我说姑娘,你别想不开啊,你跟着他一个和尚,又不能嫁给他,何必呢?再说了,他长的也不帅啊,你为了什么啊?”越发做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样子来,和许长亭形成鲜明对比。
不是许长亭不帅,而是光头太打眼了。
许长亭真是个炸毛,他平时还好,但在两点上,特别在意。
一,不能说他徒弟非真的坏话;二,不能说他长的不帅。
“至少比你好,一看你就是。。。。”
非真拉住他,“能消停会儿吗?”看许长亭住嘴了,又对那公子说,“我跟他不为什么,即使他是个和尚,但是我喜欢他,他喜欢我,不就可以了吗?”
许长亭又僵了,自己喜欢她这件事,每提起一次都叫他心虚一次。
果然,那公子也说,“姑娘,别这么死心眼啊,天涯何处无芳草。而且,我也没觉得那和尚喜欢你,他都不肯为了你还俗。”
非真悠悠看他一眼,“也是,他甚至不肯为了我活下来。”
“不不不。”许长亭一看不对,连忙补救,也想气气那公子,故意分外殷勤对非真说,“真真啊,你还不知道吗?我真的,特别喜欢你啊。”
又看看街上的摊子,顺手拿起一只钗,在非真脑袋上比划,“真真,你带这个特别漂亮,我给你买好吗?”心里却有点自豪,徒弟带什么钗都好看。
那公子也连忙拿起另一只钗,“姑娘,你看他多没眼光,我这只钗更衬你。”已经转向老板问,“多少钱?”
非真只是笑,终于阻止那公子,拿了许长亭的钗。
“他确实挺没眼光的。”看一眼许长亭,明明知道他刚刚都是做戏,偏偏心里觉得很熨帖,说道,“可是,只要这钗子是他为我选的,我就喜欢。”
她想,许长亭听到这句话应该会喜欢吧,他不是喜欢自己吗。
以前有喜欢她的男人,送了她好多东西。
她实在是感激,无以为报,就把寺里的平安符送了一个给他。
是很粗糙的一个平安符,偏偏那个人很开心,他说,“只要是你送的,我就喜欢。”
非真想,我虽然没有喜欢过别人,可是我知道怎样去让一个人开心。如果,我可以在这一年里真正喜欢上师父,那他走的时候,会不会就没有遗憾了。
这样想着,她对许长亭笑的越发真诚。
师父,我想喜欢你。
许长亭愣愣,徒弟笑的可真好看啊。
他摸摸鼻头,买下那只钗,耀武扬威似得对那公子说,“听见了吧,我们俩之间,没你插足的可能。”赶快离我徒弟远一点。
那公子终于走了,许长亭莫名松口气,他觉得自己像只护崽的母鸡,每次有心怀不轨的男人想靠近非真,他就紧张。
非真扯他袖子,指指钗子,“帮我带上。”
“啊?好。”他拿了钗子,不知从何下手。不过手上那一头秀发的手感真的很不错,他随手挽了一个髻,插了钗子。
非真转过头,摸摸脑袋,对他笑,“好看吗?”
许长亭看看那个髻,有点心虚,“好看。”还好非真长的漂亮,一般人顶着这个髻,肯定都不敢出门了。
“谢谢。”非真笑的灿烂,买钗簪发只是第一步,喜欢的人会做的事情,他们这一年要是都能做一遍就好了。
待那公子走了,非真才打趣许长亭,“其实刚才那人还好,没有恶意的。而且,他的公子造型比你好多了。”
许长亭摸摸自己的光头,“要不,我还是带上假发好了。我这样和你在一起太显眼了。”
非真连忙摇头,“没关系,我不介意的。”又神色真挚,“我,我挺喜欢你的光头的,这样也很好看。”
两个人一路走一路逛,许长亭的战略就是买买买,空间里已经塞了不少东西了。
他们来到一个邻水的小镇,水路四通八达,贯穿水乡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那水还没生出灵智,非真也觉得亲切,她闭上眼,整个小镇都是清冷微润的气息,让她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