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连筠想到这里不由又想抱怨，哥哥既然能忍心用那些生不如死的招数对付楚媚，怎么到了如今的田地反而又舍不得她死，真是可笑。
不过罢了，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哥哥。他既然说要活的楚媚，她自然不能把楚媚毒死。
楚媚低下头又吃了一块自己盘中的海棠花糕。奇怪了，难道自己真的想多了？云连筠没有打算下毒。
海棠花糕无毒。细细品尝起来，两盘花糕的味道似乎有细微的差别，不过差别也不明显。就像是炒菜的时候，一盘多放了点醋，一盘多加了点盐，只是口感的细微差别。
大概是云连筠做花糕的时候，调料没放均匀而已。倒是都没有毒，反而让人觉得奇怪。难道云连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她现在真的失忆了？是自己，太过谨慎？
这一顿吃的宾主尽欢。洛九夜很高兴，云连筠能够和他的朋友接触，故意示好，这让洛九夜觉得，对方是想要融入他的生活。
虽然还没有恢复记忆，但是来日方长，慢慢来就好了。
云连筠也没有表现出异常，她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海棠花糕已经被人换了，花糕之中下的是慢性毒药，一时半会莫邪也不可能出事。只是趁着中途换酒水的时候，给楚媚的酒里加了解药。那解药本来就是一种平时吃了也不会有什么害的药，云连筠只说让楚媚品尝一下药酒，楚媚见没毒，也就喝了。
等吃了糕点以后，楚媚就带着莫邪回去了。云连筠装作什么都不知，就等着王宫里传来莫邪中毒身陨的噩耗。
但是很奇怪的是，一整天，都没有消息传来。
这让云连筠非常疑惑。怎么回事，楚媚没事是因为喝了药酒，但是莫邪，他吃了满满一盘的海棠花糕，怎么也没事呢？
“王妃，如今西域已经尽在西宸的掌控之中，但我担心有些人不死心，想要谋害王储，动摇西宸的国本，改变西域格局。”水幽然望着楚媚说道，“还请王妃注意安全，也要注意小王爷的安全。”
楚媚黛眉轻挑，“水姑娘这句话，似乎另外深意？”
“没有。王妃别误会，幽然只是感恩王爷王妃的救命之恩，也视西宸为自己的家，所以多想了一些。但其实以王爷和王妃的身手，无人能够伤害你们。小王爷在王爷王妃的保护之下，必然也非常安全。是我多虑了，王妃见谅。”水幽然福身。
楚媚拉着她起来，笑道，“你这是关心我们，有何需要见谅的地方。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西宸一统西域已经是大势所趋，但是正是这个时候，有些人反而坐不住，想要反转局面。以为谋害王爷或者莫邪就能改变如今的局面，说不定有人会铤而走险。谢谢水姑娘提醒，我会加强警戒。”
“这些王妃心里有数，倒是我多此一举了。”水幽然微微一笑，“幽然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楚媚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眼底多出一抹沉思。楚媚他们一家的安危，西宸上下忠于他们的人，无不担心。水幽然也挂心，所以多问一句，合情合理。
但是在她对云连筠怀疑的时候，水幽然突然提醒，怎么都让她觉得，对方是想要让她防着云连筠。
又或者，她知道一些什么？
“没想到水姑娘这么关心王妃和小王爷的安全。”莲染说道。
楚媚眉头轻挑，“莲染，你盯着水幽然。我总感觉她今天的话，不太对劲。”
“王妃，怀疑什么？”莲染问道。
楚媚摇头，“还不能确定，没有证据。但是我有种玄之又玄的感应，水幽然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不管怎样，先盯着。”
“是。”莲染抱拳。
水幽然从楚媚宫殿里出来之后，幽幽叹了口气。她很想据实相告，但是一旦揭开，洛九夜又该如何自处呢？
水幽然也不清楚云连筠为什么想要毒害莫邪，她这么对北宸王的儿子，而北宸王和洛九夜又是君臣至交。如果洛九夜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竟然这么对他忠臣的主上，又会怎么想。
她也只能先对不起楚媚了。
西宸初建，京都的很多建筑都不完善。这地方原先是铁石国的城池，除了王宫也没什么像样的房子。如今这种时候又不适合大兴土木修建住宅，所以当时洛九夜为了省钱省事，就划了一小半的王宫后花园，再加上原本的几个富贵人家的园林打通，修建了一片院子，朝臣们全部都住在这里。
水幽然和洛九夜就是邻居，她去找他甚至不用敲门，沿着连通花园的长廊就能进入他的地盘。
正不知道该怎么跟洛九夜说云连筠下毒的事情的时候，就看见洛九夜正好从他自己的院子里走来找她，旁边待面墨焰抱着厚厚一沓的书册。
“水姑娘，你在这里正好，我正要去找你。这是西宸国内的一些资料，我刚刚整理出来，你一定要尽快熟读，一些事情才能尽快上手。王爷和王妃很看好你，你可是我们西宸朝廷品级最高的女官，说不定以后能成为一代女相。”洛九夜指着那厚厚的一堆书册说道。
水幽然忍不住红了红脸，“九爷谬赞了，我就是一个粗鄙之女，怎么也不可能成为女相。再说西宸有九爷在，九爷才是当之无愧的丞相。我怎么能和九爷相提并论。”
“水姑娘不必妄自菲薄。你以前是易水部落的首领，管理部落里方方面面大大小小的事情，粗中有细，井井有条，后来又是最早跟我一起管理西宸内政的人。日后莲染为左相，你为右相，你们两人配合之下，取长补短，西宸定然大兴。”洛九夜摇晃着羽扇，倾城的容颜上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至于我，等这天下平定，自然辞官归隐，和阿筠逍遥山水。”
“什……什么？辞官？”水幽然震惊望着他，原来九爷他根本就没想过一直留在这里吗？
洛九夜微微颔首，“是啊。于西域，我不过是一个过客。我们迟早要回到中原，日后西宸还是要托付给你们。”
“可是，九爷难道都不管王爷了吗？您不是要一生追随王爷吗？”水幽然连忙说道。她想不到什么话来挽留他，只能用拓跋谌作掩护。
洛九夜唇边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是。但是王爷也不会留在西域，等到天下太平，王爷要和王妃做一对逍遥人间的神仙眷侣。我到时候携阿筠追随，红尘作伴。”
他寥寥几语，勾勒出了一个令人羡慕的画面。
到那时，天下安定，拓跋谌和楚媚游历人间，他带着妻子相随。他的主上，爱人，都在身边，潇潇洒洒，痛快尘世里走一遭。
水幽然毫不怀疑。洛九夜和拓跋谌是知己，他既然说拓跋谌以后不会留在西域，那么自然不会留下。
他都已经计划好一切结束以后的日子，其实很美很美，真的很好。如果，他带着的那个女人，能够是她，就更好了。
水幽然不敢妄想，洛九夜对待她，从未超出过朋友之情。只是，九爷您可知，云连筠想要对莫邪下毒手？
她如何能陪在你身边，共你朝夕白发。
“九爷很喜欢云姑娘吗？九爷对云姑娘又了解多少呢？”水幽然忍不住说道。
洛九夜哈哈一笑，“自然喜欢，自然了解。不过，她离开的那些年，我也确实不了解。但是无碍，一生那么长，我可以慢慢去了解。”
提起云连筠，他就不自觉的笑了起来，眼底的光芒熠熠生辉像是太阳一样。
以前他也常笑，但那只是一种礼貌和客气，很少有笑的这么暖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忍心破坏他的幸福，一点都不忍心打破他的期望构想。
她如何才能对他说，云连筠对莫邪下毒手这种残忍的话呢？
让他怎么办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云姑娘做了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九爷你会原谅她吗？如果那个别人，是九爷很重要的人，也能原谅她吗？”水幽然咬唇，这已经是她，唯一能够说出来的话了。
她真的没办法告诉他，你最爱的女人，想要谋害你最忠诚的君上的儿子。
她真的没办法告诉他，你最爱的女人，其实是一个坏人。
第一卷 第478章 水幽然死了
“水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阿筠做了些什么事情，让你，或者让其他人不满吗？不妨直说。”洛九夜望着水幽然，说道。
水幽然摇头，“自然没有。我只是说如果，看看九爷面对爱人和重要的人，会怎么取舍。只是想如果云姑娘做错了事，九爷打算怎么办而已。”
“这样啊……她做的就是我做的，有什么罪过都算在我身上好了。”洛九夜不假思索就说出了他的答案，望着水幽然笑道，“不过阿筠，不会这么做。”
水幽然只能这么望着他，剩下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他是那么喜欢云连筠，那么相信她，那么维护她。自己如果告诉他事实，对他来说，就是最残忍的事吧。
水幽然怎么忍心伤害他，怎么忍心看这个笑容里藏着阳光的男人，又变成之前的一潭死水。她想看见他好好地，开心地，幸福地。
远处的走廊上，云连筠远远看着这一幕，眼底闪过一抹冷光。
“好了，这些书册就交给你了，慢慢看。我还要回去找阿筠，先走了。”洛九夜望着水幽然微微一笑，转身便走，走了三五步，转过头望着她说道，“相信自己，你一定会成为西宸一代女相。不管怎么说，你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人，加油。”
水幽然紧紧咬唇，望着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九爷，不想看见你难过。或者，我可以找云连筠说清楚，威胁她要是再敢对莫邪下手，我就把一切告诉王妃？
她会收手吗？
水幽然不知道，她只能这么站在原地，望着自己爱慕的男人，一点点消失在视野里，再也不见。
就好像当初他那么漫不经心的走进她的世界中一样，现在他也这样，不带走一片云彩的离开了。
“水姑娘，这些书册放哪？”墨焰端着一堆书问道。
水幽然伸手接过，道谢，“谢谢，交给我就好了。”
抱着书册回到自己的书房，水幽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对于她来说，如今的局面已经失控了。翻开书册，根本无心去看，傻傻坐着发呆。
突然门外响起一个让她意想不到的声音，“水姑娘，在吗？”
水幽然诧异打开门，“云连筠？”
“对啊，看见我，很惊讶吗？”云连筠施施然走进来，望着她，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你什么都知道了吧？”
水幽然一愣，“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我看见你和洛九夜说话，你要知道阿九在我面前没有秘密，我只是随口问一句，他以为我吃醋了，就一五一十把你们之间的对话都告诉了我。我对你提出的问题很奇怪，莫邪没事更奇怪。于是我问洛九夜，你是不是也会做海棠花糕。没想到，你还跟他学的手艺，做出的糕点和我一模一样。那么一切就都能解释了。是你，调换了我的花糕。”云连筠望着她，眼神笃定而从容，“只不过我没想到，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楚媚？为什么没有告诉洛九夜？而是在发现之后，掉包了我的花糕。”
水幽然握紧拳头，冷冷盯着她。
“你很喜欢洛九夜对吧？不用否认，我看得出来。你看他的眼神，我一看就知道。那就更让我奇怪了，你既然喜欢他，那应该很乐意在他面前揭开这件事，让他知道我的所为，你才有可乘之机，不是吗？”云连筠望向水幽然，微微偏头，“可是，为什么没这么做呢？”
水幽然怒道，“你为什么能在做了这些以后还当成没事人一样，你心里就不会觉得愧疚吗？九爷对你这么好，但是你却对莫邪小王爷下毒手，九爷知道会有多难过？你知道他有多喜欢你吗，你这么伤害他，你怎么忍心这么伤害他？”
“喔，原来是这样啊。这才是你没有第一时间告发我的原因，你怕他难过，那我就没有疑问了。”云连筠啧啧点头，唇边勾起一抹讥笑，“想不到水姑娘对他用情这么深。不过很可惜啊，他只喜欢我，其他人没有机会。”
水幽然咬唇，“对，九爷喜欢你。但你对得起他的喜欢吗？你值得他喜欢吗？我可以当做你这次只是一时糊涂，如果你以后再也不对小王爷下手，再也不伤害西宸的人，和九爷好好过你们的日子，海棠花糕的事情，我会永远烂在心底，一辈子都不会说出去。你们还是一对神仙眷侣，就跟之前一样。”
“水幽然，你真是又痴情又愚蠢，又善良又可笑。你以为，我会领你的情？”云连筠不屑说道。
水幽然冷冷说道，“如果你还敢再动手，那我一定向王妃揭发你的一切，到时候纵然九爷难过，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让你得逞，才真的让九爷追悔莫及。”
“告诉你，你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你聪明一点，在第一时间就告诉楚媚，你赢了。但是很可惜啊，你太心疼洛九夜了，你不想让他伤心，所以做了一件最愚蠢的事。不过我要谢谢你的愚蠢。”云连筠抱胸，唇边勾起一抹微微上扬的弧度，“再见了，水幽然。”
云连筠转身就走，离开之前回头对她说道，“你死了以后早点投胎，不用等洛九夜，因为他下辈子，也是我的。别人，休想。”
门被合上，水幽然不明所以，但是接着就发现浑身发软，再也站不住。
云连筠身上刚才一直散发一种古怪的香味，还故意离她那么近，现在看来，那香味有毒。
水幽然倒在地上，有一种血肉骨骼都在融化的感觉，一下就明白，云连筠是专程来杀她的。只要她死了，就不会再有人知道她曾经下毒的事。
那怎么行，她一定还会再害小王爷！
但是……此时此刻，水幽然已经没有半分力气挪动了。死亡的来临非常快，她没办法留下任何东西给洛九夜作为线索。
只是没想到，刚才和他站在走廊下说话，就变成了最后一面。
那日被铁石国的人围攻，她就已经做好了一死的准备，是北宸王和王妃救了她。水幽然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举族投奔，从此忠心耿耿，一心打理西宸。
也正是因为这样，结识了洛九夜。这个天下第一美男子，一袭红衣，羽扇飘逸，唇边噙着温柔的笑。
他从来没有爱过她，但是他们共事数月，却已经是她最美好的回忆。
他智谋超群，挥手之间解决国内的宵小之徒。他温润如玉，政事上倾囊相授提携下臣，她妄求学海棠花糕，他连这一点，也不私藏。他美的令天地失了颜色，喜欢他的女人从不曾少，但是他却孑然一身，只惦记着他心底的那个姑娘。
她喜欢的那个，洛九夜。
这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洛九夜。
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期望，不能成为一代女相了。对不起，事情似乎开始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我只是，不想你难过，现在却……
如果真的有奈何桥，我一定在那里等你。不为修来世，只为看你一眼。
……
水幽然死了！
这个噩耗是第二天去书房喊她吃早饭的奴婢发现的，楚媚没想到她刚刚让莲染盯着，水幽然就遇害了。
虽然跟这个女子的交情不深，但是她的离世，也让人非常感伤。尤其是昨天还坐在一起吃饭，今天就已经天人永隔，世事无常。
“王妃，经过调查，水姑娘是中了一种名为化尸香的毒，这种毒，以香料的形似存在，吸入此毒的人会在一刻钟之内，浑身血肉融化，最终身体都化为一滩血水，死相非常凄惨，只有头部能够辨别一二。这种毒非常残忍，而且非常少见，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现在姑娘却中了这么奇诡的毒。”莲染脸色凝重，“已经查问了，据说水姑娘最后一次见的人是洛九夜和墨焰。当时他们在院子外面的走廊上说话，洛九夜给水姑娘送书册，刚巧遇见。”
“说了一会话，然后水姑娘就回去了书房，之后再也没有出来过。也没有人看见谁去找过她。”
楚媚黛眉轻挑，“阿九不可能害她，墨焰也不可能害她。水幽然一定还见过别人，对了，那些书册，有可疑之处吗？”
“书册已经检查过了，化尸香的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