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审吗，怎么这么快！”楚媚握紧拳头，声音轻颤。
洛九夜说道，“楚姑娘，微臣负责主审此案，确实已经毫无纰漏，没有线索能够证明寒翊无辜。按照审讯，人证物证齐全，寒翊已判定死罪。”
不行，寒翊不能死。他是被陷害的。
“不日问斩，那是什么时候？”萧玲珑追问。
洛九夜说道，“萧姑娘且放心，将本案的宗卷整理好了之后，立即就会斩首。快则三天，慢则十日。不会让姑娘久等。不过……以姑娘如今的身子，只怕是撑不到看见寒翊斩首那天了。”
“快则三天，慢则十日……”萧玲珑喃喃自语，“皇上没有包庇罪犯，不愧是我们的皇上……”
洛九夜说道，“皇上和老六君臣多年，情同手足，萧姑娘之事，皇上和令兄一样为姑娘心痛，怎会包庇。只不过请姑娘好好保重身体，绝食可撑不到那个时候。”
“洛大人说的是。我要是不亲眼看见寒翊死，入土都不安心。碧儿，快，给我准备饭菜，我要用膳。”萧玲珑眼底多了几分生气。
洛九夜这才松了口气。之所以这么快就判死刑，就是为此。
不给一个结果，到时候反倒是萧玲珑先绝食而死了。
但就算如此，他也只剩下十天时间，到时候如果不能打破缺口，还真不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下去。
洛九夜说道，“九夜对萧姑娘有愧，今日除了宣旨，特意前来赔罪。若不是在下失约，也不会如此。九夜愧对萧姑娘……”
后面洛九夜和萧玲珑说些什么，楚媚已经全部不知道了。
她只听见一句，死刑。
快则三天，慢则十日。
寒翊！
楚媚手脚冰冷，摇摇欲坠，云雀担心说道，“主子，您手这么凉，脚步虚浮，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是……是要回去，我要见拓跋谌。”楚媚死死咬着唇。
……
清砚斋里，楚媚走到拓跋谌面前，她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此时是什么表情，只有烛火燃烧噼啪的声音。
“拓跋谌，寒翊是被陷害的。”楚媚说道。
拓跋谌的声音平淡，“证据呢？”
证据。如果有证据，事情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我相信寒翊，他不是这样的人。别人不知道寒翊，爷你是见过他的，在南川城的时候，他还帮过我们。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真的不是。拓跋谌，你便是不相信他，能不能信我一次。”楚媚抬起头，“就信我一次。”
拓跋谌的语气依旧平淡，“凭什么相信。”
一句话，让楚媚瞬间心凉了。
是啊，自己怎么会要拓跋谌相信我？她在他眼中，只是一个骗子。
一个故意隐瞒凰女身份的骗子，一个为了麒麟子而来的骗子，一个身为暗夜之隐棋子的骗子，一个蓄意接近他的骗子。
她从头到尾，都是个骗子。
他怎么会相信骗子的话。
“我差点忘了，我现在在你眼中，还是一个骗子。你不信我，不信寒翊，为了萧玲珑杀他，为了你的挚友忠臣杀他，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算什么，寒翊又算什么，我们在你眼中，又算什么。”楚媚凄然一笑，脸上的神色渐渐变得冰冷。
当年，他曾经对她说，我不会杀你的家人。
可是事实却是金陵国亡于他的铁蹄之下，赫连皇族死的只剩下自己和寒翊。
那些人也就罢了。她楚媚，天性薄凉不在乎旁人的命。
但是寒翊，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最后的亲人。
现在呢，他要杀了她唯一的弟弟。
那句不会杀自己家人的承诺，如今想来，真是一个笑话。
拓跋谌望着楚媚，她脸上的凄冷让他由衷的心疼。是啊，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一个骗子的话。
把寒翊打入死牢，一是为了让萧玲珑停止绝食，救萧玲珑一命。二是为了保护寒翊，以免被萧家某些铤而走险的人刺杀。
只有死牢，是真正安全的地方。只有死刑的消息，能够打消那些人的想法。
最起码在被真的推上断头台之前，寒翊能够在死牢里平安待着。不用担心饭菜有毒，也不用担心有人下黑手。
而剩下留给他和洛九夜的时间都不多了。他一直在找证据，为寒翊洗刷罪名，就是不想楚媚伤心。
就是因为他知道，这是她最后的亲人，最亲爱的弟弟。
“拓跋谌，我不会求你了。”楚媚死死握着拳头，“我现在知道了，靠你根本没用，你根本就不会帮我。我就是个骗子，我的亲人对你来说，也根本无关紧要。”
当年他明明说过，我不会杀你的家人。明明说过，你在乎的人，我也会因为你想要保护。
“我原本以为这段时间，我们发生经历的这些，足以让你渐渐地相信，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真的以为，日久见人心。就算你怀疑我，就算你不信任我，我对你到底是真情假意，你也能感觉到。我以为，我们能回到过去。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不可能。我还是那个楚媚，可你早就不是我的拓跋谌了。”
眼泪，从蒙着的白布之下缓缓落下。
“前尘往事，就当我，真的犯贱吧。求着你留在你身边，付出一切都只是想留在你身边，可是现在，不值。”
楚媚转身出了书房，但是在转过身的那一刻，拓跋谌看不见，她哭的更汹涌了。
怎么会不值？她为他做什么都是值得。
只是这一次，他竟然要杀了她的弟弟，却也太让人心寒了。
拓跋谌看着楚媚离开的背影，心不可遏制的痛了起来。她有多难过，他就有多心痛。
御书房的烛火，一夜未灭。拓跋谌在灯下坐了一整夜。
天明时分洛九夜过来禀报，已经确定了线索，今天就能抓到暗夜之隐的人，到时候就可以此为突破口，查明寒翊之事，是否真的有人在幕后黑手。
“皇上，为何不直接和楚姑娘说清楚，把寒翊打入死牢，其实是一种保护。皇上并非真的不相信她，皇上确实是在为了寒翊暗中布局，查明真凶。”洛九夜望着拓跋谌说道。
拓跋谌望向侧殿的方向，冷淡说道，“我有说过，我相信她吗？”
如果真的不相信，何必为了她，这么费心周全。如果不相信，为何插手萧家之事。
如果那个人不是寒翊，不是楚媚的弟弟，您的性子，又岂是多管闲事之人。
“皇上明明已经相信她了，却偏偏还自欺欺人，伤人伤己。难道皇上真的要等到一切都无可挽回的时候，再后悔吗？为自己的心低头，有那么的难吗？”洛九夜清澈的眼眸，有种看透世情的沧桑。
这番话，也就只有洛九夜敢说。
也确实只有洛九夜，最明白拓跋谌心底在想些什么。
他确实相信她，相信寒翊背后有人陷害，所以找证据帮寒翊洗刷冤情，所以想办法保护寒翊不被萧家之人伤害。
他确实，还那么喜欢她啊。早就已经对自己的心低头了，屈从自己的感情，屈从对她的喜欢。
只是嘴硬的不肯承认。
若是承认，便自愧对不起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嗣。
可即便不承认又如何，他还是真的喜欢她啊，特别喜欢。哪怕她是暗夜之隐的棋子，哪怕，她再次出现的目的还是骗他。哪怕，这又是一出美人计。
他还是那句话，既然美人是她，中计何妨？
“九夜，你说我，宁愿往一个坑里跳两次，是不是真的，无可救药了。”拓跋谌唇边勾起一抹自嘲。他这是承认了，他还是，那么地喜欢她。
洛九夜说道，“皇上，您其实一直都在这个坑里，从未出来而已。”
“是啊，我确实一直陷在她的泥潭。现在竟然还希望，真的能把她永远留下来。”拓跋谌眼底闪过一抹缱绻，那是她的映像。
这一次，我还是想她留下来。哪怕他们彼此折磨。
第一卷 第379章 捏造伪证你不会吗
“可是，咱们至今还不知道楚姑娘再次出现的目的。这怕是……”洛九夜迟疑。
拓跋谌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我要留下她。”
“如果这次我们不能查出寒翊背后和谁有牵连，皇上若是真的杀了寒翊，楚姑娘绝对会和您反目成仇。”洛九夜担心说道。
拓跋谌眉峰轻挑，“捏造证据你都不会？”
洛九夜顿时噎住了。
皇上，我怎么不知道，您竟然这么腹黑？
为了保寒翊一命，不惜制造伪证。您可是皇上啊！
原来拓跋谌竟然是这样的打算。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拓跋谌现在确实不需要说什么，只是保住寒翊的命，他们两个还是会和好如初。
“那这对老六……”洛九夜迟疑。如果捏造伪证，可就辜负了萧煜的信任和托付。
拓跋谌沉声说道，“我信楚媚，寒翊不是这样的人。背后有暗夜之隐插手的痕迹，不算辜负老六。”
“皇上信楚姑娘，那微臣自然也信皇上。这就下去安排。”洛九夜说到这里，顿了顿提醒道，“皇上，楚姑娘需要您一句相信。”
拓跋谌淡定说道，“救下寒翊的命，她自然便知，我信她。”
好吧，您的信任一向都是靠做的，不是靠说的。
若不是相信楚媚，何必制造伪证都要顾全寒翊的性命。
“我现在开始想，当年西沙河口，也许发生了一些我们都不知道的事情。也许，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真的没有来得及出世。也许，我跟她之间，有一些误会。”拓跋谌沉默了良久，说道。
洛九夜震惊看着拓跋谌，他这么说，可就是推翻以前一切发生的事实。
“当年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皇上为何还觉得，另有隐情？”洛九夜讶然。
拓跋谌低下头，想起那只小狐狸泪眼汪汪的样子，莫名觉得心里一疼。
“就算是没有证据，我也想信她一次，最后一次。”拓跋谌沉声。如果真的不信，早就逼问皇嗣的下落了。
就跟他们初见时候一样。不交出孩子，就根本不理她。
但是随着她留在他的身边越久，他就越是相信，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
日久见人心，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日久觉情真，也是真的。
她问他，难道我对你是真情还是假意，你感觉不出来吗？他感觉到了。只不过，不敢相信罢了。
可是现在，他想信一次，信他们的爱情，信他的她。
做完这个决定，拓跋谌突然觉得自己浑身一轻。原来他心底，也是那么的想要相信她。所以做完这个决定，心情都变好了。
“皇上。”洛九夜望向拓跋谌，本来作为他的谋士，他应该制止这么不理智的行为。
可是，他也那么爱过一个人，太清楚情之一字，有时候会让人做出一些违背原则的事情。
所以只是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正在此时，一只雪鹰飞来，洛九夜拿起上面的消息，望着拓跋谌眼神一肃，“他们开始行动了。”
“拦截！”拓跋谌立即说道。
……
楚媚一个人独自坐在榻上，死死握紧拳头。
她以前从来不依靠任何人，她一直都靠自己。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跟他在一起时间久了，莫名其妙就开始依赖他。
好像她心底相信，他会护她。
可是现在，楚媚却知道，只能靠自己才救寒翊。
寒翊绝不能死。
劫狱。她需要人帮忙，进不去。
楚媚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是裴绍南。可是裴绍南现在在边疆，而且他现在是北宸的大将军。
她真的一点都不愿意破坏他的安稳，不愿意破坏他和拓跋谌的君臣关系。
就算裴绍南真的在长安，他帮了自己，又还怎么在北宸自处。
这么一想，竟然发现没有一个能帮助自己的人。
北宸国内的人，她都不能找。暗夜之隐已经和她决裂，明决还在东羲皇都，云雀芍药都没办法进入刑部大牢。
就算北宸国外有人愿意帮忙，也无法在长安做什么。拓跋谌对长安城有绝对的掌控力，只有内部的人才有办法浑水摸鱼。
一个个人的面孔浮现又被她排除。正在此时，云雀来报，颜泠雪来了。
她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楚姐姐，我听说寒翊被打入死牢了。那可怎么办啊，不能让皇上处死寒翊！你得想想办法救救他啊！”颜泠雪一脸着急。
楚媚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听那声音，却觉得莫名虚假。
她以前认识的颜泠雪，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我已经求过皇上了，没用。”楚媚咬唇。她还不知道，其实拓跋谌就算制造伪证，都会保寒翊一命。
颜泠雪说道，“楚姐姐就算是铤而走险，也不能看着寒翊出事。”
“我又能有什么办法。”楚媚心里此时冷静了下来，她已经知道颜泠雪是来做什么的。
果然，颜泠雪说道，“我知道楚姑娘现在没有人可用，小侯爷远在边疆，韩大人远走西域，苏绫扇又不能进刑部大牢，但是我和楚姐姐情同姐妹。只要楚姐姐想救寒翊，我就是冒着天大的风险，也一定帮你把寒翊救出来。”
这一幕，和当初白韵要把楚媚送出大梁多么相似。
“等出了长安城，想必楚姐姐就能安排人接应。只要离开长安，离开北宸，楚姐姐带着寒翊，天大地大，哪里都可以去。”
这才是，最终目的。
楚媚握紧拳头。为什么当一切说破了，得知自己最后还是不得不离开他的时候，心还会这么难过。
就算被他伤成这样，还是一点都不想走。一点都不想离开他。
为什么能喜欢一个人到这个地步。
可是，我还是要走，我也不能再这么喜欢你了。我可以容忍你对我的一切伤害，但是绝对不能容忍你会伤害我的亲人。
“让我再考虑一下。谢谢你了，明天再说。”楚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说道。
颜泠雪一脸失望，不过此时的楚媚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那好吧。如果楚姐姐你做了决定，一定要告诉我。”
颜泠雪走了之后，楚媚坐在榻上，仔细回忆着和拓跋谌重逢后的点点滴滴，没有真的深爱过的人怎么能理解这种心情。
你只要想到离开他，就难过的好像天都要塌了。
“主子！”云雀快步走了进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出现了一个锦囊。”
楚媚看不见，问道，“什么锦囊？”
“就是一个黑色的锦囊，上面有很奇怪的图案。奴婢刚才进来，就发现这个锦囊出现在我们宫殿门口。”云雀疑惑说道，“这里面好像有东西，奴婢还以为是主子你掉的。”
楚媚接过锦囊，纤纤玉指在那锦囊上的花纹上仔细摩挲片刻。
暗夜之隐的标记。
这东西，暗夜之隐的！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几乎是一个瞬间，楚媚就反应过来。
她甚至不需要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内容，因为她早已经和陌钰没有丝毫关系，立即说道，“快，拿去火炉里焚烧。”
“是。”云雀本来还想问主子不打开来看看吗？
但是看见楚媚脸色瞬间变了，立即拿起锦囊就要焚烧。
“砰！”
下一刻，无数的暗卫冲了进来，带头之人是洛九夜，眼神盯着云雀手中的锦囊，格外复杂。
“交出来！”
楚媚立即明白，自己又被陌钰陷害了。
这锦囊里面，肯定有什么要命的内容，能够让拓跋谌和自己的误会，永远都解释不清楚。
比如，自己重新出现在这里，带着什么样的任务。
洛九夜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幕，他们追着暗夜之隐的人，结果最后追到了这里。
而这个暗夜之隐拼死都要传递进来的信息，就在楚媚手中。
局面一时对峙。
楚媚虽然看不见，但是她记得油灯的位置。从云雀手中拿起锦囊，以射暗器的手法，准确的将那个锦囊飞射掉入灯油里。
锦囊掉入油灯，瞬间燃烧了起来。
“快！抢出来！”洛九夜没想到楚媚竟然这么当机立断，立即让人去抢那个锦囊。
但是迟了，锦囊浸染了灯油，里面的白纸烧的非常快，等捞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些许锦囊的残片，纸上的内容已经化为灰烬。
“楚姑娘，你为何要辜负皇上对你的信任？”洛九夜重重叹了口气。
看见一对有情人走到如今的地步，连他这个旁观者都看不下去了。
楚媚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他对我，什么时候有过信任。他都能毫不犹豫杀了我弟弟，这已经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