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越是对她好,楚媚心里就越愧疚。因为她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不管钟离澈做什么,都不可能动摇她的决心。
“孤给你系上。”钟离澈将腰带为楚媚系上,笑意更深。
他没有告诉她,送腰带在大梁习俗的含义是将一个人拴在身边。
楚媚最终只是微微福身,“谢谢王上。”
对不起,钟离澈,我还是要走。
“王上,因为白苏儿的事情,王后今晚设宴找我赔罪。”楚媚望着钟离澈,顿了顿说道,“我可以去吗?”
钟离澈一愣,“你以前不是不喜欢跟别人打交道?”
“但是如果我一直呆在这里,总不可能永远不跟人打交道。她是你的王后,我总不能,一而再的拒绝,免得她以为我还在介意白苏儿的事情。”楚媚慵懒说道,“当然了,王上如果觉得没必要理她,你我就不去了。”
钟离澈笑道,“怎么会?你愿意和别人说话吃饭,不是一个人闷在宫里,我高兴还来不及。需要我作陪吗?”
“那最好不过了。毕竟我跟她不熟悉。”楚媚说道。
这句话,倒是打消了钟离澈最后那点怀疑。如果楚媚要单独和白韵见面,他还要担心楚媚是不是想做什么事情,但是既然要他一起去,那就说明,没有什么事。
“嗯,孤陪你去。”
晚上,清和宫里,这一次席间上只有他们三个人。
一番虚与委蛇之后,突然外面有人急报,有紧急军情觐见。钟离澈打算离开,楚媚也跟着起身,告别白韵。
“瑶姬,孤先去一趟议事厅。”钟离澈说道。
楚媚款款一笑,“嗯,那我自己回宫殿。”
在走了两步,就遇上白韵走了出来说道,“瑶姬夫人,你的簪子落下了。”
“哎呀,谢谢王后。”楚媚回过头,快步走到白韵的面前,切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单独说话。”
她不可能阻止钟离澈一起来,否则会引起怀疑。
而簪子是她故意落下的,白韵一旦发现簪子落下,以她的聪明心细肯定会立即追上来。倒不是她能懂楚媚有话对她说,而是她敢视而不见的话,也要担心,楚媚明天就跑过来说她偷了楚媚的簪子。
因为担心楚媚陷害她,这才会急匆匆跑出来。
所以白韵听见这句话,顿时愣住了。瑶姬要跟自己单独说话,为什么?刚才钟离澈在的时候,她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难道这个簪子是故意落下的?
白韵本就是心思聪颖的人,一瞬间就明白了。
楚媚浅笑,说道,“刚才喝王后娘娘这里的梅花茶,格外芬香,这会子突然想喝了。不知道可否送点给我?”
白韵闻弦知雅意,对着自己身边的婢女说道,“带着丹青去我那儿给瑶姬夫人拿几包梅花茶。”
丹青福身跟着婢女去拿茶叶,此时这宫殿门口只剩下楚媚和白韵两个人。
白韵警惕看着楚媚,说道,“不知道瑶姬有什么话要单独跟我说,不仅故意落下簪子引我追上来,还让我帮忙指使开你的婢女。”
楚媚莞尔一笑,“王后娘娘聪慧过人。我确实有些话想跟王后单独说。白苏儿对我下毒的事情,其实正中下怀。但是白苏儿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即便是这样,王上还是不厌恶我。”
“你是特意要来我面前耀武扬威吗?”白韵冷笑。
楚媚唇边勾起一抹浅笑,“王后误会了。我刚才说,正中下怀,是因为我也想被王上厌恶,希望这样就能被他赶出去。但是白苏儿失败了,我也失败了。现在我只能兵行险招,请王后娘娘帮忙。”
被钟离澈厌恶,赶出去?为什么眼前这个女人说的话,反而让白韵更摸不着头脑。
第一卷 第338章 找情敌帮忙
“时间紧急,开门见山,我想离开大梁,我想王后也不希望我继续留在凉都吧?”楚媚盯着白韵,眼神坚定。
白韵讶然,“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帮我,离开大梁。而我,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在钟离澈的面前。”楚媚望着她。
白韵还不相信楚媚,犹豫道,“你是钟离澈的人,我……”
“如果你不帮我,那么我就只能留在后宫里,而如果我在后宫,你就别想当王后,我会竭尽所能的和你作对。以钟离澈如今对我的感情,你可以算算你有几成胜算。”楚媚直接威胁,顿了顿又道,“如果你帮我,我会永远消失在你们面前。钟离澈也不知道是你放我走,谁都不会动摇你的地位。”
其实白韵已经将楚媚视为威胁。白苏儿的行为,白韵早就察觉,只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钟离澈可以为了她,冬日莲开,倾城相换,如今还不要命的寻找鲛泪珍珠。
他对她的宠爱,早就超出了正常的范围。白韵也知道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而如果真如她所说,要竭尽所能和她作对,白韵不敢赌。
她希望楚媚消失,那么大梁皇宫就没有人能威胁她的地位了。
“我要怎么帮你。”白韵咬牙,直说道。
楚媚说道,“第一件事,找个机会向钟离澈提起三月洛阳牡丹节。第二件事,帮我把这张纸条传给北宸国的拓跋谌。”
楚媚将写好的一张纸条递给白韵。
“拓跋谌,你……你到底想做什么?”白韵收下纸条,震惊道。
楚媚望着她,“我想离开大梁,王后这么聪明,你会帮我的。”
正在此时,丹青也拿着茶来了。
楚媚款款一笑,“那我就先走了,谢谢王后的茶。”
丹青根本不知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楚媚已经和白韵说了这么要命的事情。
等楚媚离开之后,白韵悄悄地展开那张纸条,瞬间愣住了。
“余生共白首,生死不相离。”
这分明是一句情话。
瑶姬为什么要对拓跋谌传这样的情话。
白韵的心腹奴婢清水说道,“娘娘,莫不是那瑶姬故意陷害你,到时候再告王后和北宸帝暗通取款的罪名?”
“不可能。我和钟离澈相识多年,从未和北宸帝有丝毫联系,且我们以前就和拓跋谌敌对。就算有这样的纸条,也污蔑不到我的头上。”白韵直接否认,“而且以我们白家的能力,完全可以做到将这张纸条送到北宸而不被钟离澈发现。”
白家是当年第一皇商,他们的情报和渠道,不比萧家差。瞒着钟离澈,神不知鬼不觉。
清水说道,“那娘娘也可以拿这张纸条去找王上,在王上面前告她私通敌国的罪名。想必王上会将她打入天牢,王后还担心她威胁您的地位吗?”
“瑶姬是个很聪明的女人,她既然敢把这张纸条给我,那就说明,她不怕我去告密。她不怕我去告密,那就说明,我要告密的内容,钟离澈是知道的。钟离澈知道瑶姬和北宸帝有情,但是他强制把瑶姬囚禁在凉都,而瑶姬则非要去找北宸帝。”白韵望着纸条,一下子就将事情推断出来了。
如果楚媚找白苏儿合作,那就是找死。以白苏儿的智商肯定直接拿纸条去找钟离澈,但是白韵却不同。
聪明人和聪明人打交道,总是能够通过表象想的更深一层。
清水不可置信道,“娘娘,不会吧,囚禁?”
“刚才她故意提起梅花茶,就是借我的口支开丹青。那就说明,丹青是钟离澈派来监视她的人。而且钟离澈对瑶姬非常警惕,以至瑶姬不敢自己支开丹青,得借我的口。她今日明明有话单独跟我说,反而邀钟离澈一起来,都是为了对钟离澈表示她很温顺。她步步小心,更能说明,钟离澈早知道她想逃跑的心思,所以更加严密的看管。”白韵握紧手中的纸条,唇边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我现在可以肯定,瑶姬和北宸帝的事情,其实钟离澈比我们都清楚,不然他怎么这么怕瑶姬逃跑。”
“而她刚才说的洛阳牡丹节。洛阳是三国接壤的中心,确实最方便外人接应。现在已经是正月末,距离三月牡丹节,还剩下一个月的时间。”
清水问道,“那王后是打算帮她了吗?”
“帮她,也是帮我自己。如果她真的能够离开大梁,而且还不被钟离澈发现是我帮忙,那么于我来说,就走了一个大麻烦。”白韵说到这里,顿了顿苦笑道,“如果我今日不帮她,反而是把纸条交给钟离澈,出卖她,我想钟离澈只会把她看管的更严密,但是绝对不会把她赶出宫,更不会关进大牢。而她,肯定会记得这个仇,在今后,想尽办法和我做对。即便我不帮她,也不害她,她为了离开大梁,也会对我出手,逼迫我帮她。也就是说,其实我现在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只能帮她。”
清水目瞪口呆,“娘娘您这……”
“把纸条带出宫去,交给白家的管家,让他务必隐秘不能走漏丝毫风声的送到北宸。”白韵说道。
清水接过纸条,“是。可是娘娘,这纸条上就只有这句情话,也没说是三月牡丹节要他去接应,这……”
“没这个必要。我估计这句话是他们之间的情话,只要这句话送到,瑶姬就能肯定拓跋谌一定会有所行动。至于洛阳牡丹节,拓跋谌自然会关注大梁这边的消息。”白韵说道。
清水福身下去安排。
而白韵则是默默回想着今天的一切,确定没有任何疏漏和疑点之后,忍不住叹气道,“枉我自负聪明,没想到瑶姬竟然能利用我这个敌人来帮她,这么大胆的出谋布局,她到底是谁,为什么以前没听说钟离族有这么一个人。”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这样一个心思深沉的女人,如果真的能够送出大梁,那我就真的是谢天谢地了。”
白韵心里前所未有的危机,一旦真的和这样一个人交手,感觉非常不好。
楚媚回到瑶池苑,默默思索着。她不惜威逼利诱,也只是为了让白韵送消息。
一旦消息送出去之后,拓跋谌肯定会将注意力放在大梁。
就算他误会自己把麒麟子给了陌钰,但是半年没见,他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她。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他要杀了楚媚,总得问楚媚麒麟子在哪。楚媚能肯定,拓跋谌一定会过来救她。
现在需要的只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哪,还要制造一个能出去的机会。
楚媚和白韵只是单独待了几句话的功夫,并没有引起别人的警觉。
钟离澈也不知道楚媚会找白韵帮忙逃跑。在钟离澈看来,楚媚如果要逃跑,也只能自己想办法,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没有能够帮她的人。
而且白韵,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后宫的女人都是情敌。白韵和钟离澈自然更亲密一些,和楚媚则没有丝毫关系。
又过了几天,钟离澈对楚媚说到三月牡丹节,楚媚就知道,白韵已经在帮她了。
“瑶姬,三月洛阳牡丹节的时候,满城牡丹开。”钟离澈望着楚媚说道,“白韵说想去看牡丹,以白家商队的名义。洛阳城是三国交界处,依旧被四海商会把持,平时也不会有人去,你不是不喜欢呆在宫里吗?不如我们就和白家商队一起,去洛阳城看牡丹吧。”
洛阳城是个比较特殊的地方,它是三国交界处,三国的商队都会在这里,但是哪个国家都对它没有控制权。
那里既然有白家的商队,自然也会有萧家的。
楚媚黛眉轻挑,“洛阳城?洛阳城牡丹节感觉是不错,但是你就放心带我去?那可不是大梁境内。”
“我们跟着白家商队去洛阳城,没有人知道。宫里一应布置安排好,谁都不会知道我们已经不在凉都。”钟离澈在蹙眉身边坐下,凑近了她说道,“至于北宸和东羲的人,非常不恰巧的,他们两国还忙着打仗,没有谁有这个闲情逸致去洛阳城赏花。”
“还有拓跋谌,一直没告诉你,自从半年前他从战场被抬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长安了。”
楚媚一怔,抬头望他,“为什么?”
“血煞。”钟离澈唇边勾起一抹浅笑,“不能见血,不能杀生,不能动怒,当年的百战军神,已经废了。”
楚媚脑子嗡嗡作响。拓跋谌,竟然变成了这样。
“他不能离开长安,必须在皇宫内休养。”钟离澈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听说一个癫道人帮他调理,才没让他彻底被血煞迷失心智。瑶姬你知道的,血煞腐蚀心智,他就会走火入魔,变成一个疯子。”
楚媚的指甲深深掐入肉里,现在她只想做一件事,立即马上,赶到拓跋谌的面前。
“拓跋谌不能离开长安,东羲忙于国内,谁都不会在意白家一支小小的商队。”钟离澈说道。其实他带她去洛阳城还是冒险了,但是他想多看她笑笑。
在皇宫的时候,从不曾见她笑,也不过是那日看见满室莲花,和在鲛人岛的时候才有过笑容。
他只是想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她高兴一点。
楚媚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全部都压下去,“嗯……那就去洛阳看花吧。”
第一卷 第339章 为你做什么都是心甘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了拓跋谌的近况,楚媚这几日睡的很不好。
这一夜,突然在噩梦中惊醒,才发现肩胛处一阵难耐的疼痛。而这是湮灭之蝶爆发才会有的痛感,楚媚很奇怪,为什么湮灭之蝶会爆发。
睁开眼,就看见钟离澈倒在自己身上。
他的手,搭在湮灭之蝶的位置。那一只原本洁白光滑的手,全部变成了黑色。
“钟离澈!”楚媚强忍住疼痛,喊道。
但是那人却一动不动。
楚媚这时候也发现了,湮灭之蝶上的死气,非常浓郁,并不像正常时候。
虽然疼痛,但是也还在能够容忍的范围,楚媚先给钟离澈把脉,再看那手掌处的伤。这些……是死气,是湮灭之蝶的死气。
为什么钟离澈的身体里会有湮灭之蝶的死气。
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昏迷。
为什么湮灭之蝶的死气如此浓郁。
“丹青!”楚媚对着门外大喊。
丹青匆匆进来,一见此就愣住了,“夫人,这是……”
“去喊陶笛过来。快去!”楚媚说道。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不一会儿,陶笛就跑进来了,一看见钟离澈这样,整个人都愣住了,“夫人,王上怎么变成这样了?”
“钟离澈的手上,为什么会有湮灭之蝶的死气。”楚媚望着他道,“钟离澈现在昏迷,就是因为死气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负荷,他现在非常危险,我得知道这些死气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能为他对症下药!”
虽然钟离澈下了封口令,但是陶笛这时候怎么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的说道,“夫人,您当年被欧阳萱喂的那颗毒药,把湮灭之蝶催发了,当时湮灭之蝶的死气非常浓郁,您浑身都笼罩在死气之中。如果不解决这些死气,很快您就会彻底变成一具尸体。当时王上召集了所有的御医,却想不到办法消除死气。”
楚媚黛眉轻挑,“菩提子呢?不管用了吗。当然消除不了,如果能消除,这就不是天下第一毒了。”
“御医们说,菩提子正常情况下确实能够压制湮灭之蝶,但是您的湮灭之蝶被人用药物催化,威力是一般湮灭之蝶的十倍。再加上距离您中毒已经有九年了,以前是靠菩提子和湮灭之蝶,生死相抗衡,但是九为极数,凡是破九,必催生变化。而夫人您的变化便是,菩提子再不能彻底压制湮灭之蝶。湮灭之蝶的死气,已经超过了菩提子的生气。”陶笛解释了一番,继续说道,“无法消除,就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把死气转移出来。”
转移出来?
“用王上的吞天吸星功,以鲜血为媒介,将死气吸出来!”陶笛肯定说道,“用了半年的时间,夫人身上的死气才渐渐地消除变成正常样子。湮灭之蝶的死气并不因为被吸走就减少,它们会日积月累缓慢增加。所以为了不让湮灭之蝶的死气超出菩提子能压制的范围,王上每天或者每两天晚上的子时,就要趁夫人睡着以后,吸取死气。”
楚媚怔怔地看着他漆黑的手掌,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如此。湮灭之蝶是她身体里的毒,其实有时候也会发现,死气好像增加了一点点,但是过几天就会发现增加的这部分没有了。
她还以为,这是正常的。死气莫名其妙出现,莫名其妙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