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心不安,这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致命的。
于是这世上少了个公主,多了个皇子子桑榆。
除了父皇母后,谁都不知道她其实是个男儿身。
再后来子桑穆出生了,这时候父皇和母后才真的松了口气。因为是真正的唯一的皇子,子桑穆被过分宠溺。
他对于当时的子桑来说就是救星,所有人都惯着他,结果,反而让他不堪重用,难挑重担。
再后来,子桑破灭在北宸王的铁蹄之下,皇族最后隐藏的力量带着他们两人跑了出来。
时至今日,子桑榆依旧能够记得那时候母后说的话。
“一定要不惜一切保护你弟弟,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复国,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北宸王。”
于是她继续做一个亡国皇子的子桑榆,以自己的身份和能力成为子桑国残余势力的王。
她并非想一直男扮女装,但是子桑穆做不到的事情,她只能替他做。她的一生从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笼罩在一身斗笠里见不得人,不能和任何人亲近以免被发现女人的身份,子桑部不会要一个女人领导,白莲教也不会要个女人做教主。
哪怕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子桑穆,也不知道她其实是个女人。
她给子桑穆她所能给的一切纵容,没想到亡国后子桑穆心性大变。在他们加入白莲教之前,曾经有半年很艰苦的日子。被新晋王朝追杀,被其他国家排挤,天下之大,却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的子桑穆也被欺负了,这是他性情大变的直接原因。尤其当他得到一本合欢的功法后,不会武功的子桑榆为了速成开始修炼,需要新鲜处子,这武功进展神术,但非常邪性,如果不是处子而交合,便会直接破功。
后来江湖上就多了一个只采处子穷凶恶极的采花大盗,弄花公子花穆。
而作为姐姐也作为哥哥的她,除了派人保护他,已经无能为力。
没想到他终有一天,还是栽在了女人手中。
“这位姑娘,你醒了?”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子桑榆顿时从回忆中警醒,茫然四顾,这里是一间富丽堂皇的房间,已经不再是湖心小岛,而是陌生的地方。
子桑榆低头,身上的衣服也被换了!
“你是谁?”子桑榆警惕问道。
那女子浅浅一笑,“奴婢芍药,是北宸王妃跟前的婢女,昨晚我们王妃和王爷从湖心小岛离开时,发现姑娘失足落入水中,问了周围的百姓也没人认识姑娘,所以就先把姑娘带回来了。如今姑娘已经醒来,姑娘可是洛阳城中人?若是要回家便可以直接走了。奴婢去给王妃回个话。”
子桑榆一瞬间就理清了思绪,当时她跑出来了,但是最后因为体力不支也因为伤心郁结,没能上岸,反而是倒在湖水的岸边。
被他们当做是失足落水的过路人救了。
也许他们怀疑她是白莲教的人,只不过她从没有在外人面前露过真容,就算是抓了那些白莲教审问,也没人认识她。
所以不能确认她的身份。
北宸王,北宸王妃。冤家路窄,竟然让她遇见他们。白莲教已经不成了,但却可以用别的方法报仇。
“芍药姑娘,你刚才说,我是得北宸王和北宸王妃相救?”子桑榆问道。
芍药说道,“是啊,幸亏我们王爷和王妃瞧见了姑娘,不然只怕姑娘现在都沉入湖底了。晚上在湖边走路可得小心,天黑看不分明,想上岸都难。”
“谢谢芍药姑娘提醒。我并非洛阳城人,不知可否让我见一见北宸王和王妃。大恩大德,在下一定要报答。”子桑榆说道。
芍药听见这人如此感谢自家王妃,笑道,“那行,跟我一起去回话吧。”
……
洛阳城行宫,拓跋谌和裴绍南正指着地图说些什么,旁边的拓跋临时不时插上一句,隔壁偏殿里,晋安公主拓跋宁、裴潇潇、卫庄正在和楚媚说着赈灾的一些事,苏绫扇摊开一个账簿,时不时翻一页。
“王妃,昨晚落水的那位姑娘求见。”芍药进来说道。
楚媚说道,“让她进来。”
子桑榆一袭紫色长裙楚楚动人,福身道,“民女郁裳给王妃请安。”
“郁裳?这名字倒是雅致。郁姑娘,不知道你昨晚为何会出现在湖心小岛的岸边?”楚媚问道。
她并不相信她是过路人,但是,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是白莲教的人,因为之前抓的人都说不认识她。
郁裳泫然欲泣,“回王妃的话,民女自幼父母双亡,一个人孤苦无依,学了些功夫闯荡江湖,前几日听说四海茶会的盛事,特意来洛阳城看个热闹。没想到被子桑王看中,让人绑了民女。民女不是他们的对手,被他们带到湖心小岛。半夜听见岛中一片混乱,看守我的人也不见了,于是趁机跑出来。没想到掉入湖中,幸亏得王爷王妃相救,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只求能够给王妃当个婢女,赴汤蹈火,但凭差遣。”
“子桑穆是个变态的采花贼,没想到他哥也跟他一样变态,喜欢强掳民女。”拓跋宁骂道,“白莲教就没一个好东西。”
拓跋皇族和白莲教是死敌。
“郁裳姑娘太客气了,救你不过是举手之劳,并非图你报答。你既已脱身,可继续闯荡江湖。”楚媚婉拒。她不是来者不拒的人,救一个就收一个,那北宸王府都要堆不下了。
郁裳言辞恳切,“王妃,民女本是孤身一人,四处漂泊,承蒙王妃相救,铭感五内。若是不为王妃做些什么,民女离开了也不能安心。恳求王妃收留民女,也给民女一个报答的机会。”
“楚媚,她既然知恩图报,那不如就收下吧。反正也不多一个人吃饭,而且这样的人,也总是多几分忠心。你用着不也更安心吗?”拓跋宁看不过去,说道。
卫庄接过话,“公主殿下说的是。看这小美人如花似玉,下次说不定还会遇上图谋不轨的采花贼,她又不能自保,也无家可归。王妃收下,也免得她来日再遭祸事。有北宸王府庇佑,谁还敢觊觎她的美貌。”
“既然公主和卫公子都这么说,那便留下来吧。”楚媚说道,对着旁边的云雀低声道,“我身边有你们就够了,不缺人。你看她会些什么,就安排她去哪个司里。”
自从彩锦以后,楚媚就算是救人,也不会把救过的人再放到自己身边。
她现在能够确认的是身边的青莲云雀芍药都是她可以信任的人,苏绫扇和唐如婳是可以信任的朋友,包括拓跋谌的人如洛九夜墨焰萧煜,那也可以信任。
但是这突然而来的陌生女子,哪怕是报恩,她也不会相信。
云雀心领神会,走到郁裳面前说道,“郁裳姑娘可会针线活儿?可会做饭?可识字?不知姑娘你擅长些什么。”
子桑榆一直当皇子养的,怎么可能会针线活,怎么可能会做饭,女儿家会的这些她一样都不擅长。识字倒是腹有诗书,但是你一个父母双亡在江湖上漂泊的女子,认识几个字还好说,真的出口成章那不是满满都是破绽吗?
“民女……民女粗鲁,没学过针线厨艺,也只粗浅认识几个字,就……就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有一把子力气。”郁裳勉强说道。
抛开皇子的身份,她发现她竟然什么都不会。
云雀本来瞧着这姑娘知恩图报,还想给她排个好差事,没想到人啥都不会,道,“那便先去扫地吧。”
第一卷 第231章 王爷;咱们反了吧
一连数日,拓跋谌和裴绍南联手,剿灭洛阳城的白莲教势力,而且因为湖心小岛一战,陆续抓到了许多重要人物,经过楚媚审查过后,除了子桑部一系的人损失惨重之外,也发现了好些钟离族的窝点。
这一个月,被发现和清剿的白莲教,是过去的数倍。
“王妃,没想到如此顺利,白莲教这个毒瘤从新晋王朝还没统一中原就开始存在,现在也总算终结在了我们王爷手中。”唐如婳由衷感叹,将手中几卷画像递给楚媚。
唐如婳不愧如画之名,一手丹青精湛,能够只凭借那些白莲教徒的只言片语,画出画像。若描述的足够详尽,就能画的几乎一模一样。
现在就是楚媚审问,对方招了之后,唐如婳根据描述画像,而拓跋谌的军队再依据这些画像抓人。很多身份掩藏很好的人,如果不是被供出来,就是路上遇见了都还不知道是白莲教徒。
唐如婳也非常乐意做这些事情,她虽然是个弱女子不能上战场,但也用这种方式为自己被白莲教害死的满门报仇。
子桑王死了,子桑部死伤殆尽,依附子桑王而存在的白莲教四分五裂,也有不少人趁机脱离白莲教。
“白莲教确实元气大伤,子桑王已死,无数长老被抓,就连白莲教的教主也暴露了身份,原来是白家家主,白家就是白莲教里洗的最白的家族,这么多年,从未被朝廷发现过端倪。如果不是这次他们帮助子桑王,拿出十八珍引王爷,也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楚媚说道,脑海中想起那个戴着乌羽面具的人,说道,“但是,还有一个人躲在暗处,至今没有出来,也至今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唐如婳疑惑道,“王妃说的是?”
“钟离一族的首领,钟离澈。”楚媚缓缓说道。
唐如婳道,“如今白莲教已经四分五裂,就算有一个钟离澈也起不了作用吧。再说洛公子前段时间不是还发现了钟离族的窝点吗?再多些时日,就能彻底扫清白莲教。王妃不必太担心。”
“其实这一次的获胜只是侥幸。子桑穆一死,子桑榆就跟疯了一样的带这么多人来送死。但是钟离澈没疯,他躲在暗处,至今没有行动,总觉得他不可能就这么看着白莲教落败,总会做些什么才对。”楚媚喃喃自语。
那个跟她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虽然只是很短暂的相处,但也觉得他不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人。如今子桑部已经不复存在,白家大受打击,四处窜逃,整个白莲教都陷入风雨飘摇之中,他竟然龟缩躲在后面。
他不该这么沉默。
而与此同时,隔壁大殿里,拓跋谌和裴绍南商量着针对离州的计划。
经过楚媚这边的审查,和无数白莲教的口供,基本可以肯定钟离族的老窝就是在这个地方。
这是钟离澈自己都没有预料的。他想借拓跋谌的手平掉子桑部,想趁机自己独占白莲教,但是却没想到拓跋谌做的太好了,他们的实力和情报网,已经让他自己引火烧身。
拓跋谌可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刀,除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
旁人若是想利用他,那可得注意别被反噬了。
“离州距离洛阳半日的行程,今晚奇袭,我带着先锋部队先过去,你们带着后续部队包围。”拓跋谌说道,“在行动之前,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计划。确保消息不会泄密,以免离州的白莲教徒撤走。”
裴绍南说道,“没问题。”
因为拓跋谌带的北宸军是所有军队里素质最好的,他们有最快的速度,最好的作战能力,即便是裴家军都差一筹。
“王兄,你千万小心。”拓跋临忍不住说道,“离州是白莲教的老巢,肯定危险。你们别冲太快了,后续部队的速度跟不上。”
拓跋谌难得的扬起唇笑了笑,“都当将军的人了,说什么傻话。”
先锋部队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其不意。人少兵精,快马加鞭,而大部队人多速度、参差不齐,肯定慢很多。
拓跋临是怕他有危险,如果他们太快了,而大部队太慢,在大部队到之前,孤身作战的他们很容易出事。
“我们会尽快赶过去。确保在半个时辰之内,你能看见我们。”裴绍南说道,“这一次就要打钟离一族一个措手不及。要是弄死了钟离的王,白莲教双王都死了,整个白莲教也就不足为患了。”
三人拳头碰在一起,制定了作战计划。
过了一会儿,洛九夜匆匆走进来,附在拓跋谌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拓跋谌跟着他走出去,两人站在大殿侧面的廊檐下,脸色都不好看。
“王爷,已经查证核实了,三年前就是皇帝拓跋宏亲自写的那张军令,他模仿王爷的字迹能够到以假乱真的地步,那虎符之印,他也从不离身,比玉玺更珍视。至于三年前的天杀阁,也查出来了,阁主应该是他,刺杀北宸王一系高级将领的命令是他亲自下的。”洛九夜说道。
出现拓跋宏的军令,拓跋谌就预料到了刺杀也肯定另有隐情。
三年前他想要他的命,同时一举剪除北宸王的势力。
拓跋谌的脸色很冰冷,在看见季墨拿出那个军令的时候,他就已经差不多知道结果了。
但是,强大如他,竟然也会有不想承认的事实。
第一次,是因为楚媚。在所有证据都指向楚媚毁了柯瑜尸体的时候,他宁愿不是她。
而第二次,是现在,他不愿意他护了一世的人,反而将剑指向他。
“王爷。”洛九夜心疼的看着他,为什么事实到最后总是以最残酷的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世道,为何对这个人如此残忍。他做错了什么?一直被伤害。
拓跋谌拳头握紧,手背上青筋爆出,发出咯吱咯吱响,但是他的脸色平静的如一滩死水,那眼神犹如九幽之下最冰冷的幽泉。
其实他们从三年前就开始怀疑有拓跋宏的指使,因为军中那么多将领,不是皇帝,外人如何分得清,哪些是对北宸王死忠,哪些只是在他手底下当过兵没什么感情,哪些是皇帝的死忠。
这世上只有皇帝最清楚,也只有他清楚他们分别在哪个军中任职,叫什么名字,且存放着他们的画像。
只有皇族朝廷才有存档,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看,换成如今已经是太尉的昌国公都不可能认识北宸王系的所有将领。
还有那些刺客为什么那么轻而易举就进了千军万马之中的将帅营帐,是有人放他们进来,还是他们伪装成了绝对不会被怀疑的身份,比如皇帝给的拥有最高权限的令牌。
看似简单的刺杀,但如果没有皇帝在后面帮忙,那些刺客,连军营都进不去。
只不过因为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因为拓跋谌打心底里不愿意相信那个人就是拓跋宏,所以这些年他们在查。查,不是为确认就是拓跋宏,而是为确认不是拓跋宏。
他拓跋谌,素来冷酷无情,但是在这一件事上,偏偏跟他自己过去。
“九夜,若是我三年前就能坚定地认为是拓跋宏所为,不需要三年,咱们早就抓住他的把柄了吧。”拓跋谌的声音暗哑,“是我,让木奚和柯瑜,在底下白白等了三年,让二百将领和八千军士在黄泉之下,白等了三年。”
洛九夜望着拓跋谌,这一刻他甚至不知道他能说些什么。他们王爷身上背负着这么多的人命,沉甸甸的压在他的肩上。
他即便不顾自己,也一定要为了这些为他而死的人报仇。
“王爷,咱们反了吧。”洛九夜眼眶忍不住湿润,打心底为自己忠诚的这个人心酸,说道,“为了木奚,为了柯瑜姑娘,为了三年前白死的那些人,王爷,您反了吧。”
王爷,您反了吧。
三年前,战火纷飞的年代,他是帝国兵马大元帅,所有将士心中的战神,所有百姓心中的保护神。
出发之时,八千军士义不容辞,“荡平波罗,扬我国威,敢不为我王效死命!”
最后,只剩下不到百人陪他站在波罗王城,看着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校场点兵时,数百将领皆是心情激动的望着他,“今能入北宸王麾下,誓死护我新晋,护我晋皇,不负王爷所望。”
最后,他们没死在敌人刀下,反而死在他们所保护的皇帝手中。
初遇时,还只是少年的木奚挡在他的马前,不打不相识变成了他的副将,袍泽,情同手足的兄弟。
最后,他已死而不倒依旧望着北宸王旗帜的方向,王爷,我老三没给你丢脸。
最开始,她是青楼被迫卖身的花魁,一首求救只为他一人而写,也只有他看懂,救了她一生也负了她一生。
最后,她牢牢攥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却渐渐无力滑落,王爷,以后不能再陪你了,对不起。可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