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嫁女儿,老太太又有意大办,这场婚宴自然办得声势浩大。
以顾家在清河县的地位,清河县但凡有些头脸的人都在这一天齐聚顾家祖宅,再加上与顾家互为通家之好的几大世族的来人,这场婚宴可谓是宾朋满座,客似云集。
不过,哪怕如此,来吃喜宴的宾客也不是没有犯嘀咕的。
“顾家嫁女,这喜宴竟是办在顾家的……”
“听说顾家这位新女婿虽然早些年就考中了进士,却守了足足九年的孝,如今家徒四壁不说,还能不能起复为官都尚是未知数……”
“不仅如此,据说顾老夫人给了大笔陪嫁不说,还半点聘礼也没收,就算这新姑爷家贫,也断不至于如此啊……”
“看顾家那新姑爷的模样,也不像是会吃软饭的人,怎么就能表现得这般心安理得呢?”
……
这样的议论在喜宴上随处可闻。
关于这些议论,老太太与顾家其他人不是不知道,可反正他们也管不了旁人的嘴,便只全当没听见。
就如这些人所议论的这般,今天的喜宴是摆在顾家的,一应的花费也都是顾家所出,而且顾锦琳确实带着丰厚的嫁妆嫁进周家,而周谨之也确实没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聘礼。
可从头到尾,周谨之都没露出过任何尴尬或者难堪的神色,而是极为坦然自若。
待喜宴结束,看着顾锦琳与周谨之远去的背影,顾青未再次一叹。
周谨之,这是个内心极为强大的人。
拿不出聘礼,就连喜宴也只能摆在顾家,他不觉尴尬难堪,只怕也是因为他心里极度自信,只凭他自己,将来就足以将这些欠给顾锦琳的都补上,更能让顾锦琳跟着她过上好日子。
在经历了常家之后,能嫁这样一个人,于顾锦琳来说,也着实是幸运了。
顾锦琳出嫁之后,老太太算是放下了一桩亲事,但随即又有新的担忧。
琳姐儿还有着身孕,这般劳累之后会不会出了什么问题?
周家家贫,琳姐儿自小锦衣玉食的长大,在周家会不会过得不习惯?又会不会因此而与女婿有了隔阂?
周谨之到底能不能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好好待琳姐儿?
就像老太太自己所说的那般,做母亲的,哪有不为儿女操心的。
这所有的担心,直到顾锦琳三朝回门,才算是真正放下了。
算着该是顾锦琳回门的日子,老太太一大早就吩咐了人去大门口守着,顾锦琳和周谨之一回来就被迎到了延寿堂来。
“琳姐儿……”
老太太也顾不得这满屋子的人都看着,将顾锦琳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见她面色红润,气色比出嫁之前还好了几分,眼中还洋溢着不可错认的幸福,这才真正放下心来。
然后才调头招呼起周谨之来。
随后,周谨之由顾锦源等男人们带着去了外院,顾锦琳则留在延寿堂里与老太太和府里女眷们叙话。
“琳姐儿,女婿他待你可还好?”虽然看着顾锦琳没什么不妥,老太太到底还是没忍住出言确认。
顾锦琳还来不及回话,一旁的秦氏便笑着打趣道:“母亲,这还用问吗,您只管看看咱家姑奶奶的神色,就该知道她在周家定是过得极好的。”
秦氏如今也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早已显怀,原本总让人觉得精明强势的面容,也因有了身孕而显得柔和了许多。
就如秦氏所打趣的这般,顾锦琳的面色确实极为不错。
挺着六个多月的肚子,顾锦琳面上既有即将为人母的母性光辉,又有种由心而发的喜悦与幸福,由此可见,虽然与周谨之成亲才三天,但周谨之确实是她的良人。
被秦氏这样一打趣,顾锦琳面上微微泛着红,但还是道:“母亲,您就放心吧,女儿过得很好,谨之他,待女儿极好的。”
听顾锦琳亲口承认了,老太太才真正放下心来。
老太太这一放心,延寿堂里的气氛立时松缓了许多,众人于是围着顾锦琳左一句右一句的凑趣,显得极为热闹。
因老太太对顾锦琳回门的看重,今天延寿堂的人来得极为齐全。
不仅有着身孕秦氏到了,林氏等几位如今掌家的顾家夫人们也都到了,就连王氏都抱着将将两个多月的平哥儿与几个妯娌坐在一起。
说起来,如今整个顾家变化最大的就要数王氏了。
从前她极少往热闹的地方去,就算不得不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她也是垂眼低头,恨不得让自己如一粒尘埃那般半点不惹人注意才好,可自从生产时遇到了那样的凶险又一朝醒悟之后,王氏如今与从前相比简直有了天壤之别。
首先就是她再不像从前那般视顾锦汶为天了,就算顾锦汶因李姨娘之事而故意气她再没进过她的院子,也只云淡风轻的轻轻揭过,然后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一双儿女身上,也更加顾惜自己。
自平哥儿满月后,王氏还每天带着绘姐儿和平哥儿来老太太这里请安,显是有意要让一双儿女与老太太亲近。
老太太从前对这个庶媳最是恨铁不成钢,后来干脆对她不闻不问,由着她与顾锦汶随意折腾,但同为女人,能看到王氏像现在这般看开不再为难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安慰的。
所以,这些日子,老太太对王氏以及她的一双儿女倒也是和颜悦色的。(未完待续。)
第98章 进京
这时见顾锦琳被众人打趣,王氏将手里抱着的平哥儿交给乳娘,也微微笑着道:“大姑姐的福气这才刚刚开始呢,嫁了好夫婿不说,待过上两个月生了小侄子,将来有的是好日子。”
王氏一番话说得极为真诚,她是真心祝福顾锦琳的。
她能从鬼门关外捡回一条命来,又平安生下平哥儿,全靠了欢姐儿当日的相助,而依她这些日子的观察,欢姐儿虽然尚年幼,但似乎格外在乎家人,既是如此,她这个因为欢姐儿才能得以好好活着的人,自然也该多替欢姐儿以及她所在意的人祈福。
王氏是这样想的。
王氏有所改变,众人也不是第一次见到,所以听她如此说,倒也没有人觉得奇怪。
一时之间,延寿堂里一片平安喜乐。
顾锦琳与周谨之在顾家用了午膳,又呆了半个下午,赶在日落之前才回了周家。
老太太虽然不舍女儿,但好在周家也清河县,想要见女儿也不费什么功夫,再加上顾锦琳再过不久就要生产了,更该多多休息,所以也没有多留顾锦琳。
不过,到底是放心不下,顾锦琳与周谨之才走了没多久,老太太就张罗着让人把先前早就特色好的乳娘送去了周家,又早早的替顾锦琳请好了稳婆,只等着顾锦琳生产。
又唯恐周谨之一个男人不懂得如何照顾孕妇,还将身边的年嬷嬷都遣去了周家,这才算是稍放心了些。
没等到顾锦琳生产,老太太又操心起了另外一件事。
顾亦安和严从柏今年都要参加秋闱,清河县属于北直隶,两人必须赶去京城应试。
一个是亲孙儿,一个是未来孙女婿,老太太早早的就给两人各备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去,待到了七月中旬,又张罗着让顾亦安和严从柏一起进京之事。
顾家在京城是有宅子的,两人倒不用担心住的地方,只不过清河离京城七八百里路,就算走快些也要个十来日,到了京城总也得好好休养个几日,秋闱八月初九就要开始,所以中元之后,两人就得赶去京城。
严家这时是如何为此事忙碌着,顾青未自是不知道,但她自己却在替三哥顾亦安仔细收拾着行装。
原本这些事是应该由秦氏这个做母亲的来操持着,可是秦氏如今有了身孕,自然不能多操心,长房又只有顾青未这么个女儿,虽然顾青未年纪还小,但无论是老太太还是秦氏对她都十分放心,所以最后这事倒落在了顾青未头上。
要穿的衣裳,考试要用的文房四宝,银子……
顾青未将顾亦安可能会用到的所有东西都收拾到一处,然后还叫了顾亦安身边的小厮细细吩咐了。
此时正是傍晚,从窗户斜斜照进来的金色阳光落在顾青未身后,看在顾亦安的眼里,便似自己的妹妹被阳光包裹了一般,周身都带着一层神秘的光晕。
“欢姐儿……”
他轻轻唤道,然后挥退小厮,轻轻抚了抚顾青未的青丝。
顾亦安自幼喜欢读书,他又是个再安静不过的性子,在父母长辈心里从来都是个听话懂事的,前面这十几年做过的唯一出格的事就只有瞒着家里人考了秀才。
从前因为知道父亲是什么想法,他也没想过自己也有可以进京应试的可能,哪怕知道表哥秦朗一路中了举还能参加春闱而心生羡慕,却也从来没在父亲那里透露过半点。
他以为,那些让他爱不释手的书本最终也只会随着他的年龄渐长而被扔到一边,但因为这个妹妹,他如今却也有了走上自己喜欢的路的可能。
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感激这个妹妹的。
“欢姐儿,哥哥要谢谢你。”顾亦安轻声道。
顾青未微微一怔,然后菱唇往上扬起,她抓着顾亦安的手臂摇了摇,笑道:“三哥,咱们是兄妹,哪里需要说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我也只是在父亲那里说了几句话而已,哪能算得上什么功劳了,三哥若真的要谢我,那就考个举人回来,将来再中了进士,我这个做妹妹的不也就跟着水涨船高了?”
顾亦安没有再说话。
他也知道这是顾青未安慰他的,他的妹妹是顾氏一族最受宠爱的姑娘,有老太太和父亲母亲在,欢姐儿的将来根本就用不着他来替她添金。
不过,就算妹妹的将来用不着借他的光,他也定要如妹妹所说的那般,一路中举人,考进士。
他的妹妹总会嫁人的,到时候,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就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他若是不能更有出息些,将来如何能站在妹妹背后替她撑腰?
……
七月十六一早,顾亦安就在顾家人的簇拥之下登上了离家进京的马车,与他同行的,还有顾青澜的未来夫婿严从柏。
顾亦安和顾家未来的女婿要进京应考,顾家几位当家夫人和老爷都尽数到门外相送,唯有三房,主母陈氏进了家庙,三老爷顾锦淙又因为乔秀儿之事被老太太和顾锦源变相的禁在了院子里,竟只有顾青澜一人相送。
顾青澜与严从柏已经定了亲,只待秋闱放榜之后就择日完婚,顾家众人也乐得让这两人多说说话,于是竟不约而同的将顾亦安簇拥到一边说话,把两人单独留在了另一边。
顾青澜本就是个脸嫩的,见状立时就红了双颊。
除了上次老太太过寿时隔着屏风看了一眼,算起来,这倒是顾青澜与严从柏第一次正式见面。
严从柏这些年埋头苦读,本就少有与姑娘家相处的时候,这时见顾青澜红着脸站在身边,有心想说些什么,偏又手笨嘴拙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一时之间,两人竟傻傻地相对站着。
好一会儿之后,许是都觉得这样有些傻,两人才齐齐笑出声来。
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便有了些难言的默契之意。
先开口的是严从柏,他那张斯文干净的脸上有些泛红,“多谢大姑娘相送,从柏定当竭尽全力,以待将来……”
他想说以待将来让顾青澜风光嫁进严家,但到底脸皮薄,后面的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未完待续。)
第99章 喜报
与严从柏相比,身为女儿家的顾青澜脸皮无疑更薄,又说到了两人的婚嫁之事,脸上更是红得像是能滴出血一般。
羞得再也顾不得家人的好意,顾青澜匆匆福了一礼,“严公子保重,祝严公子能心想事成,桂榜有名,青澜先行告退……”
然后便低着头小跑开了。
直到跑回顾家人这边,顾青澜才松了松一直紧紧握着的手。
在她的手心里,一个绣得精致的荷包已经被捏得有些变了形。
这个荷包是顾青澜亲手做的。
今天来为顾亦安与严从柏送别,她想了许久才将这个荷包带在身上,原是想找个机会塞给严从柏的,但到底自小所受的教养让她没能做出这件有些出格的事。
再捏了捏掌心的荷包,顾青澜想,就这样吧,待他回来,将来他们成亲之时,再将这个荷包给他,并告诉他自己此时的心情……
想到成亲,顾青澜又红着脸低下了头。
她的眼里,却是十足的喜悦与期待。
亲生母亲为了弟弟差点毁了自己的一生,父亲又突然从外面领了个已经十岁的儿子回来,对如今的顾青澜来说,她人生之中最明亮的色彩,也许就是与严从柏的这桩婚事了。
待顾青澜压下心中的羞涩重新抬起头来时,顾亦安与严从柏已经与众人道完了临别之言,登上马车准备离去。
看着几辆马车渐渐远去,留下的众人一时之间都觉得有些感慨。
顾青澜正觉心中有些空空的,心里的怅然尚来不及逸散开来,就被一直注意着她的顾青未握了双手。
“大姐姐用不着为未来姐夫担心,这次未来姐夫定是会中了举人的。”顾青未说得很肯定,说到最后还特意冲着顾青澜眨了眨眼,调笑的意味十足。
前世时严从柏这次秋闱就中了举,顾青未对此再肯定不过。
被顾青未这样一打趣,顾青澜心里纵有再多的怅然也都散了去,强忍着羞意瞪了顾青未一眼,这才与众人一同回了府里。
自打这天后,老太太和秦氏这做祖母和母亲的,心里就多记挂了一件事。
算着顾亦安和严从柏何时到京城,何时参考,又何时放榜,何时归家……
忧着两人出门在外能不能吃好穿好,有没有休息好,秋闱三场共九天能不能坚持下来……
顾氏作为千百年传家的世族,以往从未有过需要以科举这种形式入仕的例子,老太太和秦氏最看重的其实并不是顾亦安两人能不能中第,而是两个第一次独自出远门的少年能否安好——哪怕他们身边不缺人侍候。
儿行千里母担忧,便也就如此了。
还好有顾青未时常伴在老太太与秦氏身边加以开解,又顾忌着秦氏肚子里还有一个,才叫两人没有忧出病来。
在老太太与秦氏这样的牵挂之中,将近两个月的时间转眼而过。
秋闱八月九日开始,每场三天,连考三场,八月底或九月初放榜,顾亦安早在离家之前就决定了等放了榜之后才回家,也就不用另外叫人往家里送信了。
进到九月之后,老太太和秦氏几乎是天天掰着手指数日子,每天都打发了人去城门口守着,又在心里细细想着顾亦安若中了举人要给府里下人发多少赏钱,若是这次时运不济没能中第,又要如何安慰他。
这样一天天想下来,竟是又期待又煎熬。
转眼就到了九月九重阳这天。
重阳素有赏菊登高插茱萸的习俗,往年顾家的老爷少爷们也都会去城外登高,但今年因顾亦安和严从柏这两日随时可能从京城归来,心里挂念之下,顾家上下竟都没有外出。
这天一早,各房夫人姑娘们照例去延寿堂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紫竹才凑趣说了“今日听到了喜鹊叫,可不是三少爷高中的喜报就要传回来了”这样的话,就真的有人来报,道是派去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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