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一时又是喜又是忧的。
许是来得太匆忙,宁致祥身上那身大红的喜服稍有些凌乱,吕氏见状忙亲自替他理了理衣裳,一边理还一边有些埋怨地道:“致祥,过了今天你就是个有家室的男子汉了,再这样冒失可是不行,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要是就这样衣衫不整的去于家迎亲,可不得被人笑掉了大牙?”
听吕氏说起“衣衫不整”几个字,宁致祥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
不过,吕氏这时正专心替他整理衣裳,倒也没发现他的异常。
宁致祥于是也就轻轻松了口气。
新郎官寻着了,花轿等一应事物也都准备好了,宁致祥骑上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花轿,伴着礼乐直往于家迎亲。
而这时,安平长公主已经领着顾青未坐在了吕氏安排的花厅里了。
想到先前隐隐听到的吕氏寻宁致祥时闹出来的动静,安平长公主又在心里摇了摇头。
宁致祥年纪也不小了,做事却还如此分不出轻重。
今天是他成亲的日子,阖府的人都在为了他而忙上忙下,偏他这个正主儿反倒没事人一样,不仅不急,还寻了机会就不知道跑哪里躲清闲,这哪里像个要成亲的人。
虽然心里连连叹气,但安平长公主也没说什么。
这毕竟是宁致祥的好日子,她要说什么却也是不合适的。
顾青未一直坐在安平长公主身边,对她心里的想法倒也能猜到些,而且顾青未总有种莫名的感觉,宁致祥成亲只怕还会有些波折。
顾青未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从哪里来的直觉,但既有了这种直觉,到底准不准,她只要且看着就知道了。
有了这样的想法,顾青未喝了口茶,陪着安平长公主与前来吃喜酒的各家夫人说话。
说来,就如安平长公主先前猜测的那样,安国公府今天这喜宴上,还真就没有一个未婚配的姑娘家来,就连像顾青未这种刚成了亲的小媳妇都极为少见。
有谁家办喜事,喜宴上来的女眷都是上了年纪的夫人?
恐怕只有安国公府这一次了。
这是各家夫人真的就把安国公府当作是魔窟了。
顾青未回想起吕氏得知这种情况之后的脸色,那一阵青一阵白的,还真是精彩。
想来,今天之后,安国公府又免不了被京城百姓们拿来说嘴了。
因花厅里坐着的女眷中少有像顾青未这样的年轻小媳妇,众位夫人们便都免不了与顾青未说上几句话,顾青未有前世的记忆,在这样的情况下获得这些夫人们的好感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是以一时之间,花厅里倒是一片和乐。
这样说着话,时间倒也过得极快,不多时,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哗,却是宁致祥将新娘子迎了回来。
吉时将至,一对新人马上就要拜堂,花厅里的众位夫人们自然也就跟着移步观礼。
顾青未随着安平长公主去到喜堂时,这里已经热闹非凡了。
到底是办喜事,纵然女眷中少了许多年轻面孔,但喜庆的气氛却也是不缺的,尤其是到了拜堂的时候。
在所有人的笑容中,被一身大红喜服衬得十分精神的宁致祥翻身下马,用一根红绸领着下了花轿被喜娘扶着的于悠然进入喜堂准备拜堂。
喜堂里,安国公宁景昱与吕氏已经满面笑容地坐在了高堂位置。
见着一对新人进来,两人眼中的喜意又更甚了几分,尤其是吕氏,那高高扬起的唇角就一直没回落过。
有丫鬟将两个蒲团分别放在宁致祥和于悠然跟前。
然后,有高声的唱喝声传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拜之后,宁致祥和于悠然相对而立,正准备接着进行夫妻对拜。
但……
就在这时,热闹的人群里却突然传来一阵没压下的嗤笑。
“噗嗤……”
与大多数人善意的起哄不同,这声嗤笑明显带了些嘲讽。
吕氏脸上的笑意一僵,好不容易才压下扭头去找这个破坏婚礼气氛的人算账的冲动,用眼神示意顿了一下的司仪将婚礼继续下去。
但,人群却在这时蓦地一静,然后,所有人看宁致祥的眼光便多多少少都带了些异样与不可思议。
因为这异样,吕氏心里也跟着一慌。
吕氏一直认为,今天来吃喜酒的女眷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夫人这件事,已经让安国公府注定要成为旁人眼中的笑话,但是下一刻,她才真正知道什么是笑话。(未完待续。)
第417章 下马威(月票140+)
顾青未静静立于人群中观礼。
她原本是没有发现什么不对之处的,可人群之中先是有人嗤笑,然后一点点安静下来,之后又猛地喧哗起来,这些异样却也叫她开始注意起拜堂拜了一半的宁致祥和于悠然二人来。
于悠然穿了一身大红的嫁衣,衣物上没有什么不妥,头上又盖着盖头叫人看不到什么,所以让众人有这样反应的,当然不会是她。
不是于悠然,那自然就只能是宁致祥了。
宁致祥同样一身大红喜服,这喜气的颜色将他那张因自幼被宠着没经过事而带了几分稚气的脸都衬得有了些气宇轩昂,再加上他的容貌本就出色,打眼一看倒也能叫人眼前一亮。
不过,众人看的,可不是他的脸。
顺着众人那带着异样的视线,顾青未看向宁致祥的脖颈之间。
在宁致祥的右侧颈项上,一个粉红的唇印与他身上大红的喜服形成了如此鲜明的对比。
因要夫妻对拜,宁致祥侧了身子,于是先前未被人发现的这点小细节便也就此出现在观礼之人的眼中。
这……
顾青未也找不出话来说了。
这个唇印当然不会是于悠然的,别说宁致祥今天不可能与于悠然如此近距离接触,就算能,今天作为新嫁娘的于悠然,她用的口脂也只会是正红,而非是这种粉红。
在成亲当日身上留下这样的印记,宁致祥这是在明晃晃的打于悠然的脸吗?
再联想到去迎亲之前,宁致祥不见了的那段时间,只怕如今谁都知道他那段时间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由这个唇印,众观礼的女眷又想起了当日赏花会上与丫鬟厮混的事来。
这京城在成亲之前身边收了通房的世家子弟多了去了,可在成亲当日仍放不下房里的通房,先与其厮混了一通才去迎亲的,还真唯此一人了。
众女眷便不由纷纷猜测,这位安国公府的八少爷,到底是个色中饿鬼呢,还是只独宠他那通房一人?
但,不管是哪一种,对今天的新娘子于悠然来说,这都无异于是明晃晃的打脸。
有了这样的想法,众人便都忍不住拿了又同情又好奇的视线看向于悠然。
于悠然是如何与宁致祥定亲的,在场诸人就没有不知道的,如今这堂还没拜完呢,脸上就已经被重重打了一巴掌,成亲以后又会怎样?
即使隔着那绣了鸳鸯戏水的盖头,于悠然仍感受到了众人那灼灼的视线。
耳边听着那压不下的窃窃私语,以及偶尔没压下的嗤笑,待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后,于悠然瞪着眼前由盖头带来的唯一的一片鲜红,一双经过了精心描绘显得大而明媚的眼,也跟着渐渐充血泛红,藏在袖中的一双素手,亦紧紧攥成拳。
于悠然能感觉到掌心传来的,被她自己掐出来的剧痛。
但比起她此刻心里的难堪,这点痛又着实算不得什么了。
她这一生最狼狈的两个时刻,一是上次安国公府寿宴时被众人亲眼瞧见了她与宁致祥滚在了一处,二就是如今在拜堂时被人发现夫君竟然在之前与个丫鬟出身的通房先厮混了一通。
于悠然还记得,寿宴那日,那个被唤作“香巧”的,宁致祥的通房,推开门之后半点意外也没有的表情,以及她张嘴发出的那声尖叫。
所以,她这一辈子最觉难堪的事,都是由这个叫香巧的通房引起的?
于悠然牙咬得紧紧的,直到在嘴里尝到了腥咸,她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放松下来。
香巧是吗?
她故意勾着宁致祥在成亲当日与她厮混,还刻意留下这样明显的印子,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于悠然在心里冷笑。
果然是个下、贱的丫鬟出身,以为这样就能让她难堪?
不错,这样确实能让她难堪,可最难堪的却不是她,而是吕氏。
吕氏才是这安国公府的女主人,无论是儿子在成亲当日丢下一切与通房厮混,还是这个通房居然胆大到在今天这样的场合勾着主子犯错,都无疑说明她这个当家主母的不称职。
想到这里,于悠然甚至还轻轻勾了勾唇。
她只要安安静静的将堂拜完,然后不用她出手,吕氏就自会好好将那个香巧收拾一番。
甚至,她还可以借机给吕氏一个台阶下。
再吸了口气,听着那越来越明显的议论声,以及离她只几步之遥的吕氏那越来越明显的呼吸声,安国公宁景昱愤怒之下紧紧捏着椅子扶手发出的“咯吱咯吱”的声响,于悠然就像是嗓子不舒服般,发出两声清嗓子的咳嗽声。
新娘子发出这样的声音,若是放到正常情况下,自然会被人当作一件笑谈,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于悠然的这两声轻咳,却让明明气得都要发抖却只能极力忍耐的吕氏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也让一时还没回过神来的司仪瞬间记起了自己该做什么事。
“夫妻交拜……”
喜堂的喧哗声于是为之一静。
这到底是安国公府在办喜事,众人记起这一点,便是心里再怎么笑翻了天,也多少要留点面子给安国公和吕氏。
也就在这样的有些怪异的安静之中,宁致祥和于悠然好歹将堂拜完,被送去了洞房。
待一对新人进了洞房,这些观礼的人群也都跟着松了口气。
好在是拜完了堂,否则他们不得还这样要笑不笑的忍上许久?
也有那好奇心比较重的人,三两呼喝着跟着去了洞房想看看新娘子如今是什么表情。
他们以为会看到一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但让他们失望的是,盖头掀开,于悠然却是含笑低头,再温婉不过的模样。
这倒叫这些好看热闹的人心里多了几分不好意思,这样一个受了如此大委屈还忍气吞声的小媳妇,他们这般盼着人家出丑也确实过了些。
因为有这么一出,今天之后,于悠然倒是传了些好名声出去,好歹也将她成亲之前失、身于人的事给抵消了些去。
对于悠然来说,这也许是个意外的收获吧。(未完待续。)
第420章(月票160+)
?听顾青未提起这件事,宁致远也拍了拍脑袋。
“倒将这件事给忘了。”他道,“夫人吩咐下来的事,为夫哪里敢懈怠,不仅寻了些合适的人选,还将他们各方面的情况都列成了单子。”
然后自袖中摸出一张纸,往顾青未跟前一递,“夫人请看。”
顾青未接过那单子打开,上面列了十余个年龄在二十左右的锦衣卫的情况,从姓名年龄这些基本情况到家中人口等,都写得清清楚楚。
看得出来,宁致远确实没有因为是替几个丫鬟选夫婿就有所敷衍。
这又叫顾青未心里一甜。
虽然只是小事,但从这些小事就足以看出来,她在宁致远心里的地位了。
当然了,自决定这一次要全身心的相信宁致远,顾青未就再没置疑过这一点,但这世间女子哪有不感性的,就算是无比相信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地位,但能从别的地方更佐证这一点,又哪里能有不高兴的。
不过,画屏几人的事并不急,顾青未也不舍得在与宁致远独处时细究这些。
自从宁致远去了北镇抚司任职,就每日里早出晚归的,他们倒是少有机会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
于是,将手中的单子仔细收好,留待之后再看,顾青未便又接着与宁致远说些闲话。
虽然只是随意闲谈,但和对的人坐在一处,便总也能叫人心中暖意融融。
……
第二日,早上与宁致远一起去荣庆堂请过安,在荣庆堂用过早膳,又将宁致远和宁景昌送走,顾青未便在荣庆堂里陪着安平长公主说了会儿话。
她们说的,还是西府的事。
昨儿是宁致祥与于悠然的好日子。
这洞房花烛夜原就是是女子一生之中最难忘的,于悠然自然也是如此。
而且,对于悠然来说,她的洞房花烛夜又格外的多了些难忘之处。
昨天喜宴才散了,吕氏就压不下心头的怒火先着人将香巧给带到了她的院子里。
香巧许也是知道自己定逃不过吕氏的责罚,一路上可没少闹出动静,但宁致祥这时候已经去了洞房看于悠然,又哪里能再给她以保护。
吕氏也是气狠了,根本就没容香巧说上一句话,就让人直接打了香巧三十大板。
这三十大板下去,香巧也就再没了闹腾的力气。
为了不影响宁致祥的洞房花烛夜,吕氏命人将香巧关进了柴房里,还再三叮嘱了下面的人,绝不能让香巧逮了机会去通知宁致祥。
但香巧是有家人的,而且一家人如今都已经归了安国公府。
香巧一家都指着她早些做了宁致祥的姨娘,好领着他们飞黄腾达呢,得知了香巧被打了板子丢在柴房,哪里能有不想尽了办法通知宁致祥的。
所以,大晚上的,宁致祥与于悠然正准备享受这春、宵一刻,那点子旖旎气氛就被香巧的老子娘那活像是死了爹一样的哭喊声打破坏怠尽了。
虽是个丫头,但香巧到底是宁致祥第一个女人,他连成亲当日都能为了去安慰香巧而出了大丑,这时听着外面夹杂着“八少爷救救香巧吧”这样的哭喊,哪里能有不揪心的。
更甚至,宁致祥心急之下,竟然都忘了这是他的洞房花烛夜,直接将于悠然丢下就自去了柴房寻香巧。
夫君在成亲当日被个通房丫头勾着厮混,还留下了那么明显的印子招人耻笑,这样的事只有于悠然一个人遇到了。
夫君在洞房花烛夜里,丢下才成了亲的正室,却去寻了通房丫头,这种事只怕也只有于悠然一个人遇到过。
这满京城少不了纨绔子弟,也少不了成亲之前身边就有通房的男子,可再如何说,他们也是世家子弟,也知道要如何给自己的正室夫人该有的脸面。
“……致祥也真是被大嫂给宠坏了。”安平长公主连连摇头。
顾青未也跟着唏嘘不已。
早就知道宁致祥是个不着调的,却没想到他能这样不着调。
那香巧,也确实是个会折腾的。
就是不知道,于悠然昨晚独守空房,又该是何等的感觉?
想到于悠然当时所面临的难堪,顾青未虽有因同为女子的唏嘘,却半点不觉得同情。
毕竟,当日可是于悠然自己的坏心才引起了后面这一连串的事。
“那于家小姐……现在该是八弟妹了,她昨儿就没闹出来?”顾青未到底没忍住好奇。
听顾青未提起这人,安平长公主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有几分奇异,“她还真就没闹。”
就如同在拜堂时被那么多人发现宁致祥脖颈上的唇印,还能主动咳嗽惊醒司仪,在洞房花烛夜被新婚夫君丢下,于悠然也同样没有发怒,她甚至脸上带着微笑自歇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