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遇到“客人”少的时候,陈二会喝着酒对她骂骂咧咧,但也允许她在院子里走动走动。
每到这时候,章氏总能收到不少周围邻居不屑的眼光,尤其是来自于其他妇人的,那种将她视作这世间最肮脏之物的冷眼,即使她沐浴着阳光,这样的眼神也总能让她从头冷到脚。
有时候她也会在心中暗问自己,她到底是如何走到如今这一步的?
追根溯源,若不是她当初一心只向往着富贵,铁了心的想去常家做妾,她如今也许已经在父母的操持下嫁了一下家世普通的夫君,过着平淡却安稳的生活,更不会有后面的事。
若是她在常家出事之后能按捺下生活的困苦,不想着走捷径,而是思考如何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她的女儿,她也不会被陈二哄着变成了如今这低到尘埃里,任谁都能瞧不起她的境地。
她的女红也算是拿得出手,哪怕当初就靠着这手绣活儿,她也能养活自己和女儿。
为何她就会鬼迷心窍的被陈二哄骗了呢?
虽然悔不当初,但任章氏如何后悔,时光也不能倒流,她也不会再有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
知道了章氏的遭遇之后,顾锦琳颇有些唏嘘。
当然,她并不同情章氏,撇开常老太太不说,章氏当初能抛下年幼的女儿与人私奔,完全没想过那么小的孩子在常老太太手里能不能活得下来,就让人无法对她现在的境遇产生同情。
她能有今天,也算得上是自作自受吧。
顾锦琳听唏嘘了一阵,就将章氏这人彻底抛开了,也正好,过了两日她就收到了清河来的信,鬼使神差的,顾锦琳就在回信时托了人去瞧瞧常老太太和章氏的女儿如今如何了,由章氏和常老太太,她又想起了那些仍在邻县常家祖宅的常家女眷,也顺便就让人去探了探邻县的情况。
这只是顾锦琳无意间的一个举动,却没想到,会给她带来那样的震惊的消息。
也正是这个消息,让顾锦琳接到信之后就失态至此。
听到这里,顾青未才明白了顾锦琳到底为何会有这样的表现。
她前世也是在成亲之后与秦氏通信时才知道常家祖宅里发生的龌龊事。
顾锦琳在她出嫁之后就被老太太强留在了顾家,然后老太太才发现了顾锦琳掩在平静表面下的惊惶与恐惧。
这样的表现,自然让老太太猜测是不是顾锦琳在常家祖宅这几年里被那些常家的女眷为难了,于是遣了人去邻县查明原因,只是得来的消息却让人震惊不已,常家祖宅,竟然成了邻县许多人心领神会的红粉窟!
常家败了之后,祖宅里就只剩了些走投无路的女眷,这么一屋子肩不挑手不能提的女眷,又都身无长物,能靠着什么维生?
过惯了好日子的人如何能忍受生活突然有了这样大的落差,会想着走捷径也并不让人难以理解,发展到后来,常家那些但凡年轻一些的女眷,都只差没像楼子里那般挂牌接客了。
而顾锦琳,那时的顾家的境况也不如这一世这般好,她不想娘家因为她的原因受到什么牵连,硬挺着不肯回娘家,就算顾家有人来看她,她也总是粉饰太平。
虽然因为她好歹有个顾家女的身份而避免了落入这样的境地,但在这样的环境里足足生活四五年,哪里能不惶恐惊惧?
得知这个消息,老太太直接气晕了,醒来之后对着顾锦琳又是打又是骂的,然后母女俩都哭得背过气去。
“……欢姐儿,得到消息时我眼前都是一黑,只差没立时晕过去……”顾锦琳说到这里眼泪就又往下掉,“虽然那些都是我曾经极为熟悉的人,但我也不是那等会念旧情到因为别人的悲惨遭遇而伤心至此的人,我只是……”
“我只是,想想那些事都觉得后怕,若不是欢姐儿你,若是我与常进州晚些时日和离,那我与择哥儿,是不是就要呆在那样的肮脏之所?”
说到这些,顾锦琳再也压不下心里的后怕,哪怕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当着顾青未的面嚎啕大哭,眼泪也依然不停往下掉。
她如今有专一体贴的夫君,有一双乖巧的孩子,她幸福得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也正因为她如今如此幸福,只要一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过常家女眷那般的生活,她的一颗心就似被一只大手狠狠攫住了一般,不仅呼吸困难,还弥漫了那般沉重的庆幸与绝望。
所以,她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与顾青未诉说她此刻的感激与惊惧。
“欢姐儿,虽然只是道一声谢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但无论如何,姑姑也要再对你说一声‘谢谢’,若不是你……”
择哥儿不会像现在这般单纯可爱,恪哥儿不会有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她自己也将在泥潭里挣扎不休。(未完待续。)
第367章
“姑姑,”顾青未轻轻叹了一口气,扶着顾锦琳因为哭泣而不断轻颤的双肩,安慰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姑姑又何以言谢,而且这件事也不是我的功劳,姑姑应该感谢的是祖母才是。”
顾青未看着顾锦琳这止不住泪的样子,在心里又是一叹。
姑姑不会知道,前世的她,就像她自己所想的那般,深陷了那泥潭整整五年。
也幸好,这一世,姑姑不用再经历那些龌龊事。
顾青未抿着唇,将这前世之事紧紧捂在心底,再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被顾青未这样一安慰,顾锦琳原先激动的情绪便也稍稍平静了些。
在她心底,对侄女的感激早已堆积几乎满溢,所以来自顾青未的安慰,自然就比旁人多了些分量。
抽了帕子将眼角残留的眼泪拭净,又仔细在脸上沾了沾,顾锦琳作了个深呼吸,对着顾青未笑了笑,犹带了水光的眼中还有些羞赧,“欢姐儿,叫你看笑话了。”
虽然声音还带着些哭腔,但言语间好歹不像先前那般惊惧了。
顾锦琳才平静下来,顾青未当然不会拿她方才的失态来打趣,而是握着她的手,轻声道:“姑姑这说的哪里话,咱们可是嫡亲的侄女,您遇事自然该说与我听,难道日后侄女被夫君欺负了找您哭诉,您也要看我的笑话吗?”
被顾青未这番话逗得一乐,顾锦琳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你这孩子,惯会打趣姑姑。不过,说我那侄女婿会欺负你,这我可是不信的。”
长了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宁致远是如何宝贝着顾青未的。
顾青未又含笑与顾锦琳说笑几句,两人这才站起身,由顾青未替顾锦琳理了理有些乱的衣裳。
然后,顾青未打开门吩咐守在外面的秋岚几人备了温水毛巾,待东西备好送到门外,她又亲自端了有些沉的铜盆进屋,唤了顾锦琳梳洗。
顾锦琳这时候看着可是极为狼狈的,不仅发髻有些散乱,双眼脸颊都因为方才的一番痛哭而略显红肿。
这副模样,想也知道她定不愿意让旁人瞧了去,顾青未自然不会将这些事假手于人。
倒是顾锦琳,看着顾青未为了自己做这种以前从不曾做过的粗使活儿,又是惭愧又是心疼,连忙上前将顾青未手里的铜盆接过来放下。
“欢姐儿……”
许是心里的感激太多,顾锦琳反倒说不出什么感激的话来。
顾青未见状忙道,“姑姑,您快简单梳洗一下吧。”
正好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顾青未便将空间留给顾锦琳,自己则开了门出去。
敲门的是画屏,见顾青未出来,她指了指房里,又指了指院子外面,“主子,周大人来了。”
周谨之来了,正由宁致远陪着到了院外。
顾青未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顾锦琳已经收拾好了,这才领了几个丫鬟进屋,又让画屏赶紧给顾锦琳梳头。
看着顾锦琳坐在镜前,她拿帕子掩了嘴,低声笑道:“姑姑,姑父可已经到了院外,只等着您出去呢。”
顾锦琳闻言颇有些难为情的一低头,正在给她梳头的画屏猝不及防之下就将她的一缕乌发狠狠一揪,直痛得顾锦琳嘴都跟着一抽,见画屏被吓得手足无措的模样又赶紧安慰了一番。
本也是她自己突然低头才会如此的。
待将画屏安抚下来,顾锦琳才想着周谨之来了一事。
算算时间,周谨之只怕是一回了府就接着往定国公府赶了。
她先前收到信惊怒交加,离开得极为匆忙,而且她离开时的状态也算不得好,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府里的人给吓着,那封信她也落在了房里,只怕周谨之已经知道了她如此失态的原因。
也难怪他会赶到定国公府来。
不过……
他看了那信,会不会误以为她的失态是因为心里仍挂念着常家?
这样一想,顾锦琳哪里还能坐得住,连忙催着画屏用最快的速度将头梳好,对着镜子照了照,又特意向顾青未要了些妆粉遮掩仍有些红肿的眼眶,这才转身出了漱云居。
一眼就见到外面长身玉立的周谨之,顾锦琳以为自己会忐忑着想要与他解释的,但只与周谨之对视了一眼,她心里的不安就尽数散去,原本微抿的双唇也松泛开来。
“夫人,为夫来接你了。”周谨之温声道。
虽然他不曾向顾锦琳伸出手,但两人之间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一般,自然而然的就距离就被拉到了最近。
被两个小辈看着,顾锦琳面上稍有些泛红。
原本周谨之和顾锦琳都想着立即就回府的,却被宁致远留了下来。
“姑父姑母不用急着回去,家父得知两位长辈到来,特意备了一壶好酒要与姑父畅饮一番呢,家母也正想见见欢颜娘家的长辈。”
被宁致远这样一说,周谨之夫妇纵然想走都开不了口了。
这满京城,也就他们夫妇是顾青未娘家长辈了,说起来,虽然顾青未与宁致远已经成亲一月有余,但因为距离的原因,两家长辈也确实没有正式见过面。
不过,择哥儿和恪哥儿……
顾锦琳才这般想着,宁致远就看出了她的顾虑,忙道:“姑父姑母不必担心两位表弟,小侄先前就已经着了人去接两位表弟过来,稍后大概就会到了。”
见宁致远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周谨之和顾锦琳自然没有再推拒的道理。
不多时,择哥和和恪哥儿果然被接了过来。
两家人虽是第一次正式相见,但宁景昌和周谨之同朝为官,其实对对方并不陌生,即使一个是勋贵一个是文官,但聊起天来却也十分投机,后来各饮了几杯更是高呼着相知恨迟。
另一边,安平长公主对顾青未这个儿媳极为喜欢,自然也就对顾锦琳礼遇三分,后来又见着择哥儿和恪哥儿,面上的笑容更是没断过。
待到天色黑尽,两个爷们儿都尽了兴,顾青未和宁致远才着了人将周谨之一家送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368章 心愿(月票60+)
这日过后紧接着就是七夕,七夕之后就是宁致远的生辰。
宁致远到现在都还记得,两年前的七夕夜,那场突如其来的雨里,他与顾青未带着闵哥儿躲在那小小的屋檐之下,挤在一处的温暖与暧昧。
他也记得,两年前他的生辰,顾青未假意说没给他准备礼物,却在分开时扔了一个她亲手所绣的荷包。
一直到现在,那个荷包,与荷包里装着的金簪,都被宁致远随身携带。
哪怕那个荷包的颜色不能衬他所有的衣裳,哪怕荷包因为这两年的时时把玩而显得有些旧。
七夕至时,顾青未并未像成亲之前那样和众人一起乞巧,而是只透过窗户看着院子里的丫鬟们穿针投针抓喜蛛。
宁致远坐到她身边,两手一圈,就将她拥入怀中,“欢颜,你怎么不去乞巧?”
顾青未回过头,视线落在宁致远那双在她腰间相交的手上,轻声道:“那些都是小姑娘家家的玩的游戏。”
她如今已经成亲了,还是世子夫人,府里又无可与她一起乞巧的姐妹,便也只能保持她端庄沉稳的姿态了。
宁致远闻言轻轻一笑,他与顾青未本就离得极近,这般一笑,立时让顾青未觉得耳中仿佛受到了振动一般,就差没起一身鸡皮疙瘩了。
“在为夫心里,欢颜永远都是小姑娘,我一个人的小姑娘。”宁致远道。
顾青未闻言笑着嗔了他一眼。
这厮的情话倒是说得越来越好听了。
被顾青未这样一嗔,宁致远拥着她的双手都不由紧了紧,然后轻声哄道:“好好好,咱们欢颜不去乞巧也好,你这几日又不能受了凉,连沐浴也不方便,要是去外面出了一身汗也只能生生忍着,连冰盆儿都不能用……”
“闭嘴!”顾青未听到这里到底没忍住羞红了一张脸低声斥道。
纵然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可这女子最私密之事被宁致远如此拿出来说,却也足够叫顾青未难为情了。
宁致远见状在顾青未耳边低声笑了,好半晌,才语气认真地道,“欢颜,后天就是我的生辰了。”
顾青未依在宁致远怀里,没有说话也没有点头。
宁致远的生辰她自然记得很清楚,亲手替他做的一件衣裳也早就趁宁致远不在的时候做好了,就等着后天的到来。
然后,她就听到宁致远带着宠溺的话。
“欢颜,今年你可别再费什么心思替我做什么。”宁致远在顾青未带着馨香的发间轻轻印了一吻。
顾青未闻言有些不解地抬头,“怎么了,你不喜欢?”
从送了他那个荷包之后,去年她也亲手做了双鞋赶在他生辰之前让人送去京城,宁致远把这双鞋当作是宝贝般,恨不得每天都穿在脚上,又唯恐穿的次数多了会让鞋有什么损伤。
顾青未为此还取笑了他几句,这鞋子做出来不就是让人穿的吗,难不成还要供起来?
正因为宁致远的这般表现,她以为他应该是很喜欢她做的针线才是,所以今年又给他做了一身衣裳。
可现在听他如此一说,莫不是她想错了?
宁致远低头看向顾青未。
他的欢颜这时瞠圆了一双杏眼,他都能在她的眼底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影子,然后心里便被一股“她的眼里只有他”的满足所包围。
不过,欢颜一定不知道,她这时的眼底还带了淡淡的疑惑和委屈。
真可爱!
宁致远控制不住的扬唇,然后捧着顾青未的脸就重重亲了一下,之后才道:“当然不是,欢颜做的针线我当然喜欢,不过那些东西做起来又费神又伤眼,自有府里针线上的人做,为夫可舍不得欢颜为了做这些而伤神。”
顾青未听得心里甜滋滋的。
他们都是两世为人,加起来的年纪都要过百了,但真正在一起相处时,却都似真的少年一般。
明明是极普通的话,只要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便总觉得会别添几分甘甜。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想起后天就是宁致远的生辰,顾青未抬头看向他,“越之,今年的生辰,你有什么心愿吗?”
没想到顾青未会突然问这样一个问题,宁致远将下巴轻轻抵在顾青未的头上,一边无意摩挲着,一边道:“我的心愿……”
话说到一半,他含笑看着怀里的顾青未,然后眼中蓦地便是一亮,“欢颜,我的心愿,就是实现你的心愿。”
即使明知道宁致远这是在哄她,但听他如此说,顾青未仍忍不住面上带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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