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冯甜求保命机会的当口,晦清禅师一直颂经不停,身上的金光越来越亮,在金光的映射下,遍布整个房间的污泥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快速消融。
鬼沼中的恶鬼纷纷缩回泥沼不敢露头,有那敢于冒出来的,一接触到金光立刻全身冒烟,紧接着就爆炸。
砰砰闷声连响几次后,众鬼知道厉害没有再敢出来的送死的了。
满室污泥消散,房间又恢复了原本一尘不杂的状态。
晦清禅师双手合什颂了一声“阿弥陀佛”,旋即目大喝:“出来吧,孽障!”右脚重重跺在地面上。
轰的一声大响,整个地室都随着他这一脚而晃动起来,灰尘细石漱漱而下。
震动中,房间东北角里阴影晃动,一个身影掉了出来,哇地吐了一口黑血,方才缓过气来,缓缓抬起头,发出嘶哑的声音,“秃驴,我们跟你们感业寺向来没什么恩怨,你为什么拼了多年的修为折损寿数,也要跟我们做对!”
掉出来的是个瘦子,个头不高,剃了个平头,穿着件宽松的看起来浴袍一样的衣服,衣襟上全是鲜血,看着晦清禅师的目光里满是怨毒。
晦清禅师双手合什,低宣一声佛号,没有回答瘦子的质问,而是反问道:“你是南滇遗民?”
瘦子微微一怔,旋即道:“你怎么知道?”
那么大一潮虫摆在那里,连冯甜这个远程观看的都认出是什么南汁遗民的法术,晦清怎么也是一高僧,能看不出来吗?
谁知道晦清禅师却道:“原来如此,你不是南滇遗民!那麻三缺是你什么人?”
瘦子脸色就是一变,阴沉着脸说:“原来你认识麻三缺!”
晦清禅师淡淡道:“麻三缺就是我杀死的!”
尼玛,这也太劲爆了,居然能听到杀人这种事情。
不过,大和尚你这么淡定地说自己杀人的事情真的好吗?我旁边可还扛着一警察呢,虽然看起来像是昏迷,但万一听到一句半句你怎么解释啊?
晦清禅师说完这句话后,瘦子的反应出乎我意料,不是大怒,也不是恍然,而是有些发怔,“你说麻三缺是你杀的?你四五年的时候才多大岁数,也能杀人?”
靠,四五年的时候杀掉的啊,怪不得这和尚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那时候还没建国呢,现在的警察自然追究不到。
可是,问题来了,这晦清禅师看起来也就五十出头的样子,四五年还没出生吧,难道他说的是前世?
不得不说,最近这几天跟神棍呆一起呆得多了,遇到事情我就不自觉地往超自然方向去猜。
晦清禅师淡淡道:“贫僧今年九十有五!当年的出家前,曾是明城地区抗日游击队的队长!”
瘦子这回真的是脸色大变了,竟然现出恐惧的神情,“你是郁慎思,你居然没有死!”
“你们这群人间恶徒没有死光之前,贫僧怎么舍得死!”晦清禅师双手一分,“不把你们这群恶徒斩尽杀绝,贫僧又怎么能死得安心!受死吧!”
说完也不给那瘦子再说话的机会,双掌一分,纵身跃起,猛得向瘦子扑过去。
瘦子尖叫一声,似是极为恐惧,竟然不敢与晦清禅师交手,缩头弯腰就逃。
可是当晦清禅师扑到他身侧的时候,他却好像改了主意,猛得跳起来,好像皮球一样撞向晦清禅师。
晦清禅师双掌一分,结结实实打在了瘦子胸口。
瘦子整个人突然爆了开来。
细碎的血肉如同暴雨般漫天飞舞。
一道诡异的黑影就在血肉暴雨之中穿出,在晦清禅师双掌间的缝隙中穿过,重重撞在他的胸膛上。
晦清禅师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满身的经文随着怒吼声音从皮肤表面飞起,浮在空中汇成一只巨大的手掌,好像拍苍蝇一般拍在那个黑影上。
那黑影重重摔到地上,发出忽通一声闷响。
晦清禅师踉跄后退数步,终于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哇的喷出一口金色的鲜血,胸前血肉模糊,竟然连肋骨都露出两根!
我吓了一跳,急忙往前跑,想帮晦清禅师一把,可是一迈步,却发现身体居然动不了了,好像是被绳子牢牢困住一般,连抬腿都做不到!
摔在地上的黑影慢慢爬起来,抬头看着晦清禅师,大笑道:“死秃驴,你法术再高强,还不是一样要死在老子的暗算下!”
我看清那黑影的样子,不禁惊声脱口:“老徐!”
偷袭的晦清禅师的赫然就是失踪了的德胜楼老板徐四!
徐四现在的形象也是凄惨异常,七窍流血,胸色惨白,整个身体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状态,正常人要是这么个扭法,早死得透透的了。
可徐四不仅没死,居然还能站起来,还能动弹,听到我惊呼,转过头来看着我,骂道:“要不是你们两个小畜牲乱说话,让这秃驴引官气入场成功,怎么会败掉我这德胜楼的风水大局!不把你碎尸万段,我怎么能出得了这口恶气!”
他说着话,一张嘴哇地往外喷出一道褐色的污流!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吐的是胃里的消化物,但仔细一看才发觉错了离谱。
那道褐色的污流根本不是液体,而是无数的潮虫组成的!
这回这些潮虫倒是正常大小了,不过数量未免多了些,他这一口吐出来少说也有上万只,张着嘴在那里吐个不停,也不知道他的身体里哪儿能装下这么多的虫子!
那些潮虫一出来,奔着我就过来了。
我吓到魂飞魄散,扯着嗓子大喊:“师姐救命!”
“准备好!”耳朵里传来冯甜的提醒声。
准备好?什么准备好?准备个喂潮虫的好姿势不成?
我这还没搞懂她是什么意思,忽然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隐隐的闷雷。
这里是地下室,而且是挺深的地下室,哪来的雷?
这闷雷一起,整个地室都剧烈晃动起来,四壁开裂,碎石如同暴雨般落下。
这变化实在太快,简直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四壁这一裂就仿佛停不下来了,越来越深,越来越宽,越来越密。
一块块石头随着裂缝的交错增多而掉了下来。
碎石如雨,砸得我头破血流。
一声接一声的闷雷不停响起,摇晃越来越严重,裂缝越来越多。
蓦得霹雳一声震天大响,整个房间的天花一分两半,扯开一道巨大的裂缝,强烈的白光如同闪电般射落。
整个房间灰尘弥漫,几乎不能视目,我连不远处的徐四都只能勉强看出个模糊人影来。
几乎就在白光射落的一瞬间,我发觉自己的身体恢复了正常,不禁喜出望外,正想赶紧把晦清和吕志伟救起来逃出去,耳边传来冯甜的大吼:“杀了徐四,用铜钱剑!”
我立刻放弃了原本的念头,提起铜钱剑,看准徐四的位置,猛扑过去,一剑就刺进了徐四的胸膛。
徐四似乎在受着极大的痛苦,整个身体不停的抖着,居然连躲闪都不知道,被剑刺进去之后,方才发出一声惨叫,然后脑袋就裂开了,身上的衣物破碎,皮肤也裂开,缓缓褪下,就好像脱了层衣服一样,露出一只一人多高的的巨大潮虫!
说是潮虫,但却长着一张徐四的脸!
铜钱剑就刺在潮虫的腹部靠上部位,粘稠污浊的液体如同泉水般不停喷出。
我被眼前的变化吓了一跳,旋即就立刻反应过来,紧握铜钱剑奋力向下一滑,把徐四变成的潮虫整个腹部劈成两半。
徐四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嚎,向后倒去。
我正要收回铜钱剑,不想一双血淋淋的手从徐四肚子里伸出来,一把就紧紧捉住了我的双手!
第五十一章 许诺
那两只手不是很大,但却很有力气,紧紧抓着我的手腕,往回拉扯,似乎想把我拉进潮虫肚子里去。
我奋力向回一扯,就听嗤溜一声,把那家伙从那潮虫肚子里扯了出来。
看起来不过是七八岁幼童大小,光溜溜的身体上满是沾液,长了四个胳膊,背上还有一对钩子般的东西,看起来好像昆虫的节肢。
这东西没有脸,脑袋上应该是脸的位置却是一张白板,什么都没有,没鼻子没嘴没眼睛,好不诡异。
尼玛,这是玩俄罗斯套娃吗?
一层又一层,这怪东西里面不会还有另一层吧!
那东西一被从潮虫身体拉出来,就立刻舞着四个手臂抓向我。
它的手指甲又长又黑,一副几百年没洗过手的肮脏样子。
我哪敢让这么脏的指甲抓到,伸直手臂猛得抡起,转了小半圈,正好一块石头从上主落下,足有人头大小,我看准了石头来势,狠狠地一摔。
石头被抽得横飞出老远,那紧紧扣着我手腕的小怪被撞得四分五裂。
这回我加着小心了,万一再有东西从里面跑出来,我就一剑过去,先了结了再说。
不过,这回却是没有东西再出来了。
我顾不上再细看,转身先跑到晦清禅师身边,抓起来往左肩上一扛,又跑到吕志伟身边抓起来往右肩上一扛,,撒丫就往外跑。
这房间马上就要塌了,再不跑就是活埋的下场!
堪堪跑出门口,身后就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地面震动,烟尘弥漫,碎石崩溅。
我没敢停下,因为眼前的走廊四壁也在持续开裂。
刚才冯甜搞什么了,竟然导致整个地室都开始崩塌!
我扛着晦清和吕志伟,沿着走廊向前狂奔,刺眼的白光水一般从倒塌的房间中流出来,肆意在阴暗的地室内弥散。
四下监牢里有鬼在抬头抬脑的观察情况,被白光一照,连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直接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一口气直接跑回到山崖洞口处,累得快要吐血了,这两货真沉啊,幸好我复员的时间不长,平时也注意锻炼,不然的话,绝对扛不动他们两个。
身后的走廊在次第坍塌,白光伴着灰尘流出,遮掩了神线。
一只恶鬼突然挣扎着从灰尘和白光中爬出来,似乎也想往洞口这边逃,可是它已经被白光给照过了,身体快速的分散消失,抓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上半截,再往前爬两步,连上半截都不剩了,化为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得无影无踪。
晦清禅师低低宣了一声佛号,叹道:“杀伐过重啊,这里被困的鬼也是受害者,其他我们可以超渡它们,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我没好气地说:“大师,你要是那有力气的话,就下来自己爬吧,吕警官还昏着呢,我实在是扛不动两个人爬绳子!”
晦清禅师叹道:“贫僧受创颇重,现在双腿无法行动,苏施主要是想走的话,可以把贫僧放到这里,自己走吧!”
尼玛,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难道我还真能把他扔这里自生自灭?
什么?你说叫人下来帮忙?
当我没想过呢,关键是洞里的动静太大了,我吼了几嗓子都没能听到,到时冯甜听到了,直接在通讯器里回话,“你们自己爬上来吧,现在悬崖上没有人,他们一时过不去!”
上面倒底是个什么情况,怎么连个看绳子的都没有,万一有哪个鬼调皮了把绳子解开或是弄断怎么办?
算了,这年头有良心的人都是吃亏受罪的命,我只能认命服气。
啥也别说了,扛着这两货苦逼地爬绳子吧。
好在晦清虽然走不了,但人还清醒,能帮我抓着吕志伟,我腾出两只手来抓绳子,要不然怎么爬上去还是个大问题呢。
不幸中的万幸是,往上爬的时候,中间没有鬼啊怪啊的出来捣乱,当初啄我那群乌鸦也没现身,倒是平平安安地一直爬到顶。
翻身上了悬岩,我直接就瘫在地上,怎么张大嘴,也觉得气儿不够用,狠喘了两口后,无意间往前面一看,我立时吃惊的张大了嘴,连连气儿都顾不上喘了。
我看到了一个大坑!
就在原本是刑场的位置上。
那里的杂树、栅栏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坑边焦黑一般,坑里冒着浓浓的黑烟,不时有一道道白光在坑底闪起。
空气中充满了刺鼻的爆炸味道。
这味道我太熟了,当兵的时候没少闻!
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仔细看了看那大坑,又估算了一下,确定这个坑的位置大概就在我们刚刚所在那个房间的上方。
尼玛,我终于知道冯甜是怎么搞出那么大动静来了。
她使用了爆破炸药,直接在地面上炸出一个坑来,破坏了地室结构,那白光应该是她施展的法术。
这妞太尼玛狠了,幸好我命大,要不然很容易就被活埋啊!
现在危险还没有解除呢。
我们所处的悬崖上到处都是裂缝在,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坍塌的可能。
虽然已经浑身没力气,但我还是挣扎着站起来,抗志晦清法师和吕志伟绕过大坑往外逃。
我正专心挣命呢,晦清法师突然一伸手,把我身上的通讯器给摘了下去,低声说:“苏施主,这次多谢你援手,贫僧感激不尽。”
我沉默了一下,决定开门见山,“大师,救命的事儿不急说,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说法?贺学森在这里被鬼附身是你搞出来的吧。”
这事儿我也是刚刚在听晦清和徐四说话的时候才想到的。
虽然弄不清楚过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晦清禅师与徐四这帮人和这个地下风水局之前就有过旧怨联系,甚至还有大仇!晦清虽然念了这么多年佛,却依旧仇恨不减,不把徐四这帮人斩尽杀决都不肯死,这得多大的仇啊!
既然有这么大的仇,还有这么多前因,那戴着晦清给开光过光的护身法器的贺学森在这里突然被鬼附身这件事情,就怎么想都可疑了。
晦清却是干脆,“之前范学金为求生意上突破困局,曾到感业寺礼佛,求指点,我无意中提到贺公子最近想做些事情,想来范施主由此动了与贺公子结好的念头。”
这就是承认了。
我不禁冷笑:“老和尚你很阴险,胆子也很大啊,市长家公子也敢利用,他妈可是公安厅长,你就不怕我去举报?”
晦清笑道:“苏施主不是那种作奸小人的面相,不会做这种事情。”
靠,这老和尚居然连相面都会!
我冷哼一声,“你算计贺家和徐四没什么,不过把我卷进来,那可就得另说了,昨晚上我们回家的时候就遇到人使用鬼沼伏击我们,要不是我们有点本事,可就没机会在这里听你废话了。”
晦清道:“贫僧欠施主的,必定记下,三日后要是有时间,可以到感业寺,贫僧将这中间的因果讲给施主听。”
我嗤笑道:“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儿,我没兴趣听,说吧,给点什么好处抚平我的创伤,这才是实际的。”
晦清很是愕然,以至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苏施主还真是直接啊,那也三日后来吧,一定能让施主满意。”
这还差不多。
我想了想,觉得有些不放心,万一过后这和尚反悔不认怎么办,赶紧站下掏出手机,打开录像,“来来,大师,麻烦你再说一遍,我录下来做个证据,用过之后就删掉。”
晦清苦笑道:“施主,贫僧从不打诳语。”
我坚持道:“大师,我跟你不熟啊,还是录个像我心里有点底。”
晦清禅师也不跟我争,从我肩上下来,老老实实地录了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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