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色尘叹声自责,作揖请罪道:
“小尘未能搏杀刺客‘水魔神’,反得侯爷赞誉有加,实在有愧!若不是许老哥的神獒与大蟒对阵,小尘早就死于非命了!”
话毕,只见神獒过来对着李色尘亲匿地舔其手掌示好,又乖乖地蹲伏许冲身侧。
许冲笑呵呵道:
“此话不假!婼灵若不是偷袭,再多一会儿功夫巨蟒就会被神獒给撕裂了;然而那条巨蟒也绝非凡间俗物,若与婼灵合击,除非陆地神仙之流,否则难以逃生。”
嫪毐余悸犹存道:
“想不到巨蟒竟能吐毒雾,绿草随即枯死可见毒性之强,此毒若是沾身岂不是当场暴毙?小尘和神獒能全身而退,算是大幸了!”
许冲点点头,沉吟道:
“一般蟒类并无毒性,而斑灿蛇类皆有巨毒,但通常毒液是藏于腮边毒囊,在毒牙噬咬猎物时注射而出,而这条大蟒却能凝聚毒液从口中喷出,使人防不胜防。假如它一开始就朝小老弟及神獒喷射毒雾,他们早就死了,为何在人、蟒逃命时才施展出来,令人费解!”
李色尘不动声色微笑道:
“江湖中人个个都会暗藏保命绝学,这条巨蟒不外如是,若一开始就将毒囊里的毒液喷完,就算我被毒毙了,尚有老哥哥迎头痛击,那它还能靠什么绝活逃命?”
合情合理的解释,又暗中夸赞许冲,令其洋洋得意道:
“小老弟,你若不幸被毒毙,我乃是‘妖门’总护法,当然会杀婼灵及那条巨蟒为你报仇,才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李色尘捧樽先干为敬,许冲也回了一樽示礼,嫪毐陪饮之后,忧心忡忡轻叹道:
“根据本侯的密探呈报,江湖百家之中以‘五毒门’最擅长施毒,也是这几年来才新兴的派门,而其行事诡秘,心狠手辣从不留活口,连大小牲畜都毒绝了,所以查不出其来龙去脉,更是当今武林人人闻之色变的神秘门派。今日如果是‘五毒门’前来行刺,本侯纵有千军万马保护,可能也难逃毒手!”
许冲脸色浮现一丝恐惧,叹然道:
“侯爷确实对江湖动态皆能明察秋毫!本门掌教‘妖王’早已命令教下弟子们注意‘五毒门’在江湖上的动态,而每次赶到凶案现场皆无一人能幸免其难,只查出了这个诡秘门派以赤炼蛇、娱蚣、蜘蛛、蝙蝠、毒蝎为标志而已。”
李色尘故作啧啧称奇状,问道:
“老哥哥,‘五毒门’不过是新崛起的门派,真有如此厉害吗?但既然连侯爷及‘妖王’都查不出他们的来历,就不必害怕吕不韦会跟他们搭上线,所以也就威胁不到侯爷的安全了。”
嫪毐又轻叹道:
“本侯若能和‘五毒门’搭上线,就算得花费再大的钜资也要请他们杀了吕不韦,可惜旗下无人能办此事,真不知如何是好?”
李色尘微笑道:
“侯爷,毒药固然厉害,却是死物,一定得利用媒介传播才能要命,平常饮食只要用一根银针就能试出有毒与否,或者干脆找个试毒人常随左右,即可保安泰。”
许冲大表赞同,却另有见地道:
“小老弟,侯爷是万乘之尊,自有人会打理其生活起居,然而咱们可是江湖人,若被‘五毒门’盯上了,得小心翼翼,令人防不胜防,所以这种门派少惹为妙。不如这样,你在江湖上算是个陌生面孔,一有机会可以为侯爷查采‘五毒门’的虚实,他们若能暗中帮忙,更能确保侯爷大业!”
嫪毐乐呵呵道:
“许老所书极是!小尘可得帮这个大忙,本侯就可高枕无忧了!”
李色尘顺水推舟微笑道:
“恭敬不如从命!小尘本该效劳。”
许冲转了话题问道:
“侯爷,咱们何时回咸阳城?”
嫪毐望了李色尘一眼微笑道:
“小尘,明天跟本侯回府吧?本侯尚有要事与你商量。”
李色尘心中自有盘算,道:
“侯爷,小尘建议你我之间,应该保持若即若离之态,先让我游走豪门各家打出知名度,才好暗中协助侯爷,不会教人起疑您我的特殊关系。”
嫪毐略微沉思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块令牌递给李色尘,道:
“好!你讲得很有道理。这块令牌在咸阳城很有份量,那些大小官吏还得买帐,很管用的!”
李色尘毫不客气地收妥,作揖称谢道:
“小尘知道了!所谓民不与官斗,这块令牌确实可免去许多麻烦。”
嫪毐打个哈欠道:
“累了一天,本侯要安歇了,两位自便吧!”
李、许两人护送嫪毐上楼安歇,并在其左右房间分别住下,那头神獒就伏卧于走道上戒备。
李色尘和衣上床打算就寝,房门忽然被推开,竟是那头神獒蹑足进来,摇着尾巴向他示好。
李色尘讶异问道:
“神獒,是否发现了异状?”
神獒突然口吐人语道:
“小尘!‘水魔神’婼灵逃之夭夭已不知所踪,今晚不会再来偷袭侯爷了,我有事问你,到外面草地上说话!”
李色尘虽知神獒能变化成魔兽,却不知居然还能讲人话,被它吓了一跳惊颤颤脱口道:
“我的妈呀!你突然蹦出人话……这会吓死人的!”
神獒裂嘴伸舌一舔鼻尖道:
“小尘别装傻了!凭你的聪明才智,早就料到‘许冲’只是个代号而已,本座才是许冲的主人。”
李色尘笑吟吟道:
“老哥哥睿智!实不相瞒,小尘从侯爷口中得知您那个仆人已经换了几次,料想其中大有蹊跷,却万万料不到您竟会讲人话!”
神獒霍然立身推开窗户,纵身一跃而出,李色尘随即紧跟其后不敢怠慢。
草地上有一队夜巡护卫经过,见是李色尘溜獒散步,远远地行礼表示尊敬之意,却不敢靠近打扰。
巡逻队伍一过,四下无人,李色尘谨慎地问道:
“老哥哥,您找我出来,想问些什么事?”
神獒双眼疑惑地瞪着李色尘的左臂问道:
“小老弟,你与蜡灵对阵施展‘玉魔手’时,整条手臂魔气森森灵光四射,而你的脸庞却显露神威赫赫一副不可侵犯之态,可见已练就‘灵眼’能视灵异。自古神魔不两立,为何你竟能集神、魔灵气于一身?”
李色尘原本担心暗助婼灵之事,被神獒给看穿,经它这么一说始放下心来微笑道:
“老哥哥,我的‘灵眼’是与生俱来的,并非修练而成,这只‘玉魔手’亦同,我确实无法回答您的问题。”
神獒沉吟一下道:
“这种离奇古怪异事我相信!老哥哥我源出西域,从‘商朝’开始就跟随主人‘妖王’服侍于‘纣王’身边,差一点就被周文王旗下‘姜太公’给杀了封神;而‘妖门’与‘魔门’本是一体,因为主人和‘魔门’掌教‘梦魇搜魂’赤千里本是同门师兄弟,妖、魔因故分家千年互不往来。老哥哥告诉你这个秘辛的目的,就是认定你原本是‘魔门’一份子而不自知,若有机会能撮合双方,就能无敌于天下了!”
李色尘故作惊讶道:
“老哥哥,您竟有千余年的道行?为何仍是神獒而不能变化人身?而我是‘道门’祖师‘哭虚子’的徒弟,绝非‘魔门’的一份子,您看错了!”
神獒沉声道:
“老哥哥自有苦衷,不便告知。但若真的对你看错了眼,就把眼珠子挖出来自嚼吞咽!你虽然年纪轻轻,但宿世必大有来头,只是你尚未启灵观照前世因果而已,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真相!”
李色尘闻言内心一瞿,却不动声色,轻叹道:
“老哥哥,侯爷助我开创‘剑尘门’欲与百家争锋,现在看来光是与尔等妖、魔两门就难以一较高下了,更遑论鬼、怪两门及各大门派皆颇具实力,小尘真是独木难撑呀!”
神獒摇头道:
“小尘,人寿虽然有限却易大成,所谓神仙皆是凡人做,只怕凡人心不坚!又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当然是成魔之后才能为所欲为。你的机缘若到,别说是神仙,就是玉皇大帝‘帝释恒因’也会臣服在你脚底下。”
李色尘苦笑道:
“此话太抬举小弟了!以后‘剑尘门’若得您多加关照,就谢天谢地了,您所说的这些遥不可及之事,小弟绝不敢妄想能一步登天!”
神獒转了话题道:
“小老弟,此事暂搁一旁不提了!今夜找你出来还另有用意。”
李色尘恭身作揖道:
“您请说!”
神獒双眼透出杀机道:
“小老弟!鬼门‘银发鬼君’陈瑞泉,拨动琵琶暗通‘水魔神’婼灵刺杀侯爷,我打算趁其不备将他宰了,你意下如何?”
李色尘眉间一挑,暗忖神獒确非等闲之辈,已知陈瑞泉在暗中搞鬼,欲将他一举狙杀,心生一计转圜道:
“老哥哥,鬼君陈瑞泉的母亲‘瑟仙’瑞飞凤,乃是与您并列当今武林仅存的几位世外高手之一,若杀了他,会惹来无穷的后患,所以老哥哥可要三思而行。”
神獒深思一会儿冷笑道:
“小老弟!莫非你怕了?”
李色尘不亢不卑道:
“老哥哥!咱们若联手杀了鬼君陈瑞泉,虽然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他现时在‘聚贤馆’做客,所以侯爷还是脱不了关系,更会加深侯爷与吕不韦的冲突,这是打草惊蛇的不智举动;但假如咱们藉机去质问一番,杀一杀‘鬼门’的锐气,却无不可!”
神獒双眼异采一闪,笑吟吟道:
“小老弟果然智勇双全,并非只是个光逞匹夫之勇的小伙子,老哥哥是想试探一下你的看法而已,就凭陈瑞泉一个人还需要你我联手吗?”
李色尘闻言松了一口气,暗忖这头妖獒的心机颇为深沉,还得小心应付才行,立即佯装谦卑作揖道:
“老哥哥,小弟一切以您马首是瞻,任凭差遣!”
神獒点头微笑道:
“小老弟不愧是侯爷所器重的要角,你我以后有很多合作的机会,绝不会让你吃亏。走吧!我感觉出陈瑞泉对你有一种莫名的敌视,就由你去挫一挫他的锐气,我从旁掠阵!”
李色尘望着神獒快速奔去的背影,暗骂自己糊涂:
“它奶奶个熊!不知其藏了什么心眼?我好像是赶鸭子上架不去不行了……见机行事再说吧!”
李色尘边想边紧追在后而去。
东厢一座贵宾居住的独栋楼阁,四周有置火盆照明,警卫森严。
李色尘和神獒一到,立即遣散所有警卫。
神獒抬头望着楼阁,双眼一抹诡谲异采,冷笑道:
“小老弟,你得先激怒鬼君陈瑞泉动手,我躲在一旁观战……你若不敌,我会突击而出,杀他个措手不及……”
李色尘闻言疑窦丛生,暗忖神獒居然不愿在场,不知它会玩出什么把戏,但也只好顺其意道:
“老哥哥,您法眼如炬,鬼君陈瑞泉确实曾与小弟有点小过节,要对他挑衅太容易了,请您藏匿暗处观戏就行,我还不至于会输给他!”
神獒立即起脚踢飞一颗石子,击中三楼窗户,随即掠至厢房侧边一角藏匿起来。
三楼窗户乍开,只见陈瑞泉手抱琵琶飞掠而出,飘然落地,见只有李色尘一人在场,其余警卫均已撤离,脸色阴晴不定,冷然道:
“李掌门,你三更半夜造访,却投石问路而不堂皇入室,不但有失风度而且大不敬,不知居心何在?”
李色尘开门见山道:
“阁下以弹奏琵琶为号,暴露侯爷的位置,好教杀手前来行剌,你别以为就能瞒天过海,我是专程来找你算这笔帐,又何需对你客气?”
陈瑞泉老脸一红怒斥道:
“臭小子!老夫见黄昏美景有感,即兴弹奏音律自娱,你非我辈知音,岂能懂得如此雅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李色尘双手插腰,冷笑道:
“臭老鬼!一般弹奏哪需要运足内力?扰得湖波荡漾鱼群乱窜,这分明是暗通‘水魔神’来袭的信号,我差点就被你害死,此仇不报非君子!”
陈瑞泉闻言老羞成怒,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暴跳如雷斥喝道:
“臭小子!你我同是嫪侯爷的客人,你有何资格来诬我通敌?若传到侯爷耳边教我如何做人!”
李色尘冷嘲热讽道:
“你与‘琵琶精’相恋,背宗忘祖,自称‘银发鬼君’,滥杀无辜,根本不是人!不值得本掌门尊敬!”
利刃割体疮犹合,言语伤人吃不消!
这几句话确实击中其痛处,使得陈瑞泉怒发冲冠,一头银发如瀑飞扬,就要动手;他手中琵琶突然出声喝止道:
“夫君!暂息雷霆之怒,那个臭小子摆明着挑衅,别被激怒而乱了分寸;你我联手合击杀他,看嫪毐能奈我何!”
鬼君陈瑞泉确非等闲之辈,闻言立即收敛怒容,在琵琶柄中拔出了爱妻“妖剑”,阴恻恻道:
“梅英!这小子阴险诡诈,曾施毒让你受伤,你可得小心应付,以免重蹈覆辙!”
“妖剑”的女人头突然激射出一股轻烟,瞬间凝聚成一名仪态万千的女人模样,随即探手握剑,冷然道:
“夫君!有了前车之鉴,妾身绝不给他再有机会触摸到我的头,我的魔魂出窍幻化成体,看他能拿我怎么样,但你得小心其‘玉魔手’……”
李色尘不敢小觑他们,暗中凝劲蓄势以待,却故作轻松道:
“嗯,冬天雪梅有坚毅不拔、傲视群芳、英气勃勃之丽姿,‘梅英’这两个字虽然取得脱俗风雅,但落在一柄‘琵琶妖剑’的身上,竟与人类卿卿我我,太过不伦不类了!”
“妖剑”梅英所化的朦胧身体,闻言妖气大炽,杀气腾腾地持剑腾身而出,快若流星,笔直飞击李色尘的胸膛而来,恨不得将他一剑穿心,方泄其盛怒。
原来“妖剑”梅英比陈瑞泉更为暴戾,经不起李色尘的三言二语一激,猝然动手,吓得陈瑞泉护妻心切,立即凝劲贯透四条琵琶丝弦,弦线如刃,暴长六尺弹射而出。
李色尘轻喝道:
“来得好快!贤伉俪果然心神灵魄一体,默契十足!但尔等找错了对象,本掌门就让你们知道我‘玉魔手’的厉害!”
语出同时,李色尘变化几个身法,望之在前,忽焉在后,瞬间闪过这对夫妻的凌厉合击。
梅英持着锐利剑刃刚从李色尘胸前飙刺而过,李色尘立即挥拳轰拍而去,怎料掼伸右掌击在朦胧气团女体上,就如疾风吹散轻烟般泄开,然而散开的烟气,竟然又凝聚成体,分毫不伤。
李色尘“玉魔手”弹出如刃五指,拨弄飞击而来的琵琶弦线,将四弦撮成一团,猛然一带,便将陈瑞泉抱着琵琶的身体,往前踉跄地颠仆了几步,方才稳住。
这是大好制敌的契机,李色尘右掌迅速一旋,往陈瑞泉的面前拍击而去,若拍实了,必然脑袋开花当场猝死。
陈瑞泉虽一时失足,却非泛泛之辈,急忙将怀中琵琶捧架而出,硬生生地封住李色尘右掌的凌厉一击。
“蓬!”劲气四逸,刮得置于四隅火盆中的炭火“劈啪”燃爆,火势更旺。
梅英趁此机会,仗剑在李色尘的背后直劈,欲抢救陈瑞泉。
李色尘好像后脑长了眼睛,负于背部的‘玉魔手’早已将浑身真气凝聚在五指上,全赖气机感应,以违反人体展臂的常态,玄之又玄的角度,迅速地攫住“妖剑”刃锋,再使个如飞轮般的大旋转,带著“妖剑”抛向刚稳住脚步的陈瑞泉。
气势如虹,磅礴凌厉,此招融合了李色尘及梅英的浑厚内力,连藏匿防火巷中的神獒看了自料也不敢轻攫其锋。
陈瑞泉吓得魂飞魄散,忙又故技重施,双臂高举琵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