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豹又从一名尉官的手中接过一个覆盖有红巾的木盘,他掀开红巾,盘中也整齐地放置二十镒黄金条,和颜悦色道:“昨日李壮士替本将求情方能保有官职和性命,这点小意思,算是我的私人敬意,还望李壮士不嫌弃!”
李色尘接过连豹手中的黄金,与木箱中的黄金放置一起,盖上后坐在上面,跷起二郎腿,一派浪荡模样,对着连豹嘻哈道:“嫪大人和连将军的厚礼,在下就不客气地收下了,往后齐人区尚望您多加照顾!”
田横见李色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实为大不敬,忙对这种行为加以斥责,却为连豹挥手制止,且哈哈大笑趋前亲匿地搂着李色尘的肩膀往屋外而去,边走边说道:“李壮士与我一见如故,以后就叫你小李好了!小李放荡不羁的个性,乃十足少年英雄、豪侠好义的游侠儿本色!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你!”
一名奴兵能被一名秦国大将当众搂肩好像自家兄弟般看待,这是“降国村”建村百年来破天荒的荣幸。
裨将钟标和四名尉官连忙尾随在后,田横及颜北辰自是乐在心中,与族中几名长老殿后而行。
连豹和李色尘勾肩搭背来到齐区校阅场,只见满场的人潮拥挤,最前面还有各区征调来的三百名奴兵,齐齐整队正在待命;这群奴兵望着李、连两人如此亲匿,就知校台上那个年青人是连豹的救命恩人,也是嫪每所赏识的年轻人。
连豹和李色尘威风凛凛地站于校台上,裨将钟标及田横一干人等毕恭毕敬地站在校台后侧;一大队胄甲武士围绕在校台四周护卫着连豹的训话。
连豹亲匿地重拍一下李色尘的肩膀,扬声道:“此人就是嫪大人器重的李色尘!本将军征调你们各区的建筑工匠三百人,必须拆掉此区的一些破烂茅屋,替李色尘盖一栋豪宅,并在宅前开辟一条两侧有墙垣的大道,可以直通营地,好让朝中大臣前来造访;所有建筑材料由驻军营地提供,所有工程就由齐区的田横长老监工,若有不听从者,杀无赦!”
三百名各区的工匠人人惊慌不已,因为道路两侧若筑有人高的墙垣,就是保护朝中大臣经过的隐密性,以防被刺客暗杀,可见造访李色尘的官吏等级颇高,恐怕高过嫪每之上,才有专属的隐密大道可用。
齐人区的奴兵及眷属们闻言立即欢欣鼓舞地叫好,如此空前的荣耀居然落在这里,全拜李色尘所赐。
连豹挥手制止群众喧哗,又道:“所有建筑工程必须动用的奴兵,就由齐人田横长老派人到各区去抽丁,帮助三百名工匠各司其职,并限半个月内完成,不得有误,否则将严惩失职人员,绝不宽贷!”
话毕,连豹偕李色尘步下校阅台,校台下三百名工匠之中突然跑出一名老者,为守护的秦兵用枪棍扳倒,老者立即匐匍地面诚惶诚恐道:“启禀连将军!若在半个月之内要兴建一座豪宅,即使日以继夜的工作也很难达成,更何况要再修筑一条几里长的墙垣大道?恳请连将军再宽容些期限吧!”
连豹环目杀机燃炽,右手握着腰间配剑大摇大摆来到老者面前,冷然道:“你是哪国人氏?叫什么名字?”
老者磕头再拜道:“小人姬活!是燕国首都‘蓟城’(北京市)人氏,也是燕区的工头。”
连豹忽尔诡异一笑,以挑拨离间的口气道:“喔,姬工头原来是燕国人氏!想当年贵国大将乐毅以雷霆万钧的威力,大败齐国,连克七十余座城市,只剩‘即墨’和‘吕城’两座孤城仍在固守,若非田单用‘火牛阵’反扑,齐国早就灭绝了。如今命你率领族人为齐区服役,又必须听命田家,是否看不起齐人?”
满场的齐人个个眼中充满恨意,令燕国籍的六十名工匠惊慌失色,工头姬活慌然又道:“启禀连将军!小人绝无此意,况且这是陈年往事了……”
姬活的话都没来得及讲完,只见连豹怒目厉声斥道:“混帐东西!你这个老鬼,连本将军下达的命令都敢反驳?留你何用?若不杀一儆百,以后燕区岂不是会造反了!”
连豹说完立即拔出配剑,便往姬活的脑袋砍去;只见连豹身后的李色尘肩膀微晃,瞬间掠至连豹左侧,并伸出右手架住他挥剑的手臂,微笑道:“连将军手下留情!你是替我兴建大宅,又不是出兵必须杀人祭旗,如果您教姬工头血溅当场,实属犯忌,就给我一个面子,饶了他吧!”
连豹自觉本身挥剑之力足有数百斤之猛,竟被李色尘轻易地用手掌撑住,暗忖他果然是深藏不露的“玉魔手”,态度立刻转变,哈哈大笑道:“就给小兄弟一个面子!饶这老狗不死!”
姬活感激地深望李色尘一眼,随即磕头谢恩归队而去。
李色尘忽尔附在连豹耳边轻声道:“连将军,您替我兴建的大宅,也应该让我看看设计图吧?我是相信风水之说的人,况且就要聚媳妇了,可不能马虎喽?”
连豹先是一呆,随即笑呵呵道:“应该的!就等你在齐区先挑块好风水,以及建宅设计图敲定后再动工也不迟。小兄弟,我就先回营覆命了,你在这里若有任何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我!”
连豹又回头对着田横微笑道:“田长老!你将这批工匠登录后各派其职分工合作,再到各区挑丁劳役,目前你先和小李商量建宅的地点和样式,而所需的材料可以派人到营区来要。”
李色尘只眼诡异一闪,建议道:“连将军!我希望您能够派个人不定时来视察工程进度,相信会更为顺利,也好回去向您禀报!”
连豹点头同意道:“小兄弟!你认为派谁来最好?”
李色尘指着裨将钟标微笑道:“钟裨将是您的得意副手,官阶也较大,当然镇得住所有工程的奴兵,您认为可行吗?”
钟标闻言喜颤颤地自告奋勇道:“禀将军!小李所言甚是!卑职愿意效劳!”
连豹微笑道:“你办事我放心!偶而来看一下也好,免得那些奴兵故意拖延工程或者马虎了事,就对嫪大人难以交代。”
钟标对着李色尘拍胸保证道:“有我支持,定能如期完工!”
李色尘作揖称谢,连豹和钟标随即率大批的胄甲战士,浩浩荡荡离去。
田横开始分派族人对这批工匠登录造册,齐区奴兵纷纷前来向李色尘道喜,皆以能和他交谈握手而感到荣幸,并围绕着他,令他寸步难行。颜北辰及杨敬只好排众拥着李色尘让他回到田横家中。
最高兴的莫过于田路,因这个年头妻以夫为贵,即以女主人的身分盛情款待颜北辰和杨敬的妻子,以及那些曾同生共死过的六名奴兵女眷;那九名妇人视田路为自家妹子,纷纷忙着帮忙招呼临门贺客,忙得不亦乐乎,贺客之多,差点就将茅屋给挤爆了。
齐区奴兵及眷属风闻前来祝贺,纷纷带着自家的杂粮及蔬菜做为贺礼,竟然堆积如山,齐人只好在田横的家门外,搭起一座临时茅棚招待族人,并将杂粮贺礼及连豹赏赐的肥猪,当场造灶,办起了庆功宴,热闹非凡。
这时候,只见田横意气风发地和五位各区的长老并肩而行缓缓前来,他们后方皆有奴兵推着板车,车上全都是满装着生活必需品的贺礼,在场的齐人立即停止各种活动,注视着那五名长老,田横连忙作揖扬声道:“各位乡亲们继续庆功!这五位是燕区姬昭、韩区韩易、赵区赵成、魏区魏圜、楚区楚申,皆带贺礼前来拜会李色尘,并商议建筑工程之事,并无恶意!”
齐人闻言后个个皆作揖叙礼,心道他们本是水火不容,如今却因有所求而连袂前来,实在罕见;五位管区领导人也连忙作揖回礼,各自命令奴兵将板车上的礼物放置茅棚内,齐人也来帮忙,形成一片从未有过的融洽气氛,齐人纷纷让道给各区领导人通过,进入茅屋之中。
屋内客厅的空间本就窄小,所有女眷看见五位领导长老进来,皆惊愕不已,纷纷裣衽示礼,忙着清场走出屋外,田横却喊住了田路介绍道:“各位!这是老夫的乖孙女田路,待李家豪宅建造完成,将与李色尘举行婚礼,欢迎大家前来观礼!”
田路一脸羞红地忙向五位长者施礼,他们皆以羡慕的眼神望着田路;各说赞美的好话,正逢李色尘偕颜北辰和杨敬从房中走出来,大家又客套地介绍一番随即席地分宾主坐定。
田路忙带着颜北辰的妻子阿娇及杨敬的妻子阿珍,一起各自端盘盛装菜肴及佳酿款待贵宾,安排妥当后,才相偕掩门而去。
酒过三巡。
燕区领导人姬昭开门见山对着李色尘举樽为敬道:“工头姬活是老夫的堂叔,多谢李壮士把他从刀口下救出来,这份人情姬某代表燕区向你至敬!”话毕,他捧樽先干为敬。
李色尘也捧樽浅饮一口回礼,微笑道:“豪宅将要破土开工,我不愿意看见有人因此而血溅当场,连将军总算是给我一份薄面而已,此事不足挂齿!”
姬昭提壶自斟一樽酒,又向田横恭声道:“田长老!贵孙婿李色尘年少英雄能得秦国大臣赏识,实乃齐区之幸,此次工程浩大齐区奴兵能得免役,可说是空前的恩宠,但连将军半个月期限太过急迫了,还望您多加包涵!”
田横脸色微变,冷然道:“这期限可是上头规定的,若叫老夫拖延期限,到时候可是老夫掉了脑袋,而你们却落得轻松!”
韩区领导人韩易和田横有点交情,忙打圆场道:“依秦人惯例,咱们若无法如期完工,便有一场杀戮警告奴兵。姬昭的意思田兄误解了,咱们是连袂来请求您想个好办法,免去这场浩劫!”
赵区领导人赵成慌然地作揖为礼,打岔道:“田兄!以往征调奴兵打头阵,或者建筑工程的控制权全在秦国大将手中,这回不同,是由您及您的孙女婿在操控,所以请田兄设法将此次的工程期限往后挪点时间。”
魏区领导人魏圜迫不及待道:“田兄!我的区域在上回战役中死伤最重,所以人丁不旺,因此特来恳求您帮忙;此恩此德,魏某没齿难忘!”
楚区领导人楚申也惶恐作揖道:“不知这次的浩大工程,田兄打算如何征调各区的奴兵?必须动用各区多少壮丁?是否可以依照我国惯例,以钱财来抵人头,再去顾用别区奴兵充数?”
燕区姬昭立即反讥道:“楚申!你领导的区域广开赌场及妓院,赚取不义之财,却祸及全村,有了一点钱就想对田长老贿赂不成?”
楚申怒气冲冲对着姬昭指责道:“姬老头!你别自命清高!你平常利用一些寡妇以色诱暗通巡逻兵,并要求他们携带一些食盐及农具,以低价买进而高价卖出赚取暴利,你哪有什么资格来数落我!”
楚申和姬昭两人互相开骂,争吵不休,魏圜、韩易、赵成三个人忙着劝架,也被一起揭疮疤而起了言词冲突,使得厅内闹哄哄地令田横生厌,暗中对着李色尘附耳轻声道:“孙贤婿!各区的不良积习已然根深蒂固很难改过,大家一见面就是争吵,目地在于保护自己区域的利益,就如天下列国一样,迟早会被强秦个个击破,蚕食鲸吞!”
李色尘闻言一跃而起,打算带着颜北辰和杨敬离席,各区的领导人马上停止争吵,纷纷起身对着李色尘致歉,田横也碍于事关重大,将李色尘挽回席间。
田横对着他们怒斥道:“尔等今日前来,若在此继续无礼取闹,忘了工程大事,老夫就一切秉公处理绝不循私,反正死的全是你们的族人,干我屁事!”
田横说了重话,各区领导人皆一脸张皇失措,齐齐跪地伏首称罪,希冀田横和李色尘能网开一面。
大家重新坐定,齐用惶恐的目光望着李色尘,静待发落。
李色尘只眼杀气凌人,撂下狠话道:“你们认为我年少不懂事?打从心眼里根本就瞧不起我,才胆敢在我的座前放肆!目前凭着我曾救连将军的这份人情,若想撤换各区的领导人,简直易如反掌,你们信是不信?”
五区领导人的眼神皆露出惧色,没料到李色尘竟会藉此威胁己身的地位,个个随即低首怯生生地表示同意其见解。
李色尘见他们已经信服,又道:“我有办法延长工程期限!但你们必须答应我开出的条件,别尽说些表面堂皇的感恩废话来诓骗我祖丈人田横,让他心软同情你们!”
五区的领导人脸色微变,方知李色尘乃是位足智多谋的年轻人,并非传闻中的浪荡小子。
姬昭抢先作揖问道:“李公子!您能谈条件最好。老夫第一个信服您有这个能力拖延完工时间,您有任何条件请示下!”
李色尘突然左手高举铜樽,沉声一喝,瞬间五指凝劲就将铜樽捏成一团,随即往地面一掷,入地而没,如此的浑厚内力表现,吓得他们脸色煞白,皆了解这是以武威迫。
李色尘又撂下狠话道:“你们皆有豢养死士,若想动坏心眼来暗杀我,就别怪我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杀光你们全家并暴尸悬杆!”
韩易干笑几声,尴尬道:“李公子,您把话题扯远了!老夫保证不做这种傻事,况且您有嫪大人、连将军和齐区所有人为后盾,我想大家也不会拿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赵成单刀直入忙问道:“请李公子开出条件吧!”
李色尘脸色肃然道:“这百亩大的‘降国村’各区盘据一方,各自为政群龙无首,我希望各区领导人共推我为首,大家集思广义制订共同的律法来约束所有奴兵,区内一切陋习虽然照旧,但一切利益我要独占四成,并派遣我的族人前往监督。”
各区领导人闻言面色如土,真想不到年纪轻轻的李色尘居然会提出如此深谋远虑的想法,虽然大大地影响了各区的利益,但刻下的李色尘就如一支能遮挡烈日及风雨的保护伞,若不答应的话,恐有祸事殃及自家生命财产的安全。
田横高兴得踌躇满志,率先回应道:“是该给年轻人当家了!让我这把老骨头能安享晚年,就心满意足了!”
姬昭脸色凝重道:“关于李公子欲统筹‘降国村’之事,老夫必须和族人商量,无法现在答覆,请您包涵!”
韩易、赵成、魏圜、楚申四位领导人立即附合姬昭的想法,无法当场答应李色尘所开出的严苛条件。
李色尘冷笑道:“当年先贤苏秦,提倡合纵同盟身兼六国的宰相与强秦对抗,六国虽然过了一段平安的日子,最终还是免不了被强秦分化,这种前车之鉴,如今不能再重蹈覆辙。之前未能成功的原因就是列国君侯豪门之间的私心太重,又无一位真正的强者出来领导,而强者之中更无一位霸主来统领整合列国发号施令,并规划一切制度共同来遵循。所以我希冀各区领导人应负起担当,成为强者,共推我为霸主,打破各区藩离融合成为一体,如此‘降国村’就固若金汤了。”
这种言论确实动听,姬昭率先激动地反应道:“老夫完全同意李公子的见解!咱们各区领导人全是列国的豪门之后,如今却离乡背景,沦为奴隶为秦人鄙视,也希望李公子能领导大家脱离这种桎梏,恢复我们的尊严!”
韩易却面有难色道:“李公子!我区确实有几家势力雄厚的长辈为了私益,时常互相倾轧争闹不休,我又为了族人的安定和谐,不得不稍为让步,如此却搞得无一宁日,真不知如何是好?”
韩易说出了困难点,然而李色尘却哈哈大笑道:“这又有何难?各区的领导人全力支持你,你若不采取壮士断腕的魄力,依我的看法,你这个领导人早晚会被篡位,说不定还有危及生命之虞,相信大家心里有数!”
所有领导人皆一时默然,体会李色尘的高瞻远瞩。
田横一旁观察李色尘的言行举止,心中暗惊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