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银之血- 第271部分

　　　　【我要打开它——】

　　　　在罗兰心中冒起这样的念头之后，座钟上便顺理成章的出现了一条缝隙。看上去只要罗兰轻轻一抬就能将其直接打开。

　　　　但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恐惧袭上了罗兰的脑海，流动着的冰冷气息温柔地撕咬着他的后颈，让他眼前的一切变得无比清晰，却又如醉酒般不断变远。它不断警告着罗兰，不要打开这个棺材。

　　　　【那是我的使命——】

　　　　一种毫无预兆也没有任何理由的勃然怒气将罗兰激怒。他发出充满憎恨的可怕尖叫，整个空间都震动了起来。

　　　　先是墙壁，然后是地面，然后是那些书架和书籍——本能让罗兰驱使着某种力量将眼前的一切统统扭曲，让他们如同奶油般融化，流动起来化为一体，随后又化作了银色的火焰，将整个世界化为火海。座钟也被焚烧，褪去了伪装，露出下面的棺材，但是那滴答声却并没有消失，而是更加清晰更加巨大的响彻在罗兰心底。

　　　　罗兰怔怔的看着那个棺材，两行眼泪莫名的涌出。

　　　　布条被扯断的声音响起。罗兰用力将被钉在一起的手掌分开，滴答滴答的银灰色鲜血流淌着，将昏黄色的布条浸湿。

　　　　他粗暴的将缠在自己眼睛上的布条撕了下来，用颤抖的双手将棺材抬了起来。

　　　　——躺在棺材里面的，是两具被银色的火焰烧毁、变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但是，罗兰却能认出这究竟是谁。

　　　　“……姐姐。”

　　　　那是自己，以及姐姐的尸体。

　　　　他用颤抖的手抚摸着两具尸体的面颊，认清了一个他一直以来都忽略了的事实。

　　　　没错，他已经想起来了，他和姐姐原本就是一个人。

　　　　在她八岁那年，在她的母亲在那个暴雨天被那个小偷惊慌失措之下用铁签杀死之后，罗曼就已经疯了。

　　　　弟弟、小偷、黑衣人、主持人、医生、人偶……应她的需要，她的脑子里出现了许许多多的人格，用来分担她不能承受的那些痛苦和刺激。在最多的时候，罗曼甚至有十七个人格。

　　　　后来，在精神稳定之后，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和罗曼自己的努力恢复，除了罗兰之外的人格都已经沉没了下去。罗兰作为她的“弟弟”，成为了罗曼的开导者和引导者。甚至就连这个名字都是罗曼给他取的。

　　　　“啊……”

　　　　罗兰张开嘴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早该想到的。为什么姐姐那天夜里凭空在身体里消失，为什么姐姐和自己都来到了法恩斯……

　　　　现在回头想想……早在那时，姐姐就已经到法恩斯来了吧。她的使命大约和自己一样，都是为了拯救法恩斯。

　　　　但是，她失败了。

　　　　罗兰就是她和法恩斯的第二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名为“罗曼”的躯壳之中，此时已经空无一物。假如罗兰死了的话，那么就意味着罗曼和整个法恩斯都将永远消失在黄昏之中。

　　　　事实就是，罗兰和他的姐姐本就是一体，他们的才能应该也是相同的。

　　　　从第一次接触到希格斯的时候，罗兰的流动起源就已经觉醒。但奥姆之眼却认为这对罗兰是有害的，并没有让罗兰意识到这件事，让罗兰重新忘却了自己的起源。

　　　　除却导师之外，奥姆之眼也是从一开始就在关注罗兰的圣者。

　　　　正如在游戏里的设定一样，系统面板就是奥姆之眼的恩赐，是被梳理和授权的法则本身。他和导师一样，都是罗兰的监护者。

　　　　为什么三圣从一开始就对罗兰照顾有加，为什么罗兰成为了选民和教宗，三圣究竟在期待着什么——这一刻，罗兰全都明白了。

　　　　接触黄昏的确会带来特殊的能力，但获取这个能力的手段，便是借助于黄昏的力量重生一次。

　　　　——三圣所希冀的，是希望罗兰能复活罗曼，让两个破损的灵魂重新合为完整的一体，将“契合”与“流动”两个起源合为一体。

　　　　如果得到了双重的权柄之后，罗兰便可以将自己嵌入到整个法恩斯当中，以星球作舟，使法恩斯拥有在宇宙中任意飘荡的能力，以此来躲避黄昏种的感知。

　　　　“——但是，我拒绝。”

　　　　罗兰的手微微顿了顿，在两具尸体中抉择了一瞬间，便非常自然的将手搭在了自己的尸体的胸口。

　　　　下一刻，属于罗兰自己的那具尸体顿时化为尘埃，而在自己那昏黄色的绷带之下，新的血肉迅速生长着。

　　　　在他做出了抉择之后，幻境迅速崩塌。“盲信祈礼者”再次化为泡影，消失在空中。

　　　　但是这次和之前不同的是，罗兰已经拥有了掌控自己的黄昏化身的能力。他随时可以将它召唤出来，用它重创任何一个以投影降临到法恩斯的黄昏种。

　　　　在罗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又回到了法兰克福。

　　　　“你这是何苦呢，罗兰……”

　　　　长眠导师的化身不知何时在他身后出现，深深的叹了口气：“我清楚你们的极限。只有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守护整个法恩斯的。”

　　　　“我当然知道。”

　　　　但是，罗兰丝毫不为所动。

　　　　他背对着导师，沉声说道：“您说的不错，光是我的话，拯救不了法恩斯的命运……但是，这是一个凡人的时代。”

　　　　“我也许改变不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但我可以试着改变这个世界的所有人类的命运。将黄昏视作末日的话，所能想的便只是如何推迟它到来的时候。可如果将它视作敌人的话，便会考虑如何击败它……我要成为黄昏之敌。”

　　　　“没错，我们是无法击败黄昏种。但是那是只有我们这个世界，我们这个宇宙……等到法恩斯跳出这片死区，我们便能见到更多的人，更多的有生力量。如果他们也愿意奉我为主的话，我的身边就能聚集起趋于无穷的人。既然黄昏拥有无限多的数量，那么我们便以无限多的数量去打击他们。在数万年，数千万年之后，总有获胜的希望。”

　　　　“……你这是要不朽吗，罗兰？”

　　　　长眠导师此时却仿佛第一次认识罗兰一般：“这意味着你永远也见不到自己的姐姐——”

　　　　“总会见到的。她会等我的。”

　　　　罗兰喃喃着，回过头来冲着导师深深跪伏下。

　　　　“导师，请您为我指明路。”

　　　　“我要成为救世主，我要成为所有有志于抗击黄昏的精神领袖……我要成为帝皇。”

　　　　“我是，黄昏之敌——”（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八月圣战

　　　　第十七章八月圣战

　　　　在圣罗兰的名字被尊为神圣的第三个月，新历元年八月三日，圣罗兰正式发动了对灰烬之环的圣战。

　　　　因为圣罗兰说，他们的名字是罪恶。

　　　　因为圣罗兰说，他们是被魔鬼的膏脂蒙了眼的盲信者，他们的本心是好的，但他们却因为怀疑而偏离了正道，完全的违逆了圣罗兰的《诫命》。

　　　　《诫命》上说，“你们切不可试探圣罗兰你的主，若你们怀疑他便是有罪了。”

　　　　——因为圣罗兰说，这些人选对了路，却进错了门。

　　　　这场战争不是净化，也不是讨伐，而是一场拯救。

　　　　圣罗兰说，这些灰烬之徒的灵魂距离深渊已然只剩咫尺之遥。唯有罗兰和长眠导师的信徒可以将他们的灵魂从无边无际的深渊的边缘中夺回，使他们重新得到安息。

　　　　世界各地的职业者第一时间响应了罗兰的号召，以各地的牧师为统领，聚集成军向着缇坦聚集过来。

　　　　“你们当为祂而生！为祂而战！为祂而死！”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主教手持钢锤在街边高举着沉重的精钢十字杖，为身边呼啸而过的大军指示前进的方向。

　　　　他并非只是统帅，此刻的他同样也是战士——他那单薄的主教袍的外面披挂着满是微小钢钉的铁甲，在他的手腕上套着两个沉重的钢环，钢环上烙着一个闪烁着微光的十字架。在老主教将锤杖的尖端指向正确的方向的时候，它便会发出极为明亮的圣洁光芒。

　　　　“你们只得应和！以高声应和！”

　　　　老主教眼中燃烧着苍白的火焰，紧握着锤杖的右手手臂青筋虬结。

　　　　他昂起头，高声呼喝，声若雷霆：“愿荣光尽归于圣罗兰——”

　　　　“愿荣光尽归于圣罗兰！！”

　　　　所有的战士们毫不犹豫，以自己能发出的最大的声音高声应和。

　　　　老主教深吸一口气，再次咆哮道：“圣罗兰——”

　　　　他的喉咙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滚动，赞美如同咏叹一般。

　　　　所有的战士异口同声的接上了下半句：“——圣哉！”

　　　　伴随着他们的咆哮声，银白色的圣火在他们眼中它滕然升起。

　　　　干枯的体力重新得到了补充，他们的步伐变得更加轻盈，动作变得稳定，酸痛的肌肉恢复如初。

　　　　感受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神迹，他们再次异口同声的高声赞美：“圣罗兰圣哉！圣哉！圣哉！！”

　　　　他们的咆哮声在荒野中炸响，如同雷声滚滚，向着四面八方呼啸而过。

　　　　“加快速度！保持队形！”

　　　　老主教再次咆哮道：“圣罗兰需要我们！”

　　　　“去解救我们的兄弟！”

　　　　在越来越多全副武装的职业者从他的身边行过之后，老主教也抡了一下自己的锤杖，转身跨上了和他一样身披钢甲的高大战马，向着滚滚人潮最前面冲了过去。

　　　　这样的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的军团其数过千。最边缘的才刚刚离开苏泽，而最接近战场的已经进入了缇坦的边境。

　　　　随着罗兰每周一次的初生之神迹，法恩斯的力量等级已经提高了接近两个档次。如今成年的职业者基本都会成为白银阶，稍微有些能力的人便能跨入黄金。原先处于白银阶的无一例外都进阶到了黄金，而原来是黄金阶的，有三分之一都觉醒了起源。

　　　　而在罗兰的七大神迹已经成为每个人的常识之后，白银阶的灵魂异化和黄金阶的灵魂升华自然会向着对罗兰有利的方向去潜移默化的转变他们的思维模式。

　　　　完全可以说，罗兰此时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任何时期的任何教宗和神明在人间的影响力。

　　　　人间的帝王必须要经过罗兰的加冕和祝福才具有权威性，罗兰是所有帝王的教父，他的意见完全高于各国的统治者。虽然他没有挂名，但实际上圣罗兰已经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大地之王，法恩斯唯一且最高的君主。他的名字在地上被人们尊为神圣，一些人甚至相信罗兰的名字本身就具有神圣性，光是虔诚的念诵他的名字就足以使人脱离苦难、免除不幸。

　　　　罗兰的圣命无需任何传令官的传话，也不用贴出告示——即使罗兰在法兰克福，他的声音也足以传遍全大地。他的声音早就被所有人熟知，人们已经养成了听到罗兰的圣命便立即向法兰克福的方向跪拜并祈祷的习惯。

　　　　这就让罗兰的意志不可能被歪曲，罗兰的决策不可能被隐瞒。所有的命令在第一时间就会落实到各地，人们会自发的完成罗兰的任何命令而不用督促。

　　　　——他们将此视为荣光。

　　　　相对应的，灰烬之环这边的邪教徒却有超过三分之一的数量因为罗兰的大奇迹而改信，又有三分之一的人在当初卡拉尔的肃清行动中被告死鸦军团所杀。如今还坚持自己的立场的，无一例外的都是被黄昏污染了灵魂的追随者。

　　　　这是远远超出白塔之战的出战数量，其质量也高出白塔之战时期的讨伐军许多。

　　　　他们之间的力量已经悬殊到了在战争开始之前便已然结束的程度。

　　　　“所以啊，你们还在希求什么？”

　　　　马可低下头，看着那些向跪伏祈求的灰烬之徒，眼神中只有平静和怜悯：“难道你们还在渴求胜利吗？”

　　　　“我们面对的是整个世界三分之二的职业者。如果我们能击败他们，我们早就拿下了缇坦和卡拉尔了。这数千军团中光是黄金阶的强者都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的数量要多。”

　　　　马可赞许的点点头：“罗兰是个好对手。历史已经做出了抉择——它说，罗兰是正确的，他理应取得胜利。”

　　　　“……那么，我们就要在这里等死吗？”

　　　　有人颤抖着向马可发问道。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

　　　　马可反问道：“难道你们活着不是为了人类的平等和进步吗？如今罗兰完成了这一点，那么就算死去也没有什么怨言吧。起码你们是倒在了通往未来的进步之路上，而不是死在了无人问津的角落里。日后，也必会有人指着我们的墓，说着‘他们也是值得尊敬的先哲，只是他们走错了路’——”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你要背叛伟大的希格斯吗？”

　　　　那个颤抖着发问的人颤抖的更加剧烈。他的后背渐渐隆起，声音变得苍老而带有回音：“你难道真的想要为了人类的进步，而背叛希格——”

　　　　他还没说完，灼烈而污浊的火光就从马可的手心射出，将他的头颅贯穿。那人黄昏化到一半的尸体被昏黄色的火焰瞬间燃成灰烬。

　　　　“正是如此！”

　　　　马可铿锵有力的高呼道：“因为我是马可，弃神者马可——”

　　　　“——我的意志永远是自由的！就算是希格斯也休想蛊惑我！”（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灰烬领主

　　　　在暴怒的马可面前，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这么说也许不太对。

　　　　更准确的说法是，就在他的眼前，所有的灰烬之徒都嘶吼着，发生了可怕的异化。

　　　　他们的眼球咯啦咯啦的晶化，浮出一层薄薄的昏黄色的晶体。

　　　　他们的关节刺出了锋利的半透明的晶刺，他们的脊椎高高隆起，后背因此而弯曲。他们的皮肤迅速失水变得枯干，变成了岩浆般的暗红色。

　　　　他们抬起头来，死死的盯着他们昔日尊敬的精神导师，面无表情的面孔上写满了恶意。

　　　　马可见状，却没有丝毫畏惧。

　　　　“来啊！怪物们！”

　　　　他嘶吼着，如同困狼一般盯着那些如同怪物一般的灰烬之徒，低声咆哮：“有本事就杀了我啊！杂种们！”

　　　　他缓缓抽出燃烧着污浊火焰的钢鞭，狰狞的面孔上满是杀意。

　　　　大约是耐不住压力，一个离他最近的灰烬之徒终于按耐不住，冲着马可就扑了上去。

　　　　然而他还没有冲到马可身边，就被他一鞭子直接击在了胸口。顿时那人的胸腔就瘪了下去，破碎的晶体碎片散落一地。

　　　　他们的不死性没有起到丝毫用处，就仿佛直接被马可忽视了一样。

　　　　就在马可发出攻击的瞬间，又有三个灰烬之徒冲了过来。

　　　　他们的指缝中和肘部弹出来的晶刺只要一击就足以取下他人性命，在加上他们那如同雷霆一般迅捷、以肉眼根本捕捉不到的极速，假如他们面对的不是马可，就算以一敌百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们面对的恰巧就是马可。

　　　　燃烧着污浊火焰的钢鞭后发而先至，在地上当啷当啷的拖动着，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的声音，尔后以迅雷一般在空中连续闪过。

　　　　尖锐的呼啸声声中，那三个皮肤如山一般坚韧的灰烬之徒被巨大的力量抽中了胸口。马可这一击将他们的身体在半空中便直接砸断成两截，昏黄色的污浊血液向着四面八方溅射而出，瞬间就将马可的长袍浸透。

　　　　大约是慑服于马可的力量，剩余的那些异化了的灰烬之徒并没有继续扑过来送死。他们只是如同饥饿的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