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浪少十倍。在路上杀掉你我,江湖同道必定认为理所当然的事,不会怪他赶尽杀绝。
但追到威麟堡,就有些人不敢苟同了。”
“你是说……”
“他一定会追来的。”慕容门主肯定地说:“所以,咱们必须避免暴露行踪。”
前面传来一声忽哨,在前面五六十步探道的人,传回信号通知后面的人。“启其门
主。”领路的人转身说:“前面有村落,请门主定夺。”
“找地方午膳,避雨,烤衣。”慕容门主说:“切记确实封锁,严防走漏消息。”
“弟子这就前往下令。”半个时辰之后,七位藏身在油绸雨具内的人,到达冈下树
林前的三座村舍。每一栋村舍的后面内房,皆堆放了尸体,最多的一家共有七真之多,
男女老少皆有。鸡犬不留,好残忍的灭口手段。雨后的小径最易留下足迹,七个人咬牙
切齿循踪穷追,急如星火。
临漳县城目下不临漳河,洪武十八年为了避开漳河的水患,从故城向东北迁移十八
里,把原称理王店的小镇改置县城,远离漳河避之大吉。
城小得离了谱,周围仅四里多一点,再在外围加建了周六里的外城,掘了一丈宽的
城濠,连小鸡都挡不住。
丈二高的土砖墙,连小孩都可以任意爬上跳下。在彰德府来说,这座城还不是最小
的,另两县林县、武安这两座山城,城周只有三里,可知那时人丁之稀少,是江南人士
难以想象的事,这种历史名城,怎么可能这样小?
往北走,便是至邯郸的大道,路程七十里,路向西北行。但往北另有一条大道,五
十里进入京师广平府成安县境。
邯郸也属广平府,所以临漳是京师、河南的交界地,并不是重要的交通要道,繁荣
不起来是意料中事。
西北是邯郸,是走南北大官道:走成安,是到广平府城的大道,是与大官道平行的
间道,向北走都可以抵达京师,但间道路程多了将近一倍。
要赶回五台留凤岭威麟堡应变;必须从真定府岔入山西,走成安间道,最少也得多
走两百里。因此,任何人都会走邯郸而不走成安。
这条路慕容门主熟悉,所以由他领路,舍近走远,走的就是成安道,认为这样多走
些路,便可以摆脱后面追踪的逍遥公子。
而范堡主却有不同的看法,认为逍遥公子不会追来,要走邯郸道,双方争辩了许久,
耽误了行程。
最后,范堡主不得不让步,因为慕容门主表示要分手,各走各的,至威麟堡会合再
共同策划报仇大计。
范堡主不愿吸引逍遥公子,分开走就力量分散,逍遥公子如果沿大官道向北追,岂
不追个正着?有离魂门的人在一起,至少也可壮壮胆,所以只好让步。
绕过临漳县城,走上了成安道。沿途冈陵起伏,荒原寂寂,走上一二十里不见人烟。
路上泥泞,久旱后下雨,路上的积尘又细又厚,一下雨就成了烂泥浆,走起来泥浆没胫,
吱吱吧吧一步一响,想快也快不起来,所有的人都成了泥人,真够凄惨的。
而追的人却轻松多了,只要找出敌人的正确去向,而又有熟悉路径的人引导,就不
必沿路衔尾追逐,改走荒野急行,虽则所走的路要多一些,但辛苦却减半,反而此沿大
道走快得多。
范堡主本来就认为逍遥公子不会追来,已经大半天了,远出五十里外依然平安无事,
后面没有任何陌生的人出现,因此愈走心中愈安稳。
“这里是大路,怎么老半天没看见有人行走?”他向并肩而行的慕容门主问。
路宽丈余,可容两车相错而过,比起南北大官道当然差得太远,但比起临漳以南所
走的荒僻小径却又好得多。
“下了大半天雨,当然不会有人行走。”慕容门主眉心紧锁:“我耽心的不是有否
行人,有,那反而对咱们不利。我耽心的是小畜生沿途打听出咱们的行踪,咱们岂能把
路上的行人一个个杀光灭口?”
“呵呵!你老哥心软了?”
“哼!离魂门五十年来,一直维持声威不衰,就是从不心软。”慕容门主傲然地说:
“当本门一旦决定向某一事主施术时,所有的财产都接收完之后,也就是事主与所有有
关的人,神秘消失的时候了,这才能永无后患,没有人能证明与本门有关。斩草不除根,
萌芽复又生;范老兄,你该比我还清楚。”
“那是当然,只有死了的人才最安全。逍遥公子那小畜生一日不死,我威麟堡一日
不会安全,很可能像你老兄的魔域幻境一样,被那小畜生所毁。”
在前面领路的两个人,冒着小雨急走,目光落在前面百十步,另两个探道的人身上。
前面大道左折,树林挡住了视线,探道的两个人,身影刚消失在折向处。
片刻,领路的人到达大道弯曲的顶点,突然怔住了,脚下一慢。
前面大道通向一片乱冈,烟雨蒙蒙中,视界可远及三里外,道上空荡荡,那有两个
在前面开道的同伴身影?除非……
“志成志超两人怎么不见了?”一个领路人惊呼。
“也许到路旁的树林方便去了。”另一个同伴自以为是地说。
“蠢材!那有两个人同时去方便的?”跟近的慕容门主警觉地叫:“一定出了意外,
这附近的树林……”
“啊……”人群后面,突然传出可怕的叫号声。
人群大乱;叱喝声震耳。
五个穿了雨具的人,一刀四剑,从路旁的树林中狂风似的冲出,夹攻走在最后的十
几个人,刀剑齐合,暗器乱飞,形如疯狂地交叉冲过,剎那间血肉横飞。
一冲便走,石破天惊,以更快的速度撤走,消失在树林深处。等中段的人抢到,已
失去五人的踪迹了。
有人咬牙切齿穷追入林,但已慢了许多步。
刀剑杀死了七个人,暗器击毙了五个。
出其不意的疯狂快速突袭,所造成的伤害空前惨重。
“是甘锋夫妇,还有那两个侍女小孤小芳……”没将人追上,从树林退回的范梅影
惊恐地叫:“爹,逍遥公子追……追来了……”
“我……我的人完……完了……这天杀的混蛋鼠辈……”范堡主痛心疾首叫号。
死了的十二个人,全是威麟堡的得力臂膀龙卫凤卫。威麟堡死剩的人,一共只有廿
三个,这一记疯狂快速搏杀,剎那间便损失了一半。
离魂门的人走在前面,幸而未受波及。
“我派在前面开道的两个人也完了!”慕容门主也心惊胆跳地说:“小畜生怎么可
能赶到前面来埋伏?混蛋!我知道他一定会追来的,但决没料到他来得这么快。逍遥公
子,你出来,偷袭埋伏不算英雄……”
前面三四十步的树林中,踱出逍遥公子和小羽,掀高雨笠,发出一阵豪笑。
“慕容门主,你开始就没把在下当作英雄看待,又怎能奢望在下以英雄气概来对待
你?”逍遥公子朗声说:“你们逃走的地道,封死的设备不够完善,找到你们的出口,
便摸清你们的去向了。哈哈!顺便告诉你一声,你的地底库房在下已经找到了,两箱珍
宝我要,两车金银送往府城的惠民局与卑田院,你反对吗?”
“你这天杀的杂种……”慕容门主痛心已极,咒骂着狂冲而上。
狂笑声震耳,逍遥公子挽了小羽一闪即没。
“我与你不共戴天……”慕容门主向树林狂叫。
跟来的四位门人以为门主必定追入,凶猛地冲入树林,这些忠心耿耿的可敬弟子,
当然不能让门主领先涉险,人人奋勇当先。
人在浓杯中奔窜,响声甚大,视界不良,循声追赶是唯一的办法。四人一钻进去,
循声追出三二十步,便无暇留意门主是否跟来了,本能地循声狂追。
“穷寇莫追,危险……”门主的叫声从后面传到,转首回顾却不见人影,人已被浓
密的枝叶挡住,听声源很可能并没追来。
“退!”为首的弟子断然下令。
刚转身返奔五六步,树下钻出身材矮小的小羽,突然出现在最后一名弟子身后,匕
首毫不留情地贯入那名弟子的后心,乘拔匕的劲道飞退,向下一伏一窜蓦尔失踪,像老
鼠般窜走了。
另一名弟子的身躯突然急速后退,是被打昏之后挟走的。前面两人奔得太快,不知
身后另两位同伴并没跟来,也没听到异样的声息。
慕容门主仅冲入数步,警觉地急急退回路中戒备。
范堡主领了其它的人,心惊胆颤奔近。
“快撤出小畜生的埋伏区。”范堡主急叫:“两侧林深草茂,咱们毫无机会,快!”
慕容门主的两个弟子,恰好发疯似的冲出林外,几乎与奔来的人群撞上了。
范堡主吃了一惊,慌忙扭身急闪以免碰撞。
“叭噗……”两名弟子摔倒在泥泞中,挣扎了几下,手脚一阵痉挛,逐渐断气。
每人脑后贯入一颗铁莲子,深入颅骨内部,姆指大的血孔,红白向外溢。
“咦!他们……”范堡主大骇。
“慕容门主最得力的四鬼使全死了。”林内传出逍遥公子震耳的语音:“就算你们
能逃,也毫无机会,在下要逐一送你们进枉死城,不死不散。前途见,哈哈哈……”
笑声摇曳,逐渐去远。廿三个男女,扛了十八具尸体,叫号着、诅咒着,仓皇向北
赶,凄凄惨惨冒着小雨急奔第一次受到埋伏突击,就损失了近半的人,长途漫漫,凶多
吉少,所有的人尽管表现出誓报此仇的极端愤慨,但内心却恐惧万分。
“前面有一座小村。”慕容门主流露出心中的恐惧:“赶两步,别让那小畜生先占
了有利的地势,和他在那儿决一死战。”
第三十一章
谁敢不快?路旁随时都可能有暗器射出,肩扛死尸的人,谁能禁受得起出其不意的
暗器袭击?不必催促,他们已经全力狂奔了。
谢谢天!小村在望。
很不妙,逍遥公子带了小羽,站在村口相候。
村很小,只有六户人家,房屋十余栋,零零星星互不相邻,没看到有人走动。
“村民已经撤走,以免被你们再次屠杀无辜的人。”逍遥公子在百步外高叫:“小
村留给你们歇息,你们可以在这里掩埋尸体,此期间在下保证不打扰你们。半个时辰之
后,在下再来,回头见。”
急疯了的范堡主飞奔而至,但逍遥公子已先一步与小羽退入村中消失了。
在村东的小冈上掩埋了尸体,半个时辰便过去了。廿三个人,占了一户两进农舍,
更换湿衣准备兵刃暗器,准备在此地死守,希望能有闻风赶来接应的亲朋好友,能及时
赶到相助度此难关。
不久,逍遥公子和小羽,出现在邻室的牲口栏旁。暴雨已止,他俩已除去雨具,一
身蓝,剑插在腰带上,手中轻拂着他那只特制的扔弹袋。
把守在门外的人是范豪,这位吃过苦头的花花太岁吓了一跳,惶然退入门内,以免
挨上一弹。
“你们瞧,我是很慷慨的。”逍遥公子大声说:“让你们歇口气,等你们恢复元气
再宰你们。你们还有廿三个人,我只有七个,实力仍然相去悬殊,所以我并不急于搏杀
你们,抓住机会宰一个算一个。喂!花花太岁,不要躲在里面;站出来让我看看你到底
有多英雄。”
第一个出来的是范堡主,第二个是慕容门主。相距约廿步左右,不可能一闪即至,
所以两人没有行动的表示,咬牙切齿狠瞪着神态轻松的逍遥公子。
“你已经在范某的法轮最具威力的射程内。”范堡主切齿叫:“狗东西!你得死。”
“哈哈!你少吹大气。”逍遥公子大笑:“我已经完全摸清你那威震江湖的狗屁法
宝是何路数,除了用来偷袭外,可说毫无用处,反而没有慕容门主的离魂咒语管用。其
实,你那位宝贝女儿的小法轮,轮中藏钉利用近身发射的手法,就比你这老爹的笨家伙
更具威力,青出于蓝,她才是比你高明的法轮高手,连她也无奈我何,你凭什么敢大言
不惭?真可耻。”
范堡主的双手,各握有三只法轮,叠在一起,三只像是一只,如不留心很容易受骗。
“你这一辈子,已经没有多少挖苦讽刺的话好说了。”范堡主阴森森地说:“你已
经身在绝境……”
“哈哈哈!你又在说大话了。”逍遥公子抢着大笑:“直射只是你的法轮最小的功
能,也是你认为最浪费最不值得使用的功能。你已经心中明白,我所立处没有足够的空
间,让你的法轮发挥回翔旋舞的最大威力,你只能像用普通暗器一样直射过来,我可以
从容地闪动丝毫不受威胁,你在等机会,等我大意进入你所希望的威力圈内再动手。以
你这老狗的性格来说,如果你真的已经完全掌握了机会,你早就一声不吭就用法轮袭击
了,那能等到现在只说不练?哈哈哈!没错吧?范老狗,你等不到这机会的,你会等得
白了头老掉牙……好厉害的法雨天轮!”
六只法轮满天乱飞,这是范堡主应付群殴大开杀戒的绝技法雨天轮,可以在剎那间,
把十几个人切割得血肉横飞,江湖朋友闻名丧胆,谁也不希望见识这家伙的飞轮绝技。
可是,没有足够的空间,飞轮只能以网状的散布面,直射而出无法发挥神奥的技巧
手法,威力大打折扣,有如金丸弹雀得不偿失。
逍遥公子身后有牲口栏,栏后是房屋,法轮没有回翔的空间,发挥不了特性。
但威力仍然十分惊人,六只法轮以闪电似的奇速,走弧形三方乍合,看到轮影才听
到可怕的锐利破风声,一发即至势难躲闪。
小羽像泥鳅一样,自栏缝挤滑入放置有草料的牲口栏内,不理会马粪的臭味,向下
一伏。
逍遥公子一声长笑,双手一挥,身形乍隐,突然出现在后面的屋顶上。
两根栏木随他的手挥出,脱栏斜飞而倒。
“喀嚓嗦……”两根八尺长碗粗的栏木,被交叉飞过的法轮,削断成八段。
没有一只法轮能回旋飞回,被栏木所扰动偏向,有些被其它树立的栏木所阻挡,有
些锲入房屋的厚砖墙内。
六只精巧无匹的法轮全部报销,这玩意击中硬物便变了型,即使变了一小角也成了
废物,无法随神意驭使了。
眼一花,逍遥公子重新出现在原处,小羽也钻出栏,往原处叉腰怒目而视。
“哈哈哈!你是听不得老实话,不到黄河心不死。”逍遥公子大笑:“你的法轮打
造十分困难,太精巧的暗器其实用处不大。你那大革囊中,最多只能携带十只,毁了六
只你一定心痛得要死,你真不该一怒之下孤注一掷的,不敢再掏出来了是不是?”
人影疾射,范堡主与慕容门主不约而同,以最快的速度,同向逍遥公子冲去。
相距远在廿步外,人毕竟不可能快如闪电。
一声长笑,逍遥公子挽住小羽的手,从屋角一闪即逝,比对方的速度快了一倍。
这瞬间,村屋后传出一声惨叫,把守后门警戒的人,被一把不知来处的八寸飞刀,
贯入右大腿根,痛得摔倒在门侧狂叫求救。
由于是女人,所以叫声特别刺耳惊心。
逍遥公子出现在另一座村舍的屋顶,仰天狂笑。
“逍遥公子,你是个英雄吗?”慕容门主厉叫。
“哈哈!我逍遥公子是不是英雄,并不是我自己可以自命的,至于别人是否认为乔
某是英雄,乔某并不介意,那是别人的事。”
“你想取本堡主的地位而代之吗?”范堡主也厉声问。
“你这老狗有屁的地位。”逍遥公子泼野地大骂:“你只是一个寡廉鲜耻死不要脸
的下流枭霸,一个毫无担当只会偷鸡摸狗的无耻混混,我一点也瞧不起你这个什么威麟
称豪的自大夜郎。我逍遥公子在江湖,自有我自己的地位,你算什么东西?死不要脸一
文不值的混蛋,居然妄想要我取代你的地位,岂不是找挨骂吗?”
“本门主认为你是英雄,你不要偷偷摸摸暗算偷袭。”慕容门主不怕挨骂:“咱们
以英雄对英雄的态度了断,一比一公平决斗,阁下不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