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每一次出事我们都在一起,是不是分开会好一点?”杨贺盯着我的眼睛说,“我觉得不妨试试,即使情况变得坏,与现在这种情况相比也不见得能坏到哪里去。”
我默然颔首,正想随便闲聊几句自己鼓气壮胆,何雪怡推开门出来:“是不是要去接唐柔啊?好啊好啊我也去。在家里好闷!”她笑着道。
不知为什么,我最近越发觉得她的笑容很虚伪,很做作,象是专门笑给人看一样。
第二百零七章 胖子的信(十一)
杨贺看着我苦笑:“好吧好吧,大家都一起去”他转身回房间去收拾。
等了半晌,还不见杨贺出来,我便推门进去。只见杨贺坐在断了电的电视前,愣愣地盯着屏幕出神。
“怎么啦?”我奇道。
杨贺霍然跳起来,回头望着我,他的脸扭曲得我几乎都认不出来!
但在我还没来得及惊叫前,杨贺马上恢复正常,“没什么,走吧。”他侧身经过我,额头上的汗水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回头,看见何雪怡站在门旁,正睁着好奇的眼睛打量着我们。
“还是你来开车。”杨贺将钥匙扔给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怕他开着开着鬼上身突然不会开车,要是出了车祸问题就严重了。我尽管开车也出过事,但第一次爆胎时我还有正确的技术处理动作,何况爆胎也不是我的责任。第二次尽管可能是被鬼上了身,但开车还没有忘。
一路无话。接到唐柔后,她只淡淡地跟我说了句谢谢,就坐在后面和何雪怡开始叽叽咕咕。我忽然感到愤愤不平起来。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一直是好好的,一直是情浓意蜜、卿卿我我的。怎么会这样?!都是因为那只天杀的猫!我恨恨地想道。如果没有那只猫,那现在该是多么美好的生活呵。
就是那只猫!
我忽然有种冲动,要杀了那只猫!杀了那只猫,所有事情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杀了那只猫,所有的一切都将过去,唐柔就会跟我和好如初的。
要是那只黑猫现在就出现我的面前,我一定会毫不手软地杀了它!我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这一件事,甚至希望猫马上出现!
杨贺全然没有留意我心情的变化,他还不时地回头跟后面两个女孩子搭两句。
为什么?难道我在你的心中连杨贺的地位也不如吗?我心里这样对唐柔说道。对!就是那只猫!我要杀了它!
那三人忽然爆发出笑声,唐柔清脆的声音还在笑声中继续,似乎在讲什么趣事。但我连一个字都没有听到。我感到心象是被压在一块滚烫的铁板下,煎熬着。
杀了它!一定要杀了它!第一次就因为避开它而爆胎的。我为什么要避开它?如果当时就撞死它,哪里还有后面的事情?要它还敢出现在车前,就开车撞死它好了。
要是在车后?就挂倒挡将它碾成肉酱!对,就这么办!我热切地四下搜索着黑猫的踪迹。杨贺察觉车速放慢了,回头拍拍我的肩,似乎说了一句对就是要开慢点,又回头跟两个女孩子说话。我冷冷一笑,他当然不可能知道我的计划。
一直走到家门口的路上,也就是第一天出事爆胎的地方。我有种预感,猫就在那里,在那里等着我!减速,拐弯,打方向盘。
果然,那只黑猫出现在路的中央。它蹲坐在地上,两只碧绿的眼睛在车灯下闪烁不定,发出坟场鬼火一样的光。
你死期到了!我得意地大叫,一脚猛地将油门踩到底!另外三人齐声发出一声惊呼,我丝毫不加理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黑猫往右一后窜,躲过了。没那么容易!我迅速地轻点刹车,往有猛打方向盘,又是一脚油门。黑猫向左一窜,回头看了一眼。
麻痹还敢看老子!
我狂怒不已,跟着向左,猫又复向右一窜,往排有大树的人行道奔去。我连忙跟了过去,再一脚狠狠的油门。伴随着发动机“轰”的一声轰鸣,汽车眼看就要追上猫。
黑猫疯狂的向前奔跑逃命,但却离我越来越近,我甚至已经闻到压死它后的血的味道,但忽然间它的身体在急速奔跑中不可思议的在空中转了个弯,闪开前面的一棵大树。我却闪避不及了,甚至连刹车都来不及。
“砰!”一声巨响,汽车直直地撞在大树上。我的头被一股大力狠狠地甩向前方,鼻子正好撞在方向盘上。顿时,一股钻心的疼痛让我眼皮都抬不起来。我用手摸摸鼻子,鼻子周围麻木得不象还在脸上一样,没有任何感觉。顺着往上摸,还好,鼻梁没变形,只是手马上就被什么东西渗湿了,虚眼一看,是鼻血。
杨贺没什么事,我的鼻子也没有什么大碍,简单包扎一下止住血就好了。汽车竟然也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保险杠凹下去一大块。两个女孩子却在闹脖颈痛。
我和杨贺连忙把两个女孩子送去医院,折腾了半天,才诊断出是肌肉拉伤,没什么大问题,休息几天自己就会好的。
从医院出来,我们四人都默默无语,离医院停车场还要步行一段不短的路。我边走边为刚才自己疯狂举动后悔不已,但没有人说话提及刚才的事,也没有人问我那么疯狂的原因。
我察觉到似乎每个人都心怀戒心,对我保持一段距离。
杨贺看我的眼神,和上一回看我疯狂开车时的眼神一模一样,我张嘴想解释,但他向我使了个眼神,我马上反应过来不能让两个女孩子知道内情。
我试着挽唐柔的手,被她毫不留情地甩开了。
路过医院的一处烟囱,一股股白汽从烟囱口慢慢地摇摆晃悠着出来,星光下象一个又一个横空出世,被拉长的人影。
烟囱下的锅炉房在呜呜作响,通过窗户可以看见里面昏暗陈旧的黄色灯光。
忽然,一阵奇臭透过包扎的棉布直钻进我鼻孔里,我顿时想作呕,偏偏又觉得这味道在哪里闻到过。我回头看看三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孔快步前行。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杨贺忽然开口问我,我略感奇怪,因为他刚刚还给我打了眼色不要说话,看来他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终于忍不住了。
我茫然的看着烟囱,想到了什么,但说不出来。
“这是焚尸炉,烧病死了的人。”杨贺尽量用平静的声音说,但他声音随着嘴唇的颤动而颤动:“烧他们的时候,当然也在烧他们的……衣服!”
第二百零八章 胖子的信(十二)
被杨贺这么一提,我瞬间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了!我也明白我在哪里闻到过这种怪异的臭味……那是从我们的衣服上!那焚尸炉里的臭味,竟然和我们衣服上的臭味一模一样!
尸臭……
回到车上,唐柔对坐在驾驶座上的杨贺说:“麻烦请你送我去一家最近的旅馆。”杨贺刚想张嘴说点什么,但唐柔马上回头对头脑一片空白的我说:“对不起,我们分手了。明天我来取我的东西。不过……”她顿了一下:“衣服是用不着了。”
我能看到,唐柔的眼光冰冷如刀。
如果说前面发生的事情是有惊无险的话,这回发生的事情就实实在在地影响到了我的现实生活。我相信,前面几次事情并不是有惊无险,而是后来的铺垫。那么这回的事情,会不会是下一回更大的灾难的前奏呢?现在看来,答案无疑是肯定的。
唐柔要何雪怡陪她住旅馆,于是只有我和杨贺回家过夜。
路上我尽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努力不去想唐柔已经离开我这一事实。于是我开口问杨贺:“出门前,我看见你坐在电脑前发愣,一脸被吓坏了的样子。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东西?”
杨贺既不回答,也不看我,似乎根本就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只默默地开着车。我忽然感到一阵恐惧充满了我的心。直到平安到家,熄了火,杨贺才缓缓开口:“刚才撞车是怎么回事?你好像想要压死那只猫,是吗?你是怎么想的?”
我慢慢回忆,将刚才的心理活动告诉他。
杨贺喃喃道:“没想到是这样,看来笔仙招来的鬼,还能控制住思维。”他叹了口气:“其实你不讲我也已经猜得八jiu不离十。刚才我不回答你的问题,是因为我不敢。我是怕我也出什么乱子,要知道我们都是外地来读书的,要是出了车祸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背后罗山上又传来猫叫声,凄惨至极:“喵呜呜哇!!”那尖锐的声音仿佛能刺穿我的耳膜,直接磨在我的骨头上钻进大脑里。
我坐在车上一动也不敢动,权当身体不是自己的。待猫声歇过,杨贺续道:“刚才我关上电视,从屏幕的反光里,我看见了……我背后,”杨贺吞了口唾沫:“站着一个黑衣男人。他……他的脸只能从显示屏上看到一半,他的嘴,在笑。”
我看着他,感到背上有点发冷,我将眼光绕向他的背后,却什么也看不到。杨贺惨然一笑:“所以我执意要你开车,因为我知道鬼已经来了,至少已经上我的身了。我就是害怕我开车出事,想不到你也……不过,有一点,我不是想吓你,但从这几次发生的事情来看,好像你的情况要比我严重些。”
那夜我们去超市买了数不清的酒,两人相对大醉一场。
第二天唐柔和何雪怡一起回家拿行李。出乎意料的是,唐柔还带了一个男人来。我痛苦得不能自已,拼命压抑冲上去将那趾高气扬的家伙按倒在地的冲动。不料唐柔的一句话让我哑口无言:“你不要那样看着我,这是何雪怡的新男朋友。”
这句话犹如一盆冰水倾头而下,浇熄了我的怒火。但我知道这对杨贺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我回头看看杨贺,他的眼神仍然镇定自若一如既往,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他的脸色稍微苍白了些,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杨贺变了,我能想象得出,要是换做撞鬼之前,当唐柔说出“那是何雪怡的新男友”的瞬间,那个男人就会很惨的被杨贺打翻在门口。
但现在的杨贺,已经无力计较太多,因为自己……说不定下一个七天到来之际,就会……
何雪怡新的男朋友大摇大摆地跟了进来,居然还在各间屋里走来走去像参观一样。
我紧跟着他,眼角瞟着杨贺,只要他给一点点示意我就会马上一脚把这个家伙的腰踢断。但杨贺始终没有看我,只是冷冷地叉着手,好像整个事情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何雪怡新的男朋友走进卧室,看到床头上的镜子,忽然倒抽一口冷气:“啊?有没搞错啊,你们怎么会把镜子挂在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挂镜子可是邪得很啊。一般来说,”他好像想卖弄什么,“这个位置都是挂些吉祥的东西,即使什么也不挂也强过挂镜子。卧槽,这间屋也有一扇!
咦?还是镶在墙上的!不得了,大凶啊!还不赶快想办法把镜子摘下来!”他以命令的口吻说道,但看到我眼神之后连忙换上一幅笑脸。“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他讪笑道,“我可是为你们好耶。”又不怀好意地笑道:“再不听我的,说不定会遇见更倒霉的事哦。”
杨贺从后面一把拉住我扬起的拳头,食指点着那家伙的胸口,又向门口一比划,说了一个字:“滚!”
那人不知道从杨贺的眼睛里,看到了怎样的眼神,立刻后退了几步,气焰瞬间消失了七八分。
一直在一旁收拾行李的何雪怡站了起来,唐柔扯了她两下,于是两人又埋头收拾行李。杨贺自回到沙发上,紧锁眉头,盯着墙上的镜子,好像在思考什么。一直到走,两个女孩子始终没有给我们说一句话,像避瘟神一样离我们远远的。杨贺也坐在沙发上没有再动一下。我注意到,自始自终,他没有看何雪怡一眼。
我独自一人送两个女孩子出门,何雪怡瞟了我一眼,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边走边扔下一句:“有什么了不起?就是看不惯那家伙一脸万事不惊自以为是的样子……”
唐柔放下行李,回过头来,我才猛然发现原来她的眼圈竟然是红的。
“我……走了。”她低着头说,“你自己保重,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开车当心点。”她顿了一下,接着道,“这个房子,我看你们最好还是别住下去了。”我忍不住伸手想摸摸她挂着泪珠的脸,她像忽然惊觉一样偏头避开,提起行李转身离去。
唐柔匆匆走了几步眼看要追上何雪怡,又回头最后看了我一眼:“走了,拜拜。”
我目送着他们的汽车远去,直到脸上的眼泪被风吹干才回屋。
第二百零九章 胖子的信(十三)
杨贺还是坐在沙发上,好像打算永远这样坐下去,他会感到痛苦吗?我心里不禁疑问。好像那个一声招呼不打,就跟别的男人跑了的女人和他没有半点关系。对我来说,尽管唐柔已离开,但和何雪怡的绝情绝意相比,我心里好过了很多。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啊,我心里一边感叹,一边向前看去,眼光扫落,才发现茶几上的烟灰缸不知什么时候满了。
从那天以后我和杨贺两人再也没有去过学校。杨贺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大堆书,书名全是“易经”、“太极”、“八卦”之类我不大懂的名词。
每天从起床到睡觉杨贺就一直埋头伏案阅读,还做了老大一本笔记;若是渴了他便喝点自来水,饿了就只吃方便面,过着足不出户的生活,我怎么也看不出,他把女朋友另寻新欢的事放在心上。
我也足不出户,但我喝酒,有时边看电视边喝,有时不看电视也喝。天天喝,时时喝,只除了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我鼻子被撞之后染上了一个毛病,就是不能遇冷,稍微一遇丁点冷就不停地打喷嚏。不过喝酒可以解决这个毛病,这也是我不断喝酒的原因之一。
偶尔我难得有清醒的时候,杨贺便过来和我搭几句,似乎想跟我讨论一下什么。但他说的大多是他那些书上的东西,我一来基本上听不懂,二来也没有什么兴致去钻研。我只是一心想跟他聊唐柔和何雪怡的事,两人话题扯不到一块去。最后,他只好苦笑着摇头走开,任由我大醉涂地。
我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种东西,那叫作无奈。
又到了这一天,这该是第五个星期五吧。下午我故意将自己灌得酊酩大醉,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客厅的地毯上。杨贺手里拿着个烟灰缸正坐在我旁边,眉头紧锁地抽着烟。
我懵懵懂懂,懒得去管他想干什么,回头看看窗外,天竟然还没有全黑,吓得我连忙伸手又去摸酒,想再醉一场混过今晚。杨贺却一脚踩在我手背上。
“曹,痛死老子了!你干什么?”我把手缩回来,手背都红了。
“今晚有工作要做。”
“很重要吗?”
“很重要,”他的两只眼睛闪闪发光,“说不定可以救我们俩的命。”
救我们俩的命?我打了个哆嗦,难道这一切还不够吗?“难倒我们要死?”我失声问道。
“那倒不一定。”杨贺笑着吐了个烟圈,神情中竟然充满自信。“来,”他拍拍我的肩膀,“坐起来,咱们聊聊。”
“聊什么?”
他没有立即说话,却又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烟雾在没有风的房间里缭缭升起。天已尽墨,屋外阴森的树影摇摆不定,我又听见了风刮过屋顶的呜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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