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性蒙古高原- 第45部分

　　　　但已经面试完毕，没有对方的通知也没法调剂到别的学校，只能等结果。

　　　　对方的通知又迟迟没到，顾海平和山丹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消息，等一天他们的希望就似乎被磨灭一点，直到4月底，一纸没有通过面试的通知书才寄到顾海平手上。

　　　　顾海平很气愤，对方完全可以第一时间通知，那他还有时间调学校面试啊。如今所有的学校都已录取完毕，白白被耽搁了一年！这就是改革开放城市的先进做法？一切都要**裸地和金钱挂钩？

　　　　他们也对社会的复杂和人心的叵测有了一些了解。

　　　　没办法，顾海平只好再准备、等待一年，和山丹大学毕业时一起考了。

　　　　顾海平又开始找打工的地方。山丹希望他在呼市找一个短工打，不耽搁学习也不用跑远，年底和她一起考试。学习上也互相有个帮助。

　　　　于是顾海平便给一家著名的日化集团推销各种日化用品。

　　　　他每天用一个三轮车拉一车日化用品，一家家超市、专卖店去上货，挣一个几分钱的差价，每天晚上算账，几分钱几分钱的算，山丹看在眼里疼在心上！这么一个优秀的人如今要被这几分钱折磨。

　　　　可是有什么办法？两个人要上学、生存。

　　　　那一年的经历，磨掉了顾海平锋芒的锐气，也给山丹的内心加上无形的咎拷。是她拖累了他，这一生要怎样地对他好才能还上他为她付出的青春年华和涓涓爱意？

　　　　一次，两人星期天去买一点豆腐，卖豆腐的说一块零五分钱，给一块一吧，山丹就给了他一块一。旁边的顾海平不高兴，他说一块整钱就行了，五分钱还要给一毛？

　　　　山丹没好意思和卖豆腐的计较，她心里很不舒服，为的是生活的艰难磨损了这样一个男人的气节！他会为五分钱而在意，她心疼生活该是怎样的艰难——令人不得不被它伤害！

　　　　山丹的内心更加充满了歉疚：是她！是她给了他太重的负担！他完全可以一个人潇洒自在，如今为了她他却要受多少生活的折磨？他为她扛起的何止是生活？放下的又何止是前途？还有他的气节、他的尊严、他的远大理想啊！

　　　　山丹的心疼和愧疚令她如陷深渊。

　　　　顾海平看出山丹的不快，解释说：“我就是这样一分分挣钱的，凭什么他多要钱？”

　　　　山丹没有回答，她仍然为给顾海平增添了这么重的负担而愧疚，她为了因为她而使得顾海平有这样的改变而自责不已。

　　　　山丹自责的同时，更加坚定了一个决心：这一生无论境况如何都一定要陪这个愿意为自己付出一切，愿意改变自己的男人好好度过。况且，这是一个优秀、进取、温和的男人。

　　　　她一次次为自己不曾和他失之交臂而庆幸。

　　　　那是一个乍暖还寒的春日，在顾海平考研失利的时候，在他为了两人的生活学习，放下尊严一分分挣钱的日子里，山丹私下做了一个决定，她不再等到结婚那一天，她要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给他。她担心生活万一有什么变故，她便没有机会报答他了。

　　　　她甚至觉得自己配不上顾海平，她不担心顾海平会丢下她不管，她担心哪一天自己或许会为了不再拖累他而选择离开。

　　　　在和自己的内心斗争的时候，她给自己找了一千个理由来说服自己迟早只是时间问题，而非性质问题。

　　　　她注定这一生要和他来过，那迟一天早一天又何必那么在意？

　　　　但她又一次次反问自己：自己甘心情愿吗？这样做会给以后的人生带来怎样的影响和后果？她在一次次争斗、一次次妥协中说服了自己，他值得她为他赌上一生！她不后悔。

　　　　顾海平一再问山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不后悔？我愿意等你毕业，等到我们结婚那一天。”

　　　　听到顾海平这样的话，山丹更加觉得这个男人便是她一生的依靠和所求，她没有了任何犹豫。

　　　　在顾海平温柔的呵护下山丹以身相许。

　　　　事后，山丹其实有些后悔，她私下里哭了很久，她觉得这样的感情似乎有点变质，她一生所求不是一份纯粹完美不为世俗左右的感情吗？如今，她却为了报答他做了这样“不耻”的事情，她甚至开始讨厌自己。

　　　　之后的一个星期山丹都不能面对顾海平，也没法平静面对自己，她的内心充满了罪恶感！对自己的行为深恶痛绝！

九十二、逃离美好的折翅

　　　　顾海平安静耐心地等待着山丹的蜕变，他希望她可以自己平静下来。

　　　　他说：“我们是一辈子的伴侣，你想开了，既然已经发生，我也很愧疚。不该让你这么难过。不过你放心，我会加倍对你好，更加珍惜我们的缘分，一辈子不辜负你，你要不开心，以后我们不再那样就好了。”

　　　　听着顾海平的抚慰，山丹忍不住在顾海平的怀里大哭了一场，她似乎在为她失去的纯贞祭奠了一场。

　　　　看着山丹那么痛苦，顾海平心里难过极了，他着实后悔不该为着一时的冲动玷污了这份珍贵而纯洁的感情，他似乎能感觉到山丹在乎的是什么，他为破灭了山丹对爱情的憧憬和至高无上而懊悔不已。

　　　　其实，一切都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是一种过程而已，只是山丹对感情的幻想和执着令她陷入了柏拉图式的妄想中。

　　　　生活还在继续，山丹大五要到临床实习一年，她选择了逃离。她没法面对已经发生的事情，她担心接下来相处的日子会毁了他们未来的人生，她担心自己会对爱情失望乃至绝望，她申请到外地临床实习一年。

　　　　山丹想利用一年的时间来缓冲她现实对理想的冲突。

　　　　她甚至有点怨怼顾海平，他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同样犯错？他这是否是不珍惜这份感情？山丹一直处于一种矛盾、自责、后悔中不能自拔。

　　　　因此，她甚至没有和顾海平商量就自己决定到包头去实习，远远地逃离。

　　　　其实，她是想通过时间来化解她对这次事件的无谓的失望。

　　　　顾海平其实也是一直担心因此而毁了他们的感情，他深深懂得山丹是多么在乎这份感情的纯贞，她或许逃离的是自己的内心。他没有阻止她，反而支持她出外锻炼一下，也有时间和空间缓冲一下她的忧郁。

　　　　但当顾海平望着山丹坐着校车离开学校开往包头时，他如同第一次送山丹回家肚子返校时的热泪盈眶，他的内心充满了不安和歉疚！他甚至无法确定他们的未来是什么？甚至无法确定他们还有没有未来？

　　　　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担忧和失落。他是最不愿意给她伤害的，但如今或许不是他给了她伤害，而是她陷入了现实的漩涡而受伤。

　　　　他只有耐心地等待，他想用他的宽容和耐心来换回原来的山丹。他期盼着她能走出来，否则他们的未来将充满坎坷。只有她自己释然了才能真正回还自我，回还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

　　　　山丹在离开学校的刹那似乎也生出一些后悔，她想会不会因此伤害了顾海平？但事已至此，她希望她的出走能够挽救他们的爱情。

　　　　一路上，她都在深深沉思。

　　　　等到达包头一家职工大医院，车停在一排墙面斑驳的三层小楼的学生宿舍区，大家下车领取行李，安排宿舍。山丹才真切意识到她又一次独自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

　　　　男生帮着把行李搬上楼送进宿舍里，山丹在二楼一个房间靠窗户边的下铺开始整理床铺，打扫干净铺好床，已经是下午时分，大家说食堂已经没有饭供应了，只好出去找东西吃。

　　　　山丹和大家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她恍惚间感觉似乎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一转眼她离开顾海平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为了什么？

　　　　不留在作为教学医院的附院临床实习，为了躲开什么？值得吗？她默默地跟着大家走进一家兰州拉面馆。

　　　　拉面馆的师傅是甘肃人，戴一顶典型的**小帽，满脸堆笑招呼大家：“里边请，里边请！”

　　　　一个小姑娘问要几碗拉面？要不要卤蛋？要大碗小碗？

　　　　大家都要了小碗的拉面，不加卤蛋，一碗三块五。有人加一个油旋儿，折腾了一个上午大家也饿了。

　　　　山丹没有感觉饿，她现在有些后悔，她开始疯狂地想顾海平，甚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起身去和老板要了几张面巾纸，悄悄拭掉即将掉出来的眼泪，擤擤鼻涕。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打量了一下这个小饭馆，里外两间房子，里面是厨房，外屋放着五张桌子，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年久失修的污垢和沧桑。

　　　　正在山丹打量房子的时候，一碗拉面递给了她。

　　　　氤氲地汽水夹着拉面清淡的香味扑面而来，她才感觉自己也饿了。一碗清汤拉面上面放着几片卤牛肉，几个细碎的葱花和芫荽，但它却勾起了山丹的食欲。

　　　　山丹来不及想象它的的卫生就开始往嘴里送，她要用满足食欲来淡化对顾海平的思念。

　　　　同一宿舍的同学都是其他班的，因为山丹所在的班级是优秀班级，留在附院实习，是山丹自己申请来包头的。金指导一听山丹主动愿意放弃附院实习的指标，非常高兴。

　　　　有很多同学想留在附院实习，就给指导员送点钱。有一个主动放弃附院实习的同学得到500块的补助。山丹没有要求什么，她不屑于这样的交易。

　　　　山丹到包头实习的目的还有一个就是要卯足了劲苦学一年，考研究生，她要和顾海平一起考上研究生。离开这个动不动就出台地方政策、落后的地方。

　　　　他们商量要考南方的研究生，山丹从小喜欢古诗词，她对江南的美景和风土人情都早已心生向往。

　　　　那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江南是她的梦中家园。

　　　　他们立志要离开那个黄风黑土、千疮百孔的草原，美丽的草原已经成为他们的记忆，如今的草原早已满目疮痍、黄沙滚滚，一年四季都没有几天是好日子。

　　　　春天和秋天是黄沙漫天，冬天是乌烟漫布，出去走一圈，满脸满眼的黄沙和煤灰，这样的环境已经不再是他们小时候的“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家乡。

　　　　山丹回到宿舍，她第一时间写了一封信给顾海平，想告诉顾海平她的情况，以及通信地址。

　　　　虽然离得很近，但也不能常常相见，这令山丹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空间来思考他们的未来。

　　　　实习安排也是很紧张的，各个科室都要有老师带，每个科室实习都要完成一个大病例的书写，有带教老师和科室主任的签字，所以学习压力还是蛮大的。

　　　　山丹争分夺秒地进行复习，准备考研的科目。

　　　　宿舍区有一间教室，山丹常常光顾并且坚守在那里，她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最刻苦的那一个。

　　　　当时《水浒传》正在热播，大家晚上的时间大抵都围在唯一一个17吋的黑白电视机前度过，一个个看得热血沸腾。

　　　　只有山丹一个人在教室里安静地学习，她不时听到宿舍里传来同学们的大呼小叫。她也想去看看热闹，但她认为前途比电视剧更重要，她要想和顾海平比翼双飞，她就必须要跟上他的步伐才行。

　　　　偶尔放松一下，山丹会到宿舍看上几眼，电视剧拍得真的不错，李雪健扮演的宋江之奴性和瞻前顾后，以及各路豪杰的个性都刻画得出神入化。

　　　　她常常会被情节吸引而耽搁了过多的时间，于是她坚决不让自己再到宿舍区休息，累了就站起来走一走，活动一下筋骨，然后继续啃那如同砖头一样厚重的书籍。

　　　　她找回了上高中时的冲劲和感觉，只是如今学习的内容加起来比高中三年都多，大部分内容要自己啃透，教授们只是点到为止的教学用来考研究生那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九十三、人生本无太平

　　　　九十三、人生本无太平

　　　　山丹实习的宿舍里住着四个同学，其中一个叫小艾是佝偻病后遗症。但她也极要强，和山丹是老乡。

　　　　山丹看她个子矮，罗圈腿，做事不太利索，作为老乡想帮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但对方却不领情还成天一副谁欠了她钱的表情，山丹只好敬而远之。况且山丹本来也没有多少时间来浪费在处理人际关系上。

　　　　大家在一起的时间只有一年，各自在忙各自的事情，一年后各奔东西，今生未必再见面，没有必要结缘或者结怨。

　　　　面对小艾的冷言冷语，山丹从不往心里去，她只是觉得她可怜：一个残缺的身体不要紧，要紧的是残缺或者扭曲了的心灵。

　　　　她尽量避开她，不和她发生任何瓜葛。

　　　　无论她哭她笑，山丹都视而不见，其他同学也忙着自己的事，没有时间和精力管别人的事。

　　　　一天，山丹上班中间回宿舍拿一本书，发现小艾一个人在宿舍关着门嚎啕大哭，她从上楼的楼梯口就听到了哭声。

　　　　小艾看着山丹回来，转身连对墙压抑了哭声，山丹实在不忍心置若罔闻，她轻轻地问小艾：“你怎么了？这么伤心？”

　　　　小艾没有说话，哭声又高起来。

　　　　山丹继续开导她：“小艾，你怎么了？谁给你委屈受了？其实人没有那么多计较的，你学习成绩又不差，不比别人差，你不要自卑。生命里我们没法改变的东西很多，我们只能尽自己的努力和能力来改变能改变的，你说不是吗？”

　　　　小艾听了山丹的话，坐起身来，满脸的泪水：“你不懂！…平时…人家像看怪物一样地看我，…我就认了，谁叫自己长成这样呢？……我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我想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呜——”小艾一边抽泣一边说。

　　　　山丹安慰道：“是啊，你不比别人差，甚至比好多人都强啊。”

　　　　“呜——呜，可是有什么用？我始终不如你们！你看你人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又好，男朋友也好，他对你那么好。我呢？”小艾越说越伤心，索性又大哭起来。

　　　　“你也会有男朋友的，他只要看上你就会对你好啦，你不要伤心了啊。”山丹劝慰道。

　　　　“他不要我了！他给我写信说要和我分手。”小艾哭道。

　　　　“啊？你有男朋友啊？他在哪里？他怎么说？他怎么说的？怎么可以说分手就分手？”山丹有点意外地说。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学习成绩都好，我考区内医学院，他考了武汉的一所大学，本来好好的，可是前不久他写信给我要分手，我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只说要分。”小艾的情绪平静了一些。

　　　　“哦，那你先问清楚他为什么分手，再好好说嘛。”山丹说道。

　　　　“这次他来信说一定要分手了，没有原因，就是他觉得不合适了。”小艾说。

　　　　“唉！人心是会变的。这样的人始终是靠不住的，不如你就分手吧，每个人都会有自己命里注定的那个人，你也一定能等到你的那个人的。”山丹不知道该怎样来开导小艾。

　　　　“我想也是，强扭的瓜不甜，我也绝不祈求别人的怜悯，我要活出自己的一片天地。”小艾也回到了平时的刚强样子。

　　　　“嗯，我其实很佩服你的！你看你多要强，多努力？有时候我都想偷懒了，你还在学习呢，你都成了激励我奋发的榜样了呢。”山丹不失时机地恭维了小艾，她对她充满了同情。

　　　　毕竟，老天弄人！先天不如别人，会受多少冷眼和不公平待遇啊？这个世界都是以貌取人的。

　　　　人人都看到漂亮、美丽的脸时充满好感，对残疾人多少都会心生疏远。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看着小艾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