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大家还沉浸在过年的悠闲和喜庆中时,山丹和母亲商量正月初八就踏上了返校的路,她要早点回校找个地方打工,挣下学期的费用。
当山丹说出自己的想法时,一家人刚刚起床不久。母亲一边整理被褥,一边低着头强忍悲伤,山丹看得出母亲的不舍,但也知道母亲的无能为力。
父亲蹲在地下,一口否决了山丹的想法。
母亲看了父亲一眼说:“你倒说说怎么办?你去给闺女弄点钱来啊。”山丹为给父母增加这样的负担心里很难过。
面对山丹母亲的轻蔑和愤怒,父亲低下了头。他能有什么办法弄到钱?
好在今年收成好,才把欠债还清,才不用为一日三餐担忧,如今的寒冬腊月,哪里有钱弄?
父亲突然眼睛一亮:“我和铁蛋儿去后山打一只狐狸,山丹拿狐狸皮去卖,估计一个学期的生活费就够了。”
母亲看着他似乎是兴奋的表情,没有说话。
她也懂得这个羸弱的男人其实有着一颗善良、慈爱的心。她也知道他舍不得闺女大正月去受苦。
山丹知道父亲的身体刚刚好一些,他那瘦得只剩一张皮的身体受不了这样的寒冷。若为了她的生活费再让父亲病倒,她怎么面对?她宁可自己吃苦受累也不想让病弱的父亲再多了劳苦。
铁蛋儿看着大家愁眉苦脸的样子说:“先想想办法吧,大正月的馆子都没营业了,你去哪里打工赚钱?况且,学校放假你一个人去我们怎么放心?”
山丹看着哥哥年轻却被生活摧残得满是沧桑的的脸庞,她也很难下决心返回学校,本来这个时候是很难找到打工的地方的。并且学校放假,宿舍的暖气就停了,回去学校每天住的就是个冰窖,很难挨。她低着头没有出声——她为自己给家里人带来的负担而难过。
她也暗暗下定决心等她有了出息要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决不食言!
铁蛋儿想了想说:“听说我三舅家有一副大夹铙儿,能夹住野兔子和狐子,我去借来,看看这大雪天能不能夹个狐子?要是能夹住,山丹的生活费不就解决了?”
说着铁蛋儿就往外走,来不及吃早饭就要去下滩的姥姥家找三舅借夹铙儿。
铁蛋儿妈一直认为打生是缺德事儿,动物也是一条命,人怎么可以随便要了他们的命?所以每年冬天几乎家家都会打兔子、狍子、野鸡、狐狸什么的,只是铁蛋儿家从未打过。
如今为了山丹的生活费,铁蛋儿妈也没有阻拦铁蛋儿。
铁蛋儿妈喊着铁蛋儿:“回来,大正月的哪有不吃饭就走亲戚的?我马上煮饺子了,吃了再去。还要给你姥姥拿点儿吃喝。大正月出门哪能空手去?”
走到半院儿里的铁蛋儿折回身,坐在了炕沿上。
铁蛋儿妈赶紧掏灰,就火,烧水。
蒙古高原的正月没有什么其他吃食花样,每天早上都是煮饺子,不论你净肉馅的饺子还是全菜馅的饺子,用面皮一包,家家户户都是饺子,一直吃到正月十五。
铁蛋儿妈一直都是勤勤俭俭,每年过年只是正月初一吃一顿净肉馅饺子,其他天都是菜多过肉。
山丹小时候看着人家吃大鱼大肉就眼馋,但她从来不曾要求什么。她天生就懂得母亲的不易,就有一个要报答父母之恩的远大理想。
饺子是前一晚就包好的,烧滚水后,铁蛋儿妈先给铁蛋儿下了一盘饺子吃,等粉娥和孙子小雨起来,一家人再吃早饭。
铁蛋儿放下碗就骑自行车去了姥姥家借夹铙儿,不多会儿工夫就回来了。
一个用铁条做的一尺宽的半圆的两半夹铙儿,中间是一个机关,把两个半圆打开放平,放一块肉在上面,埋在土里,有野物闻到肉香就会刨土吃肉,便被两个夹铙儿半儿夹住跑不了了。
铁蛋儿要去后山狐狸洞附近埋夹铙儿,山丹跟了去,她看着哥哥把地上的雪抛开,用铁锹挖开土,放好夹铙儿。把土和雪再撒上去伪造一番,便回家等着了。
第二天铁蛋儿起个大早,山丹还没有起床就听到铁蛋儿院里兴奋的声音:“快来看啊!火红的狐狸!好大啊!身子还热着呢!”
五十九、火狐献身
五十九、火狐献身
山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院子里!几乎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上,疲沓着就跑了出去。
只见铁蛋儿左手里提着铁夹铙儿,右手里一只火红的狐狸!提着脑袋,蓬松漂亮的尾巴几乎拉到地上,和铁蛋儿差不多一样高。
山丹兴奋地又叫又跳:“哇!哇!一天就夹到这么好的狐子!真是天助我也!”
铁蛋儿妈走出门一边念着“阿弥陀佛”一边催促山丹赶紧回家,别一会儿冻病了。
她看到铁蛋儿手中的狐子,心里很是不忍,“人家娃娃刚过了个年就送了命。阿弥陀佛!”忙忙地去取了三炷香来点上,还一边祈祷:“狐仙啊,你早死早转生,不要怨怪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只当是为你早日脱离畜生积了阴德吧!”
山丹看着母亲虔诚的样子也觉得很不忍心,是啊!人类有什么权利来强取豪夺其他生物的生命?
铁蛋儿把贴夹铙儿用开水煮过,去掉狐子的血腥味和人的味道,想再去下一次套。
铁蛋儿妈这一次阻拦了儿子,她说:“大正月的,还是不要杀生了,多积点阴德,给后辈儿孙留点儿德行吧。老天已经给了我们这么好一张狐皮,足够山丹的生活费了。千万不能为了各人的贪心去杀生啊!”
铁蛋儿没有违背母亲的意愿,他把铁夹铙儿还给了三舅。和三舅说起夹到一只火狐狸时,三舅脸上泛起红光,他早就看到了那只火狐狸。
跟踪了一个冬天,它是那么聪明或者说是狡猾,怎么**都没能夹到它。铁蛋儿却只一天就夹到了它?他本来以为铁蛋儿根本夹不到东西,他一个老猎手现在都很难得手了。所以那天铁蛋儿来借夹铙儿时他很爽快地把夹铙儿借给了他。
此时,他是那么懊恼和沮丧!或许再有点耐心多放几次夹铙儿就夹到那只火狐狸了,不想被铁蛋儿抢了去。
他坚决要到铁蛋儿家看看是不是铁蛋儿吹牛,或许根本就不是那一只火狐狸。
到铁蛋儿家一看,铁蛋儿大已经把狐狸筒了皮塞上麦秸变成一只活灵活现、灵动的火狐狸!毛色火红如霞,毛梢是金色的毫毛,脊梁上一层厚厚的绒毛,五官那么精巧,尾巴比身子还长,拖着长长的的红色、金色的毫毛。
铁蛋儿三舅垂涎欲滴,他拿上手就舍不得放下来,他和铁蛋儿说:“三舅用三张狐子皮跟你换这一张,咋样?”
铁蛋儿笑了,“这是给山丹换生活费的,你跟她说。”
三舅转头看着山丹:“咋样?山丹?你反正是卖钱,我三张狐皮的钱和你这一张的钱估计是差不多的。你就换给三舅吧。三舅想做一顶好狐帽呢。”
铁蛋儿大很反感三小舅子的做法——每次有什么好东西,这些弟弟妹妹都会来死皮赖脸地要。
这回是山丹的生活费,他都好意思要?想想山丹考上大学借他的钱,**个舅舅、姨姨只借到他100块还很快就来讨回去了。
如今,他没说什么却连呈现出不悦的神态。
铁蛋儿妈怕山丹吃亏也没有吱声。
山丹在心里暗自计划:“三舅是老猎手,对狐子皮的行情了如指掌,他拿三张狐皮换一张,也绝对不亏,这个买卖一定还是他赚,就凭平时他们耍奸使滑的脾性,这个交易还是不做为好。”
山丹心中注意已定,说道:“这样吧,三舅。我们明天去集市拿上这张狐皮去看看它值多少钱,你那么喜欢,我就不卖给别人,卖给你。它值多少钱你给我多少钱,你看咋样?”
山丹妈在一旁似乎是放下了担着的心,暗暗为山丹的机智感到欣慰,她又一次用慈爱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聪明的闺女。
铁蛋儿大听到山丹的话,当即就兴高采烈了。“山丹说得对,就这么办!你喜欢你就买了去,你自己的狐皮自己卖,这样两家都不吃亏,没有隔搅。”
三舅听了山丹的话,脸上青一阵紫一种尴尬无比,他为了山丹洞察了他的小九九而不好意思。
而后讪讪地说:“哦,那好的,三舅把其他狐皮卖了来买你的这张吧。”接着跳下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铁蛋儿说:“三舅可能生气了,毕竟是借人家的夹铙儿夹到的。”
铁蛋儿妈说:“我平时可以让着他们,但对于山丹的上学和你们作为小辈的份儿上,我不再让着他们了。”
铁蛋儿大一副喜不自胜地样子:“呵呵,叫他看看长大了的外甥不同了!想再来占便宜不容易咯!”
铁蛋儿妈白了铁蛋儿大一眼,铁蛋儿大立马闭嘴。
山丹看看母亲说:“其实我是想换给他的,哪怕吃点亏,只是想试探一下他,他可能各人占便宜太多心虚不好意思换了。明天哥哥去打听一下火狐狸皮的价钱再说。”
村里人听说铁蛋儿夹到一只火狐狸便都来看个新鲜,很多老猎手都说可能要卖到上千块钱不止哦。
铁蛋儿扯扯山丹的衣袖低声说:“还是你精,要是我,我都同意换给三舅了,听你说的有道理才没有多说。”
山丹翻翻白眼,一副“切”的样子!心说:“想跟我斗心眼?去读几年书、见见世面再来!”
山丹和铁蛋儿说:“你想想三舅会给我们三张好狐皮吗?肯定是挑最次的三张打发我们,三张狐皮一起卖到500块撑死了!他做狐帽?切!骗人!他转手就卖掉赚一大笔!你不记得我小时候妈买了一块布给我做裤子,做大了,五姨说拿她一条小一点的裤子换我的新裤子,妈就同意了,她拿走了我的新裤子,拿来的裤子就是一条纱布做成的东西,穿都不能穿,你记得不?”
铁蛋儿看着这个从小鬼精鬼精的瘦小的妹子,心里第一次觉得了读书的好处——让人有了判断事情,分析事情,解决事情的能力:“记得,记得。”
也暗暗佩服起了山丹的决绝但明朗的处事风格。
一个正月一家人都喜气洋洋地度过了。
北方的寒假放得时间长,整整两个月的时间。
期间,大家闲的没事,就开始做媒了。给二莲说了几家,也去看了几次,没有一个合心意的。这件事也暂时放下来,慢慢等等看。
期间有人听说铁蛋儿家有火狐狸,上门用1200块的价格买走了火狐皮。
山丹正月底才开学,有这笔钱山丹这学期的花销足够了。但她只拿了一半,她知道马上天气转暖就要春耕了,柴油、化肥的都要钱来买。她只要可以维持日常饮食就可以了,说不定还可以找到一个打工的地方,这样生活就不会那么紧张了。
她坐着和回家时相同的大巴去往呼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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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原始生活
六十、“原始社会”
不巧的是,车正好上到大青山的山顶,暴风雪从天而降,大片的雪花像棉花团一样迎面扑来,在崎岖的盘山公路上,能见度不足20米。车下道路是汽车尾气消融了的雪水立马结成的冰,空中是肆虐的风雪,脚下不到几米的地方就是万丈深渊。
大巴在颤颤巍巍、摇摇摆摆中艰难前行,稍一个不留神就会摔下万丈深渊。一车人的心都提在了嗓子眼,紧紧抓住前座的把手,眼睛紧盯着车前。
顾不得白花花迎面扑打的风雪,售票员打开车门站在门口,指挥着司机的前行方向。
大巴像一只攀上悬崖的大象,战战兢兢地如蚁爬行。
司机大冷的天却是一头大汗。
走了几百米,司机慢慢地把车在一个稍微开阔一点的地方停下,用手上那双黑黢黢的手套擦擦头上的汗水,说:“大伙儿下车先走下这个陡坡,这坡太陡,路又滑,车重很容易滑下路基。为保险起见,你们先走下这十几里的陡坡,我慢慢把车开下山顶,下了山顶有一个避风处,那里暴风雪会小很多,你们在那儿等我,再上车走。”
大家扶老携幼地都下了车,迎面而来的暴风雪打得人睁不开眼睛。四周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只能看清楚眼前几步远的路。有几个年轻人带路,一个个人都拉着手慢慢前行。
有一个老奶奶已经很老了,大家劝她坐在车上,她死活不肯,非要自己走,身边的儿子也是一个五十开外的半大老人,哆哆嗦嗦地扶着老人往前挪。
司机望着这白茫茫的一片天,抽了一支烟,打着车,慢慢滑行,大巴还没有人走得快。
期间,几辆大巴车的人也都下车步行,上山的车都停在山下没有上山,下山的车都放下乘客空车慢行。
沿途路上都停着走到一半的上山车。
山丹他们走不多远的地方就有一辆小面包车翻入深沟,路旁的石头柱子护栏被撞断一根,车翻入深不见底的深渊。旁边看到的人胆战心惊,也束手无策。
九十年代初期人们还不知道手机是什么,也没法拨打110报警,只能等下山的车到达武川,才能通知相关部门来救人。掉下去生还的希望就是渺茫的,且不说那万丈深渊的摔打,就是这零下二三十度的温度也会令受伤人员顷刻间毙命。
大雪纷飞,一会儿就能把车和人深深埋葬掉,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哪里寻得到踪影?
况且,山区的道路情况和天气条件给救援工作也带来很大的困难。
就在山丹跟随一车人慢慢往山下行走时,一辆警车逆风而行,闪着警灯。
大家都说可能是去救掉下山的面包车。
经过千难万险,山丹终于在日落西山时,到了学校。
宿舍的同学还没有来,山丹整理床铺和书本,拿出母亲给带的麻花儿和烧饼点心什么的,到开水房打回一壶开水,将就着吃了晚餐。
她拿好洗浴用品,到学校的大澡堂去洗个热水澡,好洗去一冬天的污垢和死皮,还有那死气沉沉的阴郁。
蒙古高原的江岸常年气温不高,夏天八月数伏天的气温也不会超过三十度,一个人一年出的汗都不如南方人在一天里出的汗多。
因此,蒙古高原人从来不洗澡。铁蛋儿爷爷以前,一个人一生中洗三次澡:落地一次,结婚典礼一次,告别人世一次。
大家的头亦不洗——无论男女。
女人的大长辫子几天梳一次,先用牛角梳梳通,再用筚梳筚,把头上寄生的虱子筚掉,虱子的子子孙孙叫虮子,白花花的一片,全部趴在头发上,根本梳不下来,筚也筚不掉,不久便会发育成熟变成会吸血的虱子,所以一个女人一生中就和虱子和虮子在不停地战斗。
头发油的像刚蘸过墨的毛笔,梳一次手会被油到粘腻。
干净一点的女人会用清水抿头发,邋遢人家的女人就用自己的口水抿,满头油光发亮的头发规规整整被贴在头皮上,看着干净整齐,却不知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咯。
蒙古高原的人们传统的习俗是身体发肤来自父母的精血,一生中都不剪头发,老老少少的女人都是一头长发,年轻的是一根长长的麻花辫,老人家是一个大大的发髻盘在后面。
不洗澡,不洗头,衣服自然也是不洗的。况且,大抵的人都是穿着老羊皮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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