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叹一声,他闭上嘴巴,别人的家事,他又何必参与呢,他又有什么资格去参与呢?
他不再管那边传来的喧哗,继续抬起手,缓缓拉动手中的胡琴,琴声悠扬,婉扬,如同无尽的低诉。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卷起漫天纸钱飞舞,老人抬起头,眼中现出一丝奇怪,眯起那对浑浊的双眼,喃喃道:“起风了?”
……
第十三章、负棺而来
起风有什么好奇怪,这龙首山地处高处,日日风卷尘飞,起风实在太正常。
然而,老者的双眼却眯了起来。
忽然之间,山下脚步声又起。
这脚步声一声一声,十分沉重,似像背著千斤重物,却又带著一股沉闷死肃之气。
老人的眼中,出现了一个身后漆黑厚棺的奇怪年轻人。
这年轻人,一身风尘,似乎走了很长的远路,然而额头上,却丝毫不见汗水,眼睛中,也平静得可怕。
一如无底深潭,藏了无尽的秘密。
他正欲上前探问,风声嗖忽,那背棺年轻人,却已倏然有如一阵疾风刮过,自他眼前消失不见。
再看时,身影已经百步开外!
守陵人错愕原地,久久不能言语,想追,最后想了想,又停下。
就这速度,自己还怎么追呢?
反正里面也有兵士维护,他不可能闯得进去。
只是,他又是谁?他来此干什么?为什么上得龙首山,身后却又背著一幅棺木?
难道,他也有人亲人已死,要在此送葬?
老人久久不语,眼睛中却闪过一丝奇怪的错影,他依稀还记得,年轻时,他也曾经是真龙军中的一员,一次机缘巧合,曾见过一次厉王誓师出征。
这个年轻人的背影,虽只是惊鸿一瞥,但却好眼熟,好眼熟,似乎曾在哪里见过。
对了,是年轻时的厉王。
没有那么沧桑,没有那么沉冷,没有那种号令如山的威严,但却更俊秀,更清绝,秀逸清虚,卓尔不群。
但是,不管气质如何,他的面容,却的的确确和年轻时的厉王,十分相似。
“管那么多干什么呢?”
他已经老了,再也不复其年轻时那般好奇,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咿咿哑哑的胡琴声再一次响起,而这一次,声调陡然高昂!
声如裂帛,天上的云彩猛然一动,也似乎受惊。
……
日过三分,葬礼已经接近完成。
就在此时,“踏踏”脚步声响起,外围又有人来。
“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所有人一阵奇怪,一起回头望,随之,便皆是不由面色一变,纷纷迎上。
一行三人,踏著石阶,缓步走来,其中那名红袍之人,走到人前,直接一举手中金龙卷轴,双目如电,目光威严地一扫在场众人:“圣旨到,靖南侯何在,还不出来接旨!”
此人的声音,如同公鸭嗓子一般,十分尖利。然而,听到他的声音,所有人却齐唰唰的全部伏身跪了下去,大礼参拜。
“嗯?”
听到声音,帷幕后的“靖南侯”厉天笙,脸上喜色一闪即逝,随即又隐去,拿出两滴清水洒在眼下,而后以袖掩面,跄踉著奔出去:“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微末小臣,陡丧家亲,未曾远迎,还望圣使恕罪!”
“嗯,好说了。”
那名红袍人也不多话,看了一眼跪伏在地的靖南侯,随即直接摊开手中的卷轴,大声念道:
“奉天成运,皇帝诏曰……厉王厉南君不幸辞世,朕甚感伤,念其一生忠公体国,南征北战,为国辛劳,特赐封‘恩国公’称号,加封食邑三千户,由其弟继承。”
“谢主隆恩!”
“靖南侯”厉天笙一幅感激涕零之色,旁边的人也不由齐齐羡慕的望向他,这可是无比的殊荣,加封食邑三千户,加上原来的恩荣也不会变,这可是极大的恩荣了。
那名红袍人笑了笑,见所有人一阵激动过后,再次寂静下来,便又继续开始念道:
“另,朕闻厉王之弟,靖南侯厉天笙,同样躬君体事,累有功勋,特令,厉王封号自即日始,正式由靖南侯厉天笙接任,侯级勋爵暂不继承,望其日后继续勤勉努力,替朕分忧,钦此,谢恩!”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厉天笙没有先接圣旨,而是先大礼参拜过后,这才双手恭恭敬敬举过头顶,去接那圣旨,眼中的喜色再也掩藏不住。
等待许久,不就是为的这一刻?如今愿望实现,从此之后,再也不用掩饰自己。
哈哈,厉王,厉王,从此之后,一步登天,自己就再不是一个小小的靖南侯,而是真龙六王之一的厉王,掌管真龙王朝三分之一的军队!
“靖南侯客气了,从今之后,侯爷就是新一代的厉王了,少不得还有更多要打交道的时候,到时魏某也要请王爷再多加帮扶一二啊!”
那位大红宦官,将手中圣旨卷起,放向靖南侯手中,脸上也十分难得的露出一丝笑容,半真半假玩笑似地说道。
“份所当为,决不敢辞!”
“靖南侯”厉天笙大声应诺,同时手指已经触碰到红袍人掌心中的圣旨,趁无人注意,低声道:“公公还请稍待,小王稍后略有薄礼送上,还请大人不吝收下,以全小王感激之情!”
“不敢,不敢……”
两人皆是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话,红光满面,就等尘埃落定,背后无人时,再行庆祝。
厉天笙的手指,已经快要碰到那大红宦官手中金龙卷轴垂下的丝绦,其他人,见此也全部围了过来,准备第一时间向新晋的厉王庆贺。
就在此时,陵墓之外,蓦然之间,脚步再起!
“咚,咚,咚,咚……”
一人踏著石阶,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心间。
所有人都不由齐齐一惊,当即就有三名厉王府的侍卫持枪迎上,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闯此王侯墓地,不……”
话声方落,“噗噗噗……”
三声闷响,三名侍卫倒飞而回,一个个脸色苍白,仰天吐出一口血液,眼睛中尽是不能置信的表情。
“谁敢在厉王府葬礼之上放肆,活的不耐烦了,左右来人,给我拿下!”
“靖南侯”厉天笙闻言起身,来不及去拿那圣旨,转身厉声喝问道。
“是。”
立即,一大队铁甲兵持刀横枪,涌了上去。
就在此时,有刺目余光中,在陵墓尽头,出现了一道略有些单薄削瘦,身后却背著一幅巨大漆黑棺材,缓步而来的年轻身影。
“是我……厉天笙,你怎么也没有想到吧?”
“这棺中之人,你又是否认识?”
单薄年轻人猛然一扬手,身后所背的漆黑棺椁就从背后脱手飞出,“砰”的一声,越空飞来,直直地砸在“靖南侯”厉天笙面前。
棺盖自动从上滑落,露出里面一具面色苍白,却早已彻底死亡的微胖中年人身影。
厉天笙还来不及反应,其他因之前想要围过来庆贺的玄京城中权贵,却皆是不由同一时间大哗:
“这不是厉王府的管家严百山吗?听闻他因病请辞,告老还乡,却怎么突然出现在这棺木中,还已经死去多时,好像有几日的时间了。”
“是啊,是啊,前几天我还在厉王府中见过他呢,看他身体康健,不像有事,怎么突然就因病请辞了,今天还出现在这里,一具棺木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边的世家大阀,豪门贵族,不乏精明人。
厉王在世时,他们都不止一次去过厉王府,自然不可能不认识自厉王府在世,便一直存在在那里的老管家严百山。
有些人还不止一次打过交道,此时看到他死在这样一具棺木里,皆是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同寻常。
不少人更是悄悄朝后退出几步,静静观看,不欲参与。
见此,“靖南侯”厉天笙的目光只是在棺木中扫了一眼,脸色随即便变得无比难看,铁青著一张脸,面目阴沉得几欲滴出墨来。
他没有回答,却望向那个终于站近,遥遥立在他身前数十丈处,一身单衣,白袍猎猎的年轻人身影,眼睛中像发出光。
“是你?”
“是我,我还没有死,你是不是很失望?”
“哼,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到底是谁,居然敢来此捣乱。今日不管你是何来历,是何身份,敢来此扰乱我厉王府的葬礼,我也一定要将你抓拿审问。”
“左右,给我擒下此人。还有,严管家三日前已经告老还乡,今日居然出现在这里,还被人杀死,一定是此人手段,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
铁甲铿然,一群士兵听到“靖南侯”厉天笙的吩咐,纷纷围了上去,手中刀枪剑棍,纷纷向著来者身上招呼。
“哈哈哈……”
闻听此言,那年轻人猛然仰声长笑起来,笑声激遏行云,流水为之停顿,山风为之凄悲。
只听他指著靖南侯厉天笙仰天狂笑:“厉天笙,我最最亲爱的二叔,你当真不认识我这个人了么?好,很好!
这棺中人,你说是我所杀,要杀人灭口,那就来吧,今日,你我恩怨,一朝了断!”
话声方落,他身上陡然涌现出一股巨大的气势,“轰”的一声,所有靠近他的铁甲兵士,齐齐仿佛撞上一堵钢墙,纷纷倒退飞散开去。
人影纷飞,场中一时间乱成一团,兵甲撞击之声不绝于耳。
不少人,收不住势,更是“扑通”一声,跌倒在地,浑身酸痛,久久起不来。
“靖南侯”厉天笙目光一缩,眼睛中带上一丝意外:“纳气六层,暴元烈血诀?”
第十四章、誓神三问
“暴元烈血诀?”
听闻此言,旁边的人顿时一阵骚动,这个名字,在场大多数人都听过,而且绝不陌生!
此为真龙军中最为强大的激发潜力的上乘功法之一,只有几位军中统领能够学习,而“厉王”厉南君,生前便是以此决名动天下,几乎战无不胜,手下从来没有一合之将!
“暴元烈血诀”也成为了他的独门标志,几乎就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其他人虽然也有学习,但从来没有一人,能将此功法修习到如此精深的地步。
想不到,今日竟然在这年轻人身上重现?
他是谁?
他为什么会这门功法?
他跟“厉王”厉南君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所有人思绪翻腾,乱绪翩跹。
如此秘法,若非至亲至信之人,根本不可能得到传授。
他既然会这门法诀,那他的身份,就绝不简单,至少,不会是一个无名之人。
对了,他刚才叫厉天笙什么?二叔?
他是他的二叔?那他岂不是他的子侄?
可是这两人,完全不像一对亲亲叔侄的样子,一个满含杀气而来,一个却直言不认识对方,针锋相对,火药味极重。
场中气氛一时变得十分古怪起来,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对。
就在此时,忽然,一人发现异状。
“咦,这个年轻人的面容,怎么有些面熟,有点像是年轻时的厉王?”
“对了,快看,这人和靖南侯厉天笙也有些相似,只是没有那么威严,但更多了一份清秀,如果他们真是叔侄,那还真的说得过去了。”
经他提醒,更多的人纷纷反应过来,仔细一打量,更是个个面露异色。
只是,更多的疑问又来了。
有人问道:“如果真是叔侄,靖南侯为什么不认他?”
“看来,只是世间两个长得极其相似之人罢了,今日来此招谣撞骗,不知怀著什么目的?”
“不管什么目的,细看来就知道了!”
所有人目光闪动,各有所思。便连那名之前对靖南侯厉天笙一表和气的大红宦官,也不由停止了自己的举动。
他没有立即将手中的圣旨递给厉天笙,反而退后一步,带著两名小宦官在旁边看起戏来。
……
听著四周人的切切私语,看著四周倒卧一地,狼狈不堪的铁甲军,靖南侯厉天笙这一刻,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狰狞如虎。
“你居然突破了!”
“既如此,那便我亲自出手,不管如何,敢搅乱我厉王府的葬礼,就算你是八大宗的仙家,也绝对不可能饶恕!”
“哗!”
他长发无风自动,双手扬起,掌心中,两团银色的光华,越盛越炽,有如两团太阳。
“惊鸿神元诀!”
四周有人惊呼,脸色皆变,因为这“惊鸿神元诀”,所有人皆听过其大名。
此为真龙王朝仅有的四部人品上阶功法之一,除了大内和厉王府,其他地方皆无人修炼过,由此可见其可怕。
“且慢……”
突然之间,那名红袍宦官踏上一步,朝著靖南侯厉天笙抱拳笑道:“侯爷,此人虽然来历莫名,目的不详,但何不等他把话说完,再行处诀?
如此,也可杜悠悠众口,更可安圣上之心啊!
毕竟,圣上虽然高寿,但肯定不愿意自己颁出的圣旨中,将要加封的王爷,可是被人诬蔑过,不思辩解,却直接下手抹杀的人啊,如果传出去,只怕有人多想。
这王爷的封号,可是至尊至贵,必须清白无尘,还请侯爷三思!”
“嗯?”
闻听此言,“靖南侯”厉天笙脸色蓦然一变,面上更加难看了。
尤其是,之前圣旨还没拿到时,对方就已经改口,称呼自己为“王爷”,但这转眼之间,又已称呼改成了“侯爷”。
他明白,如果今日此事不能做一个了断,他这封号,将更生风波了。
“好。”
虽然万分不愿,他还是点头答应,“一切就遵圣使的意思去办。不过,我‘靖南侯’厉天笙,天生傲骨,也不是任人涂抹之辈,一旦这小子说不出个五六来,今日不要怪我血溅白幡,将其当场诛杀!”
“哈哈,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红袍宦官退后一步,笑著道。
闻言,厉天笙脸色稍松,转头看向对面的厉寒,厉声道:“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如有一字虚言,今日让你走不下这龙首山!”
“哈哈哈哈……”
厉寒闻言,仰天大笑:“自我踏上山来,便早已下定决心,你若不死,我宁愿终生走不下这龙首山。”
闻言,“靖南侯”厉天笙怒极反笑:“好,好,那我今日就等你说个明白。”
说完,为显公正,还故作大度,退后一步,双手抱臂,冷笑看向对面一身白衣的厉寒。
心中却已下定决心,只要其有一字不对,便宁愿冒著大不韪,当场将其诛杀。
“我也不多说,只当场问你三个问题,如果你敢当著这满天神明,满山显贵说出口,说不是你做的,那我便当没问,愿意自尽于此坟前,以衍罪过,你看如何?”
“好,好,这是你自找的,既然如此,那你便问吧。”
“我靖南侯一生,仰不愧天,俯不愧地,上忠诚于皇室圣上,下对得起黎民百姓,无不可不当众对人言之事,你问!”
厉天笙没有料到,厉寒竟然提出这样一个决定来,心中更是冷笑,眼光连闪。
小娃儿,你终究还是太嫩了,不管做了什么,只要我回答不是,你又能奈我何?到时就看你是真的自尽,还是让我帮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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