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实际上季有风被断肠索穿身而过,他要脱身离开这石牢,只有夺舍换一具身体。否则等海水将石牢灌满,在这个没有真元可以补充的地方,任他是元婴修士,最终也难逃一死。
换言之,她和季有风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
前辈会选择夺舍自己吗?红笺闭了闭眼睛,强令自己想到:“不对,我才刚刚筑基,又足足耽误了二十年没能修炼,这里是冰川下面的深海,只怕以我的修为,还未能浮出水面便被活活冻死。这种处境分明是他活下去的机会大些。”
冰冷的海水带着刺骨的寒意自门上的小窗户涌进来,越积越深,很快就淹没了床榻的四只脚,是时候必须要做出抉择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永失天真
季有风在黑暗中伸出了手,说道:“丫头,你过来。”
红笺默默靠近过去,坐在了床榻边上,和季有风两手相握。
季有风叹了口气,摸上红笺的脸,问道:“傻丫头,你没听到丁琴刚才说了什么吗,我被断肠索困在这里,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夺舍你,你怎么还不跑?”
红笺乖乖任他将温热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她答非所问地感慨道:“前辈,人活于世上真是一场看不到尽头的煎熬,充满了绝望。你说为什么有的人不用像我们这样,活得这么辛苦?”
季有风怔了怔,似是笑了一声,回答她道:“你看那些被养起来的猪,它们吃了睡,睡了吃,全无烦恼,是不是过得很舒服?你也说了,憨人懒人都有福,唯独剩下我们这种聪明人只好受累。”
红笺默然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承认季有风说的有道理,她侧着脸在季有风掌心上蹭了蹭,说道:“时间不多了,前辈。开始吧,这样也好,我就不用再受苦了。”
季有风颇为意外:“就这样?”
红笺笑了笑,轻声道:“是啊,就这样吧。我的心愿你也清楚,以后丹崖宗的事情就要拜托前辈了。你要好好保重。”
季有风长长叹了口气。他拉着红笺在床上躺了下来,伸出手臂环过她的纤腰,一只手掌放在她的背上,又将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后脑,这正是一个无比珍爱的搂抱姿势。
红笺不知道被夺舍会是什么感觉,但因为夺舍她的人是季有风,她在心里早已经放弃了抵抗。
但红笺随即便感觉出不对劲来,两股真元正通过季有风的一双手掌源源进入到自己的身体里,澎湃的金系真元正以五行相生的力量在帮助她运转水灵根,飞快地提升着修为。
这哪里是什么夺舍。竟是季有风在这种生死关头对着她施展了万化生灭功。
金生水。
他二人一个金灵根,一个水灵根。
直到这个时候红笺才蓦然醒悟,原来自那次季有云来劝降,前辈竟便有了这种打算。他怕自己有所察觉,将这计划隐藏在了一次次的打赌玩笑当中。
季有风虽是元婴,此前却同她一样被囚禁在大牢中无法修炼,若不是他常常推敲思考,这万化生灭功怎么可能初次施展便如此娴熟,甚至威力远远超过了对这门功法熟悉之极的自己?
“他竟要放弃他自己,来成全我活下去。”红笺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无法再作别的思考,只是用力地挣扎起来。
季有风力透臂膀,压制住了红笺,他开口说话:“我这一生从不欠人情,没成想到头来却欠了丁琴的一条命,我本想问问他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叫你一并去完成,不过他说没有,……那就算了。傻孩子。他死前的那句话,也正是我想同你说的,人生于世,能为知己者而死。并无遗憾。”
一股巨大的悲哀袭上红笺心头,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泪水已经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
她感觉的到,此时季有风手中施展出来的万化生灭功。与她当年帮助方峥修炼时的点到为止截然不同,这是带着某种惨烈的决绝,全无保留。直至要逼出他那具身体里所有的能量。
季有风道:“傻丫头,成不了真仙早晚都是要死的,别太伤心了,我估计着有我这一身修为,至少叫你提升到筑基后期,只要小心些便能逃离这深海。”
急涌而入的海水此时已经没过了床榻,红笺的半边身子泡到了水中,她身上的衣裳迅速湿透。
冰川之下的海水凉得刺骨。
两具身体贴得很紧,季有风拿脸在红笺的面颊上蹭了蹭,他低语道:“这些泪水,是为我而流的吗?”
红笺心如刀绞,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所有的苦难,以此时为最苦,所有的痛苦,以此时为最痛。
季有风不必听她回答,他靠着石墙坐了起来,力透双臂,将红笺紧紧抱住,甚至勒得她有些难以呼吸。
随着大量金系真元涌入,红笺的体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因为被关入炼魔大牢停止了修炼,她识海内的水灵根已经沉寂蛰伏了二十年,此时受到超越数阶的庞大外力滋养,几乎完全变了个模样,桎梏她修为的壁垒渐渐松动,终于土崩瓦解不复存在。
红笺自己情绪激荡犹未察觉,季有风却立时便发现红笺突破了。
进入筑基中期,红笺身上的气息亦跟着有了变化,这周围没有灵气供她吸取,却有季有风提供给她的源源不断的真元。
未等季有风以万化生灭功将金系真元完全转化以便她吸收,红笺的身体里却突然多出了一股力量,将这部分真元完全吞噬。
咦?这是什么?季有风生怕因为自己不熟悉万化生灭功,叫红笺的进阶留下隐患,连忙调动真元循根追去。
找到了,季有风微微松了口气,原来是红笺的神炁,只有修炼了“大难经”,才会在神魂中产生这种名为神炁的气,他同红笺在“大难经”上渊源极深,想来红笺的神炁吸收了自己的金系真元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想到此季有风心中猛然一动,松开红笺的手臂,说道:“丫头,快用一下万流归宗。”
红笺脑袋里浑浑噩噩,只是下意识地听从了季有风的吩咐。
一记万流归宗使出来,季有风心中大定,他道:“原来如此。你的万流归宗适才跟着进阶了。大约是因为我的关系,你与季有云不同,你的万流归宗进阶之后多出来的是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
他见红笺一幅大受打击,生无可恋的模样,复又笑道:“这样更好,季有云和符图宗网罗了不少金灵根修士,你日后对上他们打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冰冷的海水已经没过了两个人的腰,红笺听到他提起季有云,心神一清。
她问:“你要我杀掉季有云吗?”符图宗、季有云,这些强大的敌人反到叫她燃起了斗志,只是季有风和那季有云是亲兄弟,日后怎么处置季有云,她决定听季有风的话。
“杀了吧。但你不要像对付景励那样,比杀他更重要的,是你自己要好好活着。”
红笺进阶筑基中期并没有叫季有风停下万化生灭功,他身上越来越冷,腰部往下已经失去了知觉。就算这样,他也没有去浪费一丝一毫的真元护体。他要在自己死前将所有的真元都输给红笺。
海水越涨越高,渐渐淹没了季有风的胸口、脖颈。
红笺的神炁在她进阶之后有了吸收金系真元的能力,再对着万化生灭功,虽是被动承受,吸收壮大的速度却比刚才快了数倍。
果然如季有风所料,当他一身修为耗尽,红笺堪堪升上了筑基后期。
水已经漫到了下巴,季有风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深深地吸了口气,而后推开了红笺,手比划了一下,叫她快些离开这里。
红笺犹不肯放弃,她奋力将季有风自水中托起来,哭着去试图解开断肠索,可不管她怎么拉扯,甚至不惜真元去施展万流归宗,却只如蚍蜉撼树,乌黑冰冷的索链毫无动静。
这本是早该知道的结果,若是还有解开的可能,丁琴不会叫季有风夺舍,而季有风也不会放弃逃生的希望,连元婴都做不到的事情,红笺一个小小筑基,又怎么能出现奇迹?
季有风本想阻止她做这无用之功,他已经全无真元,黑暗中看不到红笺的表情,可他发现红笺的情绪已变得十分不对劲儿,她不停地哭,这些都只是下意识的动作,大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就像恋巢的鸟雀,明明知道家已经不复存在,却仍在不停地盘旋,不肯离去。
绕树三匝,无枝可依。
季有风抬起已经冻得僵硬的手,摸了摸红笺的脑袋,然后凑了过去,无比眷恋地吻住了她。
唇齿相交,那样得温暖柔软,亲昵无间,就像是一对真正的恋人。
那些在脸颊上滑过的泪水,滴落在冰冷的海水中,转瞬间便消散无痕。
海水仍旧在不停地升高,就要将两个人完全淹没。
季有风放开了红笺,奋起余力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赶紧离去。
由方才进阶筑基中期开始,红笺就像坠在了一个怎么都不醒的噩梦中,全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直到很久之后,她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孤身一人泡在了石牢之外的海水里。
她回头望去,明明已经是靠近海底,那里却浪花翻涌,显得特别的浑浊。
其实不必看,红笺也知道那里如今沉睡着她的恩人,她的师长,她相依为命的手足,是她情窦初开之时便日夜相伴,第一个想过共度此生的人。
不同于当年丁春雪的死,那时候红笺别无它念,一心只想着为大师兄亲手报仇,可是这一次,她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一部分也随着季有风一起死去,在这冰川下的万丈深海里,她一并埋葬了所有的天真。(未完待续。。)
ps: 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写“人生何处不相逢”那章时,我百度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宝丽金的一首老歌,写完这章,点开音乐,听陈慧娴唱“……纵是告别也交出真心意,默默承受际遇。”不禁泪下。
第一百零八章 浮屠
晋阶筑基后期,红笺的真元本来是满的,但她在那叫人肝肠寸断的断肠索上又消耗了不少,此时剩下不过近半。
不过红笺并不后悔。
她的修为如今有了质的提升,这一半真元,若是不遇见敌人的话,也应该够她活着离开了。
若是遇见敌人,不管是炼魔大牢的看守还是天魔宗的魔修魔虫,她就算真元是满的,也未必有用。
冰川海底又黑又冷,离了真元只有死路一条。红笺放开神识,最后一次同留在海底石牢的季有风诀别,而后扭头奔向了阔别二十年之久的自由。
没有百劫余生的庆幸与欣喜,她的心情如同这周围险恶的环境一样,冰冷又黑暗。
红笺小心地以水真元包裹着自己全力上浮。
她想:“从现在起,我必须要好好活着,前辈为了叫我活下去放弃了他自己,我就要连他的份儿一起,杀掉季有云,重振丹崖宗,好好活出个人样来。”
离开海底的一段路程十分顺利,红笺强令自己不再去想同季有风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只告诉自己要快,要在真元耗尽之前浮上海面,然后脱离极北冰川,赶紧找到灵气。
天魔宗有备而来,但季有云这边在那巩腾发的建议下已经将炼魔大牢化整为零,这会儿不知双方的战斗结束了没有?来犯魔修是已经撤走,还是在继续搜寻战斗?
他们是为什么而来?又是如何得知季有云和炼魔中妖兽神魂不在的?
越接近原先的战场,红笺脑袋里的念头越是杂乱,即使她不去想,就那么径直涌现出来,无法停止。
红笺觉着头疼。因为季有风的死,她实在没有心情去多想这些谜题,只要能躲开危险,先安全了再来想这些吧。
季有风已经不在了。从此之后,再也不可能见到他……
只要一想起这个,红笺便觉着心痛如绞,一个念头突然浮出脑海,她想:“这种脑袋里好像快要爆炸的感觉,会不会是因为‘大难经’?”
季有风将他所知的“大难经”完全教给了红笺,但因为一直以来没有办法修炼,红笺只是在旁目睹了季有风以这门秘术攫取丁雍欲向他传递的消息,“大难经”到底如何,她自己并没有亲身体会。
可是如今她修为接连突破。即使不主动修炼,“大难经”也会有所感应吧?
也许这跳跃不休的念头正是她现在还控制不了神炁的体现。是与不是,都需要红笺尽快找到灵气,好好修炼一下这门秘术才能知道。
“嗖!嗖嗖!”
这是什么声音?因为真元有限,红笺不敢将神识放得太远,当耳畔传来这种古怪的声音,她立时警觉,收拢起纷乱的思绪,悄悄放开神识。循着声音追查过去。
水灵根在水里是会占些便宜,筑基后期放在整个修真大陆也是不弱的修为,但红笺却知道此刻会出现在这附近的,只怕都不是她能对付得了的。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叫季有风为她所做的失去意义。
“嗖!”又是一声响,红笺的神识顿时有所发现。
就在百丈之外近百根黑幽幽的藤蔓在水里随意地摆动着,这些藤蔓似乎不受水的阻力所限。酷似一根根灵巧之极的蟒蛇尾巴,将附近扫了一遍之后极快地缩回去,团成了一个黑色的球。
那个脸盆大小的球蠕动了几下。猛然向着四面八方伸展开来,像是巨大的墨菊在水中瞬间绽放,有一种诡异的美丽。
这是什么怪物?
红笺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她已经发现在那片海域这种古怪的植物还大大小小飘着七八团,它们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蜘蛛网,阻止着网中的人逃出去。
是魔修!那场战斗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此前红笺对魔修的手段知道的不多,对来攻打炼魔大牢的天魔宗了解更少,《大天魔三目离魂经》徒闻其名不识厉害,而由井老头那里听来的一鳞半爪又难辨真伪,不过看炼魔大牢那些元婴长老们如临大敌的模样,这天魔宗很难缠是肯定的。
这四周无遮无挡,只希望那拼斗的双方打到现在真元剩余不多,没发现这里来了她这条筑基期的小鱼。
剧烈翻涌的浪花阻隔不了红笺的神识,那些黑色藤蔓灵活如触手,带着千钧之力在追逐、抽打、缠绕着敌人。
它们攻击的目标只有一个,被困在其中的应该是个道修,看不出修为深浅,红笺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人的身手十分灵活,在水中进退自如,不见他施展法术,几根藤蔓即将近身之际,他突然一拧身,整个人好似变做薄薄一片,险险地从藤蔓之间的缝隙钻了出去。
红笺看着他忽左忽右在藤蔓间穿梭,冷不防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根猛地一扯,就将追在他身后的三根藤蔓打了个死结,心中不禁涌上了一阵十分怪异的感觉。
这个道修修为不见得有多高,真元也应该所剩无几,但他绝对是红笺生平所见最会逃命的人。
彼此间素不相识,红笺不打算上前帮忙,她放出神识将周围细细搜索了一遍,除了这些古怪的植物和这个道修,再没有其它的发现。
战斗进行到现在,天魔宗的人隐藏在何处?难道这些黑色藤蔓不需人操控?
那道修在水中依旧步履飘忽,左突右晃如穿花蝴蝶一般便要甩了藤蔓突围而出,此时距离他最近的两个黑球突然发出“吱”“吱”两声怪叫,向着那人电射过去,几乎是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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