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洋,那你担心的是什么?”邵三河问道。
“嗯,我是在想啊,平反昭雪以后,你们会怎么样?还有,我帮你们逃跑,我又会怎么样呢?”
邵三河憨憨一笑,“天亮说,我们会官复原职,该干嘛还干嘛。”
“呵呵……当然了,难道我说得不得吗?”向天亮笑道。
周必洋摇摇头道:“我看不一定,既有冤屈,平反昭雪是肯定的,但官复原职不一定,按照以往的事实,待遇是会恢复,但不一定能让咱们留在滨海县继续工作,很可能会调到市里任一闲职,甚至是调出清河市。”
“说得也是啊。”邵三河叹道,“咱们曾经和清河市整个公安系统对峙,要是让我们继续留在滨海或清河,以后还怎么相处和工作呢?”
向天亮不以为然的摇着头,“我们不一定会被调离滨海县或清河市。”
“为什么?你的根据是什么?”周必洋问道。
向天亮伸手朝上指了指,“关键要看上面,看上面的搏弈,如果支持咱们的人赢了,咱们就能留在滨海县或清河市,就能官复原职。”
“嗯,这话有道理。”邵三河点着头道。
周必洋望着向天亮问道:“天亮,你就不能找你的老师和师母,探听一点进一步的消息?”
“我也想知道啊。”向天亮道,“你们帮我参谋参谋,我师母跟我说,‘事情全都因我而起,上面的,下面的,都是。’你们帮我想想,这话是什么意思?”
邵三河怔道:“要说下面的与你有关,这我相信,但上面的也会和你有关系吗?”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啊。”
周必洋又问道:“天亮,除了你的恩师,莫非,莫非你上面也有人?”
向天亮一脸的苦笑,“你问我,我问谁去,我爸是种菜的,我妈是个家庭妇女,我他妈的上面有人吗?”
第0835章 咱上面有人
年龄是个宝,文凭少不了,靠山最重要,这三样东西,是仕途征程中必不可少的条件。
向天亮自认为运气不错,前两项他都有,至于第三项,他认为自己也算是有,恩师易祥瑞虽然只是部级待遇,但他在全国公安系统里的地位,绝对不亚于部长,现任部长就是恩师的学生,现在见了恩师,都是毕敬毕恭的,虽然从今年开始,恩师已经完全退休,但他的影响力,不恶于他十年前担任部长助理的时候,在公安安全问题上,红墙里的领导也会重视他的意见,在全国公安系统内,他仍然是首屈一指的权威。
所以,向天亮认定,恩师就是自己的靠山,以此而论,自己也是上面有人的人。
一夜无事,一觉天明,向天亮醒来之时,已是第二天八点半了。
四合院里只有客人没有主人,还有主人留下的一张字条。
不用吩咐,向天亮、邵三河和周必洋自然不敢轻易出门,这么多天都熬过来了,也不差个一二天的坚持。
直到下午三点,易祥瑞和张玉霞两口子终于回家了。
同来的还有一辆警车,和三个穿着警服的人。
邵三河和周必洋比向天亮还起身得快,因为他们都认出来了,这三位来客,都是公安系统里的大人物,一位是副部长,一位是刑侦总局局长,一位是政治保卫局局长。
分别作了介绍后,领导们坐下,同志们站着。
易祥瑞看着邵三河和周必洋,“小邵,小周,你们带上你们带来的全部资料,跟部里的领导走,办完事舟,我再派我的司机,接你们来我家作客。”
“谢谢首长。”
邵三河和周必洋带着三个大旅行包,跟着三位领导走了。
易祥瑞重新坐下来后,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向天亮看。
张玉霞也是,微笑着看着向天亮。
“咦,怎么了?”向天亮看看自己,又摸摸自己的脸,不解的说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没什么嘛。”
“哼,偷喝我的酒了?”易祥瑞问。
“说得这么难听干么,喝酒就是喝酒,烟酒不分家吧,我们帮您二老看家护院,喝点酒不为过吧。”
“臭小子,喝了多少?”
“六瓶茅台,两瓶五粮液,倒霉的是,其中一瓶茅台是假的,败坏了我的胃口。”
易祥瑞对张玉霞道:“你看看你看看,要是把这小子留在家里,咱们那点家底非被喝光不可。”
张玉霞微笑道:“为了你的健康,我支持亮子喝光你的酒,抽光你的烟。”
“噢……难怪,原来是里应外合啊。”易祥瑞笑了。
向天亮凑上前去,陪着小心问道:“老师,这怎么回事啊?”
“什么怎么回事?”
“您带来几个人,把邵三河和周必洋带走,这,这是怎么回事?”
“借用你的口头禅,很简单,去做笔录,介绍情况,把滨海县发生的事情和你们的个人遭遇,向中纪委、中央政法委和公安部领导作详细的汇报。”
“就这么简单?”
嗯了一声,易祥瑞道:“你们的事,我向有关领导报告以后,引起了中纪委、中央政法委和公安部的高度重视,事情还被捅到了中央书记处,昨天晚上,我看过相关案卷和你们的自证材料,现在可以基本上确定,这是一件彻头彻尾的冤假错案,有关领导很重视我的意见,责令中纪委、中央政法委和公安部联合着手复查你们的案子,所以,让你的两位兄弟邵三河和周必洋过去,就是复查案子的开始。”
“这么说,翻案是肯定的了?”
“肯定,但需要一个过程吧。”
“过程?大约需要多少天?”
“快则一星期,迟则半个月,中纪委、中央政法委和公安部就会拿出基本结论,同时组成联合调查组,现在,你们东江省委主要领导正往京城里赶,等他们到了,会马上召开中央和省两级领导联席会议,共同作出一个正式的决议。”
向天亮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但脑瓜子转,忽地叫道:“可是,可是,这里面有点不对啊。”
“大惊小怪,哪里又不对了?”易祥瑞瞥了向天亮一眼。
向天亮一本正经的说道:“我是首要当事人,要了解情况,怎么能把我落下呢?”
“你也想去?”
“当然了,让邵三河和周必洋去,怎么可能不让我去呢?”
易祥瑞哼了一声,“让你去?让你去胡说八道?让你去添油加醋?丢人现眼,还不够啊?”
向天亮垂下头,不敢顶嘴了。
张玉霞拉着向天亮坐下,轻声解释道:“老师认为,刚才是公安部领导找自己的下属了解情况,而你不是警察,却把清河市乃至东江省的警察搞得灰头土脸,现在暂时不好出面,你放心吧,大方向已定,就在家里静等消息吧。”
“噢……”向天亮低声说道,“让我待在这里半个月,非憋死我不可,我,我要出去。”
“哼,想开着假军车给我出洋相是不是?没门。”
向天亮向张玉霞投去求助的目光,张玉霞含笑摇头,“亮子,你有事情要办,闲不了你的。”
“哦,是什么事?”向天亮精神一振。
“大事呗,你问你的老师。”
向天亮看着易祥瑞。
易祥瑞站起身来,拄着拐杖往外走。
向天亮一楞,张玉霞推了他一下,他这才赶紧跟了上去。
易祥瑞一直走到自己的座驾前,拿起拐杖晃了晃,自己先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座上。
师生二人心意相通,易祥瑞不用开口,他的每一个动作,向天亮都能迅速领会。
向天亮走过去,帮着关上副驾座这边的车门,然后跑到另一边,坐到了驾驶座上。
奥迪轿车缓缓驶出了院子。
“老师,咱们去哪儿?”
“随便。”
这也是易祥瑞的一个怪僻,时常让人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瞎转悠,向天亮也不明白为什么。
但是这一次,向天亮知道,老头子一定有话要说。
京城的变化很大,向天亮离开京城有两年多了,不少地方已认不出来了。
不知不觉的,轿车来到了中央政法大学的校门外。
这里就是原来的京城警官大学,向天亮曾在这里待了整整四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
但是,向天亮没有将车开进校门,而是拐了个弯往回开。
“不想进去看看?”
“不想。”
“为什么?”
“改了校名,我不喜欢。”
“我也不喜欢新校名,但每周照样来五次。”
“我们的历史被割断了,而您却在怀旧。”
“历史是割不断的。”
“新校长就是江云龙厅长吧?”
“嗯,你不想去去看看他?”
“不想,收了我的枪,自己拍屁股走人,却让我遭罪,真没义气。”
“哈哈……”
向天亮问道:“老师,我说错了吗?”
易祥瑞道:“我不作评价,但那把金枪就在你的座椅下,你收起来吧。”
果然,向天亮从座椅下摸出了一把五四式手枪,枪把上镶着黄金,正是恩师赠给自己的那把,“被双规”前曾被省公安厅政治保卫处收了回去。
还有两个弹夹和一匣子弹,以及一本崭新的持枪证,向天亮看了一眼封面,就明白了它的与众不同之处,因为这本持枪证,是公安部政治保卫局核发的。
向天亮明白,这是“上面”对自己的“肯定”,要不然,金枪也不会“物归原主”。
“老师,谢谢您啊。”
“这一次,不是我的功劳。”
“哦?”
“或者说,我只能占百分之一。”
“我……我有点不明白。”
易祥瑞微笑道:“你在学校里,吹牛时最爱说哪一句?”
向天亮不好意思的笑了,“呵呵……咱上面有人。”
“臭小子,你上面的人是谁?”
“您老人家呗。”
“哈哈……”
“您笑啥,这是事实么,要不是您罩着,我在大学里至少被开除十次了。”
“臭小子,算你还有点良心。”
向天亮乐道:“比如说那一次,我把王副校长的宝贝儿子打断了两根肋骨,要不是有您老人家,我早被赶回家去了。”
“哈哈,还挂在嘴上,你当是英雄事迹啊?”
向天亮陪着笑问道:“老师,您刚才说的百分之一,是啥意思么?”
易祥瑞又是微微一笑,“过去,是我罩着你,但这一次不是。”
“这……这怎么可能呢?”
“是的,以后你也用不着我来罩着你了。”
“您,您真的要把我逐出师门吗?”
“不是。”
“我不明白。”
稍作沉默,易祥瑞道:“因为你上面有人,真的有人。”
“不……不是您老人家吗?”
“不是,是另有其人。”
“不会吧?”
易祥瑞说道:“关于这一点,以前只是个问号,不久前还将信将疑,而今天上午之后,我非常的肯定,你当初那句吹牛皮的话,‘咱上面有人’,是句名符其实的真话。”
向天亮猛的刹住了车,怔怔的问道:“老师,我胆子小,您,您别吓唬我了……好吗?”
“傻了?”
“我被您吓着了。”
易祥瑞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好吧,咱们回家,你陪我喝酒,我告诉你你上面的人是谁。”
第0836章 身世之谜(上)
易祥瑞老人怪僻甚多,比方说,前面提到的经常漫无目标的坐车转悠,身上永远带着一个高倍放大镜,夏天最热的时候也会穿着厚厚的袜子和皮鞋,即使出国公干也会穿着黑色的中山装,能长久的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来……
在喝酒方面,易祥瑞也有一个很特别的怪僻,从不在饭桌上喝酒,即使是自己的生日宴,不管是多大的领导敬酒,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酒桌,吃饭时不沾酒是他的一条铁律。
但易祥瑞嗜酒,名气在圈子里还颇为有名,登门的访客手上,很少有不带着酒的。
易祥瑞喜欢关起门来,让一个人陪着,端着小酒盅,一小口一小口的呷着,品着,不要任何下酒菜,干喝,虽然量不大,五六两上下,但每次都能“磨”上两三个钟头,直到七八分醉意为止。
师生二人多日不见,此番京城一聚,少不了要“重温”以前经常发生的一幕。
晚饭后,师母张玉霞在客厅看电视,易祥瑞嘴里说了声“走”,捏着两个小酒盅,和一个半斤装的空瓶子就往书房里走。
不用言语,向天亮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从酒柜子里拿出两瓶茅台酒,拎在手里也跟进了书房。
那个半斤装的空瓶子有着特别的用处,向天亮打开一瓶茅台酒后,易祥瑞拿过来,往空瓶子倒满后,他拿在手里再往酒盅里倒,“老规矩,我半斤,你斤半。”
向天亮愁着眉苦着脸,“没有下酒菜,不能喊酒令,你只喝半斤,我却一斤半,每次跟您老人家喝酒,都是一件最痛苦的事啊。”
“再废话你就滚。”易祥瑞瞪着老眼。
“我喝我喝,不喝白不喝,白喝白不喝。”向天亮陪着笑,早就一盅下肚了。
易祥瑞摇头不己,“哼,一口下肚,不懂品尝,纯粹的土包子喝法。”
“风格不同而已,您老人家说我是土包子喝法,我对您老的喝法也有一比。”向天亮乐道。
“怎么说?”
“先保证不生气,先恕我无罪。”
“保证不生气,恕你无罪。”
“嘿嘿……瞧您那一小口一小口的样子,没劲,简直就是,简直就是娘们的喝法。”
“臭小子,你……”
“不生气,不生气哦。”向天亮忙道。
易祥瑞无奈的笑了笑,不再理会向天亮,径自慢慢的喝着,他坐靠在椅子上,眯着双眼,仿佛象个品酒师似的,味着每一口入嘴的茅台。
这个时候,向天亮是不敢打扰的,因为老头子已进入了他自认为的所谓“状态”里,是需要旁若无人的。
忽然,易祥瑞睁大了眼睛,“把我书架上的那个录音机拿下来,打开录音键并放在你我之间。”
楞了楞,向天亮不解的问,“您老想干么,审问我啊。”
微微的一笑,易祥瑞道:“差不多,有人想听你说话,你照着我问的回答就是了。”
尽管是大惑不解,但向天亮还是照着易祥瑞的吩咐做了。
易祥瑞:“你叫什么名字?”
向天亮:“向天亮,向雷锋同志学习的的,天下第一的天,军歌嘹亮的亮。”
易祥瑞:“你用过其他名字吗?”
向天亮:“这个么……小时候家里人都叫我土崽子,我爷爷说,贱名好养活。”
易祥瑞:“你的生日是哪一天?”
向天亮:“档案上写的是一九七零年三月十八日出生。”
易祥瑞:“真的是哪一天?”
向天亮:“三月八日,因为,因为读初中时,同学说三月八日是什么臭三八,所以就到了十八日。”
易祥瑞:“你的血型是?”
向天亮:“o型啊,您老忘了,大二那年,我还给您老输过血呢。”
易祥瑞:“现在说你的籍贯。”
向天亮:“东江省清河市滨海县山南乡凉棚岭村,现在属晋川镇凉棚岭村。”
易祥瑞:“我问的是出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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