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他又说道:“范家贩卖盐铁一事,是由中尉府的顾大人查出来的,大王若想了解详情,需召见顾大人。”
唐寅眼珠转了转,对门口的阿三阿四说道:“立刻召顾冲入宫见我。”
没等阿三、阿四答应,张哲摆摆手,说道:“顾冲其人,胆小如鼠,此事又哪是他敢去调查的,此案为顾宸大人所查。”
对对对,张哲的话虽然难听,但也是实话,以顾冲那种瞻前顾后的性格,哪怕发现了范家有问题,他也不敢去触碰。他改口说道:“召顾宸!”
等阿三走后,唐寅站起身形,在房中来回走动,张哲说得没错,若无真凭实据,他不敢抓捕范举,看来,此事十有**是真的……
这要自己怎么办?杀了范举?查封范家?别说他过不了范敏那一关,就连他自己这一关也过不去啊!
当成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以后谁还敢管范家的事,以后不人人都敢和朝廷抢着做盐铁生意?风国的财政收入还打哪来?
唐寅越想越烦心,也越看张哲越不顺延。有些事情,就牙根不应该去触碰,不碰,大家都好过,碰了,大家都难过。
张哲做事,完全不计较后果,也不考虑别人的难处,只会秉公处理,惹出个大烂摊子,然后就没他什么事了,所有的后续麻烦就得要自己来扛。
可是,自己又该怎么扛啊?!
处理这些内事、外事,层层的关系,唐寅感觉比统兵打仗都要难百倍。难怪范敏不来见自己,她爹都要被定死罪了,见了自己能说什么,而自己又能和她说什么?见了面,两人都为难。
留张哲在朝中主政真是个错误,自己当初就不应该把邱真和元吉一并调到大兴,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说,我的张哲张大人啊,你打算要我怎么处理此事?杀了自己的岳丈吗?”唐寅气极而笑,乐呵呵地看着张哲,问道。
“大王是国君,一举一动皆受万众瞩目,大王若徇私枉法,包庇纵容,必受国人耻笑。”
原来你也知道这一点啊,这恰恰是最让他感到为难的。“你不会真想让本王杀掉夫人的父亲?”唐寅微微眯缝起眼睛。
张哲垂首无语。
“怎么了?哑巴了吗?”
“回禀大王,臣是御史大夫,只管调查不法之举,至于最后的定夺,不归臣管,臣也不敢多嘴!”
嘭!唐寅猛的一脚把桌案踢翻,低头怒指着张哲,近乎于咆哮地吼道:“这正是你最可恶的地方!”
桌案翻滚出好远,面的奏章散落满地,张哲跪在地的身子亦是一震,他垂下头,低声说道:“若大王认为臣有罪,就请大王下旨查办臣!”
“你当我不敢?当我身边没了你不就不行?”唐寅气得想抓起桌子砸碎张哲的脑袋。
“微臣不敢!”
“我看早就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的了。”唐寅凝视着他,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不过,真要他拿下张哲,他又舍不得,毕竟他身边的圆滑之人太多,而像张哲这么梗直这么不长眼里件儿的实在太少。
阿四小心翼翼地走进房,把唐寅刚才踢飞的桌案搬回来,重新摆放好,又把散落在地的奏章一一捡起。
唐寅抬手敲打自己的额头,在房中烦乱地来回踱步,思虑许久,他对阿四说道:“别收拾了,召宗元,让宗元即刻入宫,快去!”
他现在是没辙了,身边还没有邱真和官元吉,只能把宗元找过来商议此事。在唐寅的心目当中,宗元的能力以及办事的手腕就算不如邱真和官元吉,但也差不多哪去。
宗元此时就在王宫里,在范敏的寝宫。他是少府,主管王家的财政和一切收入与支出,和范敏常有往来。这次范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范敏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正是宗元。
得知大王召见,宗元并不感意外,或者说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临离开范敏的寝宫前,他还没忘安慰道:“夫人尽管放心,大王是重情谊的人,定然不会为难国丈。”
范敏轻轻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我担心的不是大王,而是怕某些人会抓住此事不肯轻易放手啊!”
宗元当然知道她说的某些人是指谁,他眼珠转了转,笑了,说道:“某些人再大,也大不过大王,夫人就安心!”
“大王这时候找宗大人,必然是为了此事,本宫想,宗大人应该明了在大王面前如何说话。”范敏笑盈盈地走到宗元近前,一对美目闪烁着精光,直勾勾地看着他,含笑问道。
宗元心头一震,忙拱手道:“微臣明白。”
“恩!去!本宫,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范敏轻柔地挥了挥手。
“微臣告退!”宗元躬身退出范敏的寝宫,走出一段路,这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在唐寅的这些夫人里,心机最为高深莫测的就属范敏,世家豪门出身,头脑敏锐,城府深沉,即便是宗元也惧怕她三分。
很快,宗元来到房,向唐寅叩首问安。看到宗元,唐寅脸的阴郁总算减轻了几分,等他落座后,他笑问道:“听说你刚从万安夫人那里过来?都聊什么了?”
“啊,回禀大王,微臣只是拿本月的账本交于夫人过目。”宗元早有准备,想也没想,脱口而答。
“只谈账目?”
“是的,大王。”
“万安夫人家中生变的事你应该有所耳闻?”唐寅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慢悠悠地说道:“范家目无王法,竟然私自倒卖盐铁,张大人建议本王当严惩,宗元,你的意思呢?”
坐于一旁的张哲向下垂了垂头,没有言语。宗元则是暗暗咧嘴,这个问题要自己怎么回答?严惩的言外之意就是杀掉范举,不严惩,那就是徇私枉法。
他心思急转,眼珠子也转动个不停,考虑大王想听到的答案是什么,自己又如何来把这个答案解释得合情合理。
沉吟了好一会,宗元笑道:“微臣觉得张大人所言极是,此事,绝不能姑息,必须得严惩。”
见唐寅的脸都快黑了,宗元又继续道:“当然,严明法纪是应该的,但也不能错杀无辜。俗话说得好,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范家家大业大,出了那么一两个败类也实属正常,谁做错了事,大王杀谁就是了,但不能牵连无辜啊!”
宗元说得义正词严,但有心之人一听就能明白,他的意思是从范家揪出几个人来顶罪。
唐寅眯缝起眼睛,凝视宗元,疑声问道:“你认为,如此来做就能堵住悠悠众口了吗?就能够服众了吗?”
“当然不能!”宗元正色说道:“即便是重罚了那些利欲熏心的妄法之徒,但范家也犯有监管不利的责任,理应一并受罚。微臣算过,范家一年的收入接近一千二百万两白银,大王可罚其三年的赢收,也就是三千万两银子,如此一来,即作到了惩戒,以儆效尤,又可填补我国国库,可谓是一举两得之策。”
听听,什么叫良臣,这才叫良臣!在唐寅看来,一个良臣不是找出问题就完事了,关键得能解决问题。
宗元这个办法就是个之策。杀几个范家的人,再开出一张巨额的罚单,即能警告范家,令其以后收敛行径,又可让自己在范敏那边不至于太难做,两全其美,善之又善。
唐寅快要阴沉一天的脸总算是露出笑颜,他身子向后一靠,同时长长嘘了口气。他又问道:“宗元啊,那你说齐横一案又如何来处理?”
第十集 第六百三十八章
第六百三十八章“当罚!而且还得重罚!把军中将士当成私人的壮丁来用,此例一开,军将不军,后患无穷。!。”宗元说得斩钉截铁。
“哦!”唐寅轻轻飘飘地应了一声,脸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中的喜色却减了几分。
宗元最大的长处就是善于察言观色,洞察人心,见状,他在心里暗叹口气,看来,大王还是舍不得齐横啊!
他话锋一转,立刻又说道:“将功抵过!”
“什么意思?”唐寅挑起眉毛。
“将士们在战场浴血奋战、攻城拔寨,就是为了建功立业,若功不能抵过,那还立功做什么?齐将军战功无数,而这些战功又已帮他加官晋爵,现在功要抵过,那自然要罢官削爵,大王可收回他的将军衔、侯爵位,其人仍可暂任第九军军团长一职,等到日后又有所建树,大王再重新封他的官、晋他的爵也不迟。”
宗元一口气说完,然后偷眼观察唐寅的反应。
在唐寅的心目当中,齐横是风国不可或缺的人才,不是说他有多会领兵打仗,也不是第九军没了他就不行,而是齐横的武力太强了,即便与官元让比起来,也差不多哪去。
这次出征桓国,大将吴广阵亡,风国的四大猛将已缺其一,唐寅本有心让齐横来填补,结果此人太不争气,这回惹出这样的事端来。
“罢官削爵,暂留原职,以观后效……”唐寅喃喃念叨一遍,点点头,说道:“这样也好,杀杀他的锐气!”说着话,他又转目看向张哲,问道:“张大人,你以为如何?”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唐寅对这样的惩处很是满意的,但张哲就是有这样漠视一切的本事。他摇头说道:“回禀大王,臣以为……太轻了。”
“呵!”唐寅笑了一下,问道:“不知张大人以为是本王对范家的惩处太轻还是对齐横的惩处太轻?”
“都太轻了。”张哲直言不讳地说道。
“就这样了,你二人都回去!”唐寅实在是累了,不想再与张哲多废口舌争辩,面露疲惫地挥了挥手。
张哲还想说话,但见唐寅闭眼睛,身子一倒,已侧卧到塌,他到嘴边的话也只能咽回到肚子里,与宗元二人躬身施礼,退出房。
到了外面,宗元看着心有不甘的张哲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后者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巧舌如簧、阿谀奉承!”说完话,一甩袍袖,大步而去,好像多看宗元一眼都脏了他的眼似的。
宗元快步追他,也不管张哲想不想和自己说话,他自顾自地说道:“严刑峻法,固然是治国之道,但也要讲求办法和手段,张大人这次做的就有些过了……”
他话还没说完,张哲猛的停下脚步,回头怒视着他。跟在后面的宗元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下来,险些撞到他身。
“宗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官身为御史大夫,监察百官,举报不法之举,职责所在,有何不对?”
“对是对,但张大人并没有把事情做好嘛。”宗元意味深长地说道:“咱们的大王并非昏君,有些事情,我想张大人完全可以私下里向大王觐见,大王也绝不会坐视不理,该惩的一定会惩,该罚的也一定会罚,可张大人却偏偏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这让大王也下不来台不是。涉及到大王的内事,理应慎之又慎……”
见自己越说张哲的脸色越难看,宗元也不好再说下去,他干笑一声,拱手说道:“哎呀,这一整天还没怎么吃东西,张大人,咱们一起去凤阳楼吃酒如何?”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宗大人另找他人作陪!”张哲一点没留情面,瞪了宗元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看着张哲含怒离去的背影,宗元无奈苦笑,喃喃叹道:“你看看你这脾气啊……大王能忍得了你一时,难道还能忍得了你……唉!”
同是开国的元老,又同是大王刚起兵时就投身辅佐的老臣,宗元实在不忍心看到张哲发生什么意外,从内心来讲,他也很佩服张哲这个人,他敢说自己不敢说的话,敢做自己不敢做的事,当然,其代价是他所面临的危险要比自己大得多。
张哲和宗元离开不久,顾宸便到了。
阿四进入房,正想禀报,见唐寅侧卧于塌,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他又悄悄退了出来,对外面的阿三和顾宸低声说道:“大王正在休息,顾大人在此稍等一会!”
顾宸点点头,然后小声问道:“大王累了吗?”
阿四苦笑,说道:“累自然是累,主要是烦心的事太多。”
顾宸想了想,理解地应了一声。阿四说道:“花园里有凉亭,顾大人可先到那里去乘凉,等大王醒了,我再去叫你。”
“不必了,我就在这里等着!”顾宸站在原地未动。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站在烈日下的顾宸额头也渐渐冒了汗,最后只得站到阿三阿四身边,躲在房檐下面。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房里才传来动静。
阿四急忙进入房,只见唐寅正从塌坐起来,他快步前,低声问道:“大王睡醒了?”
“恩!”唐寅甩了甩还有些昏沉的脑袋,嘟囔道:“刚才竟然睡着了。”
“大王,顾大人已经到了,正在外面候着呢!”阿四小声地提醒道。
“快让他进来!”唐寅揉了揉眼睛,振作精神,而后挺身站起,在房中抻了抻筋骨。
顾宸从外面走进来,跪地施礼。唐寅一笑,说道:“顾宸你起来!”
“谢大王!”
“顾宸,你和你叔父顾冲应该都是前朝的老臣?”
本以为大王召见自己,是为了问问范举的案子,没想到会突然问起这个,顾宸颇感意外。他点点头,说道:“是的大王,叔父与臣皆为前朝之臣,蒙大王不弃,仍留任在中尉府。”
其实,说顾冲、顾宸是前朝老臣还是客气的,风王展华还在时,顾冲就已执掌中尉府,后来钟天弑主,篡得王位,顾冲仍执掌中尉府,再后来唐寅替代钟天,成为新风王,他叔侄俩还是没有被罢免官职。由展华到钟天再到唐寅,顾冲、顾宸已算是三朝元老了。
唐寅笑问道:“顾宸,你说说看,本王这个君主做得如何?”
顾宸一惊,大王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他急忙跪倒在地,正色说道:“大王英明神武,统领大风,雄霸北方,雄才大略,丰功伟绩,有目共睹!”
唐寅含笑把他拉起来,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你不必紧张。”顿了一下,他又笑问道:“这么说,在你眼中,我这个君主还算称职了?”
这时候,顾宸的冷汗都已冒出来。他是个刚直不阿的人,也很有骨气,但在唐寅面前终究还是个臣子,有骨气也得收回去。
他吞了口唾沫,再次跪地,叩首说道:“国丈一案,是由臣所查,其中有不当之处,还请大王治罪。”可别再这么折磨我了!
唐寅乐了,说道:“我非但没觉得你做得有何不当,反而还觉得你做得很好。”
他越是这么说,顾宸就越觉得后脊梁发凉,有大难临头之感。他跪地不起,颤声说道:“大王治臣的罪!”
唐寅无奈地看着他,怎么自己说得心里话他就是不相信呢!他疑问道:“怎么?在你心目当中,我就是这么个鼠肚鸡肠之人吗?”
顾宸一哆嗦,连忙说道:“臣不敢,臣绝无此意……”
“那就站起来说话!”
唉!顾宸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垂首退于一旁。
“很久以前,我就觉得你查案的本事很厉害,甚至连暗箭都查不清楚的案子,到了你手就变得轻而易举,这样的天赋很难得啊!”唐寅笑吟吟地赞道。
“大王过奖了,臣愧不敢当。”直到现在顾宸也没弄明白大王和自己说这些到底有何用意,反而越来越糊涂。
不用看他的表情唐寅也能猜出来顾宸此时肯定一脑门子的莫名其妙。
他眨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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