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支书好像也被叫去了,张根和另外几个人也都已经去了。”
王鹏心想,来得好快啊,终于要摊开来说这事了!他喝完杯里的水问:“受伤的人伤得重不重?”
蒋玉才忙说:“还好,都是皮外伤,就是吃相难看点!”
“知不知道打人的是谁啊?”王鹏继续问。
蒋玉才对王鹏不抓紧去县里,还在这里一个劲地问个不停有点焦急,“王干部,县里领导都在等你开会呢!你还是快去吧,其他事回来再说也不迟。”
“狗屁!”王鹏不屑地说,“你先告诉我谁打的人?谁在照顾受伤的人?”
蒋玉才无奈,只好说:“听张根说,是印染厂的几个老板叫的人,以前为排放的事两边人也闹过,好多面孔都见过。卫生院里应该都是家属自己在照顾吧!”
“那你在这儿干吗?既不去开会,也不去照顾伤者,连组织几个人表示一下村里的关心都不会啊?”王鹏说完就往外走,没走两步又折回来,“把你的自行车借给我!”
蒋玉才一阵懊恼,心想我不是在等你吗?
第110章 过河卒子
王鹏一到县政府门口,才向看门的老头说出自己要去二号楼会议室,那老头就说:“你就是曲柳乡的王鹏?”说着还从窗户里探出半个身体,左手指着正中间那栋楼说,“你往这栋楼左边的通道走到后面,就能看到二号楼。快去吧,彭副县长都亲自打了三个电话过来问你进门了没有!”
王鹏刚说了声谢谢,老头又喃喃地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让平时不爱搭理人的彭副县长这么重视,竟然是个毛头小伙子。看勿懂哦!”
王鹏哂笑了一下便往二号楼去。
还没进会议室,王鹏便感到了气氛的凝重,太安静了!
“吱呀”一声,随着双扇的会议室木门被王鹏推开,会议室内黑压压的人头齐刷刷地都转向了他,高兴、疑惑、责怪、冷漠、愤怒,各种不同的眼光同时落在他身上。
王鹏朝着会议桌主位的方向微微躬了躬身,“我是曲柳乡的王鹏,接到通知来开会的。”他看见陈东江和庞树松同时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小王同志,你很忙啊,我们这么多人足足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中央而坐的副县长彭开喜不冷不热地说。
“对不起,对不起,耽误领导和各位的时间了!”王鹏一边往陈东江身边去,一边向在座的人点头致歉。
“好了,人到齐了,开会吧!”彭开喜也不等王鹏坐下,直接宣布开会。
县府办主任崔梅是这次会议的主持人,她在彭开喜宣布开会后,首先向所有在座的人通报了从昨晚到今天下午,玉水村村民前往三泽镇静坐的事情,表扬了玉水村的村民,在面对暴力威胁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冷静与克制;同时表示,县委县政府虽然理解村民的心情,但对村民采取这种去异地政府门口静坐的做法很不赞同,希望村民今后通过其他途径表达自己的诉求;也再三强调了,县委县政府一直在和三泽镇政府做沟通协商工作,可惜效果甚微等等。
崔梅发表了这一番具有导向的开场白后,才开始请县环保局、县水利局、曲柳乡政府、玉水村党支部、玉水村村民代表及王鹏先后发言。
环保、水利两个部门采取就事论事的态度,只对历年来三泽的排污状况,以及两个部门手头的数据进行了通报,并没有作任何实质性的表态。
陈东江的讲话是有点意思的,“……作为乡党委书记,我不希望村民们通过这种方式来引起三泽当地政府的重视,我更希望双方通过对话、合作的方式来解决这个污染问题。但遗憾的是,无论是从我当乡长的时候,还是到现在当党委书记,三泽镇在对待污染这件事上所表现出来的态度是令人寒心的。所以,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讲,我特别能理解村民在新春时节看到大量排放的污水后,群情激愤所做出的选择!而且,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讲,我们曲柳乡的群众是有高度思想觉悟的,也是尊重三泽镇政府的,不但事先递交了静坐申请,取得合法化的手续,更在被暴力威胁的时候,以‘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高姿态体现了曲柳人的精神素质,我认为,不但那些打人者应该道歉、赔偿,非法排污的企业应该立刻停产,三泽镇政府也应该感到汗颜!”
庞树松是被叫来开这个会的,也是到了以后才从朱张根他们嘴里知道事情始末的,但他在发言的时候,一再强调这件事,不是哪个村民头脑发热才去做的,而是村党支部的一致决定。他说:“我承认,作为党支部书记,不该鼓动村民去做这种事情,违反了党的组织纪律!但是,我们确实对三泽这些印染企业的行为已经忍无可忍!玉水这两年,不但村级经济急速下滑,渔民的收入成负增长,原因就在于我们的鱼塘已经根本养不了鱼!作为村支书,我不能只考虑个人前途,哪怕撤了我的职,给我党内处分,我也绝不后悔同意并支持村民去静坐!”
庞树松的这番话,引来了朱张根等村民的一阵热烈掌声,他立刻挥手阻止他们。他这么说的目的并非仅仅是为了村里的村民,也是为了王鹏,他不想让这个大胆的年轻人单独来承担责任。
朱张根是作为村民代表发言的,他没有一句多余的话,只是拿出王鹏口述、蒋玉才下笔的控诉书,在会场上当众读了一遍。
轮到王鹏说话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地说:“作为乡干部、一名新党员,我愿意接受因为这件事而引起的一切处分,绝对服从组织决定!作为个人,我等着三泽镇政府给玉水、牌坊等受污染的村庄一个明确的交代!”
崔梅在王鹏说完后又作了总结性发言,自始至终,宣布开会的彭开喜都没有发言。似乎,这个会,就是为了安抚村民而开的。
会议结束后,陈东江、王鹏被彭开喜留下,要他们去自己的办公室。
进门后,彭开喜在自己的办公桌后面坐下,但没有要让陈、王二人坐的意思,而是直接就盯着王鹏的眼睛问:“说吧,除了静坐,你还做了些什么?”
王鹏心里暗道,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可不打算承认静坐以外的任何事情,“没有了,我就是看到那里的情况气不过,过年又不想影响各级领导跟家人团聚,一时头脑发热就建议他们这么做了。”
“你倒挺体恤领导的!那我们现在也算团聚?”彭开喜恼怒地问。
王鹏不说话,反正他已经回答了问题,陈东江也不出声,只等着彭开喜自己往下说。
“你们俩啊,我看就是存心这么做的!”彭开喜显然已经怒极,“堂堂乡党委书记,在会上发表这样的讲话,你让县里怎么跟秦河县交代?”
王鹏想反驳他“怎么不让秦河县给我们交代”,但他看陈东江没有一点要接口的意思,也就把想说的话忍了下来。
彭开喜连番问话都像是落在软棉花上,心里的怒气更盛了,“陈东江,你马上给我回去写检查!”
“行,我这就去写。”陈东江说,“彭县长,你别生气,实在是事出突然,我回去一定会作深刻检讨!”
彭开喜听了这话,脸色才有所缓和,他瞥了王鹏一眼,对陈东江说:“作为领导,重用年轻干部是没错,但也不能无限制地放大他们手中的权利,要充分利用监督机制对他们进行监督教育,避免他们在工作中出现重大偏差,知道吗?”
王鹏心想,好嘛,这就给我定性了啊,重大偏差!
陈东江点头恭敬地说:“请彭县长放心,我回去一定加强对青年干部的教育,提高他们的认识!”
“行了,抓紧回去准备一下,明天上午贾书记要开专题会听我们的汇报。”彭开喜有点头疼的样子,不时抚弄着自己的前额。
“好,我马上去准备。”陈东江说,“那我们这边参加会议的人?”
彭开喜想了想,又看了看王鹏,“秋桦是乡长,这种会一定要参加!你对前期情况比较熟悉,也应该去,”他停下来像是进行前内心交战,“小王处分的事先放一放,让他也参加吧。”
陈东江一愣,怎么说了半天,竟说出“处分”两个字来了?他马上道:“彭县长,能不能让王鹏将功折罪啊?”
彭开喜肉眼一瞪,“这件事还能有什么功让他来折的?”
陈东江不敢再多说,只好和王鹏先告辞出来。直到上了陈东江的车,王鹏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陈书记,拖累你了。”
陈东江无奈地摇下头,“让你两条腿走路,你小子倒好,干脆直接就甩开膀子跑了,也不怕摔着!”
“我也想慢点啊,可是玉水、牌坊等几个村能等吗?”王鹏靠在副驾驶位上,“看样子,我这回的处分是躲不过了。”
陈东江想也不想地说:“你放心,主意是我出的,我会担这个责任。”
陈东江能这样说,王鹏已经很高兴了,也不枉自己跟着他干一场。但他明白,这事就算自己这边站了多少的理,作为和秦河县的交换条件,起头的人是无论如何要处理的。处理村民显然是不合适的,庞树松那天又不在场(王鹏那天最后不去把他叫回来就是想到了这一层)也不能处理,处理陈东江目标又太大反倒不妥,只有王鹏这种小卒子是最合适的。
“陈乡长,我领你的情,但千万别!”王鹏笑嘻嘻地说,“你刚当上书记,如果背了个处分,以后就难了!我反正也就一小办事员,又年轻资历浅,处分安我头上刚刚好。”
陈东江瞪他一眼,“这种事也拿来开玩笑!”
王鹏这才坐正身体,收敛玩笑,“我是认真的!你没出过任何主意,这都是我个人的想法导致的结果,也该由我自己来承担后果。”说着他又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留得青山在嘛,你这棵大树如果也倒了,那我以后在乡里真不用混了!”
第111章 资历最浅的闲人
县委书记贾青皋主持的专题讨论会让王鹏很窝火,倒不是因为会上重点讨论了对他违反组织纪律鼓动村民静坐的处理意见,而是因为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提一下三泽排污的事,要不是陈东江一直摁着他,他很可能当场就爆炸了。
“这是严重的渎职!”王鹏从县政府出来后,狠狠一拳砸在陈东江乘坐的那辆破桑塔纳前盖上,本就已经不结实的车子被他砸得抖了几抖才停下,前盖上也出现了一个凹痕。司机朱明法抚着那凹痕心疼地说:“王鹏,你铁拳也不该往这地方砸啊,本就够破的了!”
陈东江能体会王鹏的心情,原本他也以为多少会提一下与秦河县沟通地事,结果竟是屁都没放一个,确实是够窝囊的。他拍了拍朱明法的背说,“反正都是伤,多一个少一个也就这样了,等乡里有钱了,换辆新车给你开。”
“哎,陈书记,这话可是你说的啊,那回头我干脆去撞一下搞搞大算了!”朱明法笑道。
县里有了指示,陈东江虽然不乐意,何秋桦却奉如圣旨,立刻打电话给柴荣让所有干部职工销假回来上班,而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开会讨论对王鹏的处分问题。
何秋桦本来是提议开党委会讨论王鹏的事情,但陈东江考虑到党委现在这几个人各有各派,讨论结果对王鹏未必有利,就坚持要召开党委扩大会议来讨论这件事。陈东江到底是一把手,加上专职党委副书记何小宝也赞成开扩大会议,何秋桦就不好再坚持。
开会前,何小宝将王鹏单独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劈头就问:“怎么做这样的事也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王鹏脱口就问:“干吗跟你商量?”
何小宝一怔,“王鹏,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你和潘书记的关系,可是组织部的人亲口跟我说的,假不了!”
王鹏明白了,何小宝对自己还没死心呢!他心里正对县里的做法窝火,何小宝这当口还对他提这些有的没的,就更加来气,干脆一步上前将她顶在桌子边上,一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的食指在她的唇上来回划动着,“既然你这么坚定,那就先献身啊!总得让我验验货吧?!”
何小宝对王鹏突然发难毫无思想准备,一下涨红了脸急道:“王鹏你混蛋!快放开我!”
“干吗放开你?”王鹏的手已经从她的腮边滑到了颈部,“你不是一心要当我老婆吗?这就是老公老婆该干的事啊,你不会连这都不懂吧?”说着,他的身子又往前靠了靠,几乎将何小宝挤在了桌面上,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不对啊,你应该懂的,那天我喝醉了,你不是很热情吗?只可惜我醉了,验货验得不仔细!”
何小宝虽然一心想跟王鹏把关系定下来,但她毕竟也有些吃不准王鹏到底和潘广年的关系如何,所以在自己没有得到实际好处前,她根本连结婚都不会考虑,更不要说把自己的身体真的交出去了。可是,王鹏现在的样子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让她既害怕又隐隐有些喜欢。她有点气恼自己的身体反应,因而最终还是拼命地挣扎起来,却没料到本是紧紧搂着她的王鹏,在她猛烈挣扎的时候,突然松手后退放开了她,使她差点从桌子上摔下来。
“何小宝,感情和婚姻不是拿来交易的,我不会拿我的婚姻来满足你的个人私欲!”王鹏说完就走了出去,还把门关得震天响。
何小宝看着自己凌乱的衣服,真有欲哭无泪的感觉。稍作冷静后,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和头发,心里也有了计较。
党委扩大会议开了足足三个多小时,会上讨论热烈,意见不一。最后,陈东江宣布举手表决对王鹏的处理。结果,反对对王鹏进行处分的点百分之四十七,弃权的百分之五,赞成对王鹏党内记过一次的占百分之四十八,而这赞成票中起关键作用的,正是何小宝最后举起来的纤纤玉手。会后,乡大院的宣传橱窗里就张贴了对王鹏的党内处分决定,大家都以为这事到这里算是结束了。哪知,何秋桦随即召开了乡政府各科室部门负责人会议,讨论今年各部门工作目标计划,尤其重点讨论了工建办内部工作的分工问题。
在这个会上,何秋桦再次严肃批评了王鹏的无政府无组织行为,认为对这样的年轻人,不能过早给予重用,应该放在最基层的岗位再多多磨炼磨炼。建议工建办将原来由王鹏负责的工业一块的工作交由许梅芳负责,环保一块的工作交由春节后前来报道的史运生负责,拆迁工作仍由周宏伟负责,王鹏的具体工作分配看他接下去的工作态度和表现再作安排。
如此一来,经过这个会议,本来已经向陈东江请退工业一块工作的王鹏,干脆被何秋桦高高挂了起来,年纪轻轻竟彻底成了一个闲人。最关键的是,对于这样的结果,陈东江是无能为力的,因为何秋桦作为政府一把手,完全可以在不作任何事先通知的情况下,不经党委同意调整部门办事员的工作,尤其是一名受了党内处分的办事员,不管这个处分有多么轻,都终究是个污点。
91年的春节就在一片混乱中过去了,王鹏没有具体的工作安排,在工建办成了闲人。虽然周宏伟时不时地对他冷嘲热讽一下,其他人倒都对他很好。
许梅芳是因为记着洪向南的教训,不愿意趟浑水,反正自己已占了王鹏的工作,没必要再踩他几脚,她多少觉得王鹏还是有点委屈的。
新来的史运生与陈东江早就认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