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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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门- 第4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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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一山讲完控制,又接着讲牵制,“……刘玄德请诸葛孔明出山,授之高位与重权,孔明火烧博望坡、掘白河之水以实力震慑关、张二将,这些典故反映到用人上,都体现了什么?”他不等王鹏作答,直接说,“就是用人的牵制,针对不同的人,施以不同的牵制。”

    江一山说至此,没有再更深地说下去,他觉得今天与王鹏谈话所说的东西,已经大大超出了他作为省委书记应该对部下教育引导的范畴,甚至一些本该意会的东西,他也直接了当地搬了出来,如果王鹏还以一贯的作风看待身边的人,那么,他也该更清楚地考虑怎么用王鹏了。

    但是,此时的王鹏还没有完全理解江一山的真正用意,他所有的思想都围绕在江一山说的这两点、一直被他自己所排斥的用人之术上。

    即使到这一刻,他依然不能全部认可江一山的说法,但这并不影响他客观冷静地试着去接受这一观念。

    他之所以觉得自己应该试着接受,完全是因为邹展飞与姜朝平的事,给了他极大的冲击。

    江一山对于三法的说法相当正确,无论言行与人心都可以伪装,作为领导者,他不是探测仪器,不可能透过每一层伪装彻底看清一个有意要隐藏自己真实意图的人,要避免这种情况,只有通过各种方式将所有的事情放在可控范围之内。

    王鹏想到钱嘉平对他的提醒,让他注意身边人。

    他的嘴角溢出苦笑,他不是没有注意到邹展飞在言行上的一些奇怪举动,而是他太过于自信,认为邹展飞能在辛华一案中保持清白,应该不会出现这方面的问题。

    他恰恰忘记了,人是会变的。

    而诱使人产生变化的因素有的时候就是那么一个简单不起眼的原因,当一个人所处的位置带着太多特殊权力,因为这个位置所衍生的名利如不加以控制,就会无休止地泛滥与失控。

    “我一定从这次的事情中吸取教训,重新学习如何用人识人。”王鹏最终说。

    江一山对他这个表态还是颇为接受的,这至少证明王鹏刚刚有把他的话真正听进去,并且进行了认真的思考。

    ……

    相比于江一山的用人理论,侯向东接下来找王鹏所说的事情,就显得更有实际意义了。

    关仪被拘捕后,对屠德昭的调查很快就打开了突破口,在关仪作的供词面前,屠德昭终于向纪检人员如实还原了他的资本游戏。

    “说到最后,我们的总结就是——空手套白狼。”侯向东没有开讲就先说了结论。

    王鹏一直对屠德昭最初的资金来源很疑惑,侯向东这样说,他就更疑惑了,“他根本就没有启动资金?”

    侯向东举起食指摇了摇说:“一毛钱都没有。”

    “那他怎么起家的?”

    “一个字:借。”

    王鹏忽然想起东子说的融资三阶段,脱口说:“对于一个一文不名的人,最初要借的话,那只能是民间集资了?”

    “错。”

    “难道不是?”

    “不是。屠德昭高中毕业以三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但他这一代人幸运的是,正逢各行各业百废待举,用人单位都在大举招人,他的高中学历在那个时候给他帮了很大的忙,使他很快被招进当时刚刚兴起的期货公司。在期货公司三年,他不但学会了怎么炒期货赚快钱,也结交了不少手握资金的企业领导,由此认了一干娘。”

    “这位干娘帮他赚了第一桶金?”王鹏略带调侃地问。

    “确切地说,是这位干娘为他提供了一笔启动金。”侯向东说,“他用这笔钱为自己赚了第一个两百万,从此离开期货行,并且再没有碰过期货。”

    王鹏有些意外,“他从期货发家,为什么再不碰期货?”

第679章 名利圈(二五)

    “因为风险太大!”侯向东说。

    王鹏失笑,“玩资本的人,竟然说这样的话,真是不可思议。”

    “很正常。他在那个圈中,对此体会必定是极为深刻才会有此结论,所以才会竭力寻找来钱快又风险低的方法。”

    王鹏注意到侯向东用了“方法”这个词,而不是“投资”,立刻问为什么用这个词。

    侯向东说:“因为他只是要撬动资金杠杆获取利益,而不是通过实际投资来获得产出再取得利润,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王鹏略一思索便已明白,“也就是说,他做的是资本运营,而不是产品运营。”

    侯向东点头道:“对。但他错就错在,把所有的钱都当作他可以运营的资本,并且为了让这些资本进入自己的口袋,不惜贿以重金。”

    屠德昭一案,由于天水接连有领导干部牵连其中,王鹏对调查的情况知道得越来越少,所以,听侯向东渐渐说到关键地方,他不由得正了正身体。

    “……据他自己交代,为了吴坤借给他们公司的十亿,他除了分别给吴坤和费灿阳送了五十万美元和三十万美元,还替他们的私人账户进行理财,在保证不亏本的情况下,每年支付高达30%的收益,并且按复利计。”

    王鹏愕然,随即问道:“费灿阳参与了此事?”

    “嗯。费灿阳最初并不承认,但我们从德融投资起获的凭证放到他面前时,他当场就交代了。”侯向东摇着头叹息着说,“还有你更想不到的!”

    “什么?”

    “费灿阳与石蔓并非三年前离婚,而是在我们查慈善基金期间,通过屠德昭在民政局办的离婚,具体离婚日期则做了假。目的就是为了防范事情败露时,保全老婆孩子和贪污受贿的资金。”

    “他也算是机关算尽了!”王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他们有没有就慈善基金的问题作交代?”

    “从屠德昭名下几家公司查封的真实账本,详细反映了他们这些年串通勾结,假借慈善基金名义,掩盖赚取金融、房产投资利益的真实目的。”

    王鹏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倒吸一口冷气,石蔓已经外逃,她到底带走了多少资金?

    侯向东听王鹏问出这个问题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由于她的外逃,不但这件事不能查得彻底,十几亿的资金也去向不明。”

    “能查清的情况有哪些?”王鹏问。

    “费灿阳对慈善基金的事拒不承认,就算真实的账本放在他面前,他还是坚持自己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让我们找石蔓去问。而已经判刑的曾春秋也是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是屠德昭为了脱罪进行诬陷。由于缺少直接证据,现在能做的,只有对屠德昭的定罪。”

    “资金追回呢?”王鹏刚想把这句话问出来,立刻就意识到事分轻重,在社保基金和慈善基金这两个大窟窿跟前,首先要填的必然是社保基金,只有这个处理好了,才能量力去填慈善基金的资金黑洞。

    王鹏无奈地垂下头,连叹气都觉得无力了。

    侯向东拍拍他肩问:“心疼那些钱了吧?”

    “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养老钱、救命钱,他们竟然利令智昏到如此程度,实在是令人齿冷!”他恨恨地说完,又犹豫地看向侯向东问,“能说说朝平和小邹的情况吗?”

    “姜朝平纯粹是上了他们的圈套!”侯向东满脸愤愤之色,“吴坤安排了一个有邹展飞参加的饭局,姜朝平、屠德昭都是坐上宾。酒桌上,吴坤与屠德昭谈起拆借社保基金的事,问姜朝平的投资公司有没有资金托管资格,如果有的话也可以参与。这样的好事姜朝平当然想参加,但他还是采取了谨慎的态度,说自己公司没有这个资格,并且问这样的拆借市里领导是不是知道?据他所知,这是不被政策允许的。”

    “可他后来还是做了。”王鹏有些难过。

    “邹展飞当时说了句‘没资格可以去办嘛’,而吴坤则说‘小邹是王书记的秘书,如果市领导不知道,邹秘书敢跟你说这句话?’”

    “邹展飞怎么说?”

    “他笑而不语,既不否认也不承认,玩了一把高深。”

    王鹏冷笑道:“他们的这出双簧演得不错!”

    “也怪姜朝平自己贪心,不然他就该来跟你核实这件事,那样也就不至于搅进来了。最重要的是,他从中尝到了甜头,甚至发现即使不以公司名义出面,他也能从中赚到比辛苦为政府招商来得更快更多的佣金。”

    “佣金?”王鹏不解。

    “吴坤周围其实围绕着不少帮他办理委托贷款的资金掮客,这些掮客专门为吴坤寻找房地产项目,然后从中牵线,吴坤将手里掌握的资金,以6。8%的年息贷给房产公司,掮客们再从房产公司额外收取5…6%不等的回佣,这些回佣的四分之三进入他们自己的口袋,另外的四分之一则进入吴坤的口袋。”

    “等于是这些房产商借了11%以上的高利贷?”王鹏不得不叹服人心之贪,竟可变出如此多的生钱招数,“他们应该都是不具备向银行贷款资格的企业吧?”

    “倒也不全是。这些企业多数是在拿地以后,到项目贷款下来以前,借这些资金来周转。”侯向东说,“也是一群想空手套狼的家伙,所以那些资金掮客才有机会向他们狮子大开口。姜朝平就是被这样彻底吸引的。”

    王鹏皱皱眉道:“吴坤拉拢邹展飞,利用他狐假虎威,我能想得通。令我不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分一杯羹给朝平?”

    侯向东看着他反问:“你想不到原因?”

    王鹏审视侯向东良久,骇然问:“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侯向东立刻点头:“费灿阳认为,你知道姜朝平落水,一定会想办法捞他。只要你出手捞他,他们就会同时获得机会。”

    “这是他的主意?”王鹏哑然。

    “这个人,以往看来老实本分,实际却是满肚子坏水,城府心计都堪称深厚。”侯向东感叹说。

    “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王鹏说。

    侯向东看看他问:“你知道他在让吴坤安排自己离婚的时候,是怎么跟吴坤说的吗?”

    王鹏作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说,早作安排就是要让儿子一辈子无忧。”

    王鹏黯然地说:“是我们监管不严,才给了他机会啊!”

    ……

    两天后,天水市**宣布免去费灿阳副市长职务;天水市政府发文免去吴坤社保中心主任职务;天水市纪委审议并报天水市委、市人民政府批准,给予邹展飞开除党籍、行政开除处分,移送司法机关依法查处。

    三天后,天水市社保中心党委对吴坤作出开除党籍决定并报市委批准。当天下午,天水市监察局审议并报市政府批准,给予吴坤行政开除处分,移送司法查处。

    一周后,经省纪委审议并报运河省委批准,开除费灿阳党籍;经省监察厅审议并报省人民政府批准,给予费灿阳行政开除处分;对于费灿阳涉嫌犯罪问题移送司法机关依法查处。

    ……

    因天水市慈善基金违规运作而引发的一场资本狂欢,随着一批官员的落马,相关违法人员的司法审判也陆续到来,而天水市委市政府的日子并不因此而变得轻松起来。

    相反,因为这一连串的事件,老百姓对于自己保命养老的社保金,究竟能不能安全地到自己口袋里充满了疑问,要求市委市政府尽快出台监管政策的呼声一lang高过一lang。

    与对社保基金的高度关注相去甚远的,是人们对慈善基金所表现出来的冷漠态度,尤其是那些捐过钱却没有参与任何违规行为的企业家,一夜之间谈捐赠就色变,生怕捐出去的钱不知流向哪个私人的腰包,或是摇身一变成了某位领导的私人别墅……

    而王鹏个人,也没有因为发现并启动这场声势浩大反腐风暴而威信高涨,反而因为邹展飞的落马,姜朝平的违法,而受到不少高层领导的质疑。

    时逢春暖花开的周末,王鹏一家三口一起回宁城探望家人,王鹏也想借此机会梳理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做过的事、交往过的人,重新对所有的过往做一个全新的评价,以确定自己该如何延续未来的政治生命。

    当晚到曲柳的老屋时,刘胖子、江海涛、余晓丰等人竟早他们一家多时,已经在院子里摆开了桌子喝酒聊天。

    “你们怎么都在?”莫扶桑问余晓丰,小宇早已扔下她去找奶奶。

    “我上午回来看父母,正好遇上海涛来帮伯母送树苗,就一起跟来了。没想到,胖子早把树苗送过来了!”余晓丰说着在刘胖子背上拍了一下。

    “什么树苗啊,你们都要送过来?”王鹏问。

    “是村里要搞绿化,想添补一些树种,我打电话让大毛捐的,他自己没时间来,就把皮球踢给了海涛。”秦阿花拉着孙子从屋里出来,“胖子也热心,听说这事立刻也拉了一车来。”

    王鹏夫妇听了呵呵笑着落座,余晓丰看王鹏气色还算不错,便问了姜朝平等人的情况,说到吴坤时,大家一致评价此人胆大。

    江海涛则说:“实际也不难理解,他已经年过五十,再往上是没什么可能性了,手握巨额资金,又一直多有建树,很自然会想要为自己安排后路。真正深谋远虑的,不是吴坤,也不是屠德昭,而是费灿阳。”

    众人默然。

第680章 无耻渣男

    宁城回天水的路上,王鹏接到钱嘉平的电话,说是想请王鹏喝茶。

    王鹏本来想拒绝,但心里总对钱嘉平能安然无恙感到不解,遂答应下来。

    天水飞天茶楼是一家新开张的仿古茶楼,一水的古旧家具做装饰,门厅的条案上供着一尊佛像,墙上挂的镜框里全是飞天拓画,王鹏进去后,凑近了一幅幅地细看,很快就入了神。

    “王书记喜欢这些画?”

    王鹏听到声音立即转头,发现钱嘉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后,“呵呵,我就随便看看,这里的老板看来是个收藏爱好者。”

    钱嘉平笑道:“想不想认识一下这里的老板?”

    “不必了。”王鹏没有围着生意人转的爱好,“我也就随口一说。”

    “没事儿,老板是我朋友,自己平时不来这里,由他太太丽莎打理茶楼。”钱嘉平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与王鹏一起往里面走。

    飞天开的时间虽然不长,钱嘉平却是熟客,服务员一见他就热情地打招呼,领着二人往包厢去的同时,还不忘殷勤地推荐新到的好茶。

    进包厢落座,钱嘉平征询王鹏意见后,要了一壶铁观音。服务员很快就把茶具摆上来,并送上了几盘茶食,钱嘉平挥退服务员,自己亲自动手泡茶,神情专注的样子,与王鹏在视频里见过的那个肥男简直天差地别。

    把闻香杯递给王鹏的时候,钱嘉平说:“我家老爷子好这一口,我从小没学会别的,就跟他老人家学了这点泡茶的活儿。”他说着自己讪笑几声,“说起来,咱俩也算不打不相识,按我家老爷子的说法,亲自动手泡茶向朋友道歉,是最诚挚的做法。王书记,这杯茶敬你,我为上次报道的事,正式向你道歉!”

    王鹏接了茶,心里却像吃了只苍蝇。

    钱嘉平看王鹏端着茶并没有喝,嘿嘿干笑两声说:“我这人,其实算不上文化人,进文化系统,当这个总编,那都是朋友们帮忙弄的。所以,有时候做事情欠考虑,只讲哥们儿义气,不看是非对错,才会闹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他看看王鹏,自己先喝了杯里的茶,接着说,“可是兄弟你才是真哥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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