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同过窗的兄弟请吃饭
王鹏到监察厅是孤家寡人,侯向东说了会考虑把邵凌云调来,但也只是考虑罢了,究竟会不会变成事实那还真不好说,怎样让自己的工作顺利开展起来,让厅里的每一名干部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是王鹏近段时间一直在考虑的问题。
像魏柏这样有学历、有能力,却一直没有被真正重用的干部,在监察厅内部不止一个,王鹏在审阅人事资料、与干部谈话等等过程中,有或多或少的了解,但就像其他许许多多的机关一样,这算不上特例,更不能像魏柏本人那样一锤子认定,是领导给他穿了小鞋。
作为机关干部,“谨言”一直是大多数人所恪守的,尤其在纪委和监察厅这样的地方,类似魏柏这样在公开场合大鸣大放的人,容易引起普通干部的感情共鸣,但也会给领导留下嘴不严实的印象。
王鹏不想主观地给某个人贴上标签,所以他有意要引导魏柏,看看这个人是不是真的扶不上墙。
丰凯在这天的晚些时候给王鹏打了电话,称丽美公司的资料还在收集中,卷本则已经托人让港岛的拍卖行进行了估价,价格应该在四十至五十万人民币之间,哪怕现场拍,到一百万这个价格的可能性相当低。
王鹏闻言,只觉得一脑门子的白毛汗正密咂咂地冒出来。
他让丰凯再帮他查查荀丽丽和柏怀山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交集。
当晚,王鹏就将这一情况分别向侯向东和江一山作了汇报,江一山和侯向东都认为,在真正弄清荀丽丽的动机前,不适合打草惊蛇。
王鹏次日便特地回了一趟宁城,专程去丽美公司送还了卷本,此外还与高英见面,了解调查组最近的工作进展。
高英汇报说,调查组按王鹏的建议,与许巍进行接触,了解到一些至关重要的情况。
据许巍说,宁城市委在机构改革前的人事调整中,对各级机关都进行了一次财政大审计,当时的大洋开发区城建分局账目出现过问题,使针对该部门的财政审计一度停顿下来,直到一年前耿桦上任,审计局才草草结束这项悬了近三年的审计工作,各方都在审计报告上签了字,报告最后被分别补送进大洋开发区、市监察局、市审计局、市城建委的档案室。
“你们有没有把这份报告调出来审核?”王鹏问高英。
“看过。仅从报告上看不出破绽,我们已经调取了当时审计所涉及的所有账目,并对当时和最后出具报告的相关审计人员分别进行了约谈。”
“有眉目吗?”
“目前还不明朗,主要是遇到了一些阻碍……”高英有些为难地看着王鹏,“部分凭证已经被销毁,当时的财会人员无一例外都已经离职,并且去向不明。”
宁城的水会如此深,是大大出乎王鹏预料的,他没有直接给高英明确的指示,只要求她按照既定计划继续开展调查。
回到天水的当晚,他就去拜访了程鹏飞,希望程鹏飞出面指示宁城公安局内部信得过的同志,协助查明城建系统那些离职财会人员的具体去向。
与此同时,季定邦一组人员在洛河的调查工作已进入尾声,向王鹏电话汇报了案件情况、以及相关人员的交待核实情况后,季定邦申请撤回调查组,由厅党组商讨相关违规违纪人员的处理决定。
季定邦从洛河回来的当天,王鹏接到滕云飞的电话,说他在天水,要与王鹏聚聚。
当年宁城建校的“四*人帮”中,王鹏与滕云飞见面是最少的,因而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一到下班时间就急忙赶去赴约。
进雷迪森的时候,遇到姚启亮,姚启亮问了王鹏吃饭的包间,说待会过来敬酒,就匆匆走了。
王鹏才踏进包间,就觉得有被人绑架的感觉,除了滕云飞,郝摄辉、耿桦都在。不但如此,更令他意外的是,现任天水市委书记辛华也在座。
滕云飞看见王鹏进门的脸色从兴奋变为错愕,立刻笑着走上前来拉住王鹏的手,随口就说:“老三一直说要聚聚,我们几个老凑不好时间,我就趁今天他也在天水就一起叫来了。反正今天在座的都是老同学、老上级,彼此都熟悉,也都是谈得来的朋友,我们就来个喝酒忆当年,不谈公事,怎么样?”
王鹏当官多年,对于酒桌上聊感情、拍马屁、吹牛逼,独不谈公事这一套是深有体会的,酒这东西,在他还在乡镇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充分领略其无往不利的公关魅力。近些年,他更是体会到,上到各中央部委、下到乡镇村,凡是坐在位置上的大小官员,多少都有点酒量,似乎酒量真在成为干部能力考核的隐性标准。
民间组织部人士常说,没有酒量的干部,就像工夫不佳的妓*女,空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却不懂得怎么招呼自己的衣食父母。君不闻民间人士精辟总结:“领导干部不喝酒,一个朋友也没有;基层干部不喝酒,一点希望也没有;中层干部不喝酒,一点信息也没有;纪检干部不喝酒,一点线索也没有……”
王鹏心里暗自叹气,这顿饭,他就权当来找线索的。
酒杯端起来,轮着敬了两圈,王鹏才发现,滕云飞这些年升得一点不比郝摄辉慢,如今已经是宁城市政府法制办主任,耿桦称其近年的升迁完全是火箭速度。
于是,滕云飞羡慕王鹏平步青云的时候,王鹏当下也不忘奉承一下当年的上下铺兄弟,“火箭能直上青云,你我就不必互相羡慕了。”
辛华虽然已官至副省级,但从藏区回来后的这些年,他一直就徘徊在这个副省级位置上难有更大的变化,听得王鹏与滕云飞的对话,难免有点酸酸,不由得挑翻着盘里的菜,头也不抬地说:“无论平步上青云,还是坐了火箭直上云霄,到一定层面上还是与机会密不可分。偏偏这机会就像男人的宝贝,只有握在手里,才有可能越来越大。怕就怕,心里明明渴盼得紧,宝贝愣是举不起来,让人干着急啊!”
明明是一番自我调侃,因为个个带着酒意,话里带着那么点颜色,硬是让这些官场男人们在共鸣之余,放肆地大笑起来。
都是懂规矩的人,就算耿桦这样带点痞色的基层干部,明明心里正油煎火熬地翻滚着,也知道守着约定俗成的规矩,没有在酒桌上提哪怕一丁点调查的事,而是跟着其他人一杯又一杯地喝着已经吃不出什么味的酒。
中途,姚启亮果然来敬酒,很是谦卑地敬了每位领导一杯,最后又用连喝三杯白酒的方式,换来辛华喝下一杯红酒。
看姚启亮出门时,辛华满意的微笑,王鹏沉沉的脑袋里像是有闪电划过,却只是像黄梅时节的天气,引来轰隆隆一阵闷雷后,只留下胸闷难挡的感觉,其他什么也没有抓住。
傍晚六点半到晚上九点,几个人喝掉一箱红酒、两箱啤酒,都有点似醉非醉的架势,王鹏故伎重施,又利用上洗手间的机会埋单,并打算开溜后再打电话跟滕云飞说再见。
哪知,人还没有进电梯,就被滕云飞一左一右拖住,一个说要给他饭钱,一个说不如一起去泡个澡,权当答谢王鹏请客。
正拉扯的工夫,郝摄辉等人也跟了过来,纷纷说王鹏不够意思,抢作东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提前开溜,说什么也不能在午夜前放他走。
郝摄辉更是直接,“扶桑又不在你身边,你那粮库的存粮想交也没处交啊,犯不着急猴猴回去,白白糟践粮食。”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合力把王鹏架进电梯,直奔雷迪森三楼的水城而去。
在水里一泡,王鹏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爽了,头脑也一下清醒许多。
雷迪森这个水城,说是洗浴中心,但王鹏在省委党校学习那段日子随姚启亮来过,多少知道这儿的按摩师可不是普通按摩师,那是一群可以带出雷迪森的暗娼,这个水城就是一个交易平台。
那一回,王鹏就是知晓情况后,借故溜掉的。
这次,他更加不想让按摩师有机会在自己跟前露脸。
没泡完澡,他就披了浴袍到大厅找人借火,服务台那个长相秀美的男服务生,在闲聊中透露,早有人为王鹏今晚的消费埋单,他可以带水城最好的按摩师出台,享受水城全套三十六式。
王鹏嘿嘿笑着说最近吃素,恐怕要辜负出资人一片美意了。
男服务生许是见多了这样的场景,风轻云淡地笑笑说:“没事儿,我们的师傅口活一流,保管您不出半小时就由素的想荤的,有了荤的就绝不想再要素的。”
“拉倒吧,天仙也不过如此了。”
王鹏假意损对方一句,随即就回休息室换回自己的衣服,没有再进入池浴间和滕云飞等人打招呼。
刚穿戴整齐准备闪人,与推门进来的按摩师撞了个满怀,只一瞬间,王鹏与对方就僵在当场,彼此都能看到对方脸上变幻不定的风云。
第599章 重逢并非意外
按摩师是王鹏十来年未见的钱佩佩。
自从当年的录像事件以后,钱佩佩就彻底消失在王鹏的生活中,这么多年来,王鹏每每想起钱佩佩为他做的一切,从心到眼都充满了酸涩。
他也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可以和钱佩佩重逢,他要怎样来回报她曾经的付出。
然而,当她此刻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不仅仅是因为时间令彼此都发生了许多改变,而是在这么多年后,他突然觉得任何回报对于钱佩佩都是无足轻重的,她如果需要他回报,当初就不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最终,还是钱佩佩先开口,“急着走吗?”
“啊,突然想起有事没办,得马上去处理。”
钱佩佩的声音比起在梧桐的第一次重逢,更多了几分沧桑,王鹏注意到,她的眼角已经有了很深的皱纹,即使擦了厚重的粉底,依然掩饰不住风尘岁月在她身上刻下的深刻印记。
他的心里又像少年时期,她突然离开时那样,涌起浓浓的失落与愤懑。
钱佩佩似乎没有察觉王鹏的神色变化,退开两步让王鹏出门,并且神色自如地问:“已经有人替你买了钟,要我跟你出台吗?”
王鹏像被人狠狠划了一刀,胸口一阵绞痛,侧过头凝视着钱佩佩问:“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在做这个?”
钱佩佩轻描淡写地笑笑说:“遇人不淑,只能重操旧业了。看在我们是旧识的份上,如果你不打算带我出台,也请跟服务台说一声,算我全钟哦。”
王鹏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钱佩佩,像是要看到她骨子里,辨识清楚她是否还是当年的她?
“干吗死盯着我呀?”钱佩佩终于注意他的目光,抬手抚在自己的脸上说,“我是不是老了很多啊?也是,现在的年轻姑娘都胆儿大、脸儿嫩、花活多,我们这种老早出来混的,除非是做了妈咪,否则是每况愈下哦。”
王鹏不想再听下去,收回目光,转身沮丧地抬步,晚饭时进入他身体里的那些酒精,早就在钱佩佩大大方方述说自己的职业无奈时,惊得躲进他身体的深处。
王鹏都已经走到电梯门前了,钱佩佩突然跑上来叫住他,“今天和你一起来的人里,有你过去的同学吧?”
王鹏整个身子一激灵,猛然转过头看着钱佩佩,想从她脸上找到她问这话的原因。
钱佩佩一眼看透他的心思,“我叫不出那人的名字,只是前些日子我刚到这里上班,被指派给他服务时,他瞧了我半天后问我是不是宁城人,是不是认识你,当时我没想起这人是谁。刚刚看到你,忽然想起来好像是你过去的同学。”
王鹏吸了一口气说:“是,今天有两个是我同学,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个?”
“哦,中等个,肚儿挺圆,平头的那个。”
郝摄辉,王鹏心想。
“你们聊起我了?”王鹏问。
钱佩佩有些自嘲地笑笑,“我说不认识你。”
王鹏心头又是一滞,看钱佩佩的目光中有了雾气。
电梯门这个时候开了,钱佩佩朝着轿厢指了指,就回身走了。
和钱佩佩说话耽搁了一会儿时间,王鹏下到大厅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坐在咖啡吧的郝摄辉和耿桦,还没来得及朝他们打招呼,他又意外地看到天水公安局治安大队的贾杰带着一干便衣匆匆从旋转门进来,直奔水城专用的电梯。
王鹏定定地站在大厅的圆柱后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如果不是今天的场合特殊,王鹏断不会让钱佩佩又一次在他面前走开,而此刻看到衣冠端正坐在咖啡吧的郝、耿二人,和刚刚进门奔向水城的治安警察,他庆幸当年在梧桐的那一幕没有机会再上演的同时,仍旧免不了从心底生出寒意。
当年林来发用那样卑劣的手段算计自己,王鹏完全能够从对方的立场理解这样的行为,但如果今天这一切是郝摄辉设计来陷害他,他在感情上就实难接受。
为了印证自己的想法,王鹏在大厅休息区找了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位置坐下来,等待贾杰等人从楼上下来。
约半小时后,贾杰带着人从电梯里出来,看上去没有任何收获的样子,有个年轻人走在贾杰身边抱怨着,大意是查出谁瞎举报定要让这个人好看。
坐在咖啡吧里的郝、耿二人应该也看到、听到了这一幕,王鹏隔得远看不清他们的脸部表情,但这二人随即起身往电梯急奔的举动,很大程度上印证了王鹏的猜测。
走出雷迪森,上了出租车的王鹏,很快就接到滕云飞的电话。
“老四,你去哪儿了?”
“别提了,本来是想下去借火抽烟的,结果被风一吹,吐得一塌糊涂,我就干脆换了衣服回去睡觉了。”
“你已经回了?”
“嗯,车上呢,马上就到宿舍了。”
滕云飞在电话那头长吐了一口气,接着就说:“幸亏你走得及时!我刚刚还担心你正**让警察逮个正着呢!”
“警察?”王鹏故作惊讶地提高了声线,“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辛书记泡了澡说头晕得厉害,我陪他去楼上喝了一会儿茶,后来就接到老三的电话,说警察突击扫黄,他找不到你人,急得什么似的。”
“这家伙也真是的,找不到不会像你一样打电话问我?”王鹏故作轻松地反问。
“估计是急糊涂了。好啦,你没事我就放心了,今天玩得不尽兴,找时间我重新请你!”
“有空再约吧。”
王鹏挂了电话怔怔出神,以至于手机铃响也没有听见,前座的司机大声叫了他两回,他才回过神来,手机铃恰好停了,他看了号码,觉得有点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是谁,就没有回拨。
下车的时候,手机又一次猛响,接起来却是姚启亮的声音:“哟,领导,你是在哪儿呐,还有鸟叫声?”
“还能是哪儿?当然是宿舍楼下喽!”王鹏边说边上楼。
“带了哪个妞儿出台啊?”姚启亮追问了一句。
王鹏脚步滞了一下,重新抬步的时候,嘴里答道,“让姚总失望啦,我今天又当了逃兵。”
“呵呵呵,就知道你不会做那事!”姚启亮突然正经起来,“你们去水城的时候,我碰巧在后面看到了,后来又听说有警察来查过,所以打个电话问问。你没事就好!”
王鹏向姚启亮道完谢挂了电话,恰好走到宿舍门口,刚从兜里掏出钥匙想开门,门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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