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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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门- 第3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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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回你来的时候,早点告诉我,我让他们准备红酒。”卓仕璋靠在桥厢壁上歪着头说。

    “喝红酒还要准备?”

    “不知道了吧?”卓仕璋笑,“这里的红酒全部都是法国波尔多空运过来的,九零年前的窖藏红酒,每瓶价格都在万元以上。这些酒,在喝以前,一定要有一个醒酒时间。”

    “这么贵、这么费事?”王鹏连忙摇手,“太破费不好。而且我一农村出来的,喝不来这玩意儿,十块钱一瓶和一万块一瓶到我嘴里都一个味道。”

    电梯门开,卓仕璋在前,王鹏在后,步出轿厢。

    穿过铺着厚厚波斯地毯的走廊,王鹏跟着卓仕璋转了两个弯,在一扇深红色柚木门前停下,卓仕璋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片,“嘀……”声长响过后,门应声而开。

    “请。”卓仕璋站在门边右手一伸,请王鹏进门。

    “陈设真豪华啊!”王鹏环视一圈感叹道。

    “所以,现在这些个老板就是会享受,赚了钱都是变着法地花!”卓仕璋已经在一张美人榻上躺了下来。

    有服务员从侧门进来问候,卓仕璋简单吩咐了几句,服务员便退了出去,十分钟后又端着酒瓶、酒杯进来,替王鹏他们倒好酒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王鹏晃着酒杯笑说:“这里服务员都这德行吗?像幽灵似的,我那点想喝酒的念头都给消没了。”

    “那就不要喝啦。”卓仕璋话出口,随即又嚷嚷,“哎,我可不是心疼酒钱啊,反正是酒店送的卡,不喝也是白不喝。我的意思是,不想喝就聊聊天,我看你要没心事也不会大半夜找我喝酒。”

    王鹏被他这么戳中心事,倒沉默了。

    卓仕璋叹道:“你也是倒霉,怎么会摊上东江这么一帮子人!”

    王鹏无奈地笑笑,一口把杯里的酒全喝了。

    “慢点,威士忌可是烈酒!”卓仕璋皱眉放了个马后炮,继而又说,“要说,如果不是潘老大要调走,就算出了刘锡北、周昌海这档事,他也能把你拉上来。但眼下,他也是帮人家做了嫁衣有苦难言啊!”

    “我懂。”王鹏说着又喝了一杯。

    卓仕璋握住他的手,“要喝也慢点,别把自己灌醉了,没什么好处。”

    “一醉方休不好?”王鹏笑笑,但喝酒速度还是放慢了。

    “说起来,也是邪门!我听说最近几次常委讨论人事问题,潘老大对你是只字未提,倒是施成功提了几次,想让你去补了宁城的空缺。”卓仕璋朝王鹏看一眼说,“有传言,席书礼得罪施成功了,是不是真的?”

    “都瞎传的,别信。”

    卓仕璋笑笑,“你到底想不想回宁城?”

第557章 饭牛歌

    王鹏没有回答卓仕璋的问题,但他又希望能通过卓仕璋做些什么,只是在说与不说之间,分寸的拿捏很重要。

    卓仕璋没得到王鹏的回答,自然也明白王鹏用意了。他躺平身子,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石膏吊顶上挂下来的水晶灯,想了想说:“前些日子我闲来无事,翻看朋友送的一本书,叫《古诗源》,不知你有没看过?”

    王鹏茫然地摇摇头,“没听说过,是古诗?”

    “嗯,清人沈德潜选编的,自先秦到隋代的古诗,其中不乏知人论世的诗作。我记得,其中有一首《饭牛歌》很有意思,背给你听听?”

    “好啊,洗耳恭听。”王鹏也躺了下来,果真闭上眼仔细聆听。

    “南山矸,白石烂/生不逢尧与舜禅/短布单衣适至骭/从昏饭牛薄夜半/长夜漫漫何时旦。沧lang之水白石粲/中有鲤鱼长尺半/敝布单衣裁至骭/清朝饭牛至夜半/黄犊上坂且休息/吾将舍汝相齐国。出东门兮厉石班/上有松柏青且阑/粗布衣兮缊缕/时不遇兮尧舜主/牛兮努力食细草/大臣在尔侧/吾将与汝适楚国。”

    卓仕璋背完转过头看着王鹏问:“有什么感想?”

    王鹏的眼睛还是闭着,嘴角却有丝笑意,“你想多啦,我还没到自认怀才不遇的程度。”《饭牛歌》王鹏并非不知,做官读史也算是如今官员一门必修课,卫人宁戚功绩不在管仲之下。

    卓仕璋笑着转回头,仍旧看着那盏水晶灯,“据说,这是春秋时期卫人宁戚给齐桓公下的一个套,动机当然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怀才不遇想出头。我们先不说你是不是这种情况,还是先说说他这个怀才不遇!”

    “怎么说?”

    “呵呵,怀才这种事啊,其实和女人怀孕有得一比,都是肚子里有货,但是怀才绝对比怀孕难受。”

    “这倒是。怀孕时间长了就会显山露水,最后瓜熟蒂落得到解脱,怀才却很可能一直憋着,到死都得不到舒展。”

    “正所谓‘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假设时运不济,不用像你说的这般到死难舒展,就是时间长了也会从怀才变成怀疑,甚至连自己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怀才了!”

    王鹏这下不接口了,他已经完全听懂卓仕璋的意思了,那是要他自己去求官呢!不过,卓仕璋这例子举得巧妙之处在于,宁戚有实才,而非一般求官之人。

    “你有没有听说,中组部不但找潘老大谈过话,也找过江老板啦!”卓仕璋突然转了话题。

    王鹏的眉毛一抖,覆在眼睛上的眼皮一下打开了。

    “别说我没提醒你,老弟!别仗着自己还年轻,有的是时间,要知道,你提拔得早不代表官就一定能做得大,平步青云的关键还是短平快。”

    王鹏与卓仕璋当晚都懒得再挪地方,就睡在了森会所。

    次日按会议又开了一天会,王鹏始终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不时盘旋着卓仕璋昨晚说的话。

    官员大多数是精英,但不是说官员会因此成为圣人。当然,官员中会有贪污腐化分子,但他们更多的是一些有着缜密思维的凡人,是凡人就难免会有凡人的七情六欲,王鹏也逃不过。

    无论王鹏当官的初衷有多么的正义,十年官场浸yin,就算没有摧毁他的底线,也让他穿上了一件一般人看不见的灰色外衣。

    他此刻的烦恼就是来自于,外衣之下那些想要更上一层楼的**。

    想到此,他泛起一丝苦笑,想到卓仕璋嘴里的卫人宁戚,怀才不遇其实只是借口,想当官、当大官改变社会现状才是最真实的目的。

    难怪有人会说,做官和makelove相似。快感、成就感一样不缺,每次都很累,但久了都会成瘾,再有瘾都有力不从心的时候,一旦做起来又想讲究花样,因为都只想上不想下、想长久,都会怕生病、怕失去。

    会议散场,王鹏故意磨蹭了一阵,从会堂的后门直接去省政府大楼。

    他在路上打电话给韩水林,询问江一山接下去的安排,并告知想当面向江一山汇报工作。

    亚洲金融危机那次与江一山一同进京后,王鹏与江一山的关系缓和了不少,他也时常去江一山那里汇报工作,江一山虽然仍旧经常批评他,但王鹏在心里还是有了与过去截然不同的解读。

    年轻的时候想问题直接,王鹏觉得江一山就是处处针对他。等他自己也当了领导,经历了起起伏伏和真真假假,他便悟出一个道理:领导批评你,表明他关注你,你还有机会,等领导视你如空气,你就会逐步被同僚边缘化,机会也将随着你越来越无形而最终消失。

    韩水林接王鹏电话时,应该就在江一山身边,电话很快就被江一山接了过去,“你在哪儿?”

    “我正去您办公室。”王鹏连忙答。

    “直接来停车场吧,跟我回家吃饭。”江一山说完就挂了电话。

    王鹏却一下停住脚步。

    许多年前等在江家门口,与江一山擦肩而过的那一幕,一下晃到他眼前。

    在官场待久了,王鹏穿上了灰色的盔甲,与江一山和平相处久了,他几乎忘记了他们之间最大的问题。

    江一山大概想到王鹏会犹豫。

    王鹏站在省政府大楼外高高的台阶上踌躇时,还握在手上的手机急促地响起,他接起来,江一山浑厚的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你放心,秀儿和她妈妈一起去京城了,是丽儿和小柴回来吃饭,你们应该谈得来。”

    “哎。”王鹏突然鼻子有些酸,定定神,他匆匆走下台阶奔停车场而去。

    柴荣对王鹏的出现有些惊讶,但江丽看到王鹏很高兴,她还是像过去一样的热情爽朗,拉着王鹏问长问短,听说王鹏与莫扶桑的孩子都已经上学前班了,她的脸却一下失去了光彩,眼角还有些微微地泛红。

    “你们女人就这样,一说起家庭就没完没了!”柴荣立刻打岔,“王鹏,还是说说你们东江的能源港吧,我听说,一期岸堤快验收了?”

    “是啊,为这事,各级部门的检查组来了不少。”王鹏接道,“你最近怎么样?听说你调到天水了?”

    “别都站那儿,进餐厅。”换好衣服下楼的江一山站在楼梯口招呼一声,当先进了餐厅。

    江丽马上跟了过去,柴荣陪王鹏走在后面,“去年调过来的,在市委办公厅负责政策研究,小丽今年也调回天水环保局了。”

    “你们就好啦,一直都夫唱妇随。”王鹏笑道,“哪像我们,从结婚到现在一直两地分居。”

    “说起扶桑这孩子,我也很多年没见了,找机会带她来,把孩子一起带来让我也见见。”江一山忽然接过王鹏的话头。

    “我一定向她转告。”王鹏笑着坐了下来。

    “不要敷衍我。”江一山说,“对啦,你母亲身体还好吧?”

    “谢谢省长关怀,我阿妈一直都很健康。”

    “健康就好!”江一山若有所思地说,“你母亲很难得。”

    饭后,王鹏跟江一山去了书房。

    “坐吧,不要拘束。”江一山捧着茶杯吹开浮沫,喝了一口茶,“是工作上遇到问题了吗?”

    江一山这间书房不是很大,除了窗和门,四壁都做了红木的书橱,吊顶是九十年代港岛流行的繁复样式,重重地压在上方,厚重的双层窗帘遮蔽了窗户,昏黄的灯光照下来,使整个空间都显得有些压抑。

    王鹏从踏进门的那一刻,手心、背部就冒出密密层层的细汗,与这个季节极不相称的潮湿感,令他的心脏一直狂跳着,这是他多年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你看上去很紧张?”江一山放下茶杯审视着王鹏。

    王鹏把两个手交握在一起,尽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到正常水平,但他分明能感到面部的肌肉有些僵硬,笑容很难通过脸部表达出来。

    最终,他放弃让自己平静的努力,看着江一山说:“是的,我的确有些紧张。”

    “为什么?”江一山有些研究地看着王鹏。

    “因为,我今天来找省长,并不完全是为了工作,有一半是私人目的。”

    “说说看。”

    王鹏吸了口气,他知道到了这一步,必须争取一下,成不成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有了交待。

    王鹏没有说其他的,而是学卓仕璋,为江一山背了那首《饭牛歌》。

    江一山听完笑笑说:“比起宁戚,你还差好多啊。当然,我也不是齐桓公。不过,我们倒是可以就此来谈谈宁戚,你知道宁戚为官四十年,为什么会被称为齐之栋梁?”

    关于这点,前一晚在森会所,王鹏与卓仕璋交流过。

    “简单来说,是五个方面。一是他以卫人身份只身入宋,胆魄正气和雄辩之才无人能比;二是他促进齐国的生产力发展,开创农业的铁犁牛耕时代;三是完善管仲制订的土地租税制度,并敢于向特权阶级开刀;四是他心系百姓,生活简朴;五是他能解齐桓公后顾之忧,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

    江一山一直在点头,等王鹏说完,他说:“你与他有哪些相似?”

    “我?”王鹏愣住了,这话不好答,这已经不止是《饭牛歌》所表达的范围了。

第558章 姜朝平后院失火

    王鹏的思绪一下回到从政之初,然后一步步地回想所走过的路,看到这十几年里,他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与人治产生的大小问题抗衡,要说他与宁戚最像的地方,也只有这一样了。

    但是,这几年的经历,又让他觉得只是赶上宁戚的皮毛而已,要说到像还差得很远。这并不是说他缺乏宁戚那样的勇气,而是他认识到,人的很多主观愿望要变成客观现实,是需要勇气与胆略并存的,具体到官场上,就更需要运用智慧获得上级认同,那样才能让自己的思想有冲出牢笼获得自由的可能。

    想到这一点,他才真的平静下来,坦然地面对江一山说:“宁戚见齐桓公,怀中揣着管仲的推荐信,却偏偏不用,只为了‘贤君择人为佐,贤臣亦择主而辅,君如恶直好谀,以怒气加臣,臣宁死也不自荐’。正如省长所言,比起宁戚,我实则差得很远,连皮毛尚不及。我唯一可以自信的,是我工作至今保持不变的那颗公心,唯此一项,足可对得起每一位愿意信任我的人。”

    江一山笑了笑,站起来踱到王鹏边上,大手摁在他的肩上说:“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坚持一定要让你去东江吗?”

    这个问题困扰过王鹏两三年,他最初一直认为是江一山处处打压自己所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认识到很多事情真的不能看表面。

    “请您明示。”王鹏说。

    江一山拍了拍王鹏的肩走回书桌前,背对着王鹏说:“许延松的问题,其实省委省政府早有察觉,省纪委也暗中调查过,因为东江的班子一直铁板,牵一发会动全身,所以才一直压着没动,想找一个影响面小一点的突破口。你在经济工作上的确很有想法,让你去东江其实我也很犹豫,但两下权衡,我认为在运河找不出第二个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你也许会觉得我利用了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特性,但你应该也能理解,这正是量才录用的体现。”

    江一山转过身来看着王鹏,“这几年东江接二连三的出问题,是好事也是坏事,好的方面是毒瘤正慢慢肃清,坏的是你经验不足使得有些问题复杂化。当然,人都是通过锻炼才成长起来的,尤其是心智。”

    王鹏静静地听着,他隐隐觉得,江一山说这些并不是要向他解释让他去东江的原因,而是另有所指,具体是什么,他猜不透也想不到,那感觉对此刻的他来说,就像是雾里看花。

    江一山没有打算为王鹏揭开这层迷雾,他最后只是淡淡地说:“我已经不需要再像齐桓公试宁戚那样来试你的品性,你也无须如宁戚似的叩牛角讴志,你只要好好干好自己的工作,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预留的。”

    柴荣和江丽送王鹏出门,江丽笑着说:“一直都想替姐姐向扶桑道歉,但又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如果有机会,真把扶桑带来,我们聚一聚。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再多的恨和不甘,我想姐姐也该看开了。”

    王鹏不想谈江秀,但江丽这样说,他不能不大度些,“她还好吧?”

    “前年得了ru腺癌,做了右ru切除,恢复得不错。”江丽说。

    王鹏有点愕然,“我一直不知道。”

    “只有家里人知道这事。”江丽笑笑,“希望你能原谅她,说到底她也是爱深恨切,而且,我知道她心里是后悔的,常说得病是报应。”

    “替我问候她吧。”王鹏不想再说下去。

    江丽识趣地与王鹏握手告别后回身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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