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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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门- 第2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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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鹏在脑子里把索朗的心态做了全面的分析,尤其是对他直接参与谈判的动因进行了分析,认为不能简单地归结为索朗目光短浅,或是看中了拉萨商人承诺的红包。

    以王鹏一年来对索朗的了解,虽然此人也有说一不二的喜好,但组织观念还是有的,偶有出格但不会做太离谱的事情,这次这么做应该有他自己认为具备说服力的原因。

    这样一想,王鹏睁开了眼睛,直视索朗严肃地说:“作为县委书记,我操心是必须的!你必须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索朗被王鹏冷却了一阵,态度也缓和下来,看着王鹏说:“交通!你看看我们这里的搓板路,虽然你找了钱来重新修复,但交通厅修的是什么路?以这样的交通,这个项目到哪一年才能为日土带来效益?”他的鼻子里轻哼出声,“你在这里只待三年,我们却是一辈子生活在这里,等你走了,你能保证下一位书记会像你一样尽心?”

    王鹏没有表态。

    索朗的想法不无道理,王鹏的确不能保证后来的人将如何工作,而且219国道日土段的修复工作的确不尽如人意。

    但王鹏同样清楚,道路修复不尽如人意的原因并不全是交通厅不尽心,实在是环境条件恶劣给施工带来了极大的难度。

    同理,道路施工遇到的问题,锂矿开采也会遇到,事实就这样横亘在眼前。

    “不错,你说的这个问题是客观存在的困难,但我们是政府干部,坐在这个位置上就是要尽一切力量想办法去克服困难的,而不是绕过困难简单处理。”王鹏同时扫了索朗和桑杰一眼,“这是日土老百姓共有的财富,不是我们哪个个人后院里的一个小湖泊,任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王鹏站了起来,抱臂在会议室里踱了一圈道:“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此事到此为止吧,不要再议了!”

    “王书记……”桑杰看了看索朗阴沉着的脸,朝王鹏喊了一声,“我们很多同志都支持转让矿权的事。”

    王鹏转过身目光锐利地划在桑杰的脸上,“你作为国土局的带头人,也参与了整个勘查过程,你不清楚这个锂矿的长远价值?”他声音沉痛说,“不说造福所有的子孙后代,让这两个矿造福一代人总是可行的吧?”

    “这件事,还是放县委常委会上讨论吧!”索朗抬眼不客气地说,“让常委们来决定日土的未来,日土的发展不能全由你们这些援藏的说了算!”

    王鹏只觉得一口血气往脑门上窜,索朗这话多少是带点排外的轻视感的,他强压下自己的怒气,盯着索朗道:“好,开会讨论。”

    王鹏心里对这个开会讨论只有百他之五十的把握,这还是得益于最近刚刚实施的建房工作,他相信大部分人都是趋利的,尤其是对自身有极大关系的利益分配,在这种情况下县委常委们自然不会一边倒向索朗的提议。

    这多少在王鹏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些悲哀的情绪,没想到一项长远的经济目标,居然要靠这样的方式来获得支持,而且还不可能是全部的支持,可见一个地方的发展不是仅仅有钱就可以了,观念才是最终的决定因素。

    一返回县委,索朗就让办公室召集会议,不给王鹏任何喘息协调的机会,而桑杰也列席参加了会议。

    议题一被抛出,所有人都沉默,会议室的气氛很压抑。

    如果在内地,王鹏一定会用自己的书记身份一票否决了这项提议,但在这里他不能这么做,原因仍旧是不能因此挑起两族干部的对立情绪。

    在索朗提议开会讨论的时候,王鹏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首要的当然是尽一切可能在会上争取更多的人与自己达成共识,其次才是最坏的打算即这项议题在会上通过,他就算不能强行一票否决,也要向地委反映此事,哪怕由此被地委看低自己的工作能力,他也不能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这种时候,王鹏骨子里的那些东西,总是会首先跑出来,拼却不要前途,也要坚持对的方向。

    在一片沉默中,王鹏站了起来,开始跟大家讲述锂矿的价值,在国际市场的地位,从国内讲到国外,又从国外讲到国内,最后总结道:“同志们,索朗同志有句话说得很对,我和内地其他援藏的同志始终是要回去的,你们却是一辈子生活在这片土地上!难道,你们想在今天就预支了自己今后几十年的财富?能坐在这里的每一位同志,都是这片土地上相对勇敢、聪明的人,你们的眼光应该是高于一般老百姓的,这样才能带领大家朝着好的生活奔进!我希望大家对这件事采取慎之又慎的态度!”

    索朗几次想打断王鹏的话,但毕竟碍于身份,没有这么做,等王鹏一讲完,他就直接提议:“我看,也不要再多讲没用的话了,直接举手表决吧,同意转让矿权的举手。”

    他说完自己就先举起了手,桑杰也立刻举了手,但连索朗在内的十名常委(萨杰出差帮少一位)中,只有两名藏族常委举了手。

    这个结果,不但索朗自己吃惊不小,连王鹏也大感意外。

    王鹏甚至在索朗举手的刹那,有一种想闭上眼睛的想法,他强迫着自己看着大家,在他们犹豫不决的神情里,他庆幸自己这一年的功夫没白花,钱和权这两样东西,在关键时刻还是充分体现了它的功用。

    王鹏趁索朗还没有从惊愕中苏醒过来,立刻宣布议题被否决。

    但是,他并没有马上宣布散会,而是瞄了一眼坐在末首的桑杰后,强压下内心泛起来的一丝歉意,宣布讨论对国土局擅自转让矿权一事的处理,尤其是相关人员的领导责任,不能任由无组织行为蔓延。

    王鹏此举,实为杀鸡儆猴,明着是处理国土局,暗里指向的却是索朗。

    在形势对自己有利的时候,王鹏必须趁胜追击,直接将桑杰捡到前台来作出处理,既可以让县内其他部门以后不敢再违规办事,也可以利用这个机会瓦解县委班子的抱团现象。

    桑杰没想到王鹏如此雷厉风行地要处理自己,求助地目光投向索朗,却发现索朗垂着头,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心一下就凉了,知道自己除了扛下责任,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桑杰也算识时务的人,既然翻不了盘,就干脆直接在会上做了自我检讨,表示愿意接受组织处分。

    王鹏心里本就不忍将责任全部推到桑杰身上,何况索朗要转让矿权的原因虽然短视但也有道理,既然王鹏的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超出了预期效果,桑杰一作检讨,他便对处分意见作了导向,建议桑杰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自我检讨,组织处分以后再议。

    虽然一个“再议”,是把桑杰挂在了半空中,但总好过真的背个处分,所有常委都一致同意这样的处理,桑杰也表态同意。

    事情的处理结果虽然令王鹏收获了一箭三雕的成果,但他的内心却丝毫没有快感,只觉得自己在为官一路上,越往远走,人情味是越来越谈了。

第377章 千头万绪

    索朗情绪的低落在接下来的日子是显而易见的,直到萨杰他们从京城回来,他还没有恢复过来,尤其是看到曾经围在他周围的人都疏远了不少,心情就越加的郁闷了。

    王鹏直到一个月后,县委宿舍正式开建,白绒山羊核心保护区成立,他才找了个机会单独与索朗谈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孤立于县委班子大多数人之外,再被王鹏找来谈话的索朗,身上的锐气荡然无存。

    但王鹏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居然与他谈起了如何解决锂矿短期难以开采的问题。

    索朗好不容易平息正气的情绪又上来了,“王书记,你不是反对把矿权卖掉吗?除了这,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王鹏对索朗此刻散发出来的怨气,一点都不以为意,他甚至有意要让索朗出出气,“是啊,除此之外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索朗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王鹏,不明白这位书记脑子里又在转什么念头,他觉得自己在日土也算是聪明人了,但比起这些过来援藏的干部,真的是玩不来一点心思。

    王鹏对沉默不语的索朗笑了笑说:“其实,我从一开始就说过,理解你的心情。我反对转让矿权,并不表示我就能无视存在的问题,你能不能理解我的这种心情呢?”

    索朗诧异地看着王鹏,直愣愣地问:“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解决这个问题很难,但我们必须去努力,如果在我的任内解决不了,我希望你们今后能敦促新来的同志,继续努力去解决!”王鹏的目光直逼索朗的眼睛深处,让他体会到自己的真诚,“路一次修不好,我们就修两次,两次修不好就修三次!”

    索朗喃喃道:“我在这里生活大半辈子了,几代人都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像现在这样能走出去已经是非常幸运的,真的不敢想还会有更好的路。”

    “我们一起努力吧!”王鹏拍拍他的肩,“这件事,我们可以联合矿业发展公司,一起向地委、区委反映,引起上级部门的重视,将修路当一项大事来抓时,我相信日土的希望就不远了!”

    王鹏这段时间仔细想过,道路确实已经明显成为日土发展的瓶颈,但是要在这里修出像内地一样的等级公路来,真的是一件以生命为代价的工程。

    但无论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和地区,要想发展起来,都离不开发达的交通网络,没有交通作保障,即使是有再多的天然资源,那都只是藏在沙漠深处的宝藏,令人徒唤无奈罢了。

    但从219国道日土段的修建来看,这项工作必须由更高一级的部门来牵头,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光凭日土方面的努力,是不可能做好这件事的。

    这次谈话后,王鹏把与地勘局、地委、区委、交通厅反映的工作交给了索朗,虽然这与索朗最初的想法并不完全一致,但至少对于道路影响矿产开发这件事,是得到了王鹏的认可,让索朗一度被打击的信心又回到了身上,工作明显比过去更主动积极。

    萨杰回来后知道在自己进京之后发生的事,立刻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向王鹏汇报工作更见频繁,工作积极性也极度高涨。

    由于乡一级、和县直机关的换届工作已经铺开,宣传造势工作如火如荼,这段时间来县委主动找王鹏汇报工作的人越来越多,与其说是汇报,更多的是想看看上面对自己是个什么态度。

    王鹏对所有来找自己的干部,都是亲切接待,关心地询问,但从来没有具体的态度。

    私底下,他与辛华就日土的换届问题,多次交换了意见,也听取了地委其他一些常委的意见,在脑中对日土的班子调整有了一个明确的思路,也与辛华达成了共识。

    期间又陪同地委委员、组织部长应强一行,到日土的每个乡镇指导换届选举工作,又指示党委连续召开了几次党建工作会议,着重强调换届选举期间的纪律。

    而后又以这一次换届为契机,组织开展对全县各乡镇党支部的调研摸底,并根据调研摸底情况分类开展工作。

    随着摸底工作的展开,一些过去在调研中看到,但来不及顾及的问题,又堆到了王鹏跟前。

    七月份,王鹏一行在多玛调研,正碰上纪芳菲带着广电局的人,到多玛初级小学当校外辅导员,一同前往看望在校的孩子们。

    但学校稀稀落落的学生还是令王鹏的心往下沉,九年制义务教育在这里的推广是一件极艰难的事。

    “我们经常帮老师去把学生找回来上课。”纪芳菲的一句话,全面反映了当地教育面临的窘况。

    王鹏回到县里就把教育局局长罗长庆找来。

    “我想知道,日土现在的幼儿教育、基础教育、成人教育的现状,你能说出多少内容来?”王鹏等罗长庆一进门就单刀直入把问题抛了出来。

    罗长庆愣了一下说:“幼儿教育与成人教育都是盲点,基础教育这一块,目前适龄入学率在45%左右,一来是学生分散在牧区上学不便,二来是学校条件简陋不能满足教学需求导致教师缺乏,再者就是经费问题,不但学生家庭负担不起,学校也经常无钱周转。”

    “那你们教育局有什么想法?”王鹏问。

    罗长庆苦笑一下说:“这在藏区是普遍存在的现象,政府每年对教育的财政投入都相当有限,这些学校能维持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不要说学生不容易劝回到课堂来,就算劝来学校也承受不起太多学生带来的沉重负担。”

    这样的理论在罗长庆看来是理所当然,听在王鹏耳朵里却觉得相当荒谬,无疑是在为自己的不作为寻找借口。

    “那么,教育局的功能是什么?”王鹏冷眼看着罗长庆。

    “王书记,我知道有许多工作应该推进,但是每做一样事情都是需要钱来支撑的,没有钱,什么也干不了啊,就是教师都严重缺乏,有几个人愿意常常拿不到工资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上课?”罗长庆辩解着。

    王鹏不打算与罗长庆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转而问:“建县委宿舍剩余的资金,我如果划给你100万,你说说看,你能干点什么?”

    罗长庆眼睛亮了亮,马上又暗了下去,“王书记,这教育是个长效投入的事情,你这个钱投下来,最多也就是解决一下拖欠的工资、改善一下教学环境,要说到学生入学的一系列问题,短期肯定根治不了。”

    王鹏心里也暗叹一声,任重道远。

    “这个我理解。”王鹏揉揉自己的眉心,“我们一样样来吧。首先把教职工的工资都补齐了,然后把全县所有的学校全部翻修一下,课桌椅这些教具类的东西我另外找人想办法,但是,学生回归课堂这个任务必须要压给你,再难你都要给我想办法把适龄的孩子带回课堂来接受教育。”

    罗长庆虽然面有难色,但没有再反对,只是提出,“牧区的孩子来上学,一般都离家很远不可能回去,吃饭、住宿如何解决?”

    “你们测算一下,这个费用需要多少,我们再来看看如何解决这部分的资金问题。”王鹏说,“另外,扫盲班的事,你们也要抓紧落实。”

    罗长庆领了任务出门,王鹏看他的背影一消失,就给宋群打电话,让他安排了几个会议。

    接下来的几天,王鹏不是与财政局开会,就是与劳动局开会,围绕的问题都与教育分不开。

    财政局对调整教育经费投入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且这还关系到地区和自治区的教育投入预算,说来说去日土本身生钱的路数太少,经济上不去,财政自然也是捉襟见肘,需要投入的地方一多,加上肯入学的孩子少,教育的投入自然就被一挤再挤。

    无奈之下,王鹏只得让财政局先层层上报,希望地区政府能调整下一年度的教育预算投入。

    与劳动局这边讨论的则是成人教育。

    王鹏发现,这里的家庭普遍不重视孩子上学的问题,很大程度上也与他们没有就业意识有关,如果学历被重视,可以因为学历而获得工作,进而获得收入,相信会激起不少家庭让孩子上学的想法。

    所以,王鹏与劳动局商量,看是不是能在县里各单位发掘一部分岗位,招收一批初中学历的年轻人进单位工作。

    比起财政局的经费问题,招人的事明显要容易进行,而且在县里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问上面要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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