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让龙克明有点意外,但他还是镇定地说需要核实,接着他也不绕弯子了,直接问了韩亚芬和钱佩佩的事。
王鹏按当时最终的处理结果说了,但龙克明说钱佩佩的事应该另有版本,希望王鹏还是如实交待的好,说完就走了,让王鹏好好睡一觉,明天接着再聊。
龙克明最后说的话,让王鹏的心里起了波澜。
他记得当时林瞎子为了诬蔑他,设了那个套,事情最后是钱佩佩一力承担下来的,但是江秀和江海涛却是知情人。
如果龙克明知道还有一个版本,那么除了江家人知道的那个版本,不会有其他的,这让他心里生起了寒意,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事过境迁竟然还要牵累钱佩佩。
一天以来的泰然自若终于从王鹏身上抽离,单独被隔离在这个地方,音讯不通,他不能确知龙克明手里到底掌握些什么,也不能知道江秀或者江海涛对龙克明说了什么,自己又该在明天的谈话中如何解套?
房间里的灯开得很亮,居说是怕被调查的人暗中脱逃或是自杀,但在王鹏看来,惨白的灯光更像是催着住在里面的人及早上路一般,冰凉彻骨毫无温情。
他烦躁地合衣在床上翻来翻去,良久,又坐起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直觉得心晃荡得无处安放。
虽然这两年没再跟钱佩佩联络,也没有刻意去打听她的消息,但他还是能时不时地从东子和刘胖子那里知道她的情况去年她结婚生孩子了。
他很不愿意因为自己再去打扰她的生活,他希望她过得平静安好,那样的话,他那颗亏欠她的,一直躲在角落里哭泣的心,才能有一些略微的好过,只是略微的不经碰触的那种好过。
他下意识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想摸支烟来抽,随即又自嘲地把手伸出来看了看,搓着脸进了卫生间,习惯性地站在马桶前,掀了盖子小解,冲水盖盖子,洗手,然后重新把自己扔回床上。
第二天,龙克明没有如言前来,他手下的人,除了陪王鹏的那几个人,其他也没有任何人来问话。
王鹏在屋子里如同困兽一般地走来走去,胡茬一夜间在他和下巴上变成了密布的灌木丛,他有一刻在卫生间里想刮一下胡子,结果找不到任何刮胡子的工具,想想也是,能用来刮胡子的东西,必是有些锋刃的,有锋刃的东西在这里是不允许出现的。
人其实最怕的是面对未知状态。
王鹏来的时候能够很坦然,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什么可以让人家查的,放他回去是迟早的事。
但此刻的他,因为钱佩佩就再也潇洒不起来。
他一直相信江海涛是可以信任的兄弟,但是对于江秀,江海涛也是兄弟,王鹏觉得自己没有权利苛求江海涛为了他,而再次将真相掩盖起来,虽然那个真相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一次无法解释清楚的夜不归宿,可能让他的私生活蒙上阴影,但这个时候翻出来,性质就完全变了。
这不但会影响钱佩佩已经安定的生活,也会让所有人以为王鹏当时与钱佩佩有染,并且为保仕途刻意隐瞒事实,虽然够不上刑罚,却也足以令他的政治生涯从此被毁。
一个对组织不诚实的人,是不能被提拔重用的。
吃过午饭,陪王鹏的人给了他一瓶水,当清洌的矿泉水沿着已经有点毛焦火燎的喉咙滑下去后,王鹏混乱多时的大脑也开始清晰起来,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稳定了不少。
他暗暗地告诫自己,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要镇静。
他分析了一下江秀与江海涛可能会说的内容,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王鹏都觉得江海涛不可能讲这件事,即便是江秀向纪委举报自己,江海涛也不可能拿自己身上的制服开玩笑,替江秀去证明当时的真实情况。
王鹏再度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命令自己休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他越来越确信,龙克明未必知道更多,否则怎么可能在昨天的旁敲侧击之后,今天突然无声无息了?就算要熬熬他,也不是现在这种方式。
天快黑的时候,龙克明终于来了,一起来的人还有葛涛,笑着与王鹏握手,说事情都查清了,没什么问题,让王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葛涛亲自送王鹏回梧桐。
王鹏没有一丝的欣喜,他似乎有一种预感,这只是个开始,未来,恐怕有一只眼睛将一直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清正廉洁的,时刻被人监视的感觉也不会好受。
在自己家门口下车的时候,葛涛也跟了下来,再度与他握手,并且像是随意地说:“你现在是常务副县长,也经常来市里开会,有时间就多去董书记那里坐坐,你的老领导还是很关心你的。”
王鹏能感觉到,葛涛是在特意提醒自己,以葛涛与董展风的关系,今天葛涛能亲自来接送自己,自己能顺利回来,想必与董展风不无关系。
第325章 张沁亚的消息
年柏杨提前知道王鹏回来的消息,居然等在王鹏家楼下,看到他就把他拉上车,去了理发店让他理理头发刮刮胡子,说是去去晦气,倒把王鹏给逗乐了。
理发让出来,翁丽华开车把他们送到梧桐大酒店,竟然龚学农、蔡学平、梅开度等人都在,都说这餐饭是特意给他压惊的。
龚学农一脸歉意地看着王鹏说:“事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老弟,没受什么苦吧?”
王鹏呵呵笑道:“龚哥,你看我像受了苦的样子吗?这事可跟你没关系,再说就算事先知道,以你的身份也得遵守组织纪律不是?”
“理解就好,理解就好!”龚学农民拍着王鹏的肩一起入座。
王鹏心里还记挂着江海涛和钱佩佩,但又不能在这么多人前问龚学农,便找了个借口去给江海涛打电话,“你回梧桐了?”江海涛一听出王鹏的声音就惊喜地喊,“谢天谢地!”
只听江海涛这么说,王鹏心里就温暖许多,“你没事吧?”
“我?”江海涛呵呵一笑说,“没事,天塌下来有我爸顶着呢,我怕什么呀!”
王鹏犹豫了一下说:“老二,我老是给你们添麻烦,我……”
“老四,说什么呢!我爸都说了,看你和我一起读书,转眼都长这么大了,不能眼看着你为点儿女私情就翻船了,怎么着也得保着你!而且,钱佩佩的过去他最了解,他也最反感用这种手段整人。”江海涛一口气说。
“你二伯不会为这事怪你爸吧?”王鹏犹豫着问。
江海涛沉默了一会儿说:“老四,亲情这东西割不断,就算吵架,最后还是会走到一块儿,所以啊,”他有点自嘲地嘿嘿笑笑,“吵吵更健康。”
王鹏也笑起来,“那行,你忙你的,我也得吃饭去。”
挂了电话,王鹏的心总算是踏实了,他知道,既然是江援朝出手救自己,那么钱佩佩自然也会平安无事。
想到他和钱佩佩第一次相遇,就是江援朝带人到舞厅抓人那次,想来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有的时候真的是很奇妙。
饭桌上一帮人都是王鹏刚进县委时就共事过的,彼此也算知根知底,这个时候一起为王鹏压惊,也是表达了一种支持的意思。
席间蔡学平偷偷告诉王鹏,这次他出事,其实是很多人去省纪委告的,这中间有不少人都是以前给王鹏送过钱,这次清房行动中又利益受损的人,偏偏告了以后好像上面也有想动动王鹏的意思,就搞成这样子了。
这个消息与王鹏自己的猜测是大致吻合,因而更确认自己这次清房这件事是做对了,只要他们告不倒自己,就要一查到底。
当晚,王鹏心情舒畅了,酒自然喝得也多,最后稀里糊涂的,竟连莫扶桑的传呼也没有注意到。
次日回县委上班,在楼梯上遇到沈哲,沈哲笑着的表情含了七分得意三分探究,“王县,什么时候回来的呀,还好吧?你也不休息一下,这么急着来工作,真是玩命呐!”
王鹏淡淡一笑说:“好吃好住让我养了两天,回来还不马上工作,怎么对得起组织信任?”
沈哲呵呵讪笑了一下,立刻低头下楼。
……
这之后没多久,莫扶桑突然回到曲柳,她在回来的当天给王鹏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就一直忙得人影都不见,王鹏也不知道她在忙什么,正好姜朝平来县里开会,王鹏就把姜朝平叫住问了。
“噢,小莫在忙油站的事呢!”姜朝平说。
“油站?”
王鹏突然想起来自己上次进京,莫扶桑与自己说过此事,但没有深入细谈,后来也就没了下文,没想到她已经在办这事了。
“这事你和邱强都听过汇报了?”王鹏问。
姜朝平笑道:“听过了,设想不错,可以做啊。”
姜朝平做事稳妥,王鹏听他如此说,便放心了,也就不再多问。
因为平时各忙各的,也不常碰到,再加上王鹏不久前被调查,曲柳不少人也都被叫去问了话,所以姜朝平提议一起去梧桐小酌喝两杯,王鹏欣然应允。
“说真的,王县,你干的这些事啊,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可是正所谓枪打出头鸟,”姜朝平边吃边说,“这今后,明的暗的,你可真要多防着点!”
王鹏笑笑,“我明白。”
但他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于是问,“冯海波的那些竹子卖得怎么样了?”
“嗨,说起这个,还真的是有奔头啊!”姜朝平轻拍了一下桌子,“自从你们去了一趟京城,又被市报、省报这么一报道,江下竹制品成品牌啦,现在冯海波都不用到处去求人家,而是人家来求他给点货了,哈哈哈……”
王鹏呵呵呵乐着说,“江下竹制品?眼光就放在你们曲柳可不行,我带着冯海波进京搞推销,可不单单是为了江下,那是为了梧桐所有的竹乡!”
“王县,你不是还有新想法吧?”姜朝平问。
“当然有。”王鹏说着问姜朝平,“冯海波他们现在手里的单子还敢接多少?”
“哎呀,王县,你可是神了!”姜朝平睁大眼说,“冯海波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事犯愁,说单子不接吧,怕以后生意不上门了,接吧,又来不及生产,他又不好意思来请教你,头发都要急白了。”
王鹏撇撇嘴说,“他呀,还不够大气!正所谓贪多嚼不烂,你自己吃不了,给别人啊,只要都在梧桐境内,贴上江下的牌子加工生产,既做了生意,又帮助了其他乡镇,岂不是更好?!”
姜朝平嘿嘿笑着说:“凭良心讲,我们曲柳要是自己能消化得了,还真不想肥水流到外人田里去,除非考核的时候这成绩算我们头上。”
王鹏瞪他一眼,“本位主义!难怪冯海波要愁死,活该啊!”
姜朝平只是笑着不接口。
“朝平,不瞒你说,就算是冯海波手里捏着单子不放,我也有办法让其他竹乡把这个特色搞起来,你信不信?”王鹏喝了口酒,唇角扬了扬。
姜朝平立时笑不出来了,“王县,好歹你也是曲柳出去的,总得多保着点曲柳吧?”
“少来这一套,我现在得放眼整个梧桐,曲柳已经是过去式,我只想着曲柳,那还能是个合格的副县长?”王鹏摇摇头,“你们呐,就知道打自己的小九九!其实,把活分出去,可以很多种分法,包括控股、制订生产标准、抽取分成等等,你们曲柳作为龙头,主动权不还是在你们手里,你们难道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姜朝平被问住了,“这个,我回去再商量商量吧。”
王鹏点点头,与他一起碰了碰酒杯,都是一饮而尽。
“王县!”
一声清脆的叫声传来,张沁亚已经冲到了王鹏他们桌前,“哎呀,我说我没看错嘛,真的是王县啊!”
王鹏抬头,见是张沁亚和一个梳着一个马尾的高挑女孩,当即笑了笑说:“小张,你好啊!”
“呵呵,王县,你还记得我啊?”张沁亚笑着,捶了捶自己身边的女孩,“他还记得我哈!”
王鹏与姜朝平相视而笑,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坐?
张沁亚也不客气,立刻拉了女孩一起入座,并介绍了女孩,“王县,这位是我大学闺蜜戴圳,她是西南省煤城人,这两天特意来看我的。”
王鹏朝戴圳点点头,正要低头吃菜,张沁亚又指着姜朝平问:“我都给你介绍我朋友了,你怎么不介绍你的朋友啊?”
姜朝平立刻咳了起来,“我还是自我介绍吧,我叫姜朝平。”
“啊,我知道你,翁主任说起过你,说你当初是和王县一起去曲柳的,现在是曲柳的镇长。”张沁亚兴奋地说,“戴戴,你今天幸运了,一下看到俩当官的。”
戴圳与张沁亚的外向截然相反,始终只是保持着淡淡的,不疏不离的态度,听了张沁亚这话也只是朝她笑笑,并未有太多的反应。
四个人边吃边聊,张沁亚的话是最多的,一顿饭就听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说到后来竟还说到了财政局的事。
“王县,本来我就是个实习生,这事和我没关系,可既然遇上你了,要是不说啊,回去我指不定怎么骂自己胆小呢!”张沁亚说的时候,一副牙关紧咬下定决心的样子。
王鹏觉得她有趣,笑着问:“有这么严重?”
哪知张沁亚竟是十分认直的点点头,“真的很-严-重,王县!”
王鹏与姜朝平对视一下后,转而又问张沁亚,“那就说给我听听,怎么个严重法?”
“不知道翁主任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张局想让县办厂帮着建办公楼的事?”张沁亚问。
王鹏点点头,“是说过,但不是说那几家厂都顶住了没答应吗?”
张沁亚撇撇嘴说:“全县又不是只有这几家县办厂,效益好的能牛气地顶住,效益不好的就顶不信啦,何况,”她突然压低了声音,还鬼鬼祟祟地朝四周瞄了一眼,“新来的县长一起叫几个厂长吃饭说这事,谁敢说不啊?”
王鹏脸色一下严肃起来,盯着张沁亚问,“他们吃饭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第326章 无奈
张沁亚脸一下涨得通红,喃喃地说:“每次局里请吃饭,总是会找几个年轻的女孩子作陪,我来实习的这段时间已经被叫去很多次了。”
王鹏沉默了一会儿说:“饭桌上说的事,未必能当真,听过算过吧。”
张沁亚咕哝着说:“要真当不得真,怎么前些天橡胶厂的金厂长还来特地请张局吃饭说这事呢?”
王鹏轻咳了一下,“呵呵,看来你饭倒没少跟着吃啊!”
张沁亚撅着嘴说:“我才不稀罕呢!看着平时在办公室一本正以的领导,一到饭桌上,什么荤的黄的都能说出来,见了女孩子两眼就放光,吃这种饭,我情愿在宿舍泡方便面吃!”
王鹏与姜朝平尴尬地对视一眼,小姑娘说的情况确实有,并有逐步漫延的趋势,对于张沁亚这种刚出校门的人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引导。
次日一早,余晓丰向王鹏汇报完工作,王鹏并没有像平常一般让余晓丰去忙自己的工作,而是沉默了很久,才扬一下手让余晓丰坐下说话。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起过,财政局想让县办厂建办公楼?”王鹏在余晓丰坐下后说。
余晓丰点点头说:“是的,但后来不了了之了。”
“有时间的话,再去了解一下。”王鹏说。
余晓丰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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