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柏杨呵呵一笑,重新坐下说:“你要是能把梧桐县这些企业的毛病都看好了,政策、权力,你能说出来的,只要在我的权力范围内,都会无条件支持你!”
当天下午,年柏杨就让梅开度通知各位县委常委,第二天上午在县委一号会议室召开临时常委会议。
年柏杨身兼书记与县长,比之过去任何一届的梧桐县委书记,拥有了更为说一不二的权力,县委常委会上,他就王鹏提出的整顿县办企业一事,向众常委提出了配合要求,明确在这件事情上,王鹏有绝对的领导权,任何部门、单位、个人不得推诿、阻挠,只要王鹏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各领导、各单位都要无条件的提供帮助,尤其是人员方面的协助。
有了年柏杨的撑腰,王鹏到梧桐县委后的第一把火正式烧了起来。
王鹏作为常务副县长,本就主管梧桐的财政,审计局作为他的管辖单位,在这一次整顿工作中首先被调动起来。
然而,才两天工夫,审计局局长严阳就来找王鹏诉苦了。
“王县,这工作量太大了,搞个半年都不一定搞得完啊!”严阳一进门,屁股还没坐热就向王鹏叹苦经。
梧桐县审计局在职干部员工仅有19人,过去,梧桐县规模小,除了常规的财政同级审计等工作,没有多少大的审计项目,工作基本都能应付。
但是,随着梧桐县的发展,越来越多的投资项目审计、专项审计工作加入进来,让这个包括领导在内只有19人的县级审计局,常常是忙得人仰马翻。
王鹏这个时候突然搞这么个审计大清查,严阳才把工作布置下去,立刻引起了下面的强烈反弹,工作太多、人手太少、时间太短,都是问题。
对于这一点,王鹏相信严阳讲的应该是实情,无论是最初找严阳谈话时,还是在决定开展清查工作之前余晓丰向王鹏反映的情况,都说明县审计局的工作任务相当重。
但因为张佑炳在省里参加分税制学习,而其他部门的人员又不适合参加审计工作,他原打算等张佑炳回来再商量借调人手的事,没想到严阳这里只两天就撑不住了。
王鹏当即给财政局书记庞飞龙分别打了电话,希望他选派人手协助审计局工作。
半小时后,庞飞龙就打了严阳的传呼,希望严阳前往财政局商量一下具体的借用人员数量,随后他又打了王鹏电话,汇报说,与严阳商量后,明天就会召开动员大会把工作安排下去,争取后天,最迟大后天全部协助人员都能到位。
王鹏对庞飞龙的支持表示了感谢,但他在严阳离开自己办公室前,要求严阳必须加快工作完成时间,让财政局的协助人员能尽快回岗,因为接下去的分税制培训工作马上就要全面展开,财政上的工作也会吃紧。
审计工作人员问题解决后,县办企业的审计大清查正式铺开。
沈哲本打算挑动王鹏,由县里出面为县里的几个重点企业担保贷款,结果,非但没有把这件事办成,王鹏反倒真的搞起了审计大清查,这让他在郁闷之余,开始提心吊胆。
沈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县委一班人里,既有看笑话的,也有为他报不平的,也有进一步挑唆的,虽然都只是私底下的文章,但也会引发一些放到台面上来的事情。
这些台面上的事,却让王鹏第一次看到了在乡镇见不到的一种奇观——送礼。
要说这个县委大院里,第一个给他送礼的人,应该是翁丽华,春节上来的第一天就送了他两坛米酒,王鹏很明白,那是翁丽华内心把他当朋友看,才送的,并非其他。
在翁丽华之后,也有不少人过来给他送烟酒,大都是曲柳和石泉的大小干部,了解王鹏的工作作风,春节没有见到他,他上任后又失踪了差不多两个月,这个时候都是来被拜年的。
而审计大清查开始一周后,梧桐县云霞乡乡长费玉书的来访,则让王鹏对官场有了新的认识。
那天早上刚上班没多久,余晓丰正在向王鹏汇报当天的工作安排,费玉书敲门走了进来。
在最初的一对一谈话中,王鹏已经见过费玉书,并且知道他是从县民政局提拔到云霞乡当乡长的,已经在云霞干了七年,前期工作相当突出,但因为家人都在梧桐,近三年来一直都想调回县里,工作上就不如过去积极主动,思想很不稳定。
余晓丰见费玉书前来,连忙简单汇报完,给费玉书泡了茶,就退出了王鹏办公室。
费玉书能说会道,汇报了一下云霞近期的工作,请示了一些无关痛痒的工作,又邀请王鹏找时间去云霞指导工作,最后还很是策略地提了一些工作中的困难,希望县里能够给予支持,似乎是努力向王鹏塑造一个认真工作的乡长形象。
等到起身告辞的时候,费玉书一边握着王鹏的手说再见,一边就从自己的衣兜里摸出一个信封来,往王鹏的手里塞,一边说不知道王鹏家住哪里,春节就想上门拜年,送迟了,让王鹏不要介意。
王鹏的一只手被费玉书用劲地握着,虽然最后使了点劲挣脱出来,但那个信封还是塞到了他手里。
费玉手速度很快地走到门口闪了出去,以王鹏平时经常锻炼的身手,一时竟也追不上他。
王鹏坐在办公桌后面,看着手里的信封,愣了好一会儿,张开信封口一看,好家伙,整整八百元现金。
这是王鹏当官以来,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现金,这让他想起前阵子老孙头来办公室看他,说起已经调走的向怀诚。
按老孙头的说法,向怀诚幸亏是调走了,再不调走,怕是离出事也不远了。
向怀诚在王鹏去曲柳前分管城建、土管,后来又接替彭开喜任副书记、常务副县长,除了分管财政外,还继续分管城建、土管,在梧桐是仅次于董展风、年柏杨的实权人物,找他办事的人不少都是烧了“高香”的。
对于这样的说法,王鹏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向来是听过算过,他自己在下面待过,知道每个领导在背后都会被人传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他相信很快也会有人在背后说他,只不过他自己是没有机会听到的。
无奈地摇头后,王鹏在信封上写上“费玉书”三个字,专门整理出一个空抽屉,把信封放了进去,然后锁上。
就在同一天的中午,又一个人走进了王鹏的办公室,而这个人,在王鹏进行一对一谈话的时候,曾拒绝前来。
第305章 送礼的与说情的
这个来人,是现任城关镇党委书记,曲柳镇的老书记——洪向南。
洪向南虽然并不完全清楚自己当初究竟是怎样东窗事发的,但他一直坚信事情多少都与陈东江和王鹏有点关系,心里对王鹏的仇视不可谓不重。
王鹏在曲柳干得热火朝天,并且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升到了县委常委、副书记、常务副县长的位置,让洪向南如骨鲠在喉,不拔不快。
因而在王鹏找他谈话的时候,江向南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但是,洪向南在基层打滚几十年,不说自己怎么翻在王鹏手里,彭开喜翻船后王鹏的迅速崛起,以及王鹏在曲柳所作的一切,都让他意识到王鹏是个不容易对付的人。
再看王鹏上任后让所有人安静地过了近三个月,突然开始针对县办企业搞审计大清查,这就昭示着王鹏手里的刀,在一段时间的锻磨后,就要举起来了,他并不只是一个躲在年柏杨身后无作为的人。
洪向南觉得,这恰恰说明,王鹏是年柏杨的急先锋。
眼看再过个一届就要退休了,离开老土地曲柳的洪向南,终于想在退休前再往县里挪一级,以图老来安逸。
既然如此,为了避免有一天王鹏再把刀落在自己的头上,为了避免往县里调的希望落空,洪向南还是决定向王鹏低头,前往拜访王鹏,他相信只要自己跨出这一步,王鹏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
王鹏见到洪向南是既意外,又不意外。
不意外,是因为王鹏觉得,审计大清查一开始,会让许多屁股不干净的人都开始坐不住,而洪向南在他眼里一直就是那种屁股不干净的人,来找自己是自然不过的事情。
意外,是因为王鹏觉得他来得有点早,这主要是他根本没想到洪向南临退休前想求安稳了,而不仅仅是被吓的,在这一点上,王鹏还是看得不够透彻全面。
与费玉书的表现不同,洪向南在基层当了那么久的书记,说一不二惯了,王鹏哪怕今天坐在领导位置上,在洪向南眼里,自己还是他的老领导,哪怕他今天是服了软,但倚老卖老的架势,他还是拉得十足十。
王鹏与几年前扳倒洪向南的时候,毕竟已不可同日而语,不但表面上对洪向志维持着客客气气的尊重,就连内心,在没有一定要把洪向南从位置上拉下来的必要前,他也愿意把他当一个正常的干部来看待。
在这样的情况下,俩人的这次谈话,气氛还算是融洽。
洪向南在离开前,却做了一件与费玉书一样的事,塞了一个信封给王鹏,说是恭贺他升迁的。
与没来得及拒绝费玉书不同,这次,王鹏有足够的时间拒绝洪向南,但他在再三推辞之后,还是没有塞回洪向南手里,然后这个信封与费玉书那个信封有了同样的命运。
这让王鹏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他想看看,到底自己坐上这个位置后,会有多少人来送钱,又会是哪些人、以哪些目的来送钱?
接下来的日子,王鹏的办公室还是偶尔会有人来,其中还是会有送钱的人,那些钱也会被贴上姓名标签躺进抽屉里。
这中间,也有人请王鹏吃饭,比如田菊花与柴荣。
这对临荷乡的一、二把手,一起来办公室向王鹏汇报工作,然后就大谈昔日同事之情,完了又非要拉着王鹏一起去吃饭,否则就是看不起他们,王鹏在柴荣身上再看不到过去的那种谨慎,更多的是胡天海地的大吹大擂,仿佛是变了一个人。
到了饭店,还是发生了让王鹏意外的事情。
王鹏与田菊花、柴荣才落座不久,冷菜刚刚上全,酒才倒进杯子,包厢的门被推开,进来一个四十七八岁的男人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姑娘。
“啊呀,几位领导,对不起,对不起,我们迟到了!”男人进门就大声地道歉,同时从手里拿着的中华烟盒里快速地拔出烟,从王鹏开始敬烟,连田菊花这个女人,他也没忘记敬上一根。
“瞿厂长,你知道迟到就好!”柴荣一边就着姑娘的手点烟,一边对男人说。
这个被称为瞿厂长的男人,正帮王鹏点烟,嘴里也不忘应着柴荣,“当然,当然,我先自罚三杯向三位领导赔礼!”
说着,已帮王鹏点完烟的男人,走到田菊花边上,拿起三个空杯子一溜儿排开了,对着那个姑娘说:“小英子,来,三杯都倒满!”
小英子应声就从餐柜上拿过白酒瓶,把三个杯子都倒满了,男人眉头都不皱一下,拿起来就将这三杯酒喝尽了。
田菊花与柴荣一起拍起手来,田菊花还笑着说:“还行,挺有诚意的。”
柴荣这才向王鹏正式介绍,“王县,这是县不锈钢制品厂的厂长瞿跃民。”
王鹏朝瞿跃民笑笑,瞿跃民赶紧从包里拿出名片,双手拿着递给王鹏。
这家不锈钢制品厂,是此次审计大清查的十一家企业之一,王鹏从柴荣开口介绍时就知道,今天这顿晚饭是有目的的了。
果然,酒过三巡,瞿民开始大叹市场竞争无序,导致企业经营每况愈下,但又表示全力拥护县里的审计大清查,他说:“别人总以为,这个厂是被厂里几个头头吃垮的,是被请客送礼拖垮的,其实那是别有用心的人无是生非的中伤!有了县里的这次清查,我们总算是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田菊花、柴荣则是旁敲侧击,想从王鹏嘴里掏出审计结果出来后,会怎么处理?
王鹏很自然地告诉他们,“既然没什么问题,就不要想那么多,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何况,县里也不希望查出什么问题来,我们的目的是给企业治病,而不是其他。”
田菊花他们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不再多问,除了闲聊,便是不停地劝酒,当然,劝的最厉害的,当数小英子。
这个姑娘从进门开始,就自来熟地坐在王鹏身边,又是端茶,又是递烟,又是敬酒,很是殷勤,到后来更是挨近了王鹏,挽着他胳膊撒娇卖痴的劝着酒,那36d的胸*器不时在王鹏的身上蹭来蹭去。
对于小英子,王鹏认为,竟是如此具有为企业献身的精神!
王鹏从来不把自己当圣人,尤其是在女人面前,但是对于向小英子这样的女性,他向来没有半点好感,当然,他不会直接表露出来,使些诈倒是会的。
趁着上洗手间的时间,王鹏先是传呼余晓丰,把他叫到了酒店。
而后,与当初救纪芳菲时如出一辙,所不同的是,那时是将酒洒在张佑炳的秃瓢上,这次王鹏趁着三分薄醉,装出了七分醉态,一失手,一杯酒撒在了自己的裤腿上,直直地淌了一裤管。
一旁的小英子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替王鹏擦裤管,刚刚赶到不久的余晓丰眼明手快地抢上前,一把扶住王鹏将他拖到一边。
王鹏则扬扬手说:“失态,失态,我还是告辞了。”
这样的情况,田菊花等人自然是不能再强留他,只好都跟在后面送出来。
王鹏人刚在车子里坐稳,瞿民就将一个信封放到王鹏的大腿上,然后非常迅速地关上车门,对着车窗里的王鹏说,“王县,照顾不周,这就权当您的洗衣费。”
王鹏在车门关上的刹那已经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睛,呼噜声也随之响起,瞿民吃不准王鹏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说什么。
余晓丰把王鹏送到家,才进门,就见到有日子没见的王鲲,很难得地在客厅里陪秦阿花看电视。
“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王鹏问了一声便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他得把散发着浓重酒味的、湿漉漉的裤子赶紧换了。
王鲲立即跟在他身后进了房间,“晚饭前就回来了,有点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王鹏一边换裤子,一边问:“什么事,还得特地跑回来商量?”
“你们县里最近在搞审计大清查?”王鲲问。
王鹏刚穿了一半的裤子,突然停下来,盯着王鲲道:“不要告诉我,你是替人来求情的!”
王鲲笑着指指王鹏的裤子说:“你还是先把裤子提上。”
王鹏白了他一眼,一把提上运动裤,拿起换下的裤子拿到卫生间后,又返回来往床上一躺,问王鲲:“被我说中了?”
王鲲扔根烟给王鹏,同时点下头说:“算是吧。梧桐日化用品厂的厂长汪茂才,他的侄子是我在西疆的战友,托到我这里,希望你在审计结束后,能手下留情。”
王鹏嘿嘿笑笑说:“别说接下去怎么处理,就是现在审计结果都还没出来呢,就让我手下留情,这里面得有多大问题,让他担心成这样?”
王鲲愣了愣说:“现在哪个厂子不是这样?上面领导想着法找借口到厂里揩油,不伺候好这些爷,屁股底下的位子也是坐不长的,你就多体谅体谅这些厂长们的难处,差不多点做做样子算了!”
“你这算不算惺惺相惜?”王鹏戏谑地看着自己的大哥,“那谁去体谅那些整天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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