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特意交代周小林准备的资料,资料上的内容与宁县辖下最偏远的两个镇有关。
东山镇、西山镇,这两个镇位于宁县东部最偏僻的山区。
在全县十七个乡镇中,这两个镇是最为贫穷、落后的。
历年来,在提留款征收上,这两个镇都是完成情况最差的,一直交替着位于最后两名。
此次,赵长天在提留款征收上,负责的正是这两个乡镇。
在这份周小林准备的资料上,清楚的记载着,这两个镇最近几年相关的统计数据。
去年,东山镇完成了百分之八的任务指标,西山镇是百分之七。
从这项数据上如果汇总起来进行分析,对这两个镇来说,在一百户家庭中,基本上只有七到八户如数上缴了提留款。
而从另一个角度衡量,两个镇加起来,人口接近6万人,但总共收上来的提留款还不到80万,也就是说,人均只完成了十几块的任务。
虽然,在此之前,他心理已经有了一些概念,但仍然没有想到情况会是如此不糟糕,而且,几乎是不可想象的糟糕。
随着把所有的相关统计资料翻阅完毕,赵长天的心情逐渐沉重起来。
根据资料记载,往年的时候,这两个乡镇的人均年收入只有一百多块钱,这也就意味着很多农民的收入会低于这个平均水平。
想着要从很多这样的家庭里,硬生生的把他们仅有的那点收入再挖出一块来,赵长天感觉情绪有些低落。
令他稍感欣慰的是,今年由于他把大批明阳客商带回了宁县,这两个镇也都跟着受益了,而且,相对来说,还是受益最大的两个地区。
往年的时候,这两个镇由于交通不便的问题,基本没有外地客商上门收购农产品,只有一些本地的黑心商人以垄断的方式压低了价格收购。
仅以最主要的农产品白梨为例,在宁县的很多地区,平均售价都能达到二毛左右的收购价格,但在这两个乡镇,每斤的价格还不不到一毛。
此次,赵长天所带回来的明阳客商,在白梨这一项的定价上,按照不同的质量标准,一等白梨的价格达到了一块二,最末等的也达到了四毛,平均下来,每斤的收购价格达到了八毛钱左右。
这意味着,东山镇和西山镇的这两个地区的白梨价格比往年几乎高出了八倍,反映在收入上,就是几乎提高了八倍的收入。
正是因为如此,赵长天才多少有一些底气,能够让这两个乡镇今年的提留款完成情况好于往年。
他才敢把任务指标定在了完成百分之二十,这个相比于以往几乎翻了三倍的数字。
除去这两个镇,其它的乡镇,在提留款征收上,赵长天也分别制定了百分之二十五到百分之五十的任务。
综合起来平均计算,在赵长天的主持下,宁县今年制定的提留款完成指标,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五的水准。
如果这个目标能实现,征收情况将会远超以往几年的水平,给宁县财政带来至少三千万的财政收入。
当然,按照规定,这三千万要有一部分上缴到市里,但赵长天有他的打算。
宁县作为国家级贫困县,又在遭受大灾的情况下,在上缴之后,他会以一些理由,包括灾后百姓生活的需要、新城建设等,争取把上缴的款项以另外的方式再要回来。
他相信,以宁县的实际状况,这个目标应该有实现的可能。
除此之外,最近这些日子,在考虑新城建设的同时,赵长天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样提高宁县农民的收入?
他心理已经有了一些打算,不过,在很大程度上,却都需要资金支持。
如果能完成这三千万的征收任务,他的一些打算就有实现的空间。
在赵长天的思绪中,时间缓缓流逝。
下午三点,王少华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赵长天的办公室。
与往常相比,王少华给赵长天的感觉,人变得憔悴了一些。而且,很明显的,他下巴上的胡子看起来已经有几天没刮的样子。
很显然,这家伙最近的日子过得并不顺心。
赵长天热情的给予了接待,招呼他坐下,递上烟,泡上茶水。
寒暄了几句之后,赵长天注意到,王少华明显的兴致不高。
“老王,是老家那边出了什么事吗?”
注视着王少华,赵长天试探着问道。
“哎,被你说中了。”
王少华叹了口气,表情有一些压抑。
难道是因为向自己借钱,感觉压力很大?赵长天如是猜想着。
“老王,你不用有什么压力,我借你这点钱,不用放在心上的,就当是我请你去明阳消费了一次。”
“长天,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没那么小心眼儿。说实话,我既然厚着脸皮跟你借钱,就已经把压力丢到了一边儿”
王少华重重的抽了口烟,接着,用力的掐灭了烟头,有些烦躁的说道:“我的日子过得很不顺,可以说很憋屈。”
第三百二十三章 失控
“老王,说来听听,把烦心的事情说出来,也许心情就会好受一些。”
赵长天鼓励的望着王少华。
“那我就和你说说,希望不要给你心理添堵。有些事情我从来没和别人说起过,因为很丢人。不过,在你这里,我连借钱的事情都做出来了,也就无所谓丢不丢人了。”
迎着赵长天关切的目光,王少华整理了一下情绪,“我弟弟明天就要结婚,按照我老家那边的风俗,最迟今天就要送上彩礼钱。
我之所以向你借钱,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你应该知道,我家里就是普通的农村家庭。
当年,为了供我上大学,家里是借了不少钱的,日子也因此过得紧巴巴的。
我爸为了多赚点钱,以维持家里的生活,在务农的同时,还在一个砖头厂工作。
有一次,因为过度疲劳,导致大腿受到了伤害,到现在还是一瘸一拐的。
而且,因为我,我的两个弟弟不得不中途辍学。我们家实在是没有能力同时供应几个学生一起读书的。
因为这个,我一直对家里,对弟弟们心存愧疚。
我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那会儿,赚的钱大部分都给家里了,逐渐还清了欠债,家里的日子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可是,在我结婚之后……”
说到这里,王少华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了一抹痛苦之色,牙齿紧紧的咬着嘴唇。
赵长天没有说话,他只是递上了一支烟,并亲手点上。
王少华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在徐徐的烟雾中,他继续说道:“结婚之后,我的所有收入就被我老婆周娟控制起来。
周娟对我家里的印象很不好,她认为我们结婚的时候,我家里没出什么力。房子是她爸给买的,婚礼的费用也都是她家里出的。
她认为我家里人只会拖累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她总是在我耳边唠叨,让我和家里少走动。
我知道,在她眼里,我老家的亲人都是土里土气的,很给她丢面子。
自打我们结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除了第一年,在春节去过我家里一次、闹得很不愉快之外,以后就就再也没有去过。
很多时候,我和她要钱给老家补贴一些家用,她也是万分的不情愿。
每次,就是给那么几百块钱,一年也就是那么两三次。
为此,我和她吵过不知道多少回、生了多少回气。可每一回,最终都是我低头、让步。腆着脸乞求她的谅解。
没办法,谁让我是在人家老子的帮助下,才得到了那么一份好工作,还能一步步的获得很多人都羡慕的升迁呢。”
说到这里,王少华已经是一脸的悲愤之色,显然,这些委屈已经在他心底埋藏、压抑了很久。
同为农村家庭出身,换位思考,赵长天能多少体会到一些王少华心理的那份痛苦。
“这些年以来,我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我觉得我愧对家里人。
同样,我老家的亲人到市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少。
我知道,他们是受不了周娟的冷言冷语。
前些年,我给我的大弟弟在市里找了一份工作,可也被周娟搅和黄了。后来,大弟弟去了明阳,在工地上做一些力气活,累死累活的,也赚不了几个钱。
前年的时候,大弟弟结婚,我百般哀求,周娟只给我拿了三百块钱。
我背着她,向一个同事借了二百块钱,才凑了五百块给了大弟弟。
而周娟,我的老婆,她压根儿连我大弟弟的婚礼都没有去参加。
去年,我妹妹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我爸带着我妹妹来市里投奔我,希望我能给她找个工作、能在市里生活下去,将来好能找个城里人嫁了。
长天,你说这样的要求过分吗?
我那个妹妹是我和家人最疼爱的,我这个当哥哥的帮这点小忙,难道不应该吗?
可是,周娟背着我,不知道和我爸、我妹说了什么,结果,我爸带着我妹妹都没有知会我,就回家了。;
那天,我第一次打了她,还是当着我女儿的面。
她抱着女儿回了家。
随后,我岳父就把我喊了过去,劈头盖脸的骂了我一痛,骂得很难听,可我只能忍着。
事后,我差一点给周娟下跪,才把她接回了家。从那以后,她的表现稍稍比以前好了一些,我给父母一些零花钱时,她不那么反对了。
可当我提出把妹妹接到家里来,并给她安排工作时,她还是怎么也不同意。
长天,你知道吗?我感觉我真的对不起我的小妹。
后来,我听父亲说,我妹妹一个人离家去了外地打工。在前几天才回到家里。
从那件事情之后,我彻底明白了,在周娟心理,她恨不得我跟老家的关系完全断绝才好呢。
长天,有时候,我觉得我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一个爷们儿,我就是他妈的一个软蛋、一个窝囊废。
最近这两年,我几乎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回家一趟。
面对着家里人的热情,我觉得自己无颜以对。
长天,我他妈的算个什么东西?家里人都以我为荣、为我自豪,可我是怎么回报他们的?”
说着说着,王少华的情绪有一些失控。
多年以来,这些压在心底的话,他还是第一次讲出来。
赵长天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王少华的肩膀。
深吸了口气,王少华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去年,家里盖房子的时候,我只拿出了可怜的五百块钱。
长天,你不知道,当我把这点钱交到我母亲手里的时候,心理是什么滋味?我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神。
我那个在明阳打工的大弟弟,都给家里带回了两千块。
长天,你要知道,我大弟累死累活的加班加点的干活儿,每个月也只能赚二百多块钱。
这两千块,几乎是他抠着牙缝儿攒下来的。
半年前,我二弟经人介绍,认识了一个旁村的姑娘,两个人处得很好。双方父母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在11月7日举行婚礼。
我知道这个消息后,也特别高兴,还瞒着周娟回了一趟老家。
可没有想到的是,上个月,我母亲得了一场大病,到江县县医院动了手术、并住了半个多月院,一下子花掉了近万元,把家里最近几年积攒的钱都用光了。
原本,这些钱是给我弟弟准备的彩礼钱。
眼看着婚事迫在眉睫,如果不能张罗到彩礼钱,婚礼是无法举行的,我们老王家也会在当地成为笑柄,被人们耻笑。
在这种情况下,只能想尽一切办法把钱凑到。
可所有的亲戚都借遍了,由于家里实在是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也只凑了不到二千多块钱。
前几天,我爸在实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给我打了电话,把情况告诉了我,让我想想办法。
知道这种情况后,我很着急。
我不能让我弟弟的婚事就这么黄了,不能让我的家里人成为人们嘲笑的对象。
那天晚上,我几乎不要任何脸面的向周娟哀求,让她帮我这一次。
开始的时候,她很不耐烦,说她没什么心情管我家里的事情。后来,架不住我的一再恳求,并威胁她要找我岳父评理,她才说出了实情。
周娟告诉我,说她最近正在做一个生意,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拿不出那么多钱来,最多能拿出一、两千块。
而且,她还拿出一些资料让我看。
我看了之后,发现确实像她说的那样,家里的二十几万积蓄都被她投进了生意里面。
面临这种情况,我真是又灰心、又失望。
可一想到家里人还在眼巴巴的等着我把钱拿回去救急,我就强打起精神、思考其它的方法,看看能不能找人借钱周转一下。
我想来想去,感觉和谁开口都有些拉不下脸来。
而且,我的朋友不多、还基本都是官场上的,没什么有钱人。
再加上八千块不是小数目,要是被人拒绝了,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眼看着弟弟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前天,我终于厚着脸皮和一个同事开口了。
可让我感觉失望的是,这个同事告诉我,他家里的钱都被老婆管着,而他老婆又很抠门,不可能会借我这么多钱的,最多只能借我二、三千块。
今天,一上午我都坐卧不宁,根本无心工作。
我想着明天就是11月7日了,如果今天再筹不到钱,我弟弟的婚事恐怕就得黄了。
最终,经过再三考虑,我想到了你,一咬牙就给你打了这个电话。”
述说到这里,王少华说完了事情的缘由。
由于把积压在心理多年的苦闷都说了出来,他的情绪明显好了不少。
“老王,这对就对了,你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想着向我求助,说明在你心理把我当成了好朋友。
你能把一些心理话向我说出来,说明你没有把我当成外人,这让我很欣慰。
朋友是干什么的?
如果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不能及时向对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那还算是什么朋友。”
注视着王少华,赵长天温声说道。
第三百二十四章 巨大惊喜
随着赵长天的这些话,王少华的表情更加的柔和了一些,能在困难的时候、能在倾诉心事的时候,得到朋友的帮助和理解,这让他感觉心理暖暖的。
“老王,虽然各地有不同的婚俗,但却有共同点,那就是彩礼钱象征着男方家庭的面子、婚宴的质量也关乎到亲朋的评价。
根据我的了解,目前我们省的农村地区,在涉及到彩礼这一项上,一万块钱只能说是很普通的标准。
据我所知,江县农村相比于省内其它县,在经济上相对还要发达一些,相应的,反映在彩礼上,价码也要更高。
说完彩礼的问题,再谈谈婚宴。
听你话里的意思,你家里人一直在为彩礼钱发愁,这样一来,估计以你家里的情况,在婚宴的准备上就可能有所不足,很难保证高质量的宴席标准。”
注视着王少华,赵长天细致的做着分析。
他注意到王少华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显然,这些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但他又没什么办法。
赵长天能体会到王少华的心情,人生在世,无论男女,有几个人不是为了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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